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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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1625-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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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杨帆凑过来道:“您还是多带点人吧,您把陕西说得那么可怕,只带两百人实在太少了,我担心您的安全。”

“不少了,再多就太显眼了。”郑晓路道:“我这是去秘密挖人,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去干嘛,我怕到时候目标太大,被陕西巡抚追着我打呢。何况,张逸尘、彭巴冲、谭宏、闵家兄弟也会一起去,有他们在,我怕啥。”

“记住,进了陕西之后,我就不叫郑小路了。”郑晓路大声道:“我叫阎王,你们都是阎王军的士兵,平时要叫我‘大王’!”

众人一听,齐声笑道:“是!大王!”

彭巴冲鼓圆了眼,憨道:“东家又开始胡闹了!”

“这可不是胡闹!”张逸尘淡淡地道:“大凡造反,都得取个外号,否则身份败露,容易连累亲人被诛九族。我以前剿匪时,碰上的匪首外号千奇百怪,阎王这名字算是很正经了。”

“这名字还算正经?”众人摇了摇头,心想,还以为你张逸尘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正经的一个,结果和少爷一样的爱胡闹。

两百人背起包裹,下了红崖子山,杨帆留下来管理郑府的商务,王小满这个王大老爷得留守红崖子山,郝孟旋也留在红崖子山帮衬王小满这个文盲,郑晓路身边则带着张逸尘、彭巴冲、谭宏、闵家兄弟,此时四川官兵全部集结向南面,正去对付水西的奢崇明和安邦彦,川北连着陕西一线正好十分空虚,正是从陕西挖人到四川的最好时机。

红崖子山下此时集结了两百多匹好马,都是杨帆专门高价买来,应付这次陕西之行的,众人上了马,正要打马而行。突然远远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跳下四个女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郑佳怡、郑佳忻、向兰索、涂静安。

咦,郑佳怡和向兰索来给我送行,我还可以理解,涂静安来给张逸尘送行,大家也能理解。可是大妹来做啥?郑晓路大奇。仔细一看,郑佳忻居然穿着一身男装,短衣长裤,软底绵鞋,一头青丝盘了个书生髻,可是这女人实在太柔,虽然穿了男装,那脸袋和相貌,哪有半点男人样子,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她女扮男装。搞什么,Cosplay么?大妹这么正经的女人也有这爱好?

郑佳忻迈着小碎步,跑到郑晓路面前,细声道:“烦请大哥带上我,我也要去陕西!”

虾米!两百多人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娇滴滴一个女人,去陕西干嘛?给我们心里添堵么?

“不行!”郑晓路断然拒绝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带你去。”

“我的相公有消息了!”郑佳忻平静地道:“公公来了封信,他说我相公李魁,正在陕西剿匪!我接到信立即赶了过来,我得去寻他。”

“我说了不听理由。”郑晓路沉声道:“我不能带你去,陕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别说我带的这两百弟兄,就算我自己,也很有可能回不来,你跟着去干什么?除了拖后腿没有任何用处!”

“我十五岁许了李家,可是我这未婚夫却一直在战场上不归。”郑佳忻平静地道:“今年我已二十二岁,枯等七年光阴,青春年华已逝,好不容易有了相公的消息,你要我继续等在家中,如何能够?古有孟姜女千里寻夫,传为美谈,如今该我去寻了。”

“胡扯!”郑晓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孟姜女寻夫的地方是陕西么?那地方比陕西安全多了!你知不知道陕西是什么情况?那里天天土匪满天乱跑,官兵乱追,兵不如匪,混乱不堪……你一个黄花闺女,如何去得?我说了不带你去,就不带!”

郑佳忻生性柔婉,不善与人争执,见郑晓路不允,也就不再多说,牵过一匹马来,就往马背上爬,坚定地道:“你若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嘿,翻天了,这个平时最听话的妹妹,想不到和郑佳怡的性格正好相反,一个外刚内柔,一个外柔内刚,我操,郑老爷子是怎么教女儿的?教出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来。郑晓路大喝道:“郑家还是我当家么?我的话都敢不听了?佳怡,小阿妹,把大妹给我拖回郑府去!”

郑佳怡和向兰索一见相公发火,赶紧听话地过来拉郑佳忻,却听郑佳忻大喊道:“别来阻我,我不是郑家人,我早已许了李家,不须听郑家当家人的话。”她拉着骏马,但是身体娇弱,爬了几下都没爬得上马背,看那样子,就算爬上去了,马只要一开跑,她就会摔下来。

郑晓路颇有些气恼,吼道:“那马是郑家的,你既然是李家人,牵着我郑家的马做什么?”

郑佳忻一听这话,怔怔地愣了一会儿,松手放开马缰绳,眼角流下泪来,她狠狠地咬了咬牙,突然一言不发,向北方走去。

干嘛?要步行去陕西?我晕,这女人!郑晓路长长地叹了口气。很好,很强大,你外表看来软到骨子里,骨子里却硬得反射到外表来,哥服了你了。

郑晓路打马向前,奔至郑佳忻身边,一伸手抄住她的腰,将她提到了马背上坐定,就放在自己身前。

“走吧,去陕西!”郑晓路回转身,对着身后的两百多名弟兄高喊道。两百多匹骏马应声而动,一起向北而去,烟尘滚滚翻起,倾刻间消失在郑佳怡等人的眼前。

“相公又走了!”郑佳怡看着远远滚走的烟尘,叹道:“希望相公与大姐能平安归来。”

涂静安现在客居郑府,与郑佳怡等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她看着滚滚烟尘向北而去,坚定的脸上丝毫没有担心,柔声道:“妹子放心,有我家相公在,他们一定能平安归来。”

马背上,郑佳忻的肩头微微耸动,似在抽泣,她低声道:“大哥,给你添麻烦了,找到我相公之后,我一定给大哥端茶赔罪,任你打骂。”

麻烦,确实非常麻烦,把这么一个柔弱无骨的女人放在身前,坐姿都变得麻烦了起来,太靠前的话前胸贴后背,非常不妥,太靠后的话拉马缰吃力,把这女人单独放去骑一匹马,只怕她会摔成个猪头肿脸,那就不太美了。哎呀,不好,某个棒槌形状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我晕啊,这种坐姿下,这棒槌会顶到她的臀部的。郑晓路满头大汗,万一不小心顶到,以大妹那忠贞于丈夫的性格,会不会自杀保节?郑晓路被这想法吓了一大跳,棒槌就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终于压下了火气,低下了高贵的头。太险了!郑晓路心想,明天再骑马的话,得把她扔到我背后去,让她骑马屁股算了。

第四卷 乱陕西 第三章 龚家湾

广元,位于四川北部,嘉陵江上游,此地处于四川、陕西、甘肃三省交汇之处,北接甘肃陇南武都,东连陕西汉中,自古以来便是蜀北重镇。唐代著名女皇帝,也是中国唯一的一个女皇帝武则天,便是广元人士。(唐朝时广元叫做利州,武则天就是利州人。)

郑晓路一行人在广元最后一个郑氏接引站里休息了一下,吃饱饭、喂饱马、睡好觉,然后穿过广元北面的明月峡栈道,再向北走上几十里,一路过了石碑垭、冒火山、雷家梁……前面就进入陕西地界了。

越向前走,道路两旁越是荒凉,现在明明是初春之际,原应该是正在播种插秧的农地,却都空空荡荡的,没有种上一颗庄稼,田里的土地干涸得裂开巨大的泥口子,有如打碎的瓷瓶上面的裂痕一般触目惊心。这种干裂的地表,别说庄稼,连草也种不活。

郑晓路等人为了节省马力,此时牵着马正在步行,只把郑佳忻一个人放在马背上,反正她太过轻巧,驼着她也费不了马儿什么力气。突然,郑晓路一脚踩到什么东西,只听得“咯蹦”一声响,低头一看,却是一根白骨,看样子是人的小腿骨,因为长时间的风干,已很脆了,郑晓路踩到它,于是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欢叫,断成了两半。

“我靠,真晦气!”郑晓路叫了一声,赶紧将脚提了起来,却见那骨头断裂的地方有如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绵布鞋底,郑晓路赶紧伸手拔掉了那根断骨。这时身后跟着的一众手下也纷纷叫道:“看地上,好多白骨!”

郑晓路随声仔细一看,干得冒烟的黄土官道上,到处散布着碎骨,这些骨头大多都是小块的,随着众人一路向前走,地上看不到一具整人的尸骨,所有的骨头都是散的。

闵家兄弟的江湖经验比较足,二人脸色沉重地道:“东家,兄弟们,小心点,这附近只怕有猛兽吃人,这些骨头都有被啃咬过的痕迹。若是自然死亡的人,骨架也应该拼在一起,这些碎骨都是人体被撕烂之后才留下的,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猛兽干的,若是老虎或者熊,我们人多自然不怕,但若是狼群,就很麻烦。”

众人一听,心中寒气直冒,这是官道,不方便把火铳抽出来,家丁们立即从包裹里拔出钢刀,拿在手上。

郑晓路沉声道:“提起小心来,东北面不远应该就有一个叫龚家湾的地方,只要有了人家,就不怕狼群了。”两百人翻身上马,将郑晓路护在中间,郑晓路原本一路上都是把郑佳忻放在背后,此时也不敢再托大,便将郑佳忻放在胸前,双手从她两边伸过握住马缰。众人不敢再节省马力,生怕被狼群围攻,便拼命打马,直向东北而去。

幸运的是这一路没碰上狼群,众人空紧张了一阵,直到前面远处出现一个小小的村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村庄坐落在一条小河旁边,依山伴水,本是极好的地方,但小河已经快要干枯了,只留下一条布满黄沙的河道中间一条小溪流过。河道两边,仍然是大片的旱地,没有一颗庄稼。不过溪水虽然不能用于灌溉,却润活了溪边两溜儿的草,郑晓路留下五十名家丁在溪边饮马,带着其他人走进村去。

村子已经败落,房屋缭乱,屋漏瓦稀,妖风圈着黄沙从村子中间扫过,使得这个村庄有如沙漠边的小镇一般。

村子里有几个皮肤漆黑的村民,见到郑晓路一行人进村,都赶紧钻回了自己的屋子,因为关门关得太急,使得村子里回响着“碰”,“碰”的关门声。

谭宏走到一户刚刚关门的乡民屋前,用力敲了敲门,大声道:“老乡,麻烦问个路,这里是什么地方?往前走多久能到汉中?”屋里的人一声不吭,似乎懒得搭理他,谭宏敲了半天,那屋里的人就似死了一般。

彭巴冲恼了,便要去撞那门,郑晓路赶紧拉住道:“别人不愿意回答,你还要强问不成?走吧!我猜这里就是龚家湾,旁边不是有条河么,可惜河干掉了,这龚家湾的湾字就有些无从说起了。”

一行人穿过村子,却见一老妇人坐在矮屋后面,正在边哭边煮着什么东西,众人仔细一看,那老妇人的锅里居然煮着个小孩,白花花的滚水,将那小孩冲得在锅里翻来滚去,小孩的肉已经煮得没了血色,看上去就像一块白水煮猪肉。郑佳忻惊叫一声,顿时晕倒,幸亏郑晓路反应得快,伸手将她抱住。

一半的家丁呕吐了起来,彭巴冲大怒,吼道:“好你个老妖婆,居然在这里煮食小孩!天理何在。”

那老妇却不惧他,哭喊道:“这是我自己的孙子,今晨死了,我才来煮食?”

彭巴冲怒道:“既然是你自己的孙子,死了之后理应好好安葬才是,何必煮食,既然你狠心煮食,又假装悲痛哭个什么!”

老妇哭道:“一村子人都快要饿死了,我若不吃他,将他埋在地里,也要被别的人挖出来吃掉,何必便宜别人,我自己吃了,还可多活得几天。”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猛地一下明白了,路上看到的白骨,并不是猛兽啃咬出来的,全部是被这村子里的人吃掉的死人骨头。想到那一地的碎骨头,此时不禁毛骨悚然。一众家丁忍不住又将手伸进了包裹,握在了掣电铳的柄上,只待有人来攻击自己,便拿出来乱轰。

郑晓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前世是陕西人,求学于四川,因此对陕西的历史很有些了解,明末的连续大旱,导致很多村落没了收成,官府又毫不顾息民生,不但不兴修水利,反而加紧盘剥,课以重税,几次加派辽饷,使得陕西民不聊生。当时传下来的史料中记载着许多人吃人的事。

“放下武器!”郑晓路命令道:“拿些粮食出来。”

有家丁立即递过来一袋大米,郑晓路走到那老妇身边,将米交到她手上,柔身道:“吃这个吧,你的孙子,让我们代为好好安葬行不?”

老妇人放声大哭,道:“好心的官人,若是我先吃了我孙儿,再吃你们的米,还可再多撑几天,埋了岂不可惜。”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面上变色。是啊,你给她一袋米,她能多活数天罢了,米吃完之后终究还是要饿死。

郑晓路皱起了眉头,大声道:“今天不继续向东北了,就在这里扎营!谭宏,你带十个兄弟,立即快马赶回广元的接引站,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龚家湾来,在这里也建一个临时的接引站。”

“彭巴冲,让大伙把背包里的粮食拿出来一些,去溪里接些水来,先煮几大锅食物,把村里的所有人都叫来吃。”

说完这些,郑晓路一脚踢翻了那老妇人的锅,拿了张粗布,将那死掉的孩子包裹起来,就在那屋后挖了个坑,深深地埋了下去。那孩子已经被煮得烂熟,郑晓路的手一碰,肉就烂了开来,饶是郑晓路心志坚强,仍然感觉如受雷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埋尸的活儿干完。

没过多久,村里的人听说有吃的东西,便纷纷从屋里钻了出来,大着胆子围过来观看。见到这群外来人真的在放饭,立即拼命地冲了过来,纷纷伸出手来乞要。

郑晓路大声道:“乡亲们,听我一言,吃了饭之后,你们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派人来,接大家到我那里去,大家到我那里,帮我种田,我负责大家吃喝,你们可愿意?”

那群乡民已经是等死之人,一听有这等活路,顿时激动非常,人人都说愿去,有几个乡民一边吃饭,一边跪在地上,不停的给郑晓路磕头,哭道:“谢谢官人收留,我等饿死已在顷刻之间,如非官人相救,便要成为他人果腹之物了。”

当夜,郑晓路和一众手下便在龚家湾里休息,这个小村十舍九空,许多房屋的主人都已经饿死,倒是省了借宿的麻烦,直接找间空屋,住进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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