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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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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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渚么?我对它知之甚少,现在更是第一次见到。只觉那白雾像遮掩的屏障,似乎正隐藏着什么似的,教人觉得诡异。想着想着,我的思绪又回到方才。

南海龙君向来气焰嚣张,在句龙面前也不完全收敛。可他见到子螭时却似全然换了一个人,眼神那般敬畏,倒似个害怕夫子教训的真正少年了。这二人究竟又是何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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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望去,只见滩涂一片茫茫。

那声音一声一声,片刻,愈加清晰。转眼间,我忽而望见十丈开外的白沙上,有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有什么在动,似乎真是个婴儿。

我看着那里,却倏而收住脚步。

四周已经起了些变化。

风似乎静止了,海水的声音消失,只有那婴儿的啼哭声愈加响亮。日头仍在当空,天光却不再白灼,而是变得发红,似乎蒙上了一层纱。

是引人入陷阱的幻术。

我眉头微蹙,这感觉不是一般邪秽所为,非妖非仙,怪异得很。

天庭的神君和仙官就在岛上,谁人这样大胆?我不动声色,知道施术之人一般都藏在幻景之后,只将目光望向四处。

这时,面前的光景却忽而一变。

宝霓花树长满视野,花朵开在枝头,一眼望去,皆是绚烂的颜色。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下,落英点点,一个雪白的身影伏在那里,似在沉睡。

心壁似乎被什么触着,忽而裂开一道口子。

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阴阳怪气。那婴儿不再啼哭,一个影子从襁褓中暴涨而出,未几,渐渐凝成人形。

“潋滟的幻景,看到的乃是心中渴望,但凡一丝心动,便已是潋滟盘中之物。”那声调似男似女,只一名玉冠男子站在面前,柳眉杏目,身着明艳的紫红衣裳,白皙的脸上施着红妆,看上去雌雄莫辨。

那气势非同寻常,我并不说话,直觉这人来头不小,暗暗准备招架。

潋滟看着我,秀美的脸上勾起笑容,手指似含羞一般勾在唇边,声音娇媚:“不想今日来的是个女仙,许久不曾尝过了呢。”

那摸样引得我一身鸡皮。

我冷哼,今天先是着了南海龙君那臭小子的道,接着又让子螭那莫名其妙的神君损了一路,肚子里早已憋了许多火气,如今这怪里怪气的东西来了却是正好。我二话不说,手中聚起杀气朝他劈去。

风雷呼啸扫过,宝霓花的幻景骤然扭曲,瞬间消失殆尽,紫红的迷光中,潋滟却不见了踪影。

“咦?这气韵倒是不错,想来定必那些男仙可口。”蓦地,潋滟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愈发娇柔。

我大惊,潋滟紫红的眼睛已到了近前,笑容中杀气腾腾。

正想回手,此时,一道强光从天而降,潋滟的脸突然破碎,神色定在不可置信的一瞬,既连着身体被神光吞没。

我用手背挡住那刺目的光芒,片刻,周围回复平静,却见潋滟的迷光也消失殆尽。面前海风徐徐,浪涛的声音复又传来。

“才离开一下就差点又被打倒,真没用。”子螭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望去,却见他正在半空,瑞气环绕,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谁要你救!”我终于忍不住,朝他怒目而视:“不须你来我也能对付!”

子螭却恍若未闻,转向身后一名神色尴尬地仙官,正色道:“苍渚乃罪神流放之地,不可小觑,尔等严加监视,如有异动,当火速报往天庭。

那仙官肃然一揖:“小臣遵命。”

子螭颔首。

仙鹤引着云彩飞来,伴着霓虹降下,子螭腾云而起,看向我,朝我伸出手。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登上云车。

天空浩瀚如海,澄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日头已经离开中天,正往西方移去,四周仙鹤张开的翅膀映着光辉,洁白而优美。

云彩变作一张榻,子螭悠闲地坐下,眼睛朝我睨来,片刻,问:“坐么?”

我转开眼睛,没有理会。

腰上忽然一紧,我不及出声,跌倒在那云榻上。

子螭的脸正在上方,看着我,深邃的双目泛起笑意,声音低低:“你还在恼?”

太阳下,他的眼中光芒隐隐,似带着温热,衬得面庞愈加丰神如玉。

心里长叹一口气。

我望着他,却并不反抗,少顷,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神君怕撷英恼么?”我唇角勾起,嗓音柔缓。

子螭眸光似乎微微一怔。

他没有说话,与我对视着,目光静静。那面容很近,幽瞳中,我能看到自己的样子映在里面,清晰可见。

我仍是笑,突然发力,用膝头撞向他的小腹。

子螭闷哼一声,手臂松开,我乘机迅速抽身。

“多谢神君。”我手里拿着从他袖中取来的海目,微笑道。

说罢,纵身腾云,扬长而去。
四十三章

当我拿着海目回到云来阁的时候,妖男正带着灰狐狸在我院子的一棵老桃树下消遣。

他从屋里搬出一张矮榻来,摆起棋盘,正对着棋盘深思。棋盘对面,灰狐狸正趴着呼呼大睡,旁边还放着半张油饼。

和风吹来,桃枝摇曳,满院芍药花瓣轻动。除去那煞风景的半张油饼,繁花似雪,君子如玉,若有心人想要入画,此景绰绰有余。附近,一干少女躲在门背和回廊里偷眼张望,满脸痴迷之色。

“咳咳!”罗言一阵大声的咳嗽。

少女们惊起,见是罗言,脸色乍变,纷纷四散开去。

“总偷懒不做事。”罗言一脸无奈,看着她们的身影对我苦笑道。

我看向庭中,径自往里面走去。

许是听到脚步声,妖男抬起头来。

我莞尔,却疲惫得不想说话,在他对面挨着灰狐狸坐下,拿出海目,放在棋盘上。

日光下,海目透亮,闪闪发光。

妖男唇角弯起,大方地将海目收到袖中:“谢了。”

我微笑不语,看向棋盘。只见黑白二色棋子密布,皆势均力敌,各自咬住不放。

“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不累么?”我把目光移开,换个姿势倚在榻上。

“累些也好,静下心来,能把好些事想透彻。”妖男眼也不抬,盯着棋盘,眉头微锁。

我不以为然。下界来的仙人就是这样,爱钻研些玄乎又磨人的东西。

“你何时炼丹?”我问。

“须再等一等。”妖男说:“下月才有吉时。”

我颔首,少倾,将目光看向旁边的灰狐狸。她睡得正香,嘴边还粘着些油饼的碎屑。心中浮起一阵怜惜,我将手轻轻抚过她的脑袋,只觉温柔如故。再看向妖男,他虽一脸沉思,却神态安详。

从前,他们一个爱讽刺,一个脾气直率,吵吵闹闹几乎每日不断。可就连我也不曾想到,灰狐狸出事之后,妖男能守一心一意地守在她身旁十几年。此事,我也曾好奇问过妖男,他却淡笑,说他不爱欠人情。

“初雪恢复之后,公子可要继续登仙?”少顷,我问。

“嗯?”妖男抬眼看看我,颔首:“正是。”

我亦颔首。这样也好,灰狐狸即便醒来也不必继续内疚。

“公子修为已到,天庭本来亦对公子有意,魄血之事,当还可通融。”我说。

“不必魄血。”妖男却道,神色平静:“待初雪痊愈,某自去迎雷劫。”

我吃了一惊,看着妖男,魄血中那惨烈的事又浮上脑海。当年,妖男就是因为那念想过不得雷劫,终以魄血术辅助。

“公子可有把握?”我问。

妖男笑笑,没有说话。

我默然。

心底的那些长久的思绪又闪过,牵牵绊绊,总徘徊不去。

少顷,我低低地问:“公子以为,前尘皆可放下么?”

“并非放下。”妖男将一颗棋子落下,缓缓道:“那些事在某心中永远也忘不掉,可若是一味沉溺,就连眼前人也珍惜不得。”

说罢,他的目光看向灰狐狸,自嘲一笑:“此事也是这十几年才明白的,可笑某当初竟还去用魄血那等拙术。”

我望着妖男,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无言,只移开眼睛,久久盯着棋盘,

既然不赶着回蓬莱炼丹,妖男和灰狐狸仍然要在云来阁多留几日。

每天,云来阁的后院里都热闹极了。灰狐狸上蹿下跳,如妖男所说,非要他出手打屁股才肯屈服;而他们安静下来的时候,云来阁里的少女们就开始围观,前堂每日都有罗言的呵斥声传出。

我则继续做我的云来阁主人,每天看看账本,或巡视厅堂,或招呼客人,安然自得。

空闲时,我曾和妖男说起苍渚和在海岛上被潋滟袭击的事。妖男与我一样,对那潋滟的来路一无所知,却也觉得苍渚出现在八荒边缘感到疑惑。

“近来天下确不太平。”妖男深思一阵,道:“就拿人间来说,有几个山门遭血洗,听说是妖物所为。”

我点头。这些我也听说过,方士和妖怪之间的冲突历史久远。不过经历过灰狐狸的事,我对那些嚷着除妖修仙的人实在无多好感,这些消息听来,我并未作多想。

撇开这些玄虚之物回到现实,有一件事倒真正教我烦心不已。云来阁隔壁那老宅,我两个月前回来就打算要买下来扩建店面的,可使人去问,却说那老宅刚刚转了出去,新主人是谁,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云里雾里过了些日子,就在这月,那老宅却忽然开门了,每日泥水匠人进进出出,又是盖屋又是修墙。我遣人再去打听那新宅的主人,匠人们却说他们只管接活,来人从未跟他们说过名姓底细。

我着实困惑,什么人搞得这样神秘?

这事还没完,这两天,另一事却突然将众人眼球夺尽。

那个从未露过面的斛珠居主人,据说露面了。

把这个消息带来云来阁的是一个人称菜娘子的女人。她专以贩菜为生,闲暇之时最爱走街串巷与人蜚短流长。

“老妇我可亲眼看到了!那长相,那身量,啧啧!”菜娘子的大嗓门从前庭传来,我在三楼的雅间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人能让娘子这般吃惊?”有人笑道:“再好看,能比得过我们云来阁白公子?”

“白公子自然无人可比,老妇看来,能与白公子站在一处的,大概也就是那斛珠居主人呢!”说着,菜娘子又“啧”了两声,道:“当今天下这一等一的人物,可都在琼池边上了。”

“果真?可娘子说了半天,我等却连那斛珠居主人名姓也未曾听出个所以然。”

“名姓么,老妇也打听过了。”菜娘子底气十足:“可好记得很,就与那食肆同声,那主人就姓胡,单名一个珠,明珠的珠……”

胡珠?

我几乎被一口茶噎住。

这样的名字,怎么看都觉得是唬人的吧。

心里觉得可笑,这事我听过就算了,没往心里去。

可过了两日,却有斛珠居的人登门,说那斛珠居主人备了歌舞酒席,今夜在店里邀四方宾客宴饮,想请我赴宴。

这话传得时机颇好,众人一阵骚动。

“管他什么主人,公子就该去看看,杀杀他气焰!”阿萝怂恿道,子弟们皆点头附和。

我笑笑,气焰不气焰的于我无所谓,近来闲得发慌,我倒有兴趣看看这传说中的斛珠居主到底生得几手几眼。我邀妖男于我一起去,妖男亦不反对,到了傍晚,他带上灰狐狸,与我一道登车。

斛珠居临水而建,一座雕砌精致的白玉石台建在水上,岸边楼阁环抱,其间以飞桥相连,所有宾客都可欣赏台上歌舞。楼阁高耸而奇巧,飞檐斗拱雕琢精美,店内膳食更是绝伦。自建成以来,斛珠居便以美景美食招徕大批食客,将原本号称琼州第一的万琼楼挤得靠边。

天色已经渐暗,斛珠居的亭台楼阁明灯点缀,映着水色霞光。许是头一回夜里来看,我在楼下仰头望去,竟恍然有些置身天庭宫殿的错觉。

大概都想来一睹斛珠居主人的真面目,

斛珠居前停满车马,宾客纷沓而来,一干店里的管事仆从迎接不暇。

今夜我穿得很是不错,银冠缀珠,身上穿的是一袭轻盈的绫锦袍,正如阿萝所说,行止皆风采翩翩。

灰狐狸前几日大闹了田昌的宴席,恐怕好些人还记得,今夜带她来时,我索性把她的皮毛变成白色。妖男一身淡青衣裳,虽普通,那俊逸的面容衬着怀里雪白的灰狐狸,引人注目不在我之下。

许多人都认得我,纷纷过来打招呼,见礼之余,又好奇地看向妖男。我也并不遮掩,大方介绍说这是我的表兄,一路微笑作揖,进了斛珠居。

层层阁楼上,宾客已云集而作,热闹非凡。管事亲自引着我们走到正中一处席上,我看去,只见四周宽敞,陈设精致,玉台和后面的水光夜色更是一览无遗,竟是店里最好的一处。

“此乃主人吩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管事一揖:“主人说他与公子有旧,须以上首招待。”

有旧?

我愣住,只觉懵懂不已。再看向席上,除了我和妖男,再无别的宾客。

正疑惑间,这时,悠扬的乐声从玉台上传来,阁楼之中,宾客的喧哗声忽而响起。

“主人来了。”管事望向那边,微笑道。

我随着他望去,片刻,登时睁大眼睛。

只见灯烛通明,一人踏着缀金丝毯,自前堂缓缓行来。他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身姿修长,绯色锦袍映着烛光,愈加衬得面容明媚生辉。

虽隔得尚远,那美眸的目光扫过,一下停在这边。

不时有宾客上前见礼,那人皆从容应对,径直走来,不曾缓下脚步。

“子螭?”妖男声音诧异。

我看看他,心中仍有余惊,却倏而冷笑。

什么斛珠居,什么胡珠。

果然是与我有旧,谁能想到堂堂神君,也下界做起了食肆主人。

未几,子螭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笑笑,忽而回头:“弁羽,我说过什么,她果然来了。”

这时,我才看到子螭身后跟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细长的双目瞄着我,那样貌,竟是南海龙君。

“男装也还是那么丑。”他白我一眼,低声哼着扭过头去。
第四十四章
玉台上传来歌伎婉转的歌声,玉台前,觥筹交错,谈笑声琅琅。

我的席前却静得出奇。

妖男神色自若,将案上的小食喂着灰狐狸。许是感觉到了面前几人不凡,灰狐狸只将乌溜溜的眼睛睁着,规规矩矩地趴在妖男膝头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南海龙君倚在几上,眼睛看也不看这里一下。

我终于知道他这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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