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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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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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高烧,脑子都烧糊涂了,他懊恼地想。 
一个姿势躺得久了,浑身难受,文子启裹着棉被慢慢挪动着,侧了个身。 
床铺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沈逸薪睁眼醒来,看到床上的人也醒了,遂起身到床旁坐下,修长手指抚过文子启的额前刘海,为他拂开了一缕遮挡眼眉的发丝。 
“终于醒了。”深亚麻发色的男人嗓音低柔,如色泽纯净滋味清醇的酒。 
“唔……”文子启的干哑喉咙总算挤出了微弱的声音,“现在……几点钟了?” 
“约莫六点钟了。”沈逸薪说,“你昏了整整一个下午。” 
“一下午……”难怪骨头都酸疼,文子启皱一皱眉,“都躺了这么久……” 
“你在车上不动了,我本以为是你靠着睡了。”沈逸薪的神情中带着不安和愧疚,“回到公寓楼下,见你还在睡,不忍心叫醒你,就直接抱了你上楼……放你在床上了,一摸额头才发现你的额头烧得滚烫,怎么叫不醒,于是赶忙找了感冒药。” 
文子启伸手出棉被,摸着自己的已被冰袋降温的额头,“希望别烧坏脑子……”顿了几秒钟,“逸薪……你说……是抱上来的?” 
沈逸薪诚实地点头。 
文子启登时觉得自己的脸面发热,热到耳根子,比额头还高温。 
“那时附近没人。没人见到你被我抱的模样。”沈逸薪顿一顿,唇角有一丝浅笑,说:“现在想想,那场面,真有抱着新婚媳妇进门的视觉效果。” 
这下子文子启简直想用棉被盖着脑袋了。 
沈逸薪静了一阵子,俯下‘身,脸压在同居人的肩上。 
文子启不明所以,困惑地抚摸着沈逸薪的后脑。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要抱着你冲去急诊了。”沈逸薪再次抬起头时,语调放得低缓,目光深情诚恳,“以后如果病了,一定要告诉我。我……真的快担心死了。” 
文子启这回没有脸红害羞,只是默默搂住了沈逸薪。 


韩光夏在湖畔的长椅上坐着。 
被雨水淋湿的黄昏里,万物滋润,四周的美人蕉和黄花蟛蜞菊因湿气蒸熏而散发着草木清香。 
前方的沉沉湖水如镜般平静无波,细碎的雨粉一接触湖面,激不起丁点涟漪,瞬间了无踪影。 
在宸安银行的正门前遇见文子启之后,韩光夏撇下公司的同事,独自搭了一辆计程车来到这儿。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所众多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辽阔校园内蕴含着沉淀百年的安详宁和与厚重大气。 
春末夏初,草木已渐葳蕤,韩光夏静静地坐着,中午直至现在,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坐着。 
蒙蒙的小雨,润物细无声。挨得久了,韩光夏的头发和西装外套也全湿了。 
湖旁的路径并不多人行走。偶尔有三两个抄近路的学生经过,以奇怪的眼神瞧一瞧这静坐淋雨的人,又匆匆走了。 
韩光夏仰头,望向青灰色的寂寥天空。 
终究是再见了。 
世间情事素来纠缠。若是令得人心难过,则开始时一日如一秋,一秋如数年,数年后,却如同昨日重现。 
子启他的脸色不好,目光也有些涣散,应该是病了。他朝自己走来的表情动作,和以前一模一样。 
人心叵测,以为自己能淡忘的,偏生记得最为分明。仿佛老旧的胶片电影一格挨着一格播放,陈年的记忆都扬了灰,却不误差一分一毫。 
可是,被别的男人拉住了。 
那个沈逸薪,他现在和子启是什么关系? 
冷暗的疑虑在韩光夏心中不断滋长。 
三年前的那个年末,沈逸薪离开东方旭升。不是以“辞职”的形式离开,而是“开除”。他主动要求被开除。当时全公司上下一片哗然。之后,沈逸薪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直至三年后,即是今年年初,才渐渐有两条消息透露出来:第一条,指沈逸薪早已任职于赛思克,并成为赛思克前两年扩大华东市场的幕后功臣;第二条,从去年第三季度起,他接下重任,坐镇赛思克北京分部。 
最初,韩光夏从周芷瑶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明白,面上只冷漠一笑。 
赛思克的亚太区总部位于香港,它进入中国市场的过程也是从南到北。北京是商业战场上的重区,是东方旭升的强势区,也是赛思克的薄弱区。自己驻守北京地区,本来业绩进展顺利,风平浪静,但从去年年中开始,就感到有一股暗涌在隐隐抗衡。 
呵,原来是沈逸薪。以前和这人明面上是同事,暗地里是竞争。现在把这竞争摆到台面上,岂不更好,还省得见了面还要挤出敷衍的笑。 
东方旭升和赛思克争抢宸安银行的订单,是商业圈里再正常不过的事。周芷瑶早就告知自己,子启加入了赛思克。这尚且可以说是他作为工程师的工作选择。那沈逸薪将子启拉入订单争抢的漩涡,为的是什么? 
韩光夏心底嗤笑。 
用来对付我的心理战?如果是的话,那么今天与子启的见面,已经显现出这招心理战的效果了。 
阴沉的夜幕吞噬尽黄昏的最后一缕光。前方湖水一片漆黑幽深,如万丈深渊。 
韩光夏缓缓站起身,捋了一下湿发。 
是时候回去了。 


“什么?你那时是主动要求被开除的?”文子启趴在饭桌上,一边用白瓷勺子舀着白粥送进嘴里,一边好奇注视着沈逸薪。 
粥是沈逸薪煲的。米熬得都开花了,又糯又烂,软绵嫩滑,细白如羊脂,泛着晶莹的水光,氤氲热气飘着诱人的香。 
沈逸薪本打算将粥碗端到文子启的床边,自己一勺一勺地喂他。文子启却不好意思,红着脸,坚持要起床去饭桌,自己动手吃。原本文子启对沈逸薪的厨艺不抱任何幻想,但在吃了一口粥后,文子启承认做人还是保留一点幻想的好——至少,沈逸薪对熬粥是相当拿手的。 
“是的。”沈逸薪取来另一只瓷碗,舀好一碗热腾腾的粥。“我们当初与东方旭升签订工作合同,其中一份含有非竞争性条款。里面提到,以‘辞职’的方式离开公司的,两年内不得到同一行业的其他公司任职。‘开除’则不在限制范围内。” 
文子启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记起人事合同里确实有这么一份文件。“所以,你的‘被开除’是为了能在离开东方旭升之后能最快加入赛思克?” 
“嗯。当时我是找秦总谈的。他明白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思,是没用的,就叫人事部按我的意愿出了一份开除文件和离职证明。”沈逸薪将新舀的那碗粥移到文子启面前,“放凉了吃。” 
文子启瞧瞧那碗粥,又瞧瞧自己仍在吃的这碗,“可能……也许……或者……大概……吃不了这么多……” 
沈逸薪小皱眉头:“吃多点,补充多点能量,才会快点病好恢复。” 
文子启弱弱地抗议:“我正在吃的已经是第三碗了……” 
沈逸薪拒绝得干脆利落:“慢慢吃,能吃完的。” 
文子启眼含幽怨地低头一口一口吞咽白粥。 
“这才乖。”沈逸薪摸摸文子启的小脑袋,“若是觉得口淡无味,我明天做些小菜给你调调味道。” 
文子启抬起一张充满不信任表情的脸,“……你还会做小菜?”他在严肃思考是否应该对狐狸的厨艺抱更大的幻想。 
沈逸薪那金丝框眼镜后面的狐狸眼笑得弯弯,“要是不会做,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怎么熬呢?总不会天天下馆子。” 
“……也是。”文子启点头,舀起一勺软糯的白粥,“一个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倒不算什么。最难过的,是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孤单。”沈逸薪淡然笑一笑,“所以,现在辛苦找到了一个喜爱的人……我是不会轻易就放开的。” 
他俯身亲了亲文子启的前额,留下一个温暖的吻,幽深目光中却有一丝寒芒。 


五十六: 

五一长假期间,前往光大大厦上班公司职员少了大半,仅余下一些值班和加班的人。 
冯晓贝出了升降梯,掏出门卡打开正门,径直走入公司。他一身卡其色休闲西服装,脖子上挂着D&G钛钢银色子弹头吊坠,摇摇晃晃,泛着钢质的冷冽的光。 
这位东方旭升现任总裁的独生子并不喜欢西城区和复兴门,因为从他租住的单身公寓驾车来到这里,要经过四个堵车情况严重的城区主干道。偌大的北京城,平常工作日上班,他至少需提前两个小时起床,先在公寓楼下买一份面包加豆浆当早餐,然后开着他那辆小奥拓摇摇晃晃地上路。遇上堵车的几率是百分之一百,堵车时就坐在车里一口一口啃早餐。早餐分四次啃,通过那四个主干道了,豆浆冷了,面包也全下肚了。 
那间单身公寓不是他自己找的,是他父亲冯浩托人帮他找的。环境不错,是的,那个租金价位的单身公寓寒碜不到哪儿去,但距离长,也就只有环境不错这一优点了。没多久,爱子心切的父亲冯浩又大手一挥,出资送儿子一辆北京牌照的新车,以解决上下班路途遥远的不便之处。冯晓贝不敢再多花钱,只选了一辆便宜的实用型奥拓。“富二代就是不同,换了新地方就买新车。”办公室里同事们的窃窃议论,冯晓贝听在耳里,恼火在心里。不过空有恼火没用,冯晓贝明白,自己在上海做不出成绩,反而搞砸,现今被调来北京,倘若再不做出点业绩来,以后根本没法子在父亲的公司里继续混下去了。 
他已经不是刚来北京时那个骄傲的,独断专行的,说话尖酸刻薄的冯晓贝了。他开始慢慢学习按捺自己的冲动情绪,并努力和同事们相处。 
东方旭升北京分部的销售部门占据了光大大厦的一整层,内里格局规划分明,销售人员办公区域被深蓝色的隔板划分成一小格一小格,每一小格专属一人。 
冯晓贝绕过一株栽种在普圆不锈钢花盆里的滴水观音,一边朝自己的那格走去,一边咬着手指甲。他的那小小一格天地中,只有铅灰色的桌椅和办公电脑,以及一个保温水杯,不似其他同事那般还摆放着家庭照片或者小植物。 
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什么意义呢,冯晓贝不解。当销售的,三头两天往外跑,见客户,应酬,真正待在公司里的时间不多。 
……咦,泡面的气味? 
冯晓贝翕动鼻翼,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呵,还是红烧牛肉面的味儿。该不会是哪个要加班的倒霉蛋把早餐带回公司来解决了吧。 
冯晓贝没太在意,把公事包往自己的办公桌面上一扔,拿起保温水杯,步向茶水间。 
茶水间门口旁摆放的植物是一小盆迷你洒金榕。名字挺好听,也图个吉利的意头。可冯晓贝越瞅那橙金色的叶子,越觉得那植物像害了枯叶病。 
热水器还开着。冯晓贝估摸是泡面的那人没关,涮涮杯子后,灌了满满一杯热水。 
一个臃肿肥胖的身影慢腾腾扭进茶水间,伴随着一句上扬的调儿,“哎呦,小冯,你咋的来了?” 
冯晓贝定睛一瞧,诧异盯着孙建成,“……老孙,你也在?” 
孙建成咧嘴嘿嘿笑了,将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泡面桶和内里剩余的汤渣面碎一同扔入垃圾桶,拧开水龙头洗手,“当然加班了!事儿多呢,又没人帮一把,只能自个儿干。” 
“不是吧,你会没人帮?”冯晓贝不信。老孙你可是北京区的销售总代表,咱们这区所有销售人员的头头。 
孙建成哼笑一下,关上水龙头,甩了一下湿漉漉的手。 
冯晓贝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水滴甩到他的身上了——紧接着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客气神色。眼前这肥胖的人,上次正好撞见自己磕粉,得小心应对。他讨好地问:“我回来是想整理整理客户资料。老孙,我这头干完了,来帮你?” 
孙建成又笑,笑得意味深长,“好,当然好。其实啊小冯,你调来北京有段日子了,我也想跟你聊聊。你先忙,咱们待会见,呵呵。”话毕,便摇晃着胖肚腩出了茶水间。 
冯晓贝端着那满满一杯热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说是整理客户资料,但他来了北京数月,属于自己的客户一个都没,哪儿有什么资料好整理。他之所以回办公室,是因为觉得与其待在空空的单身公寓,不如待在空空的办公室,思索思索出路。 
他打开电脑。没有新邮件,意味着顶头上司,销售经理周芷瑶没给他布置关于宸安银行的新任务。他百无聊赖地点着鼠标,浏览新浪和腾讯的新闻页面。 
搞教育线?冯晓贝心里度量着。北京分部有好几个销售人员一直在跟教育线,不过他们主要关注中学和大学,小学则甚少留意。要不自己去拉些小学的电脑订单?目前相当多小学开展了计算机课程,包括私立和公立的,可内容多是教小学生画画图、打打字,电脑配置要求不高,价格自然也上不去。即使一间计算机室配备六十台电脑,也不算什么太大的订单。 
教育线不成,换别的路子吧。冯晓贝苦恼地挠头,脖子上的钛钢银色吊坠也晃动不已。以前在上海时,在父亲冯浩的眼皮底下,还能分到些客户;现在来到北京这儿,除了宸安银行,其他的根本不会有人会留情面分客户给自己,只能靠自己出去跑断腿地找。 
保温杯里的水还烫嘴,热腾腾冒着白气。冯晓贝努一努嘴。算了,还是去瞅瞅老孙有什么能帮忙的吧,也好探探口风,看他上次是不是真的瞧见自己鼻子底下的粉末了。 

孙建成端端正正地坐在北京区销售总代表的办公室里,门敞开着,仿佛时刻等待有人进去见他。 
办公桌上有三摞简历。其中一摞非常高,孙建成伸出肥胖的手从中取了一份,浏览,思考着是放在左手边的那一摞“不考虑”,还是右手边的那一摞“面试后再决定”。 
冯晓贝站在门口,敲一敲门板,端着客气的笑容走进办公室,“原来老孙你是在挑选今年的新进职员?” 
“唔。”孙建成点一点大圆脑袋,“今儿都五一了,再过不久就是六七月份的毕业季。找工作的新毕业生们可是心急得很。咱们公司四月份在网上贴出一份招聘启事,北京地区招五个销售加两个工程师,结果简历像雪花似了飘来了,起码三百份。” 
冯晓贝拉开转椅坐下,心情稍稍郁闷——这挑选人才的事,向来是上司们做决断的,怎可能轮到他帮忙。 
“老孙,我们今年招这么多?十三个销售?” 
孙建成瞟他一眼,“人事部门这么写,只不过是想充大数,好让投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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