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情是死穴，我必定不要像她那样。”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千夜转了个话题：“当时，你是怎样找到我这个副体的？”
月光下看去，她的神情平然，那种对他的厌恶之色已经从脸上抹去。只是细看她的眼睛，才会发现她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通过米诺。”
话音甫落，穆雍眼神一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听到你和沙迦南、穆珂他们的谈话，知道冈萨雷斯是人类副体计划的背后资助者。我现在的这一切宿命，都是从这个源头而来。我想知道，到底是有意，还是巧合。”千夜平静地说，不喜不悲。
穆雍不语。他眉头紧锁，逐渐梳理着整件事，一切，渐渐显现出端倪。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实验人偶（三）ˇ 最新更新：20110904 19：00：00
外面正在下雨。
然而这室内的广阔空间中，只是一片静谧，暗暗涌动的雨声像绵密的针线，细细交织其中。
从自动扶梯攀扶而上，冈萨雷斯被身着制服、笑容甜美的长发女子引领，带到一处观景平台上。从平台上，可以俯瞰这城市广袤的景色，喧嚣的街道。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去，只见雨点刷刷地滴落在这恢弘建筑物的巨大玻璃穹顶上，沿着透明玻璃不住流淌而下。雨水流过，玻璃穹顶上的罗马文字变显现出独特的美态。
“很独特的建筑设计。”他喃喃低语。
“什么？”那女子接口。
“没什么。”他有礼地一笑。
“请稍等片刻。博士马上就来。”她端上咖啡和提拉米苏后，便退下。
冈萨雷斯心底轻笑，不语。
明明对方是被资助的一方，却偏偏要端着架子，让资助人在这里空等。看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知识分子都是重面子的。
但他甘愿等下去。
因为值得。
西索卡博士，并非一个满身铜臭、利欲熏心的人，他是个陷于迷执的理想主义者。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从他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母亲很早就抛弃了他和孪生的哥哥，留给他们的，只有诡异的身世，惊人的美貌，柔软的身躯和惊人的舞蹈天赋。他们在西班牙的马戏团中成长。马戏团除了杂技之外，偶尔也会提供爱情剧舞蹈演出，像是中世纪骑士与贵妇的廉价爱情题材等等，只要能赚钱就行。
踮起脚尖，在舞台上旋转，如尘土般簌簌落下的，是漫长而阴暗的记忆。只能俯身将它堆埋。
唯独忘不了那日。
团长对他们说，他们可以担当男主角了，剧团会为他们安排一场独舞节目。他们欣喜雀跃。但男主角只有一位。哥哥装病，为他制造了机会。
那日，当他登上舞台时，却感觉到不对劲。
配舞的人不见了。团长消失了。偌大的观众席上，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分别在不同的角落。剧场极暗，灯光照不到那些人的脸。
他心头一紧，但身体仍是镇定的，脸上从容自若，手脚舒展地舞着。却是不为人察觉的，将舞蹈的段落偷偷缩短，下了台，提前中场休息。
进了休息室，他忽地感到一只手掌紧紧捂住他的嘴，他一紧张，只听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是我。”他睁眼，定睛看，发现时哥哥。
哥哥语气急促，“我们快走。是瓦萨里的人来了。”
他们逃到了外面。
……
冈萨雷斯睁开双眼，看着玻璃穹顶上不住淌下的雨水。如果记忆只到这里便结束，那该有多好。
耳边只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他回头，见到满头华发，双目有神的西索卡博士已经站在他跟前。他沉静地：“冈萨雷斯，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中国人认为，这是一种不吉祥。”
“他们说的是女人。”冈萨雷斯轻轻一笑，已站起身来。
“我初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小女孩，那么羸弱，满身血痕的……”西索卡见冈萨雷斯眼神渐深，不再说下去。
冈萨雷斯沉声地：“是，当时是你发现了我们。你在哥哥的哀求下，用他的血肉，将我救活过来。”
人类副体计划，原本只是西索卡头脑中的一个想法，但从未能够实现。他跟政府机构、监狱、医院写过信，要求用病患或是囚犯做实验，但不予批准。大型科学机构甚至由此将他除名，也不再有人为他提供实验资助。
当时，他从实验室出来，来不及脱下实验室的白色制服。走向小车时，见到瑟缩在旁的小男孩，怀中还抱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可人儿，只是血迹斑斑，已昏迷不醒。
“你是医生吧……求求你……救救我的弟弟……”他头发凌乱，声音哽咽，漂亮的脸孔因为冰冷而僵硬。
西索卡将他们带到实验室。经诊断，发现弟弟有生命危险。他正犹豫，怎样将这个坏消息告诉这个小男孩，却见对方已经从他极富同情的眼神中，窥视了他的想法。小男孩腾地站起来，护在弟弟跟前，挺着脖子道：“不行！他不能死！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代替他……”
西索卡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他喉咙发紧，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问，仿佛自遥远的地方传来：“你真的愿意？……只要他能活着……”
哥哥点点头。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们叫同一个名字。冈萨雷斯。”
他们是人类副体计划的第一个施行案例。手术十分成功。哥哥的器官，顺利移植到弟弟的体内；哥哥的血肉，被完全缝制入了弟弟的身体中。100％契合。
小冈萨勒斯清醒过来，第一句话是：“哥哥呢？”
西索卡看着他：“他在你的体内。”
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西索卡走出病房，带上门，将时间留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开始整理手术采纳的临床数据。他知道，人类副体计划完全可行，它将会改变整个世界。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要怎样报答你？”回过头来，只见冈萨雷斯单薄的身子裹在不合体的蓝色条纹衣服里，眼睛却异常清亮，直投向西索卡。
“我需要研究你的身体。”西索卡慢慢地说，既生怕伤害了这个孩子的心，又怕他理解不过来。但冈萨雷斯只是点点头。
从此后，他作为被研究对象，在西索卡实验室中生活。西索卡十分穷困，没法养活他，便将他送到附近小镇的教会学校里。他隔几周回去实验室一趟，既充当他的研究对象，又是西索卡的助手，并借此学习。
在舞台上，他是个夺人眼目的华美贵公子。在实验室里，他是地下世界的阴暗一员。直到有一天，生父Lorenzo在外流亡已久的余部终于找上门来。
他们跪在他面前，称他为教父，向他宣誓效忠于他。这些人无法容忍，拥有亚洲血统的金木崎和沙迦南凌驾于他们之上。
冈萨雷斯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状，骨头咯咯作痛。那是自己的骨血，是哥哥的骨血。他在心里说：哥哥，你听到了吗？
我们的时代来临了。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实验人偶（四）ˇ 最新更新：20110906 19：00：00
此时此刻，冈萨雷斯和西索卡相对而立，但身份已经转换。他成为西索卡的资助人。
“上次在国际商会的晚宴上，有更多的人向我表达了设立副体的兴趣。”西索卡将手中的资料拿给他看，“现在的发展步伐，我担心会不会太快了……”
“快？”冈萨雷斯嘴角含笑，“只怕不是我们太心焦，而是那些政客名流啊。现在我们可以提供的副体，完全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
西索卡看着对方被野心点燃的双眸，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当年那个瑟缩在寒风中，满身血痕的小男孩，会变成今天这样一个人。
当日，冈萨雷斯主动找回自己，说要资助整个计划。唯一的要求是，技术以外的应用范围，要由他说了算。西索卡欣然点头。他没想到，他会将计划作为商业项目来操作。
直到最近，他又发现，冈萨雷斯对整个人类副体计划的想法，似乎不仅仅是商业项目那么简单。
耳边，只听冈萨雷斯说：“最近我的状况很不利。沙迦南醒来了，尽管目前失踪，但瓦萨里家族的人已经开始不听我命令了。我们的行动要加快。”
他指的是，即将在北极圈召开的那场秘密会议。他会在会议上，为与会的政要名流们提供他们副体的资料和情况，同时向这些权势们提出，借机铲除穆雍和沙迦南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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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萨雷斯和西索卡的会面结束，他从秘密出口离开，早已有车子停靠在那儿等候。他上了车，默默地掏出照片。相片上，是那个黑发黑眼珠的亚洲少年，容貌酷似千夜，充满了中性美。
他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摸索，神色寂寥。他低声地：“我要成功了。但你已经不能在我身边分享了。”
雨水不住地浇灌而下。雨水在窗户上扭成一股一股的绳子，蜿蜒而下。室内涌动着一片水影。
千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见穆雍站在自己面前。他的手上，捏着一份文件。她知道，那是她和穆珂再度进行身体检查的报告单。
穆雍慢慢绕到她跟前，落座，点燃一支烟，“你们的契合度为13％。”
千夜不语。
她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是释然？还是该气愤？
“所谓的人类副体计划，可以视为垄断性的地下商业交易，以金钱来换取副体。但由于技术被他们垄断了，因此，只要控制住副体，就能够控制正体。”穆雍款款地，“你不是穆珂的副体。你只是被冈萨雷斯用来控制住穆珂的一粒棋子。”
千夜了然。
在她遇上穆雍之前，她已经是被冈萨雷斯选中的棋子，用以控制穆珂这只更重要的棋子。最终的目的，是用以控制住穆雍和沙迦南，进而扳倒他们。
她轻声骇笑：“为什么是我？”
“也许因为你是松田拓也的女儿，也许因为……你长得像他过去的恋人。总而言之，冈萨雷斯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最可怕的是，这一切很快就要从地下转为地面了。”沙迦南的声音传来。两人不禁回头看去，只见少年慢慢步入，站在他们跟前。海风从二人身后吹拂而来，扬起他的栗色头发，“由于价钱的高昂，他们的顾客主要为权势阶层，这使他们面前曾经的阻力逐渐消解。冈萨雷斯打算以慈善为名，以人类互助互爱为幌子，推行整个项目。”
穆雍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指紧紧捏成拳头，“他这样做，会毁掉整个世界！”
“的确。”沙迦南注意到他手中的文件，“看来你也拿到那份机密资料了。”
“什么资料？”千夜追问。
“资料上显示：副体会侵蚀正体。举个例，当他们采用你来作为穆珂的副体，由于双方契合度极低，这样产生互斥的机遇将会大大提高。而可怕的是，这种互斥是不会被发现的。也就是说，副体会悄悄地吞噬掉正体，直到最终取代她。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穆珂将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视为穆珂的你。这就是完整的吞噬过程。”
千夜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如此残酷的方法！
她能够想象得到，冈萨雷斯和西索卡将会利用这个项目，控制住整个世界的权势阶层，进而影响局势的走向。
后果不堪设想……
“瓦萨里家族的人已经公开反抗他，正四处寻找我。我只待一个机会。一个——将他一举扳倒的机会。”沙迦南说毕，目光投向穆雍。
“这个月底，他和西索卡会召开秘密会议。”
穆雍和沙迦南并肩而立，相对而视。千夜突然想起那句熟悉的话——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利益。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实验人偶（五）ˇ 最新更新：20110908 19：00：00
芬兰与挪威的边境。漫天风雪。
白茫茫的密林深处，一所砖红色三层建筑物被布满积雪的树木枝条重重遮蔽。来自多个国家的政客、商人，分别从不同入口到达，被安置到不同的房间中，彼此见不到对方。由于他们的来访是经过特意安排的，因此护照上没有入境记录，且全程由警卫人员护送。这些精干的警卫将权贵们护送进去后，便站在屋外站岗，警惕地盯视着。
在相隔千米、数千米的地方，分别有不同的人员站岗把关。连同林中多处的摄像仪器，形成了庞大的监控网络，连一只鸟飞进来，也会被发现。
这栋建筑物内有无数房间，客人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在他们面前的，是巨大的显示屏。
即便每个空间内只有一个人，但这些名流们依然正襟危坐，像面对公众般，维护着自己的形象。
显示屏亮起，出现西索卡博士的脸。
“欢迎大家来参加这个会议。现在每个人跟前，搁着一份资料，那是根据诸位的身体状况，从全球各地精选出来的副体，每个人大约有23个选择……”
在西索卡博士的指导下，这些权贵打开文件夹，开始翻看里面的档案。他们按照自己对种族、身高、外貌、学历、宗教信仰等偏好，挑选自己的副体。
电视上，西索卡的声音仍在循循指导着——
“这份资料，仅供在内部翻看。请大家挑选完毕后，在房间内提供的仪器上，按下相关的按钮。随后将会有人带你们分批离开这里，并做最后一趟严密的身体检查，看是否与所挑选的副体100％契合……当然，这些资料是绝对机密的，不能带出去……”
每个房间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项不道德的交易。只能让它作为一项暗黑世界的秘密，停留在这日光无法遍布的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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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林后山上，冈萨雷斯正盯着屏幕看。他露出微笑——这不过是欺骗这些人罢了。根本不存在100％的契合度。所有找到的副体，与正体之间只存在20％以下的契合度。
最终的目的，在于通过副体这个途径，入侵他们的身体，控制他们，进而——控制这个世界。
他不禁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激烈，他用手指捂住嘴，几乎无法停下来。
自己肯定是疯了。
或许真的是疯了，所以此时此刻，他忽然深刻地怀恋起那个有着丝绸肌肤、柔软乌黑头发的亚洲少年来。他用床单将自己的身体卷裹起来，一声一声，唤着那个少年的名字——
叶……
他的声音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