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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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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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万休脑子一蒙,清虚?难道是清虚道德宗?

他本不至于听一句话就给惊到,可是对方在三十里外便将音波准确送抵目标,也对此地细节了若指掌,这等感应神通,寻常修士哪有可能?

又有女声沉声道:“救人要紧!”

前面那声音长笑一声:“甘师叔放心,子怀省得。”

这下宗万休更慌,他终于想到一个人:那什么甘师叔他不知道,但那自称子怀的,岂不就是名震北地的‘鹤仙’王子怀?那可是清虚道德宗四代弟子中,第一流的人物!

若单说名字也就罢了,随着那声音传入,更有一道森然剑光,自十里外横扫而至,只观其锋锐,便让他气沮神丧,一时惊怖之至。两句话的功夫,横跨二十里路,又有如此剑势,便不是王子怀,又岂是他能力敌的?

身后倏地一声响,他猛扭过头去,却见仇伍一声不吭,已是遁走,他这回连大骂的力气都没了,再回过脸,却见周围几个弟子与那剑气一触,当即尸分两半,血染森林,余者当即一哄而散。

“哇呀呀呀……”

宗万休血气上涌,竟是不管对面“舍生取义”的威胁,闭起眼睛,猛地拔身,身形倒撞入地,施展土遁,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年青人的元气爆燃,终究没有发动,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

等蔡选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情形让他发呆。这应该是在一个岩洞内部,上面悬着一颗光芒灼灼的大珠,明显是刚嵌进去的,提供照明之用。

旁上有人在谈笑,里面有赵放,正笑得震天响,还有邹博,正裹着厚毯子,有些虚弱,但也言笑自如。至于其他人,正背对的那位看不到头面,但他注意到了那很独特的四轮车,更何况,还有一位佳人正侍立在侧?

这时候,那人回过头来,清俊的脸上笑容微微:“浩然宗的养气法门果然上乘,蔡兄弟应是无恙了。”

“卢……卢兄?”

蔡选其实很聪明的,结合昏迷前的变化,便将事情猜出五六成:“刚刚的王师兄……”

“当然是假的。”余慈坐在四轮车上,哈哈一笑:“堂堂鹤仙,怎么会到北荒闲逛?只是天夺宗那边做贼心虚,自己跑掉,倒省了一桩麻烦。”

蔡选咧咧嘴角,也觉得好笑,这时他就觉得身上有些古怪,内脏伤势依旧沉重,可气机流转出奇地顺畅,唔,额头有个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他摸摸额头,什么都没碰到,却到感觉到皮下有一个奇妙的结点,连着一张网,代替他不堪重负的身体,运转周身气机,使得他魂魄稳固,再无气息奄奄之相。

“一个延命的符箓罢了。你趁此机会,仔细搬运周天,调理身体才是正经。”

蔡选从生死边缘走过来,又是昏迷刚醒,精力不济,闻言便“哦”了一声,听话地去调息,但才闭眼又睁开,对着余慈道:“卢兄,大恩不言谢。”

这肯定是他学着江湖口吻来的,但话里透着真诚。余慈哑然失笑,点头算是回应,看着蔡选入定。

谢不谢的,他无所谓,如今他正奇怪着呢。在邹博和蔡选身上连试两回,可以确认,这延生度厄本星咒,真的是大有精进了。

此咒下接追复生魂定星咒,上与更高层级的太阴役禁厉鬼术、北斗劾魂注死术等高妙符箓一脉相承,并不是单纯作用于肉身或神魂之上,又或召劾神鬼,而是涉及生死大势中的奥妙,若是解悟此符,将其心得反馈到追复生魂定星咒上,限制余慈结成本命金符的阻碍,立时要消解大半。

但它精进的窍门,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第七十六章无念

余慈已经回到了华严城。(读看看p;他不回来也不可能,蔡选三人中,也就是赵放伤得最轻,经过休息,还保有七八成战力,相比之下,蔡选在掩护同伴后退时,被天夺宗高手打得像破麻袋一样,纵然浩然宗功法上乘,这伤势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养好的,还有邹博,身受重伤不说,驯养的灵兽也在交战中被杀,可谓是大伤元气,

这三个伤号若不尽快送回,在混乱的怨灵坟场,只会是凶人厉鬼的盘中菜,恶灵猛兽的口中餐,余慈既然救了人,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回城路上并没有什么波折,全力赶路之下,一天多的时间就进入华严城地界,早有蔡氏宗族的人得到消息,等候接送,一片庆幸之声,不用再提。

余慈也在蔡家人千恩万谢中暂留下来,准备将伤腿养好再说。

此时,他在一间装饰华美的卧房中,半躺在床上,手中拈着金属飞蛾,呆呆地看上面薄薄一层流光。

延生度厄本星咒的变化,是对邹博和蔡选施术之前,对金属碎片用符之后,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其变化的根子,无疑就在金属碎片上。这就让余慈的心态有所变化,原本的好奇,渐成必得之心,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探个明白。

“延生度厄本星咒大为精进,不过追复生魂定星咒等系列符箓依然如故,显然这不是你自我解悟所得,而是依仗的外力,没有那外力,你照样没辙。”

影鬼说起实话来真惹人厌,不过确实有它的价值。余慈接受这个答案,也知道外力的源头肯定就是金属碎片无疑,不过所谓的“外力”究竟是什么,才是让人头痛的问题。

对此,影鬼也不能凭空猜测:“你多试试不就成了?”

“没效果。”余慈一句话将它堵了回去,现这种好事儿,余慈怎么可能不多试几回?只不过一天多来他几次尝试,都没有获得任何新的成果。

“许是延生度厄本星咒吃饱了之类……”

“其他的也试过了。(读看看符箓全部试过,诸天飞星秘法中能用在上面的,也都试了,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不就是说‘外力’全耗尽了?”影鬼这段时间越来越保不住“万事通”的头衔,干脆就撂挑子:“哇呀呀,你用的符,有没有长进,怎么长进,自己体会去,问我有什么用?”

余慈嘿了一声,知道确实从影鬼这儿榨不出什么了,便中断了和它的连线,

“耗尽了……”

将金属飞蛾举到眼前,这其实是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余慈也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两个分隔数百里,最终还能粘在一起的玩意儿,还有着成千上万的“同类”,就是在心内虚空中,也还残留着几十个图景光点,根据那上面的显示和大概的距离,找出来似乎并不费事,如果将它们收集在一起,或许会有更多的“外力”可用?

可那“外力”究竟是什么?

符箓终究是由他使出来的,影响了符箓,其实就是影响了他。可余慈并没有察觉自身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一点儿都没有!

怪了。

将金属飞蛾颠来倒去,一时都看不够。腿上则清凉与火热的感觉交织,舒张筋络,十分舒服,可说实话,余慈很有点儿坐立不安的意思。

他仔细研究金属飞蛾,倒有一半是为了摆脱眼前的窘迫。

路上没时间静养,余慈到今天才真正接受陆青的治疗。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那劳什子“点玉接春”,竟是按摩的手法,这下他可就尴尬大了,要按摩,隔靴搔痒自然是不成的,可在佳人面前,脱裤露肤难道就可以了?

他一定是脑子进了水,完全忘了他是怎么被说服的,只知道现在他裸着腿,任佳人纤纤十指紧贴着肌体,轻揉慢捻,固然手法精法,效用甚佳,可正是因为太过精妙了,每一指落下,都有丝缕热流渗入,各处骨节都有奇妙的震感,半点儿医疗时的苦痛都不见,最多就是酥麻酸,这感觉与其说是医治,不如说是享受。

如此情形之下,要说余慈半点儿歪心不起,就是纯粹的瞎话,幸好心志强韧,控制得力。但他对此的困惑甚至比对金属飞蛾的还要多一些:

陆青,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也许是感觉他的视线,垂力的女修有抬头的迹象,余慈忙闭上眼,做假寐状,做出来他又觉得后悔,这蠢笨的举动又能瞒过谁?

但既然做了,再睁开眼就会更尴尬,他只能将错就错。渐渐的,左腿上的酥麻感觉漫上来,渐渐游遍全身,不知不觉,余慈竟真的睡了过去。

有多久没有进入到梦乡里了?

余慈早早就用打坐调息代替了睡眠,近两年来,餐风露宿不说,更要与燃髓咒相抗,与时间赛跑,时刻用功精进,更是再无真正的安睡,可今日,在这辈子也没有享受过的周到的侍候下,他酣睡过去。

他睡得很好,只是临近醒来的时候,也许是太留恋这感觉,竟起了梦,梦境中生了什么,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是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仍是陆青。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起来女修竟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就坐在床边锦墩上,手中把玩着他睡前没有收起的金属飞蛾,低垂着脸,似乎很入神的样子。

余慈坐起身子,他现腿上盖着毯子,十分暖和,想来也是陆青的手笔,不过他这一动弹就觉得有些古怪,未等思维明晰,陆青已经现他醒来,微笑示意,将金属飞蛾递了过来:

“腿上感觉可好些了?”

余慈“啊”了一声,忙点头道:“好得很。”

说着还屈了屈腿,果然比之前灵便,想着再来两回,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陆青便上前再行确认,余慈突然就醒觉,自家是哪儿的古怪,心中大叫不好的时候,陆青已经到了身前,然后她就稍怔了下,略偏过头。

观其最初视线所指,余慈无地自容。

但接下来,女修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她将毯子掀起半边,露出余慈的伤腿,这回她是从余慈足部开始按摩,等她手指回来,余慈早施展控制气血的功夫,将一切平复如初。

侥是如此,这一轮按摩结束,余慈背上已经沁了一层薄汗。

一次两轮,至此今日“点玉接春”之术,算是结束。陆青也要出去休息,余慈感谢不迭,也如蒙大赦。

眼看着女修将出门去,忽又停下,招呼一声:“喂……”

“啊?”

余慈抬头,正对上女修长而媚的明眸,听她道:“无念之举为精气自注,强控则逆冲气血,对治伤无甚好处。”

说罢,她才真的转身出去,余慈拍拍额头,仰倒在床上,一时不愿再爬起来。

余慈坐四轮车出去时,已在一刻钟之后。

蔡氏宗族在华严城颇有势力,大约是坐四望三的水准,宗族内也有一位步虚高手坐镇,论辈份,应该是蔡选的玄叔祖,只是当年登九天外域时遭心魔蚀神,虽保全性命,修为上却再不得寸进,此时垂垂老矣,只凭着当年的余威,在华严城给后辈遮荫。

可以说,蔡氏宗族全指望着在浩然宗的蔡选,能给宗族打开生存空间。此次知道是余慈救了宗族未来的希望,兼来历莫测高深,热情自不必说。余慈一路行去,畅通无阻。

相较于阴窟城凿洞为屋的朴实风格,华严城因开已久,就建筑装潢而言,远较前者来得华美。又因此地植被丰富,在蔡族祖屋周边,竟是开辟了一个不小的地下园林,景色甚是别致。

余慈在四轮车左顾右盼,倒是渐渐忘了前面的尴尬,心里敞亮许多;

无念之举,无心之失,人家都不介意,自家又害什么臊?真论脸皮厚度,流浪天下二十年,还怕她怎的?

转着稀奇古怪的念头,正往前行,却听得园中有人高声颂读:“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由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勿丧耳……”

第七十七章迁族

听得这文章,就知道是蔡选无疑。

余慈驱动着车子走过小径,果然在园林深处中,见到了蔡选。年青人一袭长衫,负手瞑目,背颂经义,只是从头到尾,翻来覆去,都是这有限的几句,

随他口中颂读,周身元气与外界共鸣,使声音有种撼击胸膛的力量,显然也是一种上乘的行气之术,再靠近一些,颂读声倏地中断。

余慈直接驱车上前:“打扰你了?”

“不,就是卢师兄您不来,我也要读不下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蔡选直接将对余慈的称呼转成“师兄”,余慈也由他,观年轻人面色,颊侧有些发赤,这是他重伤未愈的表征,但也有些赧然之意。听他感慨道:

“圣人经义说得明白,践行起来,却是这般艰难……

余慈眨眨眼,便有几分明白。要说天底下对生死之间,那残酷滋味的了解,同龄人里能与他比肩的也没几个,蔡选的心态他倒容易理解:“你是说‘舍生取义’。”

蔡选点点头。

好为人师从来都是人之通病,余慈也不能免俗,他就笑问道:“现在感觉如何?你且实话实说。”

蔡选唇角动了动,终于道一声:“怕!”

那就是后怕了,以至于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再来一回的勇气。

余慈大笑,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顺眼,能这么说,显然是不把他当外人,他便重重拍击年轻人的肩膀:“怕就对了,岂不闻‘生死间有大恐怖,世人谁能安度之’……”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怔,这是谁说得来?摇摇头,甩出莫名的心思,又道:“纵有绝大恐怖,临头也无二般。你能冲上第一回,还怕冲不上第二回?”

“我是怕……”

“你就是怕‘人皆有之,丧则非贤’嘛。”

余慈毫无压力地篡改了经文,随后又拍他的肩膀:“无知者无畏,一知半解者无‘谓’……就是做一些无谓的想法,胡思乱想有什么用?至少在下一次碰到之前,你已经是贤人了!”

余慈这就是瞎扯,但对年轻人,类似的法子更好用些,而且他这话也有深意。儒门对修为的评断,自有一番标准,即士、儒、贤、哲、圣五个层次,分别对应通神、还丹、步虚、劫法、地仙这等玄门境界,他说蔡选是“贤人”,也暗指若真能践行经义,就是步虚的层次,至于现在,根本没必要给自家摆出那么高的标准。

蔡选听得也笑,心情宽慰许多。

劝解过青涩的小伙子,哪知蔡选却也有事找他:“卢师兄,本族商议,准备将整个家族迁移到北地三湖区域……”

“咦?”

蔡选神情微黯:“老祖宗的伤势越来越难拖了,便想趁着我在门中进学的机会,将根基迁转,前些年也一直在做,只是这回得罪了天夺宗,才又加速推进,宗族里也少有人反对,大概就是近段时间了。”

余慈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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