《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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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7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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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事态发展来看,这女人十有七八和那余慈有奸情,连续几次开口维护,立场很是明确,这就不好办了。

要不要……造一场意外呢?

显然这是大大超出了“剧本”范畴,很可能会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但念头一旦滋生,就很难再消去。

于是,他盯紧华夫人,借法阵传音:“夫人所述之事,需要确认,若有错谬,会给你个交待……这边形势不稳定,就请夫人移步,先脱离险境吧。”

嘴上有理有据,心中则是在想:要是再聒躁,老子一根指头碾死你!不,不,太便宜她了,扒光了衣服,扔在人多的地方如何?三仙城里选哪个呢?

可是,华夫人表现得非常安静,让孙维帧好生失望。但他也不会客气,当即就操控法阵,将包裹着华夫人的光罩摄起,同时斜眼扫去,看余慈的反应。

不出意料,余慈即使正在艰难的时候,还是分出些心神,视线转向华夫人。

只是,其眼神冷澈至极,孙维帧只从华夫人的视角感受一下,都心生寒意。

那是一种将奔流涌动的情绪彻底冰凝的眼神。仿佛是喷发的火山,又给压回了地底,在地层中咆哮,随时会冲开地壳,反扑回去。

孙维帧蓦地明白,余慈眼中锋芒,绝非指向华夫人,而是针对远在千里开外的自己啊!

死掉临头,还想作怪吗?孙维帧哈哈大笑,一点儿都不在意。

与之同时,他信手一划,距离余慈数十丈的距离,那处隐秘的水道入口,便给封得严严实实,那边骆玉娘本待潜行出来帮忙,却是给堵住了去路,连续数次轰击,都难以攻破。

“嘿嘿,早防着呢!”

莲花池上的动荡,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附近的修士。之前兔起鹘落,局局连环,也还罢了,如今一旦陷入僵持,人们就纷纷反应过来。可只要有他这个“临时监察”在,谁也别想在里面作乱!

当然,理由他也想好了:事态不明,暂时不能让人上前添乱!

做完这一切,孙维帧得意地往余慈那边瞧:小辈,这孤家寡人,今天你是当定了!

可也就在此时,他又撞上了余慈那对寒彻透骨,却又压抑着岩浆般的眼神。

“怪了!”

孙维帧好生奇怪,他这回已经换了视角,以三元秘阵为基,他可以从上下四方任何一个角度观察目标,此时,他选择的就是侧方视角。

余慈如今被捆缚得动弹不得,更有太昊摧城弓的威胁在前,是闲着没事儿干了,往这边看干嘛?

疑问刚刚成形,他心头莫名悸动,当下就转换视角,这次,换了另一侧。而当他从这边望过去的时候,恰是碰见余慈的眼神盯过来!

他真能看得见!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又该怎么说?

虽然相隔千里,中间更有无数法阵、禁制阻碍,孙维帧心头还是直冒寒气,完全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早听闻某些大神通之士,有锁魂秘术,可在亿万里开外,锁定目标,便是目标上天入地,也难摆脱。

可二者之间完全没有过接触,也能做到这一点吗?

最让他心惊的是,明知道对上视线,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仿佛有个铁钩子穿上来,挣不脱,移不掉。

不得了!

孙维帧所有的依仗都在“三元秘阵”之上,一旦秘阵无法给他安全感,他简直就是光赤着身子给扔在冰天雪地之中,心神动摇,久久难定。

偏在此时,有一道清晰的意念,视层层秘阵禁制如无物,直接打进来,更仿佛是有人在他耳畔低语:

“渣滓披了层龟壳,照样是渣滓!”

孙维帧猛然一窒,此时此刻,他连愤怒都忘了。

余慈的眼睛真的会说话,突然闯进来的意念,正是通过那眼神传导进来,像是一把冰刀,在他脑壳里狠狠一搅,痛彻脑宫,又冰寒透骨。

他本能地退后半步,脚下不知怎地,软绵绵地用不上劲儿,以至于打了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险才稳住身形,但已经止不住血气上脸,回神之后,更是恼羞成怒!

“混账!还敢用妖术作乱!”

他嘶声咆哮,手却在发抖,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源于愤怒还是恐惧。

此时此刻,他心中忍不住就有一个念头:这三元秘阵,究竟有没有用?

就在他极度狂躁之时,突有“崩”地一声响。这似曾相识的声音,不正是弓弦震鸣吗?孙维帧精神大振,脱口道:

“射死他!”

话已出口,他愕然发现,持弓刺客依旧是蓄势未尽、引弓未发,那崩弦之音,却从何来?

忙移转视线,只见余慈那边,手中一直抓着的箭矢之上,青莹莹的元气之光,在其外缭绕未散。余慈脸色分外苍白,但视线依旧指向他视角所在,没有半分偏移。

孙维帧又打了个寒颤,有些恍惚,便在此时,他所在的中枢,嗡嗡示警之声大起。

毕竟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孙维帧对警报所涉的方位、性质反应有些慢了,等他回过神,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一道青莹莹的光芒,如自天垂落的流星,划过半边天际,直坠下来,其方向所指,分明就是余慈等人所在的莲花池!

直到此刻,洗玉湖上才传来了隆隆的雷音。

第五十五章扒皮拆骨相山神算

上清雷法。

中枢法阵按照既定程度自发运转,很快辨识出了源流所在,并在孙维帧恍惚之时,进一步给出了答案,呈现在相关区域:

上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崩弦一击!

作为上清宗威力最为宏大的雷法之一,上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又号“雷公箭”,有两种运用方式,一曰破符,二曰崩弦。

“破符”为应急之术,速度快,耗时少;而“崩弦”则是本力为臂做弦,借诸天星力为箭,发而成雷,发动较慢,但威力随着符法造诣的不断精深长进,简直就是无穷无尽,不见止境。

雷殛临头,直指持弓刺客。那刺客就是傀儡之属,反应隔了一层,又见余慈受缚,难以动弹,就全力引弓蓄积法力,哪想到雷从天降,汇聚诸天星力的雷火从顶门直灌进去,哼都没哼一声,便给一击灭杀。

雷火又与太昊摧城弓蓄积了大半的法力冲突,轰声爆震,刺目的雷光扫荡十里方圆,宝弓给高高弹起,飞出足有数十里路,才落到湖里。

孙维帧呆看着湖上这一幕,不自觉“哦哦”地叫起来,至此还不敢相信,那个随时会把余慈穿个透心凉的刺客,就那么给轰成了碎片。

也在此时,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余慈以“妖术”震慑他的心神,实是让他反应变慢,避免他以三元秘阵进行压制,趁此机会,虚空成符,以之前刺客射出的箭矢为介质,锁魂定准,一击中的。

孙维帧一时脑子昏沉,以三元秘阵的限制,持弓刺客一死,岂不就是说,他拿余慈没办法了?

更要命的是,只看那划过长空的独特光痕,恐怕小半个的洗玉湖的修士,都能看得清楚。对此上层肯定要追查过来,那时候,那时候……

他不知道幕后那人,还有什么后续的手段。

可这一刻,眼看着余慈一击破局,就要从深坑里爬出,他脑子里的某根弦,蓦地崩断了。

“你休想如意!”

孙维帧扑到了法阵中枢上,几乎是用身子裹起那块光波流转的令牌。所有“三元秘阵”的控制指令,都是通过令牌发出、调动。之前他的体温已经将此物给捂得热了。

刚碰触到这块犹有余温的牌子,孙维帧喉头便是发痒,喉咙里鲜血混着气泡,咕咕地往外冒,他却不管不顾,颤抖着身子,将千载修行积蓄的精纯元气,疯狂加注进去。

当值监察所能发动的法阵威能,绝对是有限的,任何超出标准的力量,都必须经过至少两位监察的同意。

可此时的孙维帧完全不避忌,或者说,他已经忘记了这码事儿,只是一门心思地往里灌注元气。

嗡嗡的气机共鸣声响起,启动的法阵就像是上古饕餮复生,大口大口地吞噬他的元气,巨大的消耗,使得他瞬间就缩了一圈儿,喉咙眼儿里发出“嗬嗬”的低响,便是身上也响起了连串破碎的声音。

清磬之声响起,这是中枢内的探测法阵发现了监察的身体状况严重失常,向外发出警报。

孙维帧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盯住莲花池上的余慈:

三元秘阵中,不是有“颠倒五行灭绝神光”吗?不是有“三仙破元剑斩”吗?来吧,发动吧,把余慈轰成渣滓吧!

然而莲花池上,没有任何变化。

若强说有,那就是与前几次一样,余慈扭转视线,恰是在这个角度,与他的视线“对接”。

孙维帧吐出满口血沫,笑得癫狂:“你要死了,你要死了……死吧!”

也在此刻,三元秘阵中,终于有人通过专门的渠道问讯:“你那边怎么回事?”

回应那边的,是孙维帧尖锐的嘶叫:

“死吧!”

“啊?”

一声闷响,中枢重地,绽开了斗大的血花。

孙维帧脑袋砰声炸开,将中枢之地涂画得斑斑点点,阳神倒还未散,悬空而立,却是反常燃烧,金光四射,将无头残躯也给烧成飞灰。

尖锐的警钟当当敲响,在三元秘阵中枢区域,当值监察突然暴毙,绝对是最高层级的严重事故,这一刻别说其他两个监察,就是洗玉盟的高层也给惊动了。

可所有的一切,又与孙维帧毫无关系。

在阳神出窍、肉身化灰刹那,一切的执念也随之崩解。

怎么回事?

孙维帧懵懵懂懂,无数的念头像是合聚的蚊蝇,嗡嗡而起,密密麻麻爬满了阳神内外,将本来还算明晰的思维,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自己的意念,倒像是变成了不相干的东西,眼睁睁看着,无数念头分而复聚,合而再分,如百川并行,看似纷乱,实则尽归于海,脉络分明。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在脑海中倒转,莫名地,他想起了余慈的眼神。

那始终与他对视的眼神,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无论念头如何混乱、狂暴,都要慑伏在其中。

曾以为无所畏惧,然而在此刻,孙维帧发自心底地颤栗。

我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我和余慈有什么不解之仇?

我为什么要死得这么没价值?

他总算是明白了,可再没有任何意义。

心底最深处的东西,就像江水奔流,倾泄出去,无数情景画面,特别是当日他如何接到消息,与人交易,来人为谁,甚至是自己对那边的猜测,都被抽出去,从一个无法理解的“甬道”中传出,为千里之外的余慈接收。

“轰”声爆响,外间有人破门而入,阳神燃烧造成的内外压差,当即掀起了一阵狂风,却被第一个冲进来的修士不动声色地消解。

可见到满室金光中,孙维帧模糊的形象,来人还是露出惊容。

他反应极快,一步抢到控制法阵的枢纽位置,拿住了令牌,既而挥袖,放出一道玉色长索,将孙维帧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阳神法体拘住。

说也奇怪,长索捆上去之后,孙维帧阳神燃烧的势头立刻减缓,但也是灵明将尽,昏昏沉沉如孤魂野鬼一般,呆呆地悬浮在室中,世间一切,再与他无关。

做完这一切,破门而入的修士又透过水镜机关,看莲花池上的变化,待发现被元气锁链捆住的是哪位,额头不自觉就开始抽痛。

尤其是他也看到了余慈的眼神,纵然明知道相隔千里及层层法阵封禁,余慈绝对看不到自己,心里也是微寒。

他开启了传音法阵,向莲花池上发声,自报家门:

“在下浩然宗荀愿,忝为三元秘阵值日巡察,这边可是渊虚天君余真人么?”

没有得到回应,荀愿方一皱眉,却见余慈遥望天外,而其额头上,那双蛇交缠的诡秘血印映入眼帘,让他再次怔住。

便在他的注视之下,余慈闭上眼睛。

当浩然宗荀愿的声音响起在莲花池上空时,暗室之中,来自各方的修士发出了低哗之声。便是傻子也知道,此时开口的,决不是刚刚疯了一般打压余慈的那个。

相较于其他人,赵相山的消息渠道要更全面、更及时,他心里摇头:

将死之人,果然不可理喻。

孙维帧那边的过激反应,有些出乎意料,说不定会在事后给他带来些麻烦,但也仅此而已。

倒是莲花池那处情况急转直下,他还需要做一些解释,故而他也不再就监察的身份卖关子,笑吟吟道:“诸位,刚刚得到一个坏消息……”

不管有多少人因为他的笑脸而腹诽,赵相山自顾自讲下去:“月前,山鉴宗遭遇魔劫,山门破败,下次宗门大比,前景暗淡,而其门内的孙维帧孙真人,受魔劫影响,冲关失败,眼看不治,难得还是古道热肠,见本该今日轮值的马真君有事耽搁了,自愿助一臂之力,暂代监察之职……然而便在位上,以身殉职,真是可惜。”

他说得弯弯绕绕,可等与会之人理解透了,一时暗影中的杂音都给闷了回去。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骂一声:

“滑不溜手,卑鄙无耻!”

赵相山不愧是无极阁的当家人,最能为自己找后路,排布了一系列阴谋诡计之后,还想着置身事外,永立于不败之地。

刚刚他就说,不急于取余慈的性命,可又安排了血府老祖这样的大能出手,号称是“试金石”,如此不论成败,他都是“神机妙算”。

而收买“三元秘阵”监察之事,更是做得……啧!

就算是余慈战败血府老祖又如何?

杀掉的全都是血相傀儡,血府老祖快要转世的人了,还会心疼吗?

就算他顺藤摸瓜,找到山鉴宗的孙维帧又如何?

将死之人,还能吐口吗?

就算洗玉盟事后倒查,严加惩治,又能怎样?

马上就要破败的宗门,还怕惩治吗?

最恶心的就是,赵相山竟连个“劫法宗师”都懒得配,直接用个寿元将尽的真人抵数,那种一拳砸在空气里的滋味儿,只要是站在余慈的立场上,设身处地想一想,都觉得憋屈难受。

当然,余慈憋屈,与会之人尽都开心,更有人赞叹不已,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那位渊虚天君,到头来,究竟会是怎样一幅表情。

赵相山见火候差不多了,拍了拍巴掌,唤回人们的注意力:“这正是我要向各位说明的第二点,行此非常之事,其实未必就要出非常之力……”

他话里点到为止,但此类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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