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公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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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解公子衣-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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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我为他们做了一些事情后,或是已手刃仇人报仇雪恨,或是在古刹名寺里为他们立起长生牌,才有资格燃起三炷香,跪在灵前剖开那些血淋淋的往事,痛哭流涕,字字血泪。

然而我居然在此刻如此平静地说出来了,像是在直面自己的内心。

“我从那时起一直到昨天,我都在恨你们商家、恨你,尤其是你。”

我感觉到我握着的那只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我感觉到商陆轻轻摆脱我的手,虽然轻,但坚定。我的心凉下来,看着他辩解:“不是,商陆我不是那意思……我都知道那些事情了,商清珏都和我说了,我不怪你啊!”

商陆看着我笑了笑:“如果他不和你说呢?”

我傻眼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但我敏锐地察觉到,要是回答错一个字,就是万丈深渊。

简直是如履薄冰。

我脑子飞速运转,决定说一个最有备无患的回答:“这世上没有如果的,商陆,都过去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人这一辈子,总要说出一些矫情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来,我认了。

我还预备了一些存粮,预备如果不行就使出必杀技来——商陆,我爱你就像藤缠树,树缠藤,你是萝卜我是坑,一个萝卜一个坑!

上面那段话我觉得很好地隐喻了我和商陆之间的关系,既生动又形象,既邪恶又孟浪。

可是没等我施展手脚,商陆一句话就把我斩杀了:“小茴,我从前以为只要我人力所及,你总会交心于我。我希望等到你全然信任我的那一天,那些话我能亲口告诉你而不是通过别人,可是现在看来不行。小茴,我累了。”

我累了真是这世界上最不负责任最敷衍也最堵人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是我无休无止的矛盾和反复让他累,还是这陷入往事理不清剪还断的纠葛让他累,我宁可他指的是他床上太累了……

我又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猥琐的自己感到绝望。

绝望之下,我愤怒地推了商陆一把:“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

然后自己跑掉了,我回王府喝了一碗鸡汤,把鸡腿捞上来泄愤地啃,直到我吃掉一整只鸡,商陆都没有回来。

于是我和商陆自成亲以来的第一次冷战,就此拉开序幕。

商清珏这几日总是满脸愧疚地在我眼前晃,像是背后背了无形的一束荆棘,致力于挽回我和商陆的艰巨事业。

我近来有关商陆的消息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比如商陆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近几日愈发沉默寡言;比如商陆书房里那张紫檀木床,硬邦邦的可一点儿都不舒服,硌着人骨头疼;比如这几日天气阴冷潮湿,商陆的腿疾又复发了等等……

我心疼,可又不知该如何拉近距离,于是每每听得很窝火。

商清珏下结论:“你和大哥之间的那些事情,虽然我解释清楚了,可我毕竟是个外人。有些事,还得你俩敞开了说。何况大哥心里一直有个心结,觉得你和白蔹……”

我打断他:“我和白蔹真是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

商清珏看着我笑了笑:“大哥要是也这样认为就好了。”

我郁闷啊,又听商清珏说:“你看,你一有什么事情,第一个举动就是去霸气寨找白蔹,换谁谁都得误会啊。”

我不说话了,看着他问:“那怎么办?”

他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我从来不知道依恋一个人可以到这样的程度。没了商陆,鸡腿不香了,牛肉没味了,红烧狮子头味同嚼蜡,我小肚子上的肥肉迅速消退下去。

我有时候躲在暗处看商陆,看到他一个人踽踽独行,有时实在熬不住痛,在路旁坐下揉腿,就觉得心里针扎一般的疼。

商清珏还是尽责地每天来和我报告商陆的起居饮食,事无巨细,连商陆上一趟茅房用时多少都说,并且告诉我,如果超过这个时间商陆还没出来,就得冲进去看看他是不是摔到茅坑里去了。

我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总觉得如果商陆知道商清珏把他说得这么不堪,商清珏的命运绝对堪忧。

这一日我没见到商清珏,倒是门外的丫鬟们窃窃私语,见到我就一哄而散,可看着我的眼神又很怜悯。

我叫住门外看到我就想逃的商清珏,盯着他:“商陆在哪?”

“啊……”商清珏语气真挚,“你知道,男人嘛,总有些应酬。”

我冲他和煦地笑。

商清珏一闭眼,就义一般慷慨:“大哥去妲娥楼了。但他真的是去应酬的你要相信他!”

我一口气出不来,缓了好一会儿,问他:“你信狼进羊群只是为了应酬么?你信老鼠进米堆只是为了应酬么?”

他愣了一下:“不是,这比喻不恰当……大哥他怎么是老鼠呢……”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我关在了门外,我狠狠甩上门,厉声告诉他:“告诉商陆,我和他玩完儿了!”

那扇门被我甩得哐当直响,霸气直漏。

我不知道那种愤慨和伤心如何言说,大概就像白蔹亲眼看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一般吧。我躲在房里,又想哭又想笑,想哭我的可悲,想笑我的可怜,最后我抖抖索索着摸出白蔹给我的三片莎绥草,救命一般地往嘴里塞。

我当时想就让我死在这令人成瘾的毒里算了。

可没等我把一片莎绥草嚼完,门又一次霸气侧漏地被人推开了,我愤怒地回头看向来人,背光中商陆站在门口,他的眼睛从我的脸转到我手里的莎绥草,脸色巨变。

我冷冷地看他:“你回来干什么?”

他不语,朝我走过来。我迅速跳到桌子上躲开他:“滚开!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恶心!”

他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看着我,手里拿出一包点心:“我去妲娥楼给你买金稣糕。”

血溅三尺!

我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我爱吃金稣糕,但是整个东川,只有妲娥楼里的大师傅做得最地道,大师傅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才做这糕点,我从前在寨子里的时候,没少扮成男人去妲娥楼里吃,今日正是十五。

我尴尬地从桌子上慢腾腾爬下去,下意识地嚼莎绥草以缓解压力。

主权顿时沦丧,商陆顿时有理有据。

他看着我:“云小茴,把莎绥草给我。”

我嚼了几口,把嘴巴里的吞下去:“你管得着吗?”

别忘了我们还在冷战。

“给我。”声音越平静,代表他越危险。

呦。

我斜眼看他,有滋有味地嚼我的叶子。

“云小茴,你不给我,我就打断自己的腿。”

这是我听过最滑稽的威胁了,你见过拿自己来威胁别人的蠢货么?

我笑了:“你打啊,反正早就断了不是么。”

“噼啪——”很清脆的断裂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商陆眼也不眨地拿起墙角的木棍往自己右腿上砸,用力之大,木棍断成两截,他的膝盖弯了弯,站住了。

我觉得我的心跳有一刹那停住了。

接着血开始疯狂地上涌,我差点儿哭出来:“商陆你——”

他面无表情地朝我摊手:“莎绥草给我。”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把两片叶子塞到他手里:“给你!”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还有呢?”

“没了!我发誓!真没了!”我竖起三指,指天对地。

他点了点头,身形一动,忽然倒下去了。

 二十七

商清珏愁眉苦脸地送走了牛逼哄哄的大夫,那大夫临走前又回过头来,捋着胡子骂:“你们要是以后再任着他折腾,就别来找老夫了!王爷病体金贵,老夫担不起!”

我和商清珏唯唯诺诺,做出小伏低状,送那骂骂咧咧的老头子离开。

然后四目相对,一片愁云惨雾。

商清珏说:“小茴啊,你别惹大哥生气了成不?大哥他是没啥好的,刚愎自用不近人情又性情凶残,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你担待点成不?”

我瞪他:“你说谁刚愎自用不近人情又性情凶残?!”

商清珏哽了一会儿,两手一摊:“得,你俩的事自己去解决,我来做什么恶人!”

然后他哼着小曲儿慢腾腾走了。

我转头去看商陆。他静悄悄躺在那里,睡梦中的表情倒敛去了凶神恶煞,很有些恬淡。偶尔皱下眉头——我猜大概是腿疼——然后又沉沉睡去。

我百无聊赖地守在他旁边,一会儿撩一下他的头发,一会儿捏一下他的脸,一会儿搔一下他的睫毛,正在我打算把阵线往前推到他胸口去的时候,他醒过来了。

我立刻紧张起来:“商陆,还疼不疼?”

他先是很懵懂,然后清醒过来,眼神一刹那间就变了,然后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哦!这小王八蛋!

我斟酌了一番,清了清嗓子,像宣誓一样义正词严:“商陆,我想好了。从今以后咱俩好好过,以前那些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么些日子我也挺纠结的,一方面觉得你好,一方面又放不下从前,总觉得爱上你就会背叛自己,可我现在想通了。从前不是你的错,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人这一辈子,能由着自己心意来的日子不多,我们都是凡人,一生一世也就短短几十年,别这么磨叽了。你觉得呢?”

我这番话自认说得庄严无比,自己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是商陆只是转过头来看我,半晌问了句:“你真心的?”

“真的!”我激动地发誓,“我的誓言比你的小白牙还坚固!”

然后我看到商陆嘴角勾起一丝和谐的笑容来。

那一刻我在心里默念:失地已收复,大家请放心。

气氛一缓和,我就恬不知耻地扑上去揩他油,哦!这久违的嫩豆腐!

商陆没有推开我,于是我更开心了,嘟着嘴把自己火红喜庆的脸贴到他脸上去,商陆还是没有反抗,我放开了胆子蹭。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在我把爪子伸到他衣襟里的时候应验了。

我小看商陆了。他虽然现在腿不便,但他还是向我展示了那顽强抗争坚忍不拔的风采,我不过一个疏忽,他便翻身压上来了。

他颀长的身体和我紧紧相贴,碰触在一起的肌肤火热熨贴,有一种奇特的舒适感。可我俩衣衫没有尽褪,剩余的衣料摩擦在皮肤上,又是冰凉,水火交融,既甜蜜又痛苦。

我的呻吟在唇舌交缠间泄露的断断续续,我看到商陆额头的汗和他隐忍的眼,然后忽然想到他的腿,顿时像兜头一盆冰水,彻底清醒过来。

我推开他:“商陆,你的伤……”

他没理我,唇舌蜿蜒流连,他一定是故意要让我神魂颠倒的!

我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奋力把他从身上推下去,然后艰难地爬上他的身体,对上他的眼睛:“这次让我来。”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让一个人快乐起来,可我脸皮到底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厚,脸居然发烫起来。

我低下头不去看商陆的眼睛,慢慢地褪下他的衾衣。我们从前也曾赤|裸相见过,可我却从来没有认真去看过他的腿。这一次我细细瞧去,触目惊心。

那腿上,有十数道伤疤,虽是陈年旧伤,可依稀能看出当年皮肉翻卷的狰狞,很丑陋。他刚才自己用棍子打的地方,已经起了肿起了手指宽的一条,我光看着就觉得自己一阵腿疼。

他的腿不自然地动了动,有些犹豫:“小茴,我……”

这个时候,亲吻比言语更有说服力。我伏下身子,一一亲过他那些丑陋的疤痕,我能感觉到手下他肌理的颤动,眼角余光看到他修长的手紧握成拳。

我抬头看他,他喉间的欲|望翻滚,发出细微的抽气声,不得不说,那声音真动听。

我觉得我那时的心境一定很虔诚,带着心疼,带着惋惜,专心地抚慰他受过苦难的腿。我的手指很笨拙,但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他的脉动,便奇异地温柔起来。

我专心地亲吻过那些伤疤,渐渐往上,到他修长而结实的大腿间,他低低呻吟:“小茴……”

好吧,我看到他已经情动的挺拔勾勒出一个十分暧昧的形状,顿时觉得血管爆裂,饶是我阅尽小黄书三千本,这时候还是忍不住羞赧。

我把眼光移到商陆的脸上,他的薄唇不满足地微张着,一双眼微微眯着,别提多迷人了。

我一咬牙,低下头——立刻听到他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哑的呻吟,看着他修长的腿屈起又放下,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成就感。

想想看,你最爱的人的快乐都掌握在你手里,我顿时觉得我主宰了生杀予夺。

哎嘿嘿嘿,我心里偷笑,好像抓住了商陆的一条软肋。

我伸出手……嗯……摇一摇……立刻看到商陆痛苦地往后仰去,露出弧线优美的一段脖颈,他的胸口快速起伏,眼神像燃烧起来一般璀璨。

我正犹豫着不知接下去该如何取悦他,商陆发威了。他忽然将我一把拉上去,咬我的嘴唇。

我挣扎,他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啊!

我趁他放开我的间隙大口喘气,然后听到他低低地在我耳边说:“云小茴,你有时候真的欠——”

欠什么?

我正纳闷,他却忽然捉住我的臀往下压,腰身用力时,我刹那间溃不成军。

我觉得他这个偷袭的招数简直太下作太不磊落了,可我没有时间去反攻,只觉得他带来的快|感席卷全身,我无意识地攀紧他的肩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云小茴,你个不争气的!

第二天醒过来,我很茫然。

商陆很满意,他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我脑袋,我打掉他的手:“你是故意的!”

“啊……”商陆微笑看我,“我是怕你不知该如何继续,所以还是自己主动点,满足你。”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商陆说出这么不端庄的话来,半晌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商陆微笑,然后忽然正经起来:“小茴,我那时自保尚且无力,有心照顾你却没那资本,让你受那么多的苦,可是现在不一样,若你要我的全部,我就给你我的所有。”

我呵呵干笑:“谁要你啊!”

转过身,心里笃定而踏实。

继这次风波平息后,我和商陆算是彻底解开心结了。我不用一边踩着荆棘一边品尝着蜜糖,顿时觉得世界无限美好,连带着商清珏都看顺眼了很多。

商清珏现在每回看到我都要装出被闪瞎的样子,“嘶”一声,同时转过头去用手挡住眼睛,我鄙视他很多回,这一回在我们互相嘲讽对方过后,终于可以正常地坐下来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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