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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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以目-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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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了权势拥有了尊严拥有了这些钱,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那夜,浩燃梦中:

熔岩喷溅,岩浆蚕食枯萎凋谢的草木,融化沙砾积成的冰凌,在嶙峋乱石上撞成焰火珠玑,在巨壑深谷里流成血色溪涧。铜紫薄箔纹带迤逦蔓延成脉络,蜕出一片白皑皑荒寒,瓦斯味雾绸烟纱在火山口纠缠——成绚若霓裳的蜃气,成灿如锦绣的宫殿。浩燃肋生翅羽蹬云梯而入,却堕进乌黑泥潭,蟒蛇鳄鱼和形色恐怖的软体嗜血生物在泥浆中游来,他愈挣扎愈下沉,接着,鞭笞啃噬撕裂心肺捣碎骨髓——浩燃猛然惊醒。

一睁眼,他看到,头缠纱布的小尘矗立床头居高临下的那对愤恨恶毒的眼睛——瞬间变得温和而恭敬,“大哥醒了,我听大哥说梦话,过来看看。这不,刚来哥哥就醒了。”

浩燃穿着真丝睡袍坐起,歪头冷谈地说:“白天事儿别往心里去,这都定数。明天你叫上阿骨,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们认识。”

小尘背手靠向床头柜,悄悄将浩燃手机放回柜上隐隐感觉一直殚精竭虑所为之事终见天日,所以,毕恭毕敬说:“知道了哥哥早点睡吧。”

浩燃心知,小尘野心勃勃胸有鳞甲,与貌似顽傲诡计多端的阿骨,都心术不正,但俨然好过底下一帮猪卑狗险之徒。

又想到,非子貌厚深情内心凶残,在医大横征暴敛黑白通吃,已有诸多不满,而萧萧专独张扬,失去铁佛这伞,大姐又能大多久呢。

浩燃长叹声,摇摇头,睡了。

在沈浩燃将小尘阿骨推向华溥黑道酋长其间,谷盈盈的短信像流感患者的鼻涕——每天都有,时间不定。

常在凌晨流进浩燃的睡眠,内容十分黏稠,看完连做梦都在糯米粥里游泳,还是为抢喝蜂王浆。

盈盈说:爱一个人好难,可是忘记一个人更难。我知道你不喜欢许幽涵,知道我误会你了,以前都是我不对,我道歉还不行吗。回来好吗,我在建材市场这租了一套房。三单元二楼,一室一厅,有水有粮食,是为我们租的。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傲慢对你猜疑对你乱发脾气了。浩燃,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一个人在这儿,好孤单!

浩燃看这短信时,小尘正趴旁边高级澡床上。

扬州师傅用伏特加酒,推得浩燃脊背热辣辣的。

删除短信,浩燃到休息间按脚,旁立阿拉伯插嘴水烟袋,新式,细长曲折,过滤壶里法国人头马。

服务员恭顺谦卑,伺候煴着堵头雪茄——飘然欲仙。

浩燃思忖:这样享受生活多好,可为什么会不塌实空虚孤独有负罪感呢。

第百二四章 杀妻求将

日旰,厅内溟濛,光线沉郁,烟草薄味弥漫,茶几上凌乱叠杂着瑞丽刊物遥控板枇杷露包装盒mp4耳机和半袋阿胶枣,墙边格纹地毯一白摩尔空烟盒。

窗大开,羊绒衫牛仔裤的谷盈盈背倚塑钢窗框,坐窗台,一腿蜷曲,单手抱肋吸着细杆女士香烟,忧愁而苦闷。

“小尘没回来吗?”刚进屋的浩燃敛步扶住沙发靠背抄着锈蚀的嗓音问。

谷盈盈握笔般握着摩尔香烟,以透着浓重艾怨的眼神凝望浩燃,用种仿佛发自另一个人的声音,淡淡说:“刚和阿骨出去了。”

浩燃转身便走,还没上脚毯,听到盈盈心如死灰似的声音:“我从这里跳下去,算死的壮烈吗?”浩燃驻足回顾,见盈盈像笔直苍老的丹枫一样直挺挺立在窗口,真是发引千钧之举,极可能风一猛脚一跐便瞬间丧命。

泪水濡湿她涂着昂贵化妆品的白皙脸颊,她凄侧地哭说:“跳下去,这里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她指着心,然后以种剜的动作痛苦地拧皱那的衣服,埋下头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

浩燃镇定冷漠地歪头盯着她,一会儿,他伸出食指戴蟠螭纹指环的右手,“下来吧,在这跌下去不壮烈,会被人笑话的。”

盈盈心头一亮,看到了隐藏浩燃冷峻面容里的一丝委婉温和,她握住那刚毅的手,在跳下大理石窗台时顺势扑向浩燃怀里,娇嗔委屈渴望小猫发情似的在鼻腔里叫了声“浩燃”。

毫无准备的浩燃重心不稳,仰面栽倒时闻到浓浓的香奈尔香水味,同时也诧异这滥白剧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只希望小尘不要此时回来横生误会。

小尘俨然没听到大哥的希望,拎着鸡翅汉堡番石榴味麦乐酷准时推开虚掩的房门。

谷盈盈慌忙跳起来,可阿骨已经摁亮了荧光灯。

八目相对。小尘脸色万变,一塑料袋食品都坠散在地。

浩燃的心顿时漏进冰窟,一凉,想定是要误会我勾搭盈盈了,此情此景这样误会仿佛算是常理了,无话可说的。谁知,怒不可遏的小尘过来竟狠狠地甩了谷盈盈一个耳光,忿忿地骂:“让你再勾引我大哥。”——呆了,阿骨浩燃呆了,歪在壁炉旁的盈盈也呆了。

下楼梯时,阿骨拉着毛领衣拉锁问:“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小尘漫不经心说:“当然是大哥勾搭我女朋友了。”

“那你怎么把谷盈盈打了。”

小尘不以为然地反问:“那个时候,我不打谷盈盈,谁捧我做华溥老大?”

“你这叫杀妻求将吧。”阿骨揶揄,“我看不像是大哥,我开灯时候他被压底下正挣扎着往起爬呢。”

“不是他是谁,我早看出他俩眉来眼去了,”掏出挂着皮卡丘七彩灯吊坠的女式手机,“你看这里的短信。”

阿骨翻动菜单,谷盈盈那短信箱里十分之八都是名为“浩燃”的信息,内容无非卿卿我我爱幕的猥琐。

——这短信当然非是浩燃所发。poBo夜总会借手机时盈盈心里就萌生一条妙计,当晚翻抽屉找出旧手机旧卡,将那号码在自己新手机里存为“浩燃”名字后,穿着睡裙光脚盘腿大坐用旧卡给自己发短信,接着新手机就收到一批名为“浩燃”的信息。

深更半夜,美得盈盈手舞足蹈,对镜子亲一口直夸自己是“秀外惠中,智胜诸葛”。

然后转日在咖啡厅摆出故有的傲慢对那不太驯服的男友小尘哼着鼻子说“这些男人真讨厌,半夜了还要发短信说那些下流话,扰得人家睡不好觉”。

继而有意将手机留咖啡桌上去洗手间,好让她男友无意地看到。

她想:如果小尘愿意忍受“浩燃”这些卑下猥锁的短信,那他就会拿掉那大男人的尊严对我百依百顺,因为这些信息会让他明白我有更多比他更好的选择,他稍微伺候不周,很可能我就不属于他了;如果小尘不能忍,为此大发雷霆,那我就跟他闹,闹得全天下都知道我俩分手是因为沈浩燃勾搭我,“假做真时真亦假”,我干脆一来二去做实这个摇言。

那时沈浩燃就是我锅中鸭子,什么时候煮熟只是时间问题了。这样,沈浩燃众叛亲离和小尘也难再同住,我就让他住到我的房里来。虽然他会恨我,但我万种风情给他想要的一切,我就不信在我的温柔帐里他还会这样桀骜不驯,这样孤傲冷漠。

可看过短信的小尘装作若无其事,既不暴怒也不献殷勤。

盈盈心说:装吧,我看你这戏能演到什么时候。终于事明白了,可小尘如此狼子野心竟把戏演绝了。

呜呼!算天算地野心难算,骗他骗你,最后知道,骗得是自己。

——阿骨还他手机,说,“我看不像大哥发的,大哥平常说话挺古的,就几个字。”

“这谁说得准?没准谈情说爱用白话显得热情呗。”小尘向小区门口保安点头笑下,继续说,“不过那晚我趁大哥睡着偷他手机看里头一条小盈的短信都没有,谁知道呢,可能删了。大哥嘛,心里打得哪路拳没人能猜到。”他拉开出租车门,捶捶额头,偶然想起似的,食指点着,“也可能是小盈弄鬼,她这女人,放身边所有朋友都要掰的。”

阿骨张之洞(变色龙)似的顺风使舵,“看她穿得阔小姐似的吧,其实她家没多少银子。——lv包,得跟人睡多少宿啊!吹了也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就是——你狠了点!”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知道袁世凯看京戏《捉放曹》,听到曹操的‘宁教我负天下人,毋教天下人负我’时说的什么?他说,可惜曹操没把陈宫也干掉,否则,这有损曹操形象的恶言就不会传出了。阿骨,无论华溥这江山以后是谁的,你永远记住帕麦斯顿的一句话:‘我们没有永久的盟友,没有永久的敌人。我们的利益才是永久不变的!’”

浩燃心情糟糙得像虫蛀了的枯树,没去酒吧,打车去市图书馆,寂静冷清。

翻翻《间隔》又翻翻《源氏物语》,心仍不静,又到中国古典文学里翻看《吕氏春秋》,正是《当染》篇,墨子感叹“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以入者变,其色亦者,五入而以为五色矣”,浩燃真想加句“万事俱墨,何来五色”。

这时手机震动,出去接,秃鹫说:“兄弟,鬼老大让咱们避一避,山茶在里面可能胡说八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避也好。老king去哪了,你有消息吗?”

“音信全无。”浩燃隐约感觉老king不会回来了。

秃鹫说:“现在帝都停业了,转不起来,钱让老king卷走了,他让王木南先走,准是给他办这事去了。鬼老大说没事,过了这风,让咱俩把帝都重整一下,还得撑起来,到时从北口货运给打款。猴子、蝎子他们你都熟,老king的活你就得代着干了,那些大哥道道我可弄不明白,呵呵。”

浩燃瞬间清楚他是要接手老king的位子了。

秃鹫又说:“最近南门有点乱,有人在底下搅水,鬼老大眼下还没查出来,不过鬼叔马上要出狱了,谁也跑不了。眼下还得小心点儿,要不,让我那俩小师弟过去给你当保镖吧,金茉莉人手也够。”

浩燃拒绝了,挂掉电话长摁关机键,也觉该离开一段时间,免了与小尘见面尴尬也免了盈盈纠缠。

覃思片刻,他想到王翔。

第百二五章 寓中雅谑

居民楼,旧,门铃没扭,门板当架子鼓敲。开门的王翔越发骨瘦嶙峋,颓眉倒挂黑眼圈,颧骨凸起眍䁖眼,脸色腊黄,头发潦草,宛如垂柳根须交错缠绕。浩燃一惊,以为走太平房来了。

“我还以为你忘了哪!”王翔喜出望外,打着呵欠将浩燃招呼进乱如猪窝的卧室。

里面:香烟扑克矿泉水滴眼液学生证剃须刀大二教材藿香正气,狼藉不堪。水果盘里一卷卫生纸,电热杯泡两只脏袜子。

王翔还解释哪,“我可比恋爱前爱干净了,这袜子都得煮一煮,杀菌,要不不能穿。”

言语间,包天包宿的小嘎大熊霜打茄子似的憔悴地回来,也高兴地无可不可,打趣说是去游戏“游戏”了,天知道是被“游戏”游戏了。

王翔下楼买晚餐,浩燃问大熊:“王翔最近忙什么,怎么瘦得跟小萝卜头似的。”大熊一鼓作气:“他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床上功。”看浩燃皱眉,又说,“你可别寻思歪了,他是一有空儿就到造床厂做苦工,月月给他女朋友钱,赵敏说攒着留以后结婚使唤。”

“他俩怎么好上的?”浩燃问。

小嘎讲评书似的拿字典往桌上一拍,搞怪道:“那么他们俩是怎么苟且——啊不不,怎么认识的呢,我们书接上回,讲述王翔之英雄救美:那是个不明不暗不黑不白不冷不热月高风清空气怡人的夜晚,情侣们乞丐一样出没在街头巷尾犄角旮旯,难耐寂寞的王翔去买肉串和毛蛋吃夜宵解闷,可就在回来途中,发生一场恶斗,肉串踩成了肉泥,毛蛋踏成了毛毯呀!

当时王翔听墙角女孩因三个流氓调戏喊救命,准备见义勇为,可转念考虑家传避邪神功还没练成,也就泄了底气想走,可女孩却喊王翔救我。

‘咦,这不赵敏吗?’她求救的手挥舞得很有节奏,像歌曲,什么《别说我的呼喊你无所谓》、《当你呼喊你会想起谁》、《爱一个人需要呼喊吗》、《呼喊后的夜》。

王翔哪受得这个,立刻跳进去和流氓决斗,他是达摩三十六式武当七十二手七星螳螂拳八卦连环掌佛山无影脚——一样也不会!”

“不会你说个屁!麻溜地,别磨迹!”

“他会《论语》和《孟子》呀,就感化流氓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被流氓一人一脚把他踹仁义了,才知道这是懦夫的慰词!

于是勃起反抗,恶斗中丧失两颗较正中的门牙,不幸啊,化疗病人没死癌上死医院才安全事故上了。从此,王翔攒钱,赵敏花钱,两情相悦做鬼也要是鸳鸯。”

浩燃觉得:王翔对赵敏是死心蹋地的真爱,而赵敏对王翔是虚无缥缈的喜欢。

小嘎:“我猜王翔的爱情线一定得像心电图似的,活着就不稳啊,这爱情就像写剧本,谁主动谁就背动!”

王翔拎着韩式烧烤、青岛啤酒站小嘎背后听半天,说:“不错,接着忽悠,我配合你!”

小嘎不敢忽悠,“嘿嘿”笑着摆开烤好的猪腰牛肚羊肉串蚕蛹鸡翅哈什蚂,开青岛啤,都捧瓶吹,猛吃海喝,谈笑无忌。小嘎嘻笑:“北口那民办财经学院不有个自动售套机吗,我朋友乡里人,啥都好奇,换了五十多硬币一劲投,正过瘾呢,有人拍他,他攥一大把安全套回头看竟是校长!当时腿就软了,以为非全校通报不可,谁知校长扶眼镜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不要太lang费,这种东西洗洗可以多次使用’。我朋友当时就醍醐灌顶了!”

大熊一嘴油咬着鸡翅说:“俺觉得安全套和安全帽、安全带没不同,就用的地方不一样罢了。咱国人就虚伪,咋说,你请他吃冰糖燕窝,他赚脏,说不吃鸟嘴吐的;你请他喝牛奶,他又赚脏,说不喝牛里挤的;结果转天他请你的竟是茶蛋,吃得他打嗝都是鸡屎味,还冲你大谈那茶蛋来源的洁净。”

王翔剔着蛤蟆腿说:“洁净,哪最洁净?我们校区新建的室内游泳池呗!开放没一周,那池水就跟这啤酒色一个样了,真怀疑这帮丫把那当夜壶了。”

浩燃红着眼拍桌愤怒道:“没有洁净了,从小老师就教育‘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可成长长得就是说谎的能力,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谎叫会做人?小中高所有思想教育都是谎言、空谈,它随着成长将像多米诺骨牌逐个被现实推翻,人生观与价值观将彻底崩溃,受着这样与现实社会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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