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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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以目-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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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裤的幽涵瞅眼浩燃,拽他跑出华溥,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鸿福园酒家。

车窗半开,晚风恹恹。街上霓虹耀眼,偌大建筑物成排练小跑,黄衣清洁工总像拣钱包,过马路的都学不法商人用险招。浩燃询问“到底看见什么了?这么急三火四的”。幽涵:“我说了你准不信,谷盈盈和胖子一帮醉醺醺的现在正在小福楼吃饭呢。我正巧校友聚会,看见的。”浩燃冷脸心里盘算:谷盈盈不认识胖子,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吃饭呢?难道她一直说谎?幽涵瞧出浩燃心思,想劝他或是安慰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与动作。

酒家不大,左边寿衣店购物抽奖,大奖一棺材;右边收费公厕,兼卖馄饨,出来的顾客都两眼混沌。

幽涵在玻璃门内边比划边向个愣头愣脑的男服务员寻问胖子一伙的下落。浩燃站几辆摩托车旁,不远一女子握瓶啤酒哭咧咧打电话。幽涵怏怏不乐走出来,眉心结疙瘩,自艾自怨说他们走了。浩燃对月喟叹。幽涵急得跺脚保证自己没说谎,还建议他给盈盈打个电话。于是,湫隘巷口,俩人敛足,拨号,酒气传出听筒。

“你喝酒了?”电话亭里浩燃不胜诧异,幽涵侧耳谛听。

“室友过生日,大家一起喝了点。”盈盈的声音像熬成的糖稀一样黏稠。浩燃无语。

“喂!你生气啦,说话啊!”她心急地问。

“我也想为你室友祝贺,可以让她接电话吗?”浩燃仰望着浑蒙寥廓的天穹,压低声音。

盈盈犹豫一下,喊个女生名字——手机搓碰声——细语嘀咕——女孩清晰的笑声:“你好!”

“你好!我是沈浩燃,祝你生日快乐。”“谢谢。”“你好像喝的不多哦!”“我不能喝酒,都是我男朋友帮我挡了,他胖,多喝点没事!”“有雷墩胖吗?”“雷墩是谁啊?我没见过啊。反正他是挺胖的!”

挂掉电话浩燃责怪幽涵看走眼了,她憋红脸说是盈盈串通好了来骗你。浩燃双手插裤兜,傲然淡漠地沿路灯走一阵,莫测地笑了。

攀附在荼蘼花上温润的光圈,无趾瓢虫背部杂乱的黑斑,无休止颠簸,谁于睫毛前遗落。

第六十一章 疑神疑鬼Ⅱ

沈浩燃那期报纸一面世就扎进诸学子口水里,亦如其兄长叔父,沉潭跳崖,命运无异。

他将那份卷角的报纸丢窗台上,喟然长叹。

教室里不愿午休的好学志士都窸窣翻动着杂志,走马观花,像浏览地推上小摆设。

窗外,梅雨霁,操场的学生,红绿白黑、高矮胖瘦,逐渐渺小,小的不比蚂蚁的触角。

他凝望苍穹云朵,厚重薄稀、卷舒来去,感觉自己逐渐渺小,小的不比蚂蚁的触角。

谷盈盈悄悄到浩燃背后,跷起脚,伸舌头将浩燃的左耳卷进嘴里,随之玉手游上他肩膀。

浩燃一转身,她仍不忘用力吸吮一下耳垂才罢手。

南面一眼镜妹的眼镜连跌三次。

浩燃惊赧,刷下满脸通红。

盈盈像偷吃糖的孩子,微笑着tiantian嘴唇说:“甜滋滋的。”

浩燃忙将她拉出文联问她是不是没吃饭饿了,她点头说来找他去校外一家新店吃水煎包,然后看看手表忙扯他袖子下楼怕人多排不上号。

林荫道上,盈盈秋波绽放,目光滞留浩燃脸上,有六月大地的渴望。

浩燃无话。

俩人刚走出锈迹斑斑的校后门,盈盈低声惊讶道:“那不是胖子么?”语气中残留着未退的温柔。

浩燃细瞧,像是雷墩与许幽涵相隔一米右左同朝坡上走,忙表情凝重地说:“你先回去,改天在吃。”话语不夹情感,淡如冰水。

他蹑手蹑脚跟踪蓝格肥裤男生和橙黄长t恤女孩的背影到一家原味咖啡厅门口,因无处藏身躲进对面一个低矮破旧的钉子户小卖店。感叹“这一直帮查幕后主谋的人竟成了真的幕后主谋,就像整日为贪赃枉法的人定罪的法官竟比谁都贪赃枉法,穿制服满街抓流氓的警察竟是真正没人抓的大流氓,课堂批评学生不会出息的老师竟是同辈中最没出息的一位。真是:夜来风雨声,世事太诡异啊”。

——对于许谷互咬,浩燃不露声色,一如《道德经》所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梨花落后总有结果,不搅浑,泥巴清水自可辩,毕竟力量不代表真相。

窗玻璃一层保温板似的秽物,浩燃受骗于售货老太,买湿巾擦灰,飞蛾扑火,六包才见亮。

浩燃窥见咖啡厅靠窗那座是胖子和幽涵时,他的心倏地跳进喉咙,与那日电话里听到盈盈醉醺醺的声音时一样,是血液凝固为细小颗粒沙沙流淌出体外的心境。

炎炎暑气,流光闪烁。幽涵与胖子互看,幽涵与胖子交谈,幽涵与胖子起身,幽涵与胖子推门走出咖啡厅。

小卖店脏糊糊的破门“哐啷”一声开了,浩燃怒不可遏急步穿过马路迎面而去,他看到:咖啡厅台阶下幽涵脸上像被揭膏药、掀斗笠般突变的表情,胖子盛气凌人的发型,还有窗玻璃上喷涂的斑斓字母。

“你和她认识么?”浩燃眼角扫了下幽涵,语气冰冷问雷墩。

雷墩微微仰头,露出黑圆大鼻孔,以种挑衅口吻道:“认识!怎么?”

幽涵意识到什么,圆睁双眼、猛一回头冲胖子怒吼:“你别瞎说!”旋既转身摇头、诚恳地向浩燃解释:“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么?”浩燃压平脸上怒火,揶揄地嗤笑了声,“确实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目光随扭头游荡一圈,尖刀般又刺进幽涵瞳仁,“——是我看到的那样!”

驶过的轿车卷起被踩扁的雪糕封皮。

幽涵吓得像个要哭的小孩,双手紧攥衣襟。

咖啡厅门口出来几个服务员打扮的青年男女目不转睛地盯向这里。

浩燃转身时斜吊眼睛狠狠瞥了一眼胖子,幽涵吃惊自己竟看到一对深邃的狼眸。

朝前走,加快脚步,改为小跑,换成飞奔——到双腿酸胀,到身心疲惫,到大汗淋漓,到火舌燎喉,到汗水冲倒额前发,到血液撑破后脑勺。伊如蜗牛负壳步步爬,到校时俨然成了马路吸尘器,接受一路灰尘、尾气的洗礼。

宿舍内窗帘似旌,随风摇摆,电话仿佛饿醒的婴儿乱叫不止,浩燃抓起话筒,幽涵委屈的声音,“我是被胖子骗去的,他们合伙陷害我,就是给你看的,你要相信我啊。”

“哦!你领奖了吗?”浩燃故作镇定,“今年金鸡百花最佳女演员奖是你的。”

他“啪”地挂掉电话,双腿融化、瘫软,扶床棱缓缓坐下,心中如入万蚁千虫,蠕动攒爬,好不难受,勉强起身呷口水,又重重跌倒床上。

他十指交叉抱后脑,右腿叠上左腿,凝视上铺床板的竖纹,电话再次嗷嗷狂吠,猎狗般吞食屋内的宁静。手扶床,步履略显蹒跚,他准备拿起话筒怒吼,却听到谷盈盈娇润柔美的声音。

盈盈如愿已偿同浩燃在傍晚时分去吃了那家新开业的水煎包,人多的像黑社会砸场子,细听一会叫“二姑”一会喊“三舅妈”,才知道都是亲友捧场子。

碎茶沫沏的免费茶水,喝了一嘴醋酸味,对面服务员一面擦桌子一面将客人吃剩的半碟酱油倒到茶壶里。

结帐时小有争执,盈盈争着掏钱包不小心将身份证掉在地上,浩燃帮忙拾起,清楚看到民族下面是四月十四日。

盈盈生日是四月十四日?她不和曲艺一样都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出生的么?想这事像米诺斯迷宫一样扑朔迷离,若不学提休斯揣团线还真得迷路。

第六十二章 智破谜团

翌日,沙尘暴袭卷小城,天空黪黩,阴云翳日,似原古复来。

清晨浩燃连续挂掉三个幽涵的电话,他借王翔手机拨通了艾蒙电话,听筒传来肥厚的声音:“不就叫雷墩那胖子吗?他追我高中一妹妹,那妹妹就帮我把他手机借来了,怎么弄啊浩燃——啊?给他关机呀,好嘞!”

淅淅沥沥的雨吸灰尘精华、集汽车尾气肆无忌惮洒落一地,操场上零星几对吃沙男女也不很罗曼蒂克,扯手仓皇向楼内逃去,长发飘逸的淑女双手掩头,更跑丢了往日的矜持,生怕雨水会冲刷掉她的美丽。

楼道口挤满温室花卉和目光如豆的衰草,他们一壁怒骂天气该死一壁相互拍打身上灰尘。

浩燃心说“都不忍心把自家搞的一片狼籍,却都狠心把公家搞的满目疮痍。犀牛望月,世事多奇妙啊”。

走廊窗户边一小堆女生撇着嘴议论纷纷,文联内盈盈与幽涵舌剑唇枪吵嚷不休,如“奴颜婢膝”、“含血喷人”、“水性扬花”、“猪卑狗险”之类的成语像连珠炮弹似的射向对方。

吵架讲究礼尚往来,譬如两人对打,交替出拳,倘有一人躲了,反让另一位觉得打空拳闪疼了胳膊。

争吵声走小到暴雨的趋势,一脉相承活像两个歌唱家飙高音,彻底推翻“有理不在声高”的说法。

盈盈力竭词穷突然降调说幽涵狗屁不是,幽涵冷不防对方蹲身海底捞月,气得半仰,直翻白眼说盈盈就是狗屁;好比两军作战,弹尽粮绝,连假牙、袜子都当飞镖掷光,甲方情急下将排泄物扔出去,无奈乙方连屎都拉不出,只好抓起秽物物归原主。

观战者无不弯腰捧腹,口喷鼻血,之后同学研究出“崩屁”、“鸟屁”、“石头屁”。文人都成屁神,开口都放神屁。

浩燃推门进屋,心说丢脸没个深浅。

聚拢的同学纷纷散开,准备借拉架揩油的们见势逃窜无影。

幽涵脸颊爬满委屈,盈盈的愤怒烧红双腮。数十条目光航空线一样交错往来,鸦雀无声。

浩燃笑着驱散好事的观众,低头将掌心立在面前做闭嘴手势,盈盈咽下要说的话。

“胖子的结拜大哥凡强已经帮我约他在咚咚酒吧见面,现在可能到了,我一会和萧尘要去找两位答应帮忙套胖子口风的挚交,我想会有收获,很快会真相大白!”说完,浩燃霍然转身出校,如霭尘沙中,跳上计程车喊了声“咚咚酒吧”。

风沙卷动房檐吊坠的刻字竹牌,咚咚酒吧氤氲淡淡的醇香,墙壁精美画框里有色彩鲜明的布画,阴郁而不颓废。锃明无尘的吧台旁一位穿着很有些巴黎风味的姑娘随室内轻摇滚的节奏顿首,连脚尖也流入了音乐的灵气。

浩燃环顾四周,边边角角的竹、木饰品透着丽江古城的味道,布置雅致,古色古香。

盈盈推门走进酒吧,风尘仆仆,她右顾左盼似乎寻找谁。

窗外浑混不堪,杂物漂浮,她终于看到角落里手抵下颚凝视自己的浩燃,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鹿触心头,呼不给吸。

晦暗桌布上摆两杯深红色的鸡尾酒,她举步僵硬缓缓而来,眼神慌乱地跳动。浩燃瞥一眼对面空位,她迟疑一下入了座。

“我一直在想,你和幽涵究竟谁会心虚来这找胖子呢?还是你,不用找了,胖子不会来的!”浩燃平静地正正衣领缓慢地靠在椅背上,“——喝光这杯酒大家就是陌生人了!”端杯,仰脖,眼睛一直盯着她,像片段的慢放。

“你根本没有约胖子他们,文联说的话都是诱饵。”盈盈短暂回溯,蓦地凝神道。

“你对我不也一直手招饵钓么,我想胖子电话如果没关机,你准不会冒险跑这儿找他。怎么,你怕胖子喝醉酒和他朋友说出什么秘密吗?”表情泰然赛如埃及法老的石像,适才冰冰凉凉顺喉咙流下的酒已化成煤油,泼满胃壁,熊熊燃起。

盈盈对吸进耳孔的话语付之一哂,亦或是对射击脱靶的自嘲。

弱光灯渐渐被拧亮,桌布上洒下一片霓虹,钳在雕花壁框中的冷色调油画满溢深邃幽谷的原始气息。

谷盈盈双指托起锥形玻璃杯,酒微微摇荡,颜色由淡渐浓宛若暮霭晨曦的杂揉,她臂肘支在桌面,犹豫中颤动一下,尔后不留余地一口喝干,酒渍濡湿浅色双唇。

窗外如注雨水洗涤空气的混浊,尘沙化为一地清泥,舒缓音乐夹杂雨声天籁一般却透出不为人知的伤感与悒郁。一种无名感于浩燃体内凝聚又蒸发,如同目睹澄澈河水瞬间干枯,龟裂的地面被挤压似的沉陷,渗出乌黑稀泥、肮脏水泡,成为淤积枯枝腐叶、散发苦涩气味的沟壑。

盈盈改换坐姿,从斜挎腰际的猩红碎花包掏出盒esse女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极熟练地点上,慵懒地吸了一口,抬起右腿叠放左腿上,薄如蝉翼的麻纱裙摆下露出膝盖以上的洁净皮肤。

“没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像曲艺这样儿的小妞太爱做梦,单纯地令人妒忌,即使我不让她吃亏,也一定会有别人让她吃亏。”盈盈侧身歪靠椅背,吐出一口烟,袅袅升起,渐渐飘散,“猜不到吧,我是个坏女孩,跟很多男人都睡过,包括雷墩。这个世界很现实,你不给他甜头,他就不会卖力帮你做事。”

一截烟灰扑簌簌落地,敷过脂粉的脸在淡淡灯光调合下透着瑰红,口吻中翻卷苍老与憔悴。

“惊讶了是么!唷!知道大学这么多男生我为什么偏偏追你么?”她瞟一眼浩燃错愕的表情,摁灭烟蒂,一字一顿,“别相信我那些甜蜜话,那玩意儿是哄小男生玩儿的。在这之前我恋爱一直都是身体上的,很现实。看出你心里隐藏不少故事,这让我挺好奇,但要和你拍拖并不是想玩弄你,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能力用感情去征服一个男孩子——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男孩儿。很刺激的自我挑战,仅此而已!”

说完。谷盈盈高傲地拎包走出门面斑斓的咚咚酒吧——两行泪终止不住地流出眼眶。

第六十三章 重返故土

炽热的暑风吹来暑假。学子归家。

车票比车牌还短缺。

几经辗转,终于凭借卫生纸一样褶巴的票搭上开往堡迪市的列车。

伯父伯母留浩燃吃饭,热情地尴尬,或许奶奶还未断气就撬箱子找遗产的那一幕仍记忆犹新吧;

或许在大伯父外出时浩燃和奶奶这俩一心投奔的乡下人只能吃表姐、伯母剩下冷饭的一幕还游荡心头吧;

或许……太多了吧。

那些留给浩燃上学的钱应该营养丰富罢,他们发福了。

浩燃并未留下,只问过好,旋即离去。

王翔家平民化,父母很热情。他与阿翔睡一间卧室,常趁黑去吃露天烧烤,互谈往事,唏嘘不已。

白天浩燃在餐管打工,王翔在家困觉。晚上王翔玩网游,浩燃则熬夜赶稿至拂晓,累得双眼红肿,艳若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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