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疏影风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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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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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雪摇摇头,不清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道:“疼……”

岑倚风想了想,搭了两层软垫置在她脚下,然后将那条右腿轻轻架在上面,这样即使平躺着,也能尽量避免触及被绷带绑住的伤口。但又怕她夜里翻身乱动,岑倚风索性褪掉鞋子,躺在旁边。

过雪以为他要做什么,本能地害怕起来,往内侧缩了缩,岑倚风胳膊绕过她的头顶,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好了,睡吧……”

过雪满脸迷茫,瞪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眸子,昏暗间,宛若黑亮的琉璃水晶,分外惹人堪怜。

岑倚风情不自禁,低头浅浅吻过她的唇,是月色在花阴间的流连,更甚一种宠溺。

过雪半边脸贴上他平坦坚实的胸口,男子温热的气息萦绕而来,仿佛能驱散一切严寒的炉火,烧得她脸颊微微发烫,那衣襟绣袍被名贵的熏香醺得幽馥,丝丝缕缕,拂过鼻端,好似发梢的纠缠,迷离欲醉。

过雪终于阖目睡去,微蜷着身,窝在臂弯里,模样就像未满足月的小小婴儿,偶尔翻动身,岑倚风便仔细留意着她受伤的右腿,伸手重新盖好从她身上滑落的锦毯,黑夜里,他的脸有如藏在雾里,是恍惚不清的温柔。

痴情亦痴狂2
上回葛大夫诊脉的时候,该问的过雪也都问了,原是血亏郁寒,以致月信不准,食欲不振隐隐泛呕,也不过是焦虑过甚,心理作用,服下调理身子的药汤,很快便有了动静,到底虚惊一场。

因腿伤缘故,过雪一直呆在花笺居,极少下地,白天里基本见不到岑倚风人影,唯独到了夜半时分,他才会出现身边,却不若以往对她百般折磨,只是静静搂着她入眠。

时光转眼,迎来今冬第一场大雪,扯絮撕棉地飘了三日,直至雪霁初晴,推开轩窗,整座庭园仿佛镶上了璀璨的水晶装帧,白灿灿亮闪闪地一片,银光雪条压着树枝蟠蜿交错,好似挂了一溜琉璃灯,阳光下闪烁生辉。

过雪被眼前美景吸引,足足站了半晌功夫,脸蛋都红彤彤的,倒似多搽了胭脂水粉一般,凭添几分艳丽。

冬袖赶紧替她披上斗篷,合严窗扇:“这一大早的,姑娘可别受了风寒。”

其实上回发现药包的事,过雪也无从怪她,毕竟心里早该清楚,她是岑倚风手底的人,要怪就该怪自己粗心大意,否则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就被人发现了去。

腿伤养好后,她又要每日前往东仪堂用膳,冬袖系紧她颈下的丝绦,又将银鎏吉祥八宝手炉揣在她怀里,才掀开帘子,扶她出屋。

一路走来,那风吹到脸上又干又寒,就像小锉刀割上蝴蝶软软的羽尾,带着丝微痛意,举目望去,漫天皆白,而冰雪间投射来的一缕阳光,显得分外温暖迷人,映得满地如琼玉缤纷,莹幻流丽,好似踏上了瑶山仙台。

一进东仪堂暖阁,身上寒意瞬刻被一哄而散,岑倚风正吃着蜜浆红枣茶,满屋只回响着岑湘侑小鸟般叨叨不停的声音。

听屋子里这样热闹,过雪不禁纳罕,解下斗篷进来,潘姨娘见着她,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过雪你来得正好。”

过雪疑惑:“姨娘,出什么事了?”

潘姨娘笑道:“是这样的,你大哥因生意上的事,要出趟远门。”

过雪目光诧异地望向岑倚风,尽管近来几个晚上彼此同床共枕,但白日里看来,他整个人似乎清减了许多。

她顺潘姨娘的话问:“哥哥要去多久?”

“大概一个月吧。”岑倚风慢条斯理地搁下小匙,被旁边小婢伺候着漱了口。

其实他每年都会出两三趟远门,并不稀奇,只是过雪适才听潘姨娘的语气,仿佛与自己有关似的。

倒是被岑湘侑一语点破:“二姐,大哥这回要去綵州。”

綵州是韶州的邻州,过雪的母亲就是綵州人,那里也是过雪出生的故乡。

岑湘侑瘪着嘴,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讲:“大哥说,这回要带二姐一起去。”

过雪果然怔在原地。

潘姨娘听岑湘侑一副酸不溜丢的口吻,颇为尴尬,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你大哥不是答应你了,将来有机会也会带上你,这次刚好是在过雪的家乡,才决定带你二姐去的,况且你大哥是去做正经生意,又不是真的去玩。”

岑湘侑最受不了她在耳边唠唠叨叨,怏怏不悦地噤了口,尽管是在家中,也仍旧摆出一副做作的贵妇姿势。

事情太过突然,过雪有些回不过神,看看岑倚风,又看看众人:“这个……我……我……”

潘姨娘也十分艳羡,毕竟能回自己的家乡,谁心里能不高兴的,嘱咐道:“过雪,这几天你就赶紧把身子调养好,可别等了出门,再出什么差错。”

过雪见这般情况,分明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一时间哑口无言,干点了点头。

用膳时,过雪委实琢磨不出岑倚风的用意,寻思着找个机会,能跟岑倚风商量一下,可惜早膳用到半途,岑倚风就提前离开,因潘姨娘他们在场,过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追出去。

晚上她盼着岑倚风能出现,偏偏这几晚都平静出奇地度过,白日里,岑倚风不是出府就是在书房处理事务,根本不曾照面,过雪心里清楚,看样子,她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其实能回綵州,何尝不是过雪梦寐以求的事,然而想到此次是与岑倚风单独出行,她就惶惶不安,难免有几分担心害怕。

这是她住到岑家后,第一次出远门,因日子定在三天后出发,对毫无预料的过雪而言,时间上确是有些紧,白天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唯恐临行前自己丢三落四,被旁人笑话。

最后她好不容易腾出空闲,前往坞怀巷探望婴婴。

香阁暖炕上,岑婴宁正斜签着身坐着,屋内两个匝角分别供着炭盆,红通通的火焰暖意熏人,因气氛极静,炭火燃烧的哔剥声显得格外清脆,炕桌上放着小竹篓,岑婴宁手里捻着银针,却没有绣饰物上的图样,眼睛呆呆盯着炭盆里跳跃的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彤红的火光映上那苍白雪肤,仿佛几许暧昧不清的红晕。

当过雪掀帘走进来,她似乎被惊动,表情怔了两怔:“姐姐……”

“怎么一个人发呆呢?”过雪笑着解下斗篷,被旁边的侍婢接过,又怕自身带来的寒意染上她,到火炉前取了取暖,才踱步上前,随即瞄见她手里那枚绣到一半的粉红荷包,隐约是一对鸳鸯图案,过雪有些吃惊,转而笑问,“又在绣什么呢?”

岑婴宁听她问及,却将半品荷包扔进小竹篓里,连同绣棚针线一起堆了上去,扯唇甜甜一笑:“我随意绣着玩的,可是入不得眼,对了,我方才瞅着窗外好似下雪了,姐姐来的时候有没有冻着?”一边说一边拉起过雪的手,往掌心里呵着气。

过雪被她这个举动逗笑,心头暖融融的:“不过是飘着雪渣子,下不大的,你瞧你,还一味说我,总是绣东西,害的手指这么冰凉。”忙把搁置一旁的掐丝珐琅团鹤手炉递到她手上捂着。

侍婢奉上香茶糕点,便落了帘子退下。姐妹二人各自捧着茶盏,慢慢啜品着。

过雪思付着该如何跟婴婴提及即将去綵州的事,孰料岑婴宁早已知晓,主动张口道:“姐姐,我听秦妈妈说,姐姐这次要跟大哥哥一起出远门?”

“呃……”过雪一愣,搁下茶盏点头,“你大哥哥这回因生意的事要去趟綵州,所以说顺道带我一起去。”

“是綵州……真好呢……”岑婴宁睫毛微敛,宛如纯黑的鹅羽半扇,轻而缓慢地抖动两下,“只有姐姐跟大哥哥一起去吗?”

“嗯。”过雪颔首轻应,“毕竟你大哥哥是去办正经事,才没打算带那么多人。”

岑婴宁不禁问:“要去多久呢?”

“大概一个月吧。”过雪记得岑倚风上回说过。

岑婴宁笑笑,神情间却满是失落:“看来姐姐要许久不能来看我了。”

过雪最怕她这么说,执起她的小手安慰:“只是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没准你大哥哥事情办的顺利,我们提前回来也说不定,你乖乖在家养病,姐姐会一直想你的。”

“嗯,知道了。”岑婴宁露出一抹乖觉的微笑,“姐姐,你说如果我身子好了,大哥哥也会带我一起去的对不对?”

“当然了。”过雪笑道,“你大哥哥肯定是考虑到你体质虚弱,经不起一番车马劳顿,否则定会带上你的。”

岑婴宁问:“姐姐,那你想不想去綵州呢?”

过雪被她冷不防一问,愣了下道:“嗯,毕竟是娘带着咱们在那里长大的。”

岑婴宁抿抿唇,不以为然:“其实我还是觉得跟娘回到韶州好,以前的地方,我倒是一点也不想去了。”

过雪明白她是从小在那里吃苦吃怕了,遂没再说什么。

“不过呢……”岑婴宁迷起双眸,撑开绣兰花粉底的绢帕轻轻遮住半边脸庞,眉梢斜扬,流露出狡黠笑意,“姐姐想去綵州的原因,我知道呢,姐姐跟珩哥哥当初就是在那儿相遇的,姐姐此次一去,可要小心触景生情呢。”

过雪被她说的半傻半愣,当反应过来,整张玉颜几乎红透,又羞又窘,偏偏拿她没辙,气得干叹气:“你这丫头,才老实一会儿,就又拿你姐姐寻开心了。”

岑婴宁仰着身子,娇笑两声,那张小脸本是苍白,这一笑,倒是红靥添艳,孱中生美,直让人移不开眼来,与过雪的容貌愈发神似。

姐妹们俩又逗了几回嘴,这临行前一面,算是在欢声笑语里结束。

翌日天还未亮,过雪便已穿戴整齐,简单用了点暖羹,等待着家仆搬运行李。

得到传唤,管家很快领着人来了,开始七手八脚地将打点好的行礼往外搬,过雪一抬头,看到岑倚风从门口走进来,墨发束冠,身上罩着一件黑狐绒毛滚边披风,行走间佩玉朗朗作响,披风翻开时,隐约可见墨缎衣袍上亮闪的精美暗纹,衬得那张无双容颜,美慑世人。

原来他比过雪起的更早,行李俱已挪至妥当,看到过雪屋子里这些大箱小箱,漂亮的浓眉微微一颦:“你这是打算把整间屋子都搬走了?”

过雪没有经验,这几日也见不着他,所以就把能装能带的连同零七八碎的东西统统整理起来,此刻听他满脸不悦地一问,以为是嫌她行李太多,使得马车没地方放,但再重新收拾的话肯定要浪费不少功夫,如果延误了起程的时辰……

过雪脸一下就白了,张着两瓣嫣唇结巴:“我……我……”

她一副小孩子怕挨骂的模样,岑倚风见了,心底除去无奈,更觉几分好笑,幸亏每次出门都会单独准备一辆马车,专门用来存放行李以及其它用品的。

最后他没再多说,只是吩咐管家尽快一些,过雪吊紧的一颗心才稍微踏实下来。

待行李搬完,管家带着人手陆续离开,过雪也正要跟出去,却被岑倚风伸手拉住:“等等。”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俯着身,替她仔细系紧斗篷上松开的丝绦,那十根手指修长,连系丝绦的动作都恍若蝴蝶穿花,说不出的优美好看。

过雪呆懵地杵在原地,待岑倚风直起身,又替她罩上兜帽,随之垂落的手指,在滑过她的脸庞时略一停滞,过雪正呆呆瞪着一双大眼睛,兜帽下衬着尖尖的一张小脸,仿佛只有巴掌大小,像洁白的莲花花瓣,闪着玉华莹剔的光,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摩挲上,只觉那软软的肌肤滑嫩出奇,好似水里的凉瓜,叫人爱不释手。

过雪生怕他这番举动被外头的人看见,缩着脖子退后两步。

岑倚风这才收回手,淡淡落下句:“走吧。”

出了府邸,过雪被冬袖搀扶着登上马车,岑倚风自己独乘一辆,后面另跟随着两辆马车,潘姨娘岑绍良他们也是起了个大早,站在门前送别。

马车驶动,四轮压着青石地砖辘辘作响,过雪信手掀开车帘,此时天已渐亮,弥漫街巷里的轻雾却还未完全褪去,像是覆上一层灰蒙蒙的薄膜,只见零星的人影在其中穿行,有的在街畔开始支起摊子,有的正挑着沉甸甸的扁担,途经的包子铺也已经开张,门前搭得高高的笼屉,由里往外冒着白腾腾的香气……再过不久,吆喝声叫卖声便该此起彼伏,街巷上车水马龙,是一如既往的喧哗热闹。

过雪探了一眼前方岑倚风所乘的马车,才缓缓放下帘子。

马车驶出州中后,平坦的大道上渐变乡间小路,路程颇为泥泞,一开始过雪不觉如何,但几年下来在岑家也算养尊处优,极少受颠簸之苦,马车一路震荡摇晃,让她只觉骨头架子快裂开似的难受,胃也不舒服,晌午马车停下来休息,她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可又怕岑倚风嫌她娇气,这才下车简单用了几口,岑倚风瞅着她一脸苍白,没精打采的样子,只是低不可闻地一叹,之后继续赶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过雪觉得车子慢下许多,临近黄昏时,找了家客栈歇脚,过雪用过膳食后,就回房被冬袖伺候着梳洗,因这一天极累,躺在床上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痴情亦痴狂3
次日天明,美梦正酣的过雪被叩门声惊醒,下意识张口唤冬袖,却一直没得到回应,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几乎要把门给敲碎了,过雪以为出了什么事,趿了鞋就匆匆上前开门,哪知出现的人竟是岑倚风。

过雪目瞪口呆,接着扭头望向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才知道是自己睡过了头,再瞅他冷冰冰的一张脸,过雪急得语无伦次:“哥哥……我、我起晚了……都怪我……不是故意的……”

岑倚风语气倒没想象中那么冷厉:“收拾好了就下来。”

过雪想着怎么不见冬袖,但此刻因有岑倚风催促,不敢继续磨蹭,连忙跑到屏风后换衣服,偏偏越急越是穿不好,不是弄错袖口就是刮了头发。

岑倚风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这么笨?”

过雪正跟自己的头发做斗争,没料到他居然闯了进来,本能地双手掩胸,忸忸怩怩地不知所措。

岑倚风知道她平日极少自己穿衣梳头,叹口气,上前将她夹在衣隙里的发丝理出来,被缠住的地方,就小心翼翼地解开,一头凌乱乌黑的云发最后流水似的披垂肩后,过雪伸手穿袖子,他就帮她套另一只,连腰带都是他给绑好的,局促的空间,二人贴得极近,他的发丝滑下来,若有若无地触及到脸颊,除了衣衫窸窣声,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过雪仿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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