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蛰存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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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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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个故事,可知这首词的内容有柳永风格的淫艳句法。苏东坡只指出了一句“销魂当此际”,实际上他指的是下面二句:“香囊暗解,罗带轻分。”因为这两句就是写“销魂”的事。也就是此词上片的“蓬莱旧事”。“此际”是“销魂”的那个时候,不是离别的时候。“香囊”是妇女身上挂的香袋子,“罗带”就是裙带或裤带。这两句文字虽雅,意义却很不雅。多看旧小说的人,都能体会,这两句就是小说中的“宽衣解带,共效于飞”。是使男人“销魂”的情事。
  近来看了几本宋词欣赏辞典,发现许多欣赏家讲这首词,和我理解的完全不同。他们几乎一致以为这两句是女方在为男方送别时赠送纪念礼物。这使我大为惊讶。赶紧找来一本最早的宋词注释,胡云翼的《宋词逊,看他怎么讲。胡注“香囊”句云:“暗地里解下香囊,作为临别的纪念品。”注“罗带”句云:“古人用结带象征相爱。这里以罗带轻分表示离别。”这样讲法,意味着双方在分别时,女方送给男方一个香袋子,又分了一半带子给男方。这香袋子倒还在情理之中,分一段带子以表示离别,却没有见过。不过,由此可知,胡云翼也以为这两句所叙的是女方在船码头上给男方送行时赠送礼物以表爱情。再找到一本新出的《淮海词》注释本,注得较详,也说:“销魂四句,是纯写儿女间的离怀别苦。”“香囊”二句是“临别时彼此以饰物相赠。”这又与胡注不同。原来是女方以香袋子送给男方,而男方以半条带子送给女方;或者是双方互相送一个香袋,半条罗带。那么,“销魂”呢?注引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所以是表示离别的悲伤情绪。这样说来,旧小说中描写男人看到美女,便“一见销魂”,乃是一看就悲伤的意思,这也想象不到。
  一个女人,把贴身挂的香袋子送给一个男人,毫无例外地是私情的表记。这是绝密的事,决不会在大庭广众之间,公然在船码头上送这个东西。《金瓶梅》里写来旺儿的老婆宋蕙莲解下身上带的一个绣着“娇香美爱”四个字的香袋儿送给西门庆,也是在西门庆“销魂”之后的事。再说,秦少游这首词里只说“暗解”香囊,并没有奉送的意思。
  看来,这首词的铺叙脉络,许多人都欣赏错了。在这个年头儿,少数服从多数的这一条规则,在学术问题上怕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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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目 
  《青年报》编者来访,先是闲谈,随即吐露来意,要我开一份书目。我一听说“开书目”,也不用问他开什么书目,立刻敬谢不敏,另请高明。因为开书目的事,我有过惨酷的经验。你开一个书目,指导读者去阅读这些书,这里就有严肃的思想问题。你这些书的思想是消极的,就是想麻痹读者的积极思想;你这些书的思想是资本主义的,就是想否定社会主义思想;你这些书的思想是封建主义的,就是想宣扬封建主义,否定读者的反封建进步思想。一份小小的书目,可以招致大大的罪名。所以我不再应报刊编辑之命,开任何一种书目。这个决心,已拿定并实行了五十年。
  开一份书目,为青年人作治学指南,这个设想的始作俑者,大约是张之洞。他提供了一本《书目答问》,在晚清数十年间,曾是一部畅销书。“五四”运动以后,文化思想起了大幅度的改革、开放,《书目答问》嫌旧了。于是梁启超推出了他的《国学用书必读书目》(?)。这个书目,开了风气,接踵而来的,就有许多“必读书目”,文学、史学、哲学、文字学,各方面都有。有的称“必读”,有的称“基本”,总之是强调这些书非看不可。三十年代中期,开书目这个风气,被报纸副刊编辑看中了。不知是谁,首先想出化整为零的办法,定好专题,请许多人开“必读”或“基本”书目,每人只要开列十种书,这样就便于组稿,也便于在副刊上发表。
  开书目的本意是指导各种学科的初学者,使他们知道应该从何处入门,如何渐进。
  但发展到报刊上每天发表十种书目的阶段,这些书目就含有为出版商做广告的意味了。
  有些书目中会出现新出版的,还没有定评的某些著作,居然已被推荐者认为“必读书”,除了为书店或作者做义务广告外,还能有什么意义呢?三十年代,英国《鹈鹕丛书》中有过一本《读者指导》,是社会科学各学科的指导书目。其每一项下,开头是一些公认的经典著作,以下便是各大小书店的广告书目了。这本书出版后,被学术界批评得很凶。
  任何一种学家,研究的方法有多种多样。两位史学家,或两位经济学家,从初学到成为专家,他们累积知识的方法和过程,都不会相同。为初学者提供一份“入门”、“基本”或“必读”书目,这是前辈学者帮助后进的好心。但接受这份书目的初学者却不能“照单全收”,无论是程序或品种。例如,开一份古典文学书目,一般都从《诗经》、《楚辞》开始,但学习古典文学,就不能从《诗经》、《楚辞》开始。全部书目,也不是全部“必读”,这里就应当按各人的情况,作出自己的选择和安排。所以,我以为,书目仅仅是一个学习的参考资料,在学习过程中,你会需要阅读不少书目中未列入的书,而是开书目的人无法想到的。
  我常常从各种书目中,研究开书目的人。他开的书目,反映着他自己的学习方向和兴趣。如果他开的书目中,列入一部出于你意外的,与众不同的书名,这就大可注意了,应当研究一下。你如果说:这是开书目的反作用,我则以为是它的很好的正面作用。
  一九九一年二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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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这是辛稼轩的一首小词,调名西江月,题目是《夜行黄沙道中》。词文就老老实实的描写他深夜在山野中赶路时所见所闻。不掉文,不用典,完全用口语。这种词总是最容易懂得的了。但是,为了第一句中一个语词“别枝”,几乎使所有的注释家、欣赏家都堕入陷坑,没有能把这首词讲得完全正确。
  “明月别枝惊鹊”这一句,如果改成散文句法,就是“明月惊别枝之鹊”。“惊”是全句的动词。“别枝”呢?有人解释为“斜枝”,“惊起了睡在斜枝上的乌鹊”。有人解释为“横斜突兀的树枝”。全句的意义是说:“鹊儿的惊飞不定,不是盘旋在一般树头,而是飞绕在横斜突兀的枝干之上。”这两家都把“别枝”理解为“斜枝”。还有人把“别”字解作“离开”;“明月出来,鹊见光惊飞,离开了枝头”。此外,还有一种讲法,以“别枝”为另外一枝,根据的是方玄英的诗:“蝉曳残声过别枝。”
  以上这些讲法,散见于各种注释本和鉴赏辞典,甚至教材。读者如果一对照,就会怀疑。于是,这一首非常浅显明白的小词,一直存在着一个未解决的问题。
  这个“别”字的用法,在现代汉语中,确是很少见了,但是在唐宋诗词中,却是常见的。读者如果从“鉴别”、“区别”这两个语词去求索,就可以悟到它可以有“拣驯的意义。曹操有一首乐府诗《短歌行》,其中有四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这是描写月光下,受惊的乌鹊,想找一个安全的树枝栖息,正在徬徨不定,挑选不到合适的树枝。这个意象,被后世诗人用来比喻一个人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地方。苏东坡诗云:“月明惊鹊未安枝。”又有一句云:“拣枝惊鹊几时眠。”周邦彦词云:“月皎惊乌栖不定。”都是用曹操诗意。辛稼轩这一句也同样。可知“别枝”就是“拣枝”。
  白居易《见紫薇花怀元微之》诗句云:“除却微之见应爱,人间少有别花人。”又《戏题卢秘书新移蔷薇》诗句云:“移它到此须为主,不别花人莫使看。”这两个“别花”,都应当解作“鉴别花卉”。“不别花人”,就是不会赏花的人。郑谷诗中两次用到“别画”:“别画长忆吴寺壁”、“别画能琴又解棋”。都是鉴别(欣赏)名画的意思。梅圣俞有句云:“君谟善书能别书”,是说蔡君谟自己能写字,因此,也能鉴别书法。曹唐《病马》诗云:“不剪焦毛鬣半翻,何人别是古龙孙?”这个“别”字是单独用的动词,明清时代的人已不能理解了,所以《全唐诗》中此句下有一个小注云:“一作识”。可知有过一个版本干脆把“别”字改作“识”字了。
  更可怪的是,尽管这个“别”字唐宋诗人都在用,也还有诗人不能懂。葛立方著诗话《韵语阳秋》有一条云:“白乐天诗多说别花,今好事之家,有奇花多矣,所谓别花,人未之见也。”他竟以为“别花”是一种花名,这位著名的诗论家不免出了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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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铃 
  《金瓶梅》是一部“淫书”,做“淫书”的人,兰陵笑笑生,当然是一个“淫棍”。
  但是,全书中有淫事描写的只是三十七回,每回中最多的也不过二百多字,把全书中淫事描写总算起来,还不到一万字。因此,把这些描写文字统统删净,《金瓶梅》还是一部值得看的小说。《肉蒲团》、《痴婆子传》就不同了。删净了淫事描写,它们就不成为书。为此,我要替兰陵笑笑生洗刷,他还不是一个大淫棍。
  再说,他的淫学知识也肤浅得很。他写男女交欢,没有什么新的把式。葡萄架一段,要算是他的大发明了。可是,如此这般,实在也不见得新鲜有趣。对于此道,我说,作者的“黔驴之技”,也只是“止于此耳”。
  西门庆随身带有一个淫器包儿。这个包儿的内容,属于药物类的有“闺艳声娇”、“颤声娇”,这二者是同物异名。有“封脐膏”。属于淫器类的有“银托子”、“硫黄圈”、“相思套”、“药煮白绫带子”、“悬玉环”、“景东人事”、“勉铃”。一共只有十种,大概作者所知道的已全部开列出来了。
  一九三八年,我在香港德辅道一家小饭店里午餐,独占一对火车座。正在吃饭之时,闪来了一个“老鬼”,手提一个小皮喼(箧)。他坐下在我对面,把皮喼放在桌上,打开来给我看。我一看,都是小纸包、小玻璃瓶、小器物。纸包上,瓶上,都有木戳子打印的品名,例如“久战丹”、“芙蓉膏”、“牛鞭丸”之类。小器物奇奇怪怪,我都不识,随手捡出一个有茸毛的橡皮套,问他:这是什么东西?那老鬼不做声,伸出右手中指,把橡皮圈套了进去,我才明白,大约就是“相思套”之类的玩意儿吧。我请他一支纸烟,摇摇头,挥挥手,打发他走了。这是我生平唯一的机会,见到这么多的淫器春药。
  因此,我敢说:这位兰陵笑笑生的淫学知识,还不如我。
  明朝从万历年以后,很有些像罗马帝国晚期的颓废时代。从士大夫到富商地主,都在追求生活的佚乐。起造大花园,讲究饮食肴馔的精美,服御、器用,争奇斗胜,家里都养着歌僮舞女。男女之间的隐私事,也公然成为戏谑谈笑的资料。色情文学,从小说、传奇到山歌小唱,也在此时大量出现。说得美化一点,这是一个讲究生活艺术的时代;说得现实一点,这是亡国的先兆。
  兰陵笑笑生在他的小说中插入三十七段淫事描写,也只是赶时髦,随大流,正如现在青年作家时行在他们的作品中硬安排几段“性的解放”一样。西门庆的淫器包儿里的十件淫器,作者虽然简单地说明了它们的用法与效果,但我怀疑作者并没有见过或亲自使用过这些东西。我可以举“勉铃”一件来证明。
  “勉铃”大约正是万历年间从缅甸传来的一种贵重淫器,当时一定成为群众注意的新事物,正如三十年代初期从日本进口的避孕套一样。《金瓶梅》作者也特别重视“勉铃”。第十六回有一首西江月词赋咏这件东西:“原是番兵出产,逢人荐转在京。身躯瘦小内玲珑,得人轻借力,展转作蝉鸣。解使佳人心颤,惯能助肾威风。号称金面勇先锋,战降功第一,扬名勉子铃。”
  至于这件东西的功效,作者也有说明:
  “妇人问道:是什么东西,怎的把人半边胳膊都麻了?”西门庆解答道:“这东西名唤做勉铃,南方勉甸国出来的。好的也值四五两银子。先把它放入炉内,然后行事,妙不可言。”
  由此可知,这是使妇人肌肉麻木,感觉不敏的东西。放入炉内,是为了加热。不过从“惯能助肾威风”一句看来,这个东西是用于男根的。但是,在三十八回中,却说:“西门庆教妇人把勉铃自放牝内。”这里就出现了矛盾。再说,这个东西别的记载中都说是“缅铃”,因为它出于缅甸。只有《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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