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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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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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对待子女的功课问题上,谢清溪觉得谢树元颇有些几分虎爹的风范。平时瞧着挺温文尔雅的人,只要觉得你功课有一丁点懈怠,那脸色简直就是立即晴转大到暴雨。

不过谢清溪老远就瞧见谢树元一副慈父模样,居然还牵着谢清湛的手,就知道谢清湛这会肯定是将她老爹的马屁拍的舒舒服服的。

****

萧氏虽早几日便将去寒山寺上香一事知会了林雪柔,还特地遣人又送了套新做的春衫过来。林雪柔自然又是去了芝兰院,说了一通有劳的话。

孙妈妈将那套新做的藕荷色春衫拿了出来,以防止第二日手忙脚乱。这春衫看着颜色虽素雅,可是在烛光之下,却是银光闪烁。孙妈妈盯着瞧了许久,这太发现衫子上头竟是用银丝线绣了暗纹,如今还只是在烛光下便这般亮眼,若明日到了外头阳光底下,定是夺人的很。

“这衣裳可真是精致,”林雪柔自然也注意到这银线所绣的暗纹了,忍不住感慨道。

“表太太为人宽厚,待小姐也是极好的,小姐如今住在府上竟是比在自个家里还舒坦呢,”孙妈妈有心将心里头藏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便起了话头。

林雪柔点头:“可不就是,表哥虽说同我有亲,但到底不及大伯和叔父他们关系近些,可如今关系亲近的反而要送我入虎口,表哥表嫂倒是待我一片真心。我只希望到了舅父家中后,能有如今这一半好便够了。”

“只是舅父这般久都没消息,孙妈妈,你说是不是外祖家不愿接我过去?”林雪柔一想到自己要是被送回林家的下场,就忍不住打寒噤。

而孙妈妈终究是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孙妈妈,你是说,我娘和我爹当年是私相授受,还未婚便有了我?”林雪柔身子抖了抖,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听见的话。

在她心目中,父亲是个知礼又儒雅的人,若不是身子不太好,这科举一途未必走不下去。至于她母亲就更是大家闺秀,在父亲去世后,便足不出户,让族中想找麻烦的叔祖们都挑不出毛病。

“所以当年老太爷虽将太太嫁给了老爷,可也发了话,说从此以后再没有太太这个女儿。”孙妈妈艰难道。

林雪柔脸色一白,险些厥过去,只见她泪雨盈盈道:“妈妈为何现在才和我说这些,只怕外祖早就接到了表哥的信,”她想到这里,脸色一白,连忙握着孙妈妈地手说:“妈妈,你说外祖父会不会让表哥将我送回林家?”

孙妈妈虽想过老太爷不会接姑娘过去这个可能性,可是却也没想过这个最坏的可能性。如今被林雪柔这么一提醒,主仆两人吓的皆是面色发白。

如今的林家哪是嫁女儿,简直就是到了卖女儿的程度了。先前孙妈妈仗着同苏州知府大人家有亲,舍了太太的嫁妆,才能带着林雪柔出来。如今若是再被送回去,只怕主仆的下场都会凄惨无比。

“若是让那帮人将我嫁去做填房,我宁愿到庵里去做姑子,也好过被他们这般作践,”林雪柔垂泪道。

孙妈妈立即着急道:“我的姑娘,说什么到庵里做姑子的话,你这不是让老爷太太在天上都不得安生,往后可不能说这等丧气话。如今舅老爷家既然靠不住了,姑娘少不得要为自个好生谋划些,若嫁了好人家还怕这往后无安身之处。”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了,还提什么嫁好人家。林雪柔忍着泪道:“嬷嬷快别说了,我如今寄人篱下,还说什么嫁……”

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说到这里也是说不下去了。

孙妈妈心一横道:“姑娘觉得这谢府如何?”

“表哥家自然是极好的,可我一个戴孝的人,又如何能长居与此,”林雪柔有些听不明白了。

孙妈妈咬咬牙接着说道:“姑娘觉得谢大人为人如何?”

“表哥是探花郎出身,又是苏州的父母官……”都说表哥表妹一家亲,虽说谢树元如今已年过三十,可是他丰神俊朗又身姿挺拔,便是林雪柔初见他也是忍不住地心神摇曳。

不过除了刚入府那次情急之下外,自己却是极少见到这位表哥。就算偶尔见面,谢树元也不过是淡淡问她在府中可还适应,下人有没有怠慢她。林雪柔身为未嫁女子,自然不敢多与他接触,生怕扯出些是非。

“妈妈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林雪柔忍不住提高声音道。

可是孙妈妈立即着急道:“我的好姑娘,你可小声些,隔墙有耳呢。”

林雪柔突然想起了秋水,那可是表嫂身边的丫鬟。若是让她听到自己与妈妈的这番话,传到表嫂的耳中,自己可怎么活。

想到这她眼泪又是掉了下来。

可孙妈妈话都已经说出来,只得急急劝她:“姑娘,你别着急。老奴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的法子啊,如今安庆咱们是投奔不了了,若是再被送回丰县,只怕老奴再也护不住小姐了。”

“可妈妈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啊,”林雪柔这回是哭狠了,她一边哭一边说道:“表嫂待我这般好,我如何能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更何况,表哥再好,他终究有了表嫂,我若横□□去,无非也就是个妾室。”

孙妈妈赶紧替林雪柔擦了擦眼泪,又不停地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待她缓和过来后,才哭道:“老奴是太太陪嫁过来的,从小姐小时候开始就服侍小姐,又如何会害了小姐呢。如今老爷太太不在了,老太爷又心狠不愿管小姐,如今留在谢府倒是小姐最好的出路了。”

“况且老奴也打探过了,这府上的江姨娘便是谢大人的表妹,虽不得太太的喜欢,可如今已生了两个姑娘,那日子过的不比外头的正房太太差。若姑娘能留在府里,替太太分了那位江姨娘的宠,岂不是也报答了太太的恩德。”孙妈妈舌灿莲花,竟是将林雪柔说的默不作声了。

“妈妈快别说了,”林雪柔又是摇头又是垂泪的,孙妈妈见状也不敢再说下去,只得赶紧拿了帕子伺候她洗脸。

只是这眼睛哭的实在是厉害,林雪柔又怕明日早上起来肿起来,又让孙妈妈弄了热帕子敷在眼上。不过帕子盖在脸上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心里却是将孙妈妈的话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

寻常女子谁人不想嫁人当人家的正房太太,这妾室说的再好听,日后连身嫁人都不能穿,这正红更是一辈子都穿不了。她好歹也是被父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如今父母先后离开,自己竟是沦落到这般境地。

一会想着父母,一会又想着自己这坎坷的命运,林雪柔这眼泪是止也止不住。

第二日,秋水进来伺候的时候,险些吓了一跳。这林表姑娘的眼睛肿的可真厉害,她原本皮肤就白的透明,如今双眼四周红通通的,一眼便看出定是昨晚哭了大半宿。

“姑娘,这……”娇杏也在一旁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好在秋水立即上前,替林雪柔扑了比寻常暗的粉,虽皮肤没往常看起来那般晶莹剔透了,可是好歹遮住了眼睛周围的红肿,只是细瞧的话,还是能瞧出端倪。

待林雪柔打扮妥当,又用了早膳后,那边就有人过来请她了。

此时早已有好几辆马车停在谢府的门外,待林雪柔到的时候,其他人也正好出来了。

谢清懋吵着要骑马,但萧氏如何放心,只哄着他上了马车。萧氏带着谢清懋三兄妹做头一辆马车,谢清湛和谢清溪两人又穿了同款的衣裳,谢清溪穿的是浅绿绣桃花的交领春衫,而谢清湛穿着一身浅绿绣白梅的儒衫,两人一般高的个头,一左一右站在萧氏身边,真如一对金童玉女般。

便是这府里看惯这对龙凤胎的下人,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谢明贞和林雪柔坐在第二辆马车上,而谢明岚和谢明芳姐妹则是坐在第三辆马车上。谢明芳路过第二辆马车时,便见林雪柔正扶着娇杏的手准备上车。

她冷眼看了林雪柔身上的料子,突然开口道:“林表姑这件衣裳可真好看,不知是在哪里买的料子?”

谁不知道林雪柔进谢府的时候,身上统共带了一个小包袱,如今她这身上穿的戴的,有哪件不是太太替她置办的。

原本这次上香,谢明芳总觉得自己这季的春衫不够亮眼,便想着再做,可太太只一句这季的春衫已经做过了,就给她回绝了。又因着同谢明岚的口舌之争,这几日总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心里。

如今见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破落户,穿的衣裳料子竟是比自己的还好,一时间谢明芳这心底的不快便发泄了出来。

林雪柔身上的衣裳都是萧氏赏的,她又哪里知道这是城里哪家铺子卖的料子,一时竟是答不上话。

谢明岚因着先前说过谢明芳几次,竟是惹得她不高兴。如今她也不愿再为这个远房表姑再惹自己的亲姐姐不高兴,左右不过是被刺几句罢了,寄人篱下这本就是难免的。

林雪柔垂头,嘴角嗫嚅地动了几下。

谁知谢明芳竟是侧着耳朵,假装听不到的说道:“表姑说的是什么,我可没听见。”

林雪柔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求救似得看向谢明岚,谁知谢明岚却是事不关己的将目光转向一旁。

就在她眼泪要落下时,就见马车上帘子被掀开,里面露出一张小脸,她静静地看着谢明芳道:“二妹妹,该上车了,可别让母亲等着。”

开口说话的是谢明贞,她一手掀起帘子,一边转头对旁边的丫鬟说:“巧丹,你帮忙扶表姑上来吧。”

“哼,”谢明芳虽有些跋扈,可到底不敢惹谢明贞这个长姐,毕竟长幼有序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不过她也将林雪柔羞辱的差不多,于是一甩手带着身后的丫鬟走了。

谢明岚一脸无辜跟了上去时,谢明贞却是多看了她几眼。

待林雪柔上车后,便低声对谢明贞道:“多谢大姑娘。”

“表姑,客气了,”谢明贞只说了这一句后,便再也没说旁的。

娇杏眨着眼睛,还等着谢明贞为二姑娘的失礼同自家姑娘道歉呢,可谁知这位大姑娘居然这般……

林雪柔自然也在等着谢明贞的后话,可是等马车启程了,车厢里面都一片安静。

她突然想起孙妈妈昨晚说的话,若是她成了这府里的人,这日后不管用什么穿的戴的,都不会象今天这般被人逼问的哑口无言了吧。

第19章心思歹毒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倒是让寒山寺闻名与天下,如今谢家居于苏州,寻常上香礼佛自然是往这寒山寺而来。谢树元自然不会参与这些女眷的活动,不过却还是派了家丁保护夫人和姑娘们。

谢清溪就是坐在马车里将这首枫桥夜泊学会了,萧氏原本不过随口教她而已,也并不指望她能如何学会。可谢清溪转眼就背上了这首诗,倒是让她惊喜的很。

就连坐在一旁小大人模样的谢清懋都忍不住称赞:“妹妹真乖,真聪明。”

如今谢清懋在上蒙学,背诗这种小儿科早就不在话下了,也难为他能这么捧场。于是谢清溪甜甜地冲他笑了,然后娇滴滴地说:“二哥哥真好,二哥哥最好了。”

谢清湛在一旁被他们的兄妹情深活生生给恶心了,他习惯性地捏着谢清溪梳着的苞苞头,撅着嘴巴说:“不就是会背诗了,有什么了不起。”

谢清溪看着这个同胞哥哥,恨不得对准他的后脑勺来一下。其实谢清湛的心思,谢清溪到如今还真能摸出点来。他们两是龙凤双胎,自幼就比旁人亲近些,所以但凡有人要逗弄谢清溪,他就会觉得这是侵犯到了他的地盘。于是他就开始不爽,可他不爽的结果,不是去挑衅侵犯他地盘的人,而是欺负谢清溪。

于是这兄妹俩,打从会说话开始就没少吵架。

“好了,湛儿,妹妹年纪小,你该让着她点,”萧氏习惯性地做和事佬,不过说出的话却让谢清溪都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她就比谢清湛说了一刻钟罢了。

谢府出行光是马车就有七八辆,更别提前前后后开路和跟随的家丁,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寻常百姓都停下来忍不住打量。不过但凡城中有头脸的人家都会在马车上做出明确的标志,让人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

所以谢府的马上都挂着谢府的铭牌,鲜红的丝绦随着微风飘摆,在这四月的苏州倒也是一道风景。

谢清溪自从来了这里后,便鲜少出门,偶尔有几次也不过是别人家祝寿拜访,实在无趣地很。如今天这样的上香活动,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呢,以前萧氏总觉得她太小,怕寺庙里的香火气冲撞了他们。

刚到了寒山寺的脚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悠扬的钟鼓声,那种悠远仿佛从远山处传来的声音,一下子让谢清溪兴奋起来。

“你瞧瞧这孩子,听见钟鼓声都这般高兴,”萧氏自然注意到她的神情。

寒山寺乃是远近闻名的寺庙,因此来此处上香的人并不少,有平头百姓自然也有如谢府这样的达官显贵。

谢府上香自然早早派了家中管事过来,萧氏一下车就看见门口有知客僧人等候着。因着萧氏并未带姨娘出门,所以此番除了林雪柔这个略年长些的女孩外,其他最大的也不过才七岁。因此萧氏也并未让她们带着帷帽。

因着谢府跟进庙中的多是女子,所以寒山寺此番派出的僧侣,不是小沙弥就是牙齿快要掉光的年老僧人。众人从前殿开始跪拜,一直跪拜到正殿,四处都摆放着不少功德箱。

谢清溪虽然年纪小,可是却跟在萧氏旁边,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姿势跪拜。她是受着现代唯物教育长大的,自然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一事,可如今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少不得要好好跪拜佛祖,顺便也谢谢让她投身到这里。

毕竟就算从古代人的眼光来看,她也算是投身到了好人家。

不管是哪路神仙,我谢谢你让我成了投胎小能手。

谢清溪每拜一处都要默念一遍,毕竟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路神仙大发的慈悲,但秉持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她每跪下去一次就默念一回。

待谢家一行女眷跪拜了菩萨又添了香油钱后,知客僧便领着她们去了后头的禅院歇息去了。里头孩子虽多,可到底大户人家从小教养出来的,姑娘们都文文静静地,待丫鬟们端了茶水后便默不作声的喝茶。

谢清懋如今在蒙学里上学,日日都要出府,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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