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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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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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骑一车沿籍端水支流白水缓缓北上。

蔚蓝的天空下田畴连畔,阡陌交织,绿浪起伏,牛羊遍野。

毫不夸张的说,目光所及之处都姓盖。

可是他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虽然仅仅只是‘有些’而已。

他知道,近年来鲜卑连连寇边,如同当年之匈奴。

他还知道,瘟疫有如疾风骤雨一般横扫大汉各个州郡,已蔓延至酒泉,而酒泉和敦煌紧邻。

他更知道,目前刚刚崛起甚至引得朝廷好感的太平道未来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距离黄巾之乱还有多久?

韩遂、马腾之乱呢?

“嗨……想这些做什么,大不了跑到西域……”

西域似乎成为了他的万灵药。

只是……他真的能够一走了之吗?

远处隐隐浮现的城郭把他拉回现实,那是广至县城,四面城墙各约百丈,周长近四百丈,和关内、中原城市相比可能略微小了点,但边境县城规模大致都是如此。一座瓮城孤零零立于城门外,将一座城市最为重要的城门紧紧包裹起来。瓮城是大汉边境及重要城市必不可少的防御设施,它让无数敌人为之胆寒,游牧民族更是在它身上吃足了苦头。

马车没有进入广至县城,而是沿着城墙和白水间继续前行。

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

今日正为出门的好时节,一过广至,白水岸边行人开始增多,到处是外出郊游的青年男女,直到行了半个时辰后才觅得一处还算人烟稀少的地方。

父子将马交与盖胤拴好,径直来到河边。

盖勋目及远处,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緎;”

“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素丝五緫;”

“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此诗名曰羔羊,出自《诗经国风?召南》,主要描写古代官员悠闲、富足的生活,盖勋语气不仅没有羡慕的意思,反而隐隐带着一股讽意。

盖俊站在父亲身后一步,问道:“父亲可是动了出仕的念头?”

“近期不会。”盖勋随口答道。

盖俊点头。孝廉是大汉国最为重要的入仕方式,人口满一百五十万的郡、国一年举荐六人,百万为五人,八十万四人,六十万三人,四十万二人,二十万一人。边郡因人口稀少,有所优待,只要满十万人每年就可举荐一人,五万以上二年一人,五万以下,三年一人,敦煌郡十分偏僻,位于西北至极,满打满算也凑不到五万人,实际上只有不到四万人,如果算上郡内胡人、豪族家仆到差不多,所以三年才有一个孝廉名额。敦煌郡去年才举过孝廉,父亲若要出仕至少得等两年,并且两年后孝廉也不一定就是父亲,郡里可以和盖氏比肩的家族不满一双手也够一只手,除了一门心思研究学问的隐士,谁不想出来当官?其实依着父亲的学识、家世、名气,若有心出仕,即使两年后没有成功,五年后也必然会成为孝廉。不过瞧着他的神情,此事似乎十拿九稳。

盖俊不由充满恶趣味的想:“难道买通了郡太守?”

儿子一脸古怪,盖勋就算猜不出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念头,顿时哭笑不得地喝问:“臭小子,你在想什么?”

盖母牵着女儿的手,轻步走来,笑着说:“夫君真是好雅兴啊。”

盖俊回身望去,脸忽白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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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端水为现今疏勒河。

第一卷西州少年第八章琴与人

更新时间:20118182:11:37本章字数:5565

古琴!

阿白抱着古琴随在母亲身后。

盖俊回身望去,面色忽白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着。

父母皆善弹琴,他早已从记忆中知晓。也是,作为‘善鼓琴,好吹笛’的马融弟子、族孙女,又怎会不受其影响。

几息间,盖俊心中刺痛依旧,脸上却恢复正常,他惊讶自己比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他确实是为她才去学琴,他一直以为古琴只是接近她的工具,然而阔别两月之久,他才觉自己竟不可抑制地想要去亲近它,心中情感之浓烈丝毫不亚于对那道颀长身影的企盼。

原来……我喜欢上了古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学琴三天,在大家的惊叹中流畅弹出个曲子《秋风词》的时候?

学琴一周第二曲便是《阳关三叠》从而使她眼中流露出一缕惊艳的时候?

还是学琴三周一曲《酒狂》满座震惊的时候?

或是学琴满六十日弹奏出她最喜欢的那《平沙落雁》的时候?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古琴社很多人都说他天赋惊人,不然为何他一个新人用一千五百元的廉价古琴就能把用着三千乃至近万元古琴的老手比下去?

如果他们知道他每天练琴会练到手指疼得无法入睡,还会坚称他天赋惊人吗?

觉儿子目光柔和的盯着古琴,盖氏夫妇相视一眼,均感大奇,但这却是夫妇二人十分愿意看到的,因为琴是君子修身理性之器。看来锦奴大病一场,真的变了,以前的他作为以经学传家的盖家直系子孙整日只知骑马射箭,完全是不务正业的表现。

盖勋跪坐于河边芳草,接过阿白怀中之琴置于腿上,此琴名悦己,长四尺五寸,声音宏大悦耳,远非其他琴类可比,乃其师马融所赠。

当今人士爱琴是取其大小得中而声音平和,大声不喧哗而流漫,小声不湮灭而不闻,适合屋中弹唱。其实并非人人都喜欢躲在家里自娱**,盖勋便是其中之一,他更愿意走出来,身处天地之间,借音乐抒内心情感,惟有音色宏亮的悦己才能满足他的要求。

父亲伸出双手,轻拢慢捻,奏出一曲子,音调时而清莹透亮,似日月经天;时而苍劲雄健,如江河行地:动人心魄,使人陶醉。

盖俊按下心中异样,细细聆听。

盖母马昭一旁小声为子女解说道:“此曲名《尧畅》,又曰《神人畅》,相传尧祭祀天地,有神降临,告知他洪水将要危害四方,尧即作琴曲《神人畅》以谢神恩。”盖母听到精彩处打住话语,沉醉其中,等音调平缓下来才接着说:“此曲由来已久,只用五弦。”

盖俊颇感诧异,五根弦也能弹出如此美妙的曲子?

这却是他前世习琴日短,孤陋寡闻。《尧畅》传承一直未断,是最古老的琴曲之一。

盖缭还小,听得懵懵懂懂,只觉琴音悦耳,心中畅快。

一曲终了,父亲盖勋慨然而叹。

盖俊暗地里摇摇头,父亲之所以选这《尧畅》,未尝不是感叹上无名主而心忧国家。只是他比谁都清楚,除非同时干掉张角、董卓等等等等影响历史的人物才可能挽救垂垂老矣的汉室。但这现实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把他已知对汉室有威胁的人全部抹杀,就能拯救国家、挽救黎民?答案同样是否定的。

就像一座危房,修补促使房屋更快塌陷的裂痕是没用的,惟有推倒重建,此谓大破大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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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归来,盖母马昭恐儿子对琴热情消退,把他招入书房,教他琴艺。盖缭也来凑热闹,与其说她想学琴,不如说她更想呆在盖俊身边,这个缠人的小家伙。

琴是谁制作的已不可考,汉初先秦时期,人们认为乃舜作琴,只是那时琴的地位不高,常与瑟并列。自光武帝中兴汉室以来,东汉士人越来越喜爱琴,认为琴不单纯是歌诗演奏的乐器,还是修身养性的工具;有着教化天下、和合天地、通神明之德的功能,从而把琴的创制又往前推至神农。无论是谁制作了琴,当今之琴经过不断展,无论长度、弦数,声量均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已经有了后世古琴的轮廓。惟一有些遗憾的是形制过于简陋,作为时下名琴,悦己甚至不如他前世那张一千五百元买来的廉价货美观华丽。

他没有太在意这点,他喜欢的是琴飘渺的声音,又非模样,再说悦己也没有丑陋到令他倒胃口的地步,只是不太习惯这种简朴样式罢了。

跟着母亲练了一会,他心里开始暗暗叫苦。

现代学琴太容易了,各个名家演奏的视频在网上一搜一大把,教学书本琳琅满目。这就相当于世界上最好的几名琴师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言传身教,又有无数秘笈宝典在手,夸张点说挂块骨头狗都能学会,更何况是人。而这个时代简字谱还未出现,甚至连文字谱也无,只有简单的指法记载,主要还是通过口耳相传。

练罢一个时辰,他当即叫停道:“阿母,今日就到这里吧。”

盖母马昭惊讶儿子进步神,也不想过份强逼,怕他生厌,点头同意了。不过盖缭就比较倒霉了,她虽然聪慧,可从来没有接触过琴,自然不如盖俊学得快,被盖母马昭强留下。

盖俊出门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诱惑,问母亲借琴。

盖母马昭指悦己给他,盖俊连忙摇头。开玩笑,悦己声音那么大,他回去一弹还不得惊动众人。

最终他抱着书房另一把琴回到小院,这把琴自不能与名琴悦己相比,也还算制作精良,更重要的是与其他琴一样音量不大,正适合屋中弹唱。

坐在房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熟悉弦徽,等天色一暗下来,立刻将阿白及奴仆通通赶出小院,从床底翻出一壶私藏美酒,打开小窗,对月弹起一曲子,同时也是他学会的第一曲子《秋风词》。

《秋风词》是一相思之曲,正和了他此刻心情。

随着琴音响起,他情不自禁地吟出诗仙李白的配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吟罢又复一遍,琴曲终了,心中惆怅。

“不知听到我死亡的消息,她、她会不会有一点难过?”

“在她眼中我到底算什么?”

“一个有些古琴天赋的人?”

“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

“甚或……一个喝酒醉死的小丑?”

可惜……这注定是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而他,也已从那个世界消失。

入梦,依旧是今生,却梦到了她,一袭白色古装,飘渺如仙子,伸出手,想要抓却怎么也碰不到,无力感霎时充斥全身。

也许……我该试试学会忘记?

第一卷西州少年第九章小鹤儿的请求

更新时间:20118182:11:38本章字数:4613

可以说盖俊的汉代生活过得很充实,每日不仅勤练刀、矛、骑、射,还苦修兵策、经书,琴艺和书法。并非他有自虐倾向或什么时代紧迫感、危机感之类的,他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就如初来时苦读左传、杂书。

书法临摹的是安平崔瑗崔子玉的章草真迹《贤女帖》。

崔瑗是大汉国最著名的书法家之一,号称章草入神,小篆入妙。其卒于汉安元年,距今已有三十余载,他的真迹,尤其是章草真迹可谓万金难求。多亏了马融,马融少与崔瑗相友善,自然收藏有他的作品,此贴与名琴悦己同于父母成婚之日作为贺礼相赠。

他前世上小学时有一段曾对毛笔字挺感兴趣,可惜三分钟热度,没到一个月就放弃了。今世则只爱骑射,连经学也只是父母相逼才勉强应付一下,更别提书法了,但到底出身世家,书法有些底子,是以每天坚持练字一个时辰也有了几分样子。

贤女委顿,积日治此,为忧悬憔心,今已极佳,足下勿复忧念。有信来数附书知闻,以解其忧。

这日清晨盖俊又临摹了一遍《贤女帖》,看着遍布白色丝帛上的三十五个龙飞凤舞似的大字,也知道自己今日水平挥,便不打算洗了。顺带一说,纸张出现在西汉时代,至少也有二百多年历史了,无奈一直不太实用,即使有限几种可以书写的纸张也贵得离谱,性价比明显偏低,还不如绢帛来得实用,毕竟绢帛可以洗干净再用,纸张可没有这个功能。当然了,这是富贵之家该操心的事,普通人是用不起丝帛的,只能拿树枝在地上写字——前提是你得识字。

“阿兄……”盖缭蹦蹦跳跳进来。

盖俊揉着跪坐得有些麻的腿,说道:“慢跑、慢跑,别摔着了。”

盖缭嘿嘿一笑,小虎牙闪闪光,她绕道书案侧方,探头看了看盖俊所写之字,脆声道:“阿兄字写得真美丽呀,依我看连阿父都及不上你。”

每当阿妹给自己灌**汤准没好事,盖俊目光斜睨盖缭,静待后招。

瞧见阿兄没有回应,盖缭顿时苦下小脸吞吞吐吐道:“阿兄,飞燕所生小马驹长大了,可漂亮了,我给它取名字叫白羊。”

飞燕同踏云一样来自西域,血统优良,它所生后代自然差不了。

盖俊还是没反应。

“我……想学骑马。”

“不行。”盖俊这次倒开口了,硬邦邦拒绝。

“为何?”盖缭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记忆中从小到大阿兄总是会满足她提出的要求,象今天这般干脆的拒绝还是次,她的小脑瓜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这还用问?你说为何?”

“可是……”

“先不说我,阿父阿母就绝不会同意,这事没得商量。”

“阿兄可以偷偷教我骑马呀。”盖缭可怜巴巴拽住他的袖口。

“不行。”

“好阿兄……”

“不行。”

“好阿兄……”

“我再考虑考虑。”盖俊只觉得脑仁儿疼。不要怪他不能持之以恒,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对盖缭的撒娇**都没有丝毫抵抗力,能坚持几个回合已经相当不易了。也是他想到了办法,不然即使再溺爱妹妹也不会松口。这个办法全世界只有他一人想得到,对,就是马镫,虽说安了马镫也不能完全保证安全,却可以规避大部分危险,加上他在一旁照看,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盖缭拍手欢喜道:“我就知道阿兄最疼我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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