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呢，这在基金行业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方芳略微沉吟了一下，“哥，你虽然很有才华、风头也很盛，但说句实话，你在这个行业的经历还是比较短，和我见到过的那些基金经理比，你还是太单纯了。”
雷胜平听着有些不服气，心想这要是在珠江财大，谁敢这么说我。但在方芳面前，他忍了。
方芳见雷胜平闷声不吭，微微一笑，“其实呢，这也正是你的可爱之处。我挺欣赏你这种单纯的。不过，你既然要在这个行业做下去，就必须适应这个行业的潜规则，在你没有办法改变这个规则的时候，你就要适应它。”
“你的意思是我接受蒯金华的要求？”雷胜平抬起了头，“我一直很敬重我的这位师兄，没想到他也不能摆脱这些潜规则。”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方芳又是一笑，“我的意思是你接受蒯金华的要求，具体操作的时候就看你怎么做了。其实，未必像你说的，要以牺牲全部基金持有人的利益为代价，如果你能够成功运作，进退自如，相信可以确保资金不受损失，说不定还能够有盈利。”
雷胜平嗯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习惯从基本面选择股票，构建你的投资组合。你不习惯坐庄的操作模式，但我相信你对这种操作手法是了解的。况且你提到的这只股票并不是市场的热门，相信除了徐总也没有其他的主力在里面。我想，以你的能力，能够悄悄地进去，悄悄地出来。”
雷胜平又一次沉默了，他心里在激烈地斗争，也许真的可以像方芳说的那样变通一下，只要不损害基金持有人的利益，至少可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二十五）
从方芳家里出来，雷胜平想到了当年大学时候的室友李旭政，这个家伙不是在一家私募基金么，不如把他弄过来帮忙，以私募基金的风格恐怕更适合这样的操作，况且很多基金都设有基金经理助理这个职位，而雷胜平管理的宏达股票优选基金的这个位置一直空缺，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李旭政调过来帮忙，于是他马上拨通了李旭政的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让我给你小子当助理，妈的，想当年我可是你老大。”李旭政听了雷胜平的提议有些“恼火”，“亏你想得出来。我们这家私募基金去年发了大财，可惜我只赶上了个尾巴。今年没那么牛了。”
“哎呀，这只是暂时的嘛！大丈夫要能屈能伸，等我们下只基金发行的时候，你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基金经理吗？”
“唉，行啊，我这个当老大的就委屈一次，靠，给你当助理。你们老总能同意吗？别你这边一头儿热，我过去啥都不是。”
“我明天就和他说，你放心，他也是咱们珠江财大毕业的，这点儿面子应该给吧。”
“难说，当老板的总要避避嫌。等你们那边的消息，定下来的话我这里好办，两天就能办完手续。”
“嗯，等我的信儿，一会儿发份个人材料给我吧。”
“好，拜拜！”
雷胜平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略感轻松，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连忙赶回家去。
“这么晚才回来啊，”于淑云还守在电视旁边，“我都看了四集了，心情好些了吗？”
“嗯，没事了。看完这集差不多了，早点儿洗洗睡吧。”雷胜平把脸凑了过来，想亲于淑云一下。
“你去哪了？”于淑云突然闪过身去，瞪着他，女人都是敏感的，方芳身上的香水味多少在雷胜平身上留了些余香。
雷胜平意识到应该直接去洗澡，他懊恼自己有些大意了，“哦，我去酒吧里面坐了一会儿。”
“你身上没有酒味啊。”于淑云仍然不死心。
“哦，我没喝酒，喝了点饮料。”
“我去洗澡了。”于淑云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多少有一丝不悦。
躺在床上，雷胜平久久难以入睡，他知道自己应该和方芳保持距离，但不知怎的，想着想着还是想到方芳，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坏笑。搂着于淑云，想着另一个女人，雷胜平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雷胜平来到了蒯金华的办公室。
“胜平啊，昨晚没睡好吧？我昨天的话有些重了，别放在心上。你琢磨得怎么样了？”蒯金华话语轻松，似乎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蒯总，我想好了，只要我们运作得当，一个亿的资金还是能够把这只股票做起来的。只要最终能盈利，并不损害基金持有人的利益。”
“嗯，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投资者买我们的基金是希望赚钱的，至于我们买什么股票，他们并不关心。后天徐总的资金就会到账，放手做吧，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蒯总，我还有一个要求。”雷胜平鼓起勇气。
“嗯，你说吧。”
“我研究生时候有个同学叫李旭政，现在就职于一家私募基金。宏达股票优选的基金经理助理的位置一直空着，我想请他过来帮忙，毕竟他比我更熟悉私募基金的运作手法。既然我们要做0265，就一定要成功，我相信有李旭政的加盟，我可以顺利完成任务。”雷胜平把李旭政的简历递给蒯金华。
蒯金华接过李旭政的简历，看了一会儿，沉吟片刻，“我一般是不轻易接受内部推荐的。尤其是我们之间这种校友关系，你可能已经意识到公司有人对你有些负面的评价，但你的表现足够让他们闭嘴。说实话，你一直也没有向我提出过什么要求，我相信这次调你的同学过来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考虑。从简历来看问题不大，我和人事部门打个招呼，你先让他过来吧。不过，以后这种事情，下不为例！”蒯金华说完朝雷胜平摆了摆手。
“知道了，谢谢蒯总。”雷胜平一边回味着蒯金华的话，一边退出办公室。
第六回
露端倪 教授痛斥利益输送
吐真情 记者力荐巨资加盟
（二十六）
一个星期后，李旭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深圳，雷胜平帮他找了个住处安顿下来。男人之间的聚会当然少不了烟和酒，话题则是少不了女人。
“你跟于淑云挺好的吧？今天怎么没把她叫来？”李旭政点燃了一支香烟，再把打火机凑过去帮雷胜平点烟。
“今天咱们兄弟俩难得聚聚，叫她干什么，改天再说。”
“妈的，要说咱们这帮同学现在就你们俩这对成了，其他的分的分、散的散。都‘奔三’的人了，还他妈没着没落的。”李旭政骂道。
“是啊，你没在那边找一个？”
“找屁啊！工作了才知道，社会上的女人真他妈势利，没房、没车、没几百万的存款她们根本看不上。”
“某种意义上说，这帮女人倒是奉行真正意义上的价值投资，她们关心的是能不能给她们带来长期、稳定的现金流，根本不会管你的成长性，再说了，成长总会伴随着风险嘛！”雷胜平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过她们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几百万算什么！对你来说，根本用不了几年嘛！”
“是啊，我过去有个同事，长得还可以，我们聊起来的时候她就说，虽然知道我将来肯定能赚大钱，也不会考虑我，因为这需要一个时间。她只希望坐享其成，而不愿意一起奋斗。听了我他妈都要吐了！我心里想，到那个时候，老子根本看不上她了！”李旭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哥们儿，还是学校里面好啊！珍惜你的小于吧，这是你小子的福分！”
“当然，当然。”雷胜平心里美滋滋的，“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我们接下来的策略吧。公司要做0265，说句实话，过去我们一直都是构建投资组合，从来没有考虑过坐庄。现在市场的主流理念似乎也在逐渐地抛弃坐庄的思路。所以，真正要炒作股票，我还真是不行，弄不好就会出事儿。”
“嗯，自从2003年公募基金忽悠价值投资以来，基本上就放弃了坐庄模式。本来他们的价值投资是忽悠一下老百姓，最后把自己也忽悠进去了，真的相信价值投资了。”
雷胜平一笑，不置可否，“你觉得现在基金不算价值投资？”
“当然不算，你见过价值投资每年百分之二三百的股票周转率吗？充其量算是价值投机。”通俗地说，股票周转率就是换手率，一般来讲，投机操作的换手率高于投资操作，新兴市场的换手率高于成熟市场。
“我承认，不过也许在中国市场上，价值投机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不要摆什么价值投资的臭架子，把自己说成市场的主流理念，把别人说成投机。除非你持有一只股票三年以上，否则都算是投机。再说了，投机也不是坏事情，不要把价值投资等同于成熟市场，真正成熟的市场是能够包容多元化的投资理念的。一味地强调价值投资本身就说明了市场还没有真正的成熟。”
“行了行了，别愤青了，说说我们的操作吧。就算公募基金是价值投机，但毕竟已经摒弃了过去的坐庄模式，尤其在我们公司，整个团队比较年轻，缺少有过坐庄经验的人。谈谈你的想法吧。”
“我在私募基金这一年多，对他们的操作手法已经比较了解了。其实，私募的风格也各不相同，因人而异。有些私募基金并不坐庄，而是真正的价值投资，选好股票，长期持有。而像我们公司，习惯于狙击市场的盲点，也不能完全算作坐庄，但有些这样的味道在里面。由于交易制度的缺陷，市场不同阶段总会存在一定的盲点，如果能够抓住这个盲点就能获得较为可观的收益。我估计新融投资的风格大概也属于这样的范畴。0265这只股票基本面并不十分糟糕，虽然业绩亏损，但逐个季度亏损额环比有所下降。所以你把它完全归为垃圾股也并不合适。虽然我们投入的资金规模在一个亿左右，但我有信心把它做起来。具体操作分三个步骤，第一步当然先要逐步吃进，我们不能采取打压建仓的手法，因为新融投资的持仓成本较高，如果采取打压建仓我们成本虽然低，但新融那边恐怕受不了，所以只能在这个点位上逐步建仓。这个时间需要半个月左右。然后第二步，进入拉升阶段，这时候需要上市公司方面的配合，除了发一个扭亏公告之外，最好还能有一些新的概念。因为以公司目前的业绩趋势，下个季度应当介于微盈与微亏之间，要想股价有突出的表现，必须要有题材，最好和自主创新能够沾边。第三步就是出货，新融那边肯定要先出，我们逐步掩护着出。大致是这么个过程，具体细节可以再商量一下。”
“大的方向，我没有什么意见。”雷胜平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思考，“只是我们公募基金有一个信息披露的问题，我们每个季度末的前十大重仓股要在十五至二十个交易日后披露，在我们建仓的过程中，0265肯定会进入十大重仓股，但比例应该不会超限。你觉得我们怎么才能不引起管理层的注意？”
“唉，公募基金受的约束就是多，不但不能用太多的账户分仓，还要进行信息披露，不过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李旭政在市场操作技巧方面显然要略胜雷胜平一筹，“我们私募基金有时候想让别人知道还做不到呢。我想，一方面我们要在下一个季度末信息披露的时点上，给投资者以我们大举建仓0265的感觉，但利用信息披露滞后十五个交易日的时间差慢慢降低我们的仓位，等季报出来之后，散户们发现我们进入建仓一定会跟着买进，这个时候我们反而能够更从容地出货。哈哈！”李旭政得意地笑道。
“你他妈的真不是个玩意儿。”雷胜平说，“这不是把这帮散户坑惨了吗？”
“这个市场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市场，没有实力的个人投资者肯定要被消灭的。”
“没有一点办法吗？”雷胜平心中感到一丝怅然。
“当然有，一部分水平高、经验丰富的投资者仍然能够活下去，而且能够活得很好，因为他们船小好掉头。而那些不具备投资知识和经验的投资者可以选择购买基金，同样可以获得一个比较稳定的收益，只有那些不具备直接投资能力却又过于自信的投资者才会最终被消灭。”
“唉，可是这部分投资者的数量并不算少。”雷胜平从心里为这些投资者担心，“对了，政哥，这件事对外要严格保密，毕竟我们是公募基金，传出去不好，对我们的同学也不要说，包括于淑云。”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放心吧。”
（二十七）
接下来，雷胜平亲自联系了0265的高管，说明了这边的想法。0265的高管一口答应了雷胜平的要求。在一个全流通的证券市场中，上市公司在二级市场上的市值成为了衡量高管业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作为企业的管理者，他们开始关注股价的变化。股权分置改革的本意，是希望原先的非流通股东和流通股东形成一致的利益取向，两类股东能够和谐相处。然而，这却引发了一些新问题，上市公司操控二级市场股价的内在动力日渐增强。当然，在市场制度建设不断深入的背景下，一些上市公司管理者不愿意直接炒作自己的股票，他们更多地选择与基金结盟，依靠基金的力量，堂而皇之地去建造他们的“老鼠仓”。
双方意向谈妥之后，李旭政亲自前往公司驻地协助落实具体事宜。在校期间，李旭政就在研究生会负责外联方面的工作，虽然不如雷胜平帅气，但口才与社交能力都胜过雷胜平，因此两个人的组合真的具有极强的互补性。在对0265的外联中，李旭政充分地发挥了他在公关方面的优势。
此后事情的发展基本如蒯金华和雷胜平所料，他们开始缓慢建仓0265。让雷胜平哭笑不得的是，交易员在接到指令的时候同样询问雷胜平为什么要购买这样一只亏损的股票，与当年雷胜平询问陈智辉的情节一般。雷胜平慨叹证券市场日日夜夜重复着历史，只不过是由不同的人在描述罢了。遗憾的是，绝大多数的市场参与者却不能从中悟出市场的真谛，而重复着同样的亏损道路。他当然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交易员，但他担心交易员会像自己当年那般执著，坏了事情，于是雷胜平耐心地解释0265可能会出现业绩的拐点，基本面如何如何向好之类的理由，对交易员提出的疑惑一一解答。还好，交易员不但接受了雷胜平的观点，还颇有些心悦诚服的意味。
两个月后，0265的走势逐步趋稳，在K线图上呈现出底部放量的迹象，于是开始有股评家们指出0265有主力吸筹的迹象，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