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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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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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怕你趁我一不留神删了。”沈逸薪捂宝贝似地捂住手机。 
“不删,就看看。”文子启伸手去拿对方的黑莓,小腹黑地盘算着等手机一到手就毁灭照片。 
沈逸薪仿佛猜到了文子启的心思,一轩长眉,将手机藏在背后。 
文子启皱着眉,鼓着腮帮,翻过身双膝跪在床上,挪近了,一臂撑床,一臂伸长膀试图去够对方背后的手机。 
沈逸薪的唇角蕴一抹浅浅的笑,注视文子启为了够到被藏于身后的黑莓,整个人几乎贴在自己身上。 
手机眼瞧就要遭遇抢夺,沈逸薪悄悄在文子启撑床那手臂的胳膊窝一挠,文子启怕痒,手臂一缩,身躯失了支撑,撞入沈逸薪的怀里。 
“你输了。”沈逸薪露出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文子启不服气地抬头。脑袋上方的笑颜近在咫尺,两人的鼻尖轻轻碰在了一起。 
工程师怔了一瞬,立即往后退。 
沈逸薪的反应更快,手臂勾住文子启的颈脖,不让他退后,笑得唯恐天下不乱,“怎么,不要照片了?” 
文子启端详面前那张过分靠近的脸,蓦然想起一个重点错的问题:“逸薪,你没戴眼镜。” 
刚睡醒,自然没戴,“帅不?”沈逸薪笑问。 
“觉得……戴了眼镜显得斯文些,不戴就好像有点野性。” 
“野性——不错,我喜欢。”沈逸薪兴趣盎然,“你再仔细瞧瞧。” 
“再仔细?”文子启记起沈逸薪曾说够之所以戴平光眼镜是因为觉得好看,但他认为少了一层玻璃镜片阻隔的沈逸薪更亲近,“眉毛长长的,鼻梁挺挺的,牙齿白白的。啊对了你有没有试过被人在脸上画画?就是喝醉了睡着之后,被人拿着马克笔画大圆圈和叉号?我在大学毕业的聚餐会上就这么整过我同学,还有个哥们被我画了个大乌龟——” 
沈逸薪将目光放得温柔,笑容悠远,没说什么,任由文子启开心地回忆往事——气息相抵,只要稍稍一低头,双唇就能轻轻触碰。


二十二: 

夕阳西下,浩大天空无边无际,染金云卷云舒。 
打破融洽安宁氛围的是一段手机铃乐。 
文子启匆匆忙忙掏出手机:“这是……上海总部的固话。” 
沈逸薪遗憾地松开手臂,让文子启好直起腰:“快接吧。估计他们忙得很,都加班到这个钟点了才打来。” 
电话那端传来一把威严的声音。 
文子启肃然应道:“冯总。” 
东方旭升的首领人物之一,冯浩副总裁亲自致电,先就林组长的伤势询问一番,表达公司高层对下级员工们的关心与慰问,而后,话锋一转,提及下周即将举行的上海夏季高新科技展,东方旭升争取到独立展区,不必像上一季那样和其他通讯公司同挤在通讯与软件区。冯总直言由于消息刚刚收到,原本的展览计划需要全盘修改,总部里几乎所有人都为这展会动员起来,自己也忙得直到刚刚才离开会议室。 
“冯总,既然人手不够,那我提早赶回上海总部——” 
“不。”冯浩打断文子启的话,“甘肃不能不管。” 
冯浩副总裁表示,施工队断断续续来闹事半年,厂里职工早有不满,如今又发生伤人事件,大家情绪可能不稳定,需要有一位主管坐镇安抚,而此时文子启正好在甘肃,是恰当人选,“你是我们东方旭升里最年轻的部门经理。你就留到下个月,直到资金到位,款项交接完后再回来吧。”末了,冯总重重一句:“我信得过你的能力。” 

残阳愈坠,余晖映入房内,渲染着灼艳如火的鲜红光芒。文子启放下手机,向沈逸薪简略讲述通话内容。 
沈逸薪听完,缓缓说:“子启,你的经验尚不足,如果在这几天发生什么事,应付起来恐怕有些吃力。”却自豪地扬起英俊修长的双眉,“所以嘛,还是有我在的好。” 
文子启郁闷地挠头,“唉……你是海外部经理,部门主管之一,也在甘肃,为什么冯总会要求让我留守而不是你呢?” 
沈逸薪:“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在甘肃。” 
文子启:“……你来甘肃前没跟他们说一声?” 
沈逸薪:“我目前仍在休假期内,拥有选择休假地点的自由,没必要告知上海总部。总部的人还以为我在海南,晒着太阳喝着椰汁欣赏沙滩美女。” 
文子启:“……” 
“实际上,冯浩负责国内销售业务,和我们海外业务部一直以来壁垒分明。他不能管我去哪里,做什么。”沈逸薪伸手拿过金丝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戴好,“除非是秦总命令我回上海。” 
文子启悻悻然,磨蹭着准备爬下床。 
沈逸薪及时拽住文子启的手腕,嘴角勾起挑衅的笑弧,“子启,上了我的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下床的。” 
文子启正满脑袋苦恼——不但要在这个枯燥乏味缺乏娱乐的陌生地方憋闷待几天,而且还可能要应付追款的施工队——没好气回答:“我不下床,难道你今晚睡地板么……” 
沈逸薪的笑容不减,金丝框眼镜片后方的眸光清亮,将对方浑身上下扫视一番,片刻,才松了手,“暂时放过你。” 

往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林组长恢复情况不佳,并未出院,他的妻子曾来职工宿舍拿取他的衣服去医院。文子启在赵厂长的介绍下,跟林组长的妻子见了一面——那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样貌憨厚,对丈夫的伤势十分担心,当说起丈夫昨日又突发头痛,眼眶都红了。 
由于质量检测组长不在,文子启一直留在厂区,代为检验新制造设备的质量。生产车间的核心技术区域的保密措施做得严密,进入之前需要将随身携带的手机等物品放入置物篮,然后用金属探测器扫描全身,方可进入——令文子启不禁联想起高考考场的严格把关。 
沈逸薪从不说闷,也从不提出去市区玩乐的建议,脸上带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温柔笑容,风度翩翩而又自得其乐,陪伴文子启。 
下班后的时间,二人四处闲逛,厂区内能逛的地方全逛遍之后便待在招待所里看手机。远郊区信号不好,3G上网一时快一时慢,文子启更多时候是面对阳台外的风景发呆。 
连日下来,工程师怀疑自己的宅男属性已经达到了崭新的高度。 
“宅属性也不错。”沈逸薪对此评价道,“有成为家庭主妇的潜质。” 
“……我是男的,不是‘妇’。”文子启郁闷地说。 
彼时夜雨霏霏,纤细雨丝随风飘进阳台檐下,落在文子启的脸颊和鼻尖上,若有若无的凉。他偏头,远眺暗色笼罩的天际。 
郊区无高楼大厦,视野开阔辽远。东方的夜空,有淡淡月光从稀薄云层中透出——辨不清是弯弯新月还是圆圆明月——月与细雨同时出现,奇妙的视觉感,就像太阳雨。 
“子启。” 
“嗯?” 
“能跟我说说你的家庭吗?” 
“……我的家庭?”文子启转身,背倚阳台围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逸薪走到阳台,和文子启并排站立,视线投向深远的细雨月晕夜空。 
“因为觉得你以前在家里,会是那种做完作业后乖乖去做家务而不是去看电视的好孩子。” 
文子启静默一会儿,而后黯然笑了笑,“家务,只能由我来负责了。” 
沈逸薪收回视线,看向他。 
寒凉料峭的夜风夹杂着湿润的雨湿味儿与郊野的萧条草木气息,“我妈妈在我小学的时候去世了。我爸爸工作忙,早出晚归,顾不上照料我,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文子启静静道,“我大一那年,爸爸也去世了。他留下一笔钱和一套房,我依靠那笔钱,完成了大学学业。” 
沈逸薪犹豫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文子启露出宽慰对方的温和笑容,“过去好久了,我没什么。我爸爸留下的那笔钱还算丰厚,我的求学阶段并没过苦日子。” 
沈逸薪低低道:“一个人,毕竟辛苦的。” 
“最难过的,是春节那时候。”文子启昂首,望向夜空,阳台灯光的照射范围里,绵绵雨丝染着凉凉的白光,“别人都阖家团圆,自己却孤单冷清地一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 
沈逸薪凝视文子启,宽阔手掌按在他的肩胛,语气压得极低,带着深重的悲伤,“我能明白。” 
月色迷蒙,文子启有瞬间的怔神:逸薪,难道你也…… 
沈逸薪顿一顿,恢复寻常神情,手肘弯臂勾着同伴的肩膀,勾肩搭背,“外头冷,回房暖和暖和。” 
文子启:“……” 
沈逸薪:“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睡觉吧。” 
文子启:“…………” 
沈逸薪:“嗯,还是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 

原本笼罩甘肃的雨水与冷风趋于和缓,夏季的炎热重新掌控白天的气温。傍晚太阳落山后,则是清凉宜人。 
第六日,上午文子启照例去检验出货,莫名其妙心神不宁,中午又累又热地回到招待所,随便洗了个冷水澡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时,夕阳的融融暖光已经晒到床沿。 
沈逸薪正站在阳台,持黑莓通话中,斜照的阳光拉出他的修长身影。 
文子启从枕边摸出自己的手机,学着前几天沈逸薪的模样,斜倚在床头,咔嚓咔嚓地抓拍了几张照片。 
沈逸薪讲完电话,回转身,走进屋内。身后的火烧云遍布天空,仿佛整整一片天空皆在熊熊燃烧。 
“这回轮到我拍你了——”文子启本打算模仿下去,却察觉沈逸薪的神色异常严肃,“……逸薪,出什么事了?” 
“子启,我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沈逸薪走到文子启的床旁,坐下,缓缓说,“是目前身在上海总部的我手下的一位客户经理打来的。他告诉我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文子启被沈逸薪的凝重神情吓到,心脏突突地加速跳动,“……是什么消息?” 
沈逸薪以严肃沉重的目光凝视文子启,将宽大的手掌按在他的瘦削肩膀,一字一顿说:“Shine他被怀疑涉嫌商业犯罪,目前正被扣在公安局协助调查。” 

商业犯罪? 
生疏而棱角分明的字词钻入耳中,刮得耳膜发痛,文子启呆呆盯着沈逸薪,努力咀嚼消化着那个可怕的罪名,许久,才呛出一句:“逸薪,别开玩笑了……真不好玩。” 
“子启,”沈逸薪叹息着摇头,“你认为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不可能……”文子启低头喃喃自语,复又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沈逸薪,“消息……会不会是听错了?” 
沈逸薪沉静地回望文子启,静得像炎炎夏日里最寒冷的坚冰,“他说,事情在今天下午刚发生——整个总部的人都亲眼看见Shine被公安带走。” 
文子启在刹那间恍惚中以为眼下对话只是个幻觉,或是个未清醒的梦,使劲咬一咬唇,尖锐的刺痛狠狠扎入心扉,神志终于清明过来。 
我不相信——我必须亲自确认。 
“……我打个电话给光夏。” 

“嘟——嘟——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电话另一端的女声录音如此舒缓柔美,传入文子启的耳中每一个字却犹如一根一根锋利的细针。 
“不会的……”固执的工程师低声说道,手指发抖地按下重播键。 
电话冷酷无情地重复:“嘟——嘟——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当他徒劳地准备重播不知第几次的时候,手被沈逸薪轻轻按下。 
沈逸薪摇了摇头,注视文子启,深黑的眼眸中有深沉的惋惜和怜悯。 
“……或许只是正好光夏他没时间接。”文子启别开脸,不愿看沈逸薪,僵硬而虚弱无力地推开他的手,“我再联系一下老孙,他会知道的……” 
沈逸薪无奈叹了一口气,柔声说:“我先去食堂给你买些吃的。” 

深红的夕阳光芒逐渐沾染上了夜幕的灰暗,文子启孤独一人瘫坐。 
“嘟——嘟——……喂啊,小文?”孙建成的大嗓门从电话中传出,扩散在沉寂如铁的招待所房间里。 
“老孙,我——”文子启极力压抑着发颤的声音,“——我想问问,光夏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几秒沉默,孙建成再发话时,已是抑低几分嗓音,“谁跟你说的?情况你知道多少了?” 
“刚刚才听说逸薪说的……他说他在上海总部的一位客户经理打电话给他,亲眼见到光夏涉及商业罪案,被带去警局协助调查了。” 
又是几秒沉默,隐约传来孙建成的忿恨的抽烟声音。 
“老孙,这是……真的?” 
“……是真的。”孙建成的声线沉重,有点沙哑,“我和韩老大在海南的美食交流节上和台湾鼎盛的老总陈辉生搭好关系之后,就被公司召回上海总部,帮忙筹划那个什么夏季高新科技展。TMD一堆儿破事!昨晚的飞机,今早奔回公司,一切都还好好的。下午,我和韩老大正在向冯总汇报在美食节里跟陈辉生的洽谈经过,突然进来一女秘书,说有警察要找韩老大……咱们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群穿制服的就直接进来了,说是市里经侦大队的,问谁是韩光夏,然后说他涉及康鑫房地产的违规借贷什么的,要带回局里协助调查。” 

——事情是真的。 
——光夏真的出事了。 

文子启的头脑内空白一片,呆滞许久。 
“唉,现在总部这边忙得一团乱。”孙建成大大一叹,咝咝地抽烟,“接下来一面要准备那个破展览,一面要应付经侦和审计的调查。幸好暂时消息没外漏,应该没记者知道。但过几天就难说……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公司股价肯定大波动。” 
股价? 
更重要的是人啊。 
倘若有居心不良的记者知晓了,该会有多少脏水会往光夏身上泼? 
光夏怎么办? 
光夏怎么办? 
文子启张了口,想问些什么,新涌出脑海的思绪缺像千万股纠缠打结的丝线,抽不出线头,整个人如同哑了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电话那头传来其他同事的声音,孙建成冲着他们吼了一句等等就来,又低声咒骂了他们一句,然后缓和口气说道:“小文啊,我跟你暂时先讲到这儿,手边还有些急事……那边TMD只会催催催!晚上我再找找熟人问问韩老大那边情况怎样了,问到了给你电话。” 

夕阳迫不及待地沉入地平线以下。 
天黑透了,无星无月。 
招待所的房门被钥匙喀嚓地打开——沈逸薪回来。 
房内没有光。他打开灯。白亮亮的灯光下,一眼望见文子启仍旧维持着自己出门时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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