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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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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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

“咳咳咳咳……”咳嗽声从一辆防卫森严的马车中急促传出,那一声声刺耳的剧咳,使车外层层环绕的文武都是听得于心不忍,面有哀色。

韩遂无力地斜倚车榻,面色白得吓人,连连吞咽唾液,暂时压下体内躁动的咳嗽,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悲戚之色。从他走出病房的一刻起,就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身体的恢复情况,哪怕是带着浓浓热气的夏风,也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承受的,而长安不断恶化的形势更使他内心激荡,无法平静,连咳不止,险些连胆汁都咳出来。

“唉!……”李相如出长叹,仰望天。当初马踏长安时,何等的意气风?进则辅佐王室,横扫天下,以臣不服,退则抽身而走,割凉自守,等待明主,进退无不游刃有余,何曾想过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只能叹天道不测,造化弄人。首发

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李相如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望去,不久一人脱出人群,快步来到李相如身旁,附耳小声道:“校尉,斥候回报,叛军攻占了廷尉狱。”

李相如扭头看着来人,双目圆瞪,似不敢相信,后者重重点头,予以确认。

“这……”李相如手脚冰凉,如坠冰窟,他乃是司隶校尉,论及对长安的了解,无人能及,廷尉大狱里关押着什么人,他岂能不知?毫不夸张的说,一千多名身经百战的禁军官兵,威胁程度要远远高于数以万计的叛军,应对稍有差错,便会酿成无法想象的灾难后果。这种大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韩遂才行,可是……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再次响彻。

李相如围着马车犹豫再三,直到同僚纷纷催促,方才下定决心,登梯钻入车中。5o

见到李相如进来,韩遂稍稍坐起身子,一边以手抚胸顺气,一边开口问道:“相如,何事?”见李相如面有踌躇,张口难言,韩遂扯着嘴角笑道:“至不济亦不过是盖俊小儿将兵破城而入。大弟不必担心为兄身体,尽管直言便是。”

李相如只得如实相告,韩遂口中虽是说得轻松,听罢却是心中一冷。

“吾等危矣!”半晌,韩遂言道。

李相如低沉着头,说道:“大兄,下令,不能再拖延了。”

“……”韩遂陷入沉默,李相如知道他心里在担忧着什么,此刻天色还没有彻底黑下来,且己方亦未准备就绪,目前绝非突围最佳时机,现在冲出长安,绝对是九死一生,可再拖延下去,那就是十死无生了,孰轻孰重,他相信韩遂能够分得清楚。

韩遂思虑片刻,缓缓说道:“大弟,为兄抱病在身,诸事就拜托你了。”

李相如用力地点了点头,退出车内,正当他号施令,又有探骑来报,叛军于廷尉狱外击溃本方一部兵马,往东而去,目的用屁股想也猜得出来。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了,李相如明显加快了部署,手段也变得异常强硬,原本禁中之人待遇虽不算好,却比平民百姓强出百倍,至少性命无忧,但此时则顾不得那么多了,对于有意敷衍者,纵使天子当前,亦是毫不留情地挥舞屠刀,大砍大杀。

天子刘协坐在青盖华车上,看着眼前一幕幕人间惨剧,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杨彪面色铁青,低声安慰着天子,马日磾和蔡邕面面相觑,赵岐怒不可遏,欲求见韩遂,质问是非,然而此举显然并不现实,半路就被凉州人扭送回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岐气得暴跳如雷,强行挣脱束缚,不顾天子在旁,对着凉州士卒破口大骂。赵岐名著关西,纵然不为第一,前三肯定有其一席之地,凉州人倒也不敢对他动粗,只要他不找麻烦,便由着他,反正挨几句骂也不会掉块肉。

赵岐到底已是年过八旬,精力衰竭,大骂片刻,眼见凉州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优哉游哉,反倒是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奈止住话语,转向天子泣道:“陛下,臣死罪、死罪啊!……”赵岐随韩遂一同入京,他认为今日之祸是自己引狼入室所致。

“……”刘协茫然不能答。

杨彪叹道:“赵公乃为贼裹挟,非是从贼,何罪之有?”

马日磾、蔡邕等人亦纷纷来劝。

赵岐难以释怀,老泪,叩不止。

漫天彻地的哭喊声中,凉州人驱赶着庞大而杂乱的天子车队西行,沿途不断有人倒下,其中不乏当世知名之士,名宦之流,往昔,就算是大将军何进,他们也敢当面申斥,如今,边鄙小卒,却对他们肆意屠戮,境遇反差之强烈,叫人难以接受。

天色昏暗,加之周围杂乱,蔡邕脚下绊到石子,踉跄着向前扑倒,摔得灰头土脸。从弟蔡睦急忙将他扶起,问道:“大兄,要不要紧?可摔伤了哪里?”

蔡邕闻言不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无碍,拍掉身上的灰土,边行边环顾左右,哭叫声此起彼伏,间或响起一两声凄厉的惨嚎。蔡邕长叹一声,回遥望东方天际,心里默默地道:“子英,你再不赶来,社稷悔矣。”

上苍仿佛听到了蔡邕的声音,仅仅两刻钟后,长安东城门“清明门失守”的消息便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而至。

城破了!……

河朔军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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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转变

更新时间:2012102521:55:35本章字数:5568

长安,清明门。**(。。)

夜幕降临,一批批身着铁铠、手握刀矟的骑士在将领们的指挥下,沿着城门两侧鱼贯入城,上至将军,下至走卒,人人脸上都带着一抹掩饰不去的欣喜之意。这一次河朔军大举南下勤王,中间可谓屡生变数,经历累累血战,耗时月余,死伤无数,此时此刻,距离目标——下长安,除奸宄,定社稷,仅一步之遥,众人心里岂能不悦?

“快——快——快——”张辽坐在一匹雄健的战马上,神色严厉,手舞马鞭,催促士卒加快行进速度。作为新降之人,却得骠骑将军另眼相看,宠信冠于诸将,此次更是以熟知长安详细为由,力压群雄,被盖俊委任为入城先锋,张辽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不过他正是那种越有压力,便越有动力的人,决心再立新功,回报盖俊厚爱。

“别磨磨蹭蹭,快、快……”

河朔军蜂拥而入长安,一队人马则逆行而出,确是阎忠、徐荣等长安义士、义兵,其等衣着兵刃五花八样,与周遭装备制式甲具的河朔军相比,显得寒酸至极,然而他们的脸上,却无半点卑微之色,反而昂首挺胸,盛气凌人。

要知道,长安固然岌岌可危,却也仓促难下,正是有了他们的助力,河朔军才得以里应外合,迅速夺下清明门,为入主长安铺平道路。论及克城之功,这批乌合之众,纵然不为第一。也可排入前三之列。

张辽在长安时日不短,立时认出几人,不敢怠慢,派人引领一行人去见盖俊。

盖俊车驾周围甲士环绕。河朔文武,无不躬身垂首,气氛威严而庄重,阎忠、徐荣等人见状,心中一凛,急忙收敛情绪,肃然行礼。

“吾等拜见骠骑将军……”

“哈哈哈哈……”一阵朗笑声传出,盖俊霍然起身。顺车梯而下,大步流星地甩开贴身侍卫,来到一行人面前,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而后双手抬起,微微虚托,以示免礼,言道:“诸君无须多礼。今孤定西都长安,诸君堪为首功之臣。”盖俊又道:“有君等忧心社稷,不吝性命之人,何愁国家难兴?”

“将军言重了……”众人竞相回道。无论认识与否,皆偷偷打量盖俊。

盖俊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加之不蓄胡须,显得英气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蓬勃朝气。先前当政者如董卓、王允、韩遂,皆垂暮之年,就如同日薄西山的大汉国,长安之人心里纷纷感慨道,当此国家危难之时,也许只有这等样人,才能够复兴社稷。

盖俊缓缓收起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自先帝驾崩以来,一干奸宄小人欺天子年幼,盗权柄,窃中枢,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视社稷如自己掌中之物,致使天下大乱,诸牧守拥兵自守,划地为王,国家沦落如斯,着实令孤痛心疾首。”说道这里,盖俊顿了一下,复展颜笑道:“董卓、韩遂小丑,屡逞淫威,妄图以暴凌人,岂不知贪酷暴虐,实乃自绝于人耳。{h:

。。

友上传更新}我大汉立国四百载,恩泽九州,忠臣义士,多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岂是区区屠刀所能降服?”

“将军说的极是,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者也……”

阎忠说道:“当初将兵进京时,我便时常规劝韩公,当以董卓为戒,不可妄动刀兵,奈何韩公不听,使得京师血流成河,士民死者无算。此际我方才悔悟,韩公非救世之人,反为国家罪人。可惜为时已晚,大错已经铸成,纵然百死亦难赎罪恶!”

“阎君看穿韩遂狼子野心,迷途知返,这便不算晚。”盖俊笑着摆摆手,双方私交深厚,按理盖俊该称阎忠为世伯,不过此刻众人当前,倒也不好叙旧,乃呼为阎君。不待阎忠回话,盖俊又接着说道:“韩遂此獠,真真是人面兽心,阴险诡诈,竟暗中联合武威卢水白虏,绕道大漠,偷袭北地,如非阎君及时提醒,几坏了勤王大事。”

阎忠摇摇头道:“韩公欲效法董卓,已是注定败亡。此番将军率兵进京,匡扶汉室,乃是天命所授,人心所向,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阻挡,纵然一时受挫,亦不伤大局。”寒暄过后,阎忠出言提醒道:“将军,韩遂横行西州数载,颇得汉羌之心,此番若是被他逃脱,便是虎入深山,龙入大海,再想擒杀,难如登天。”随后阎忠将韩遂逃亡计划一一道出。

盖俊听得连连颔首,他倒不怕韩遂跑了,先不说盖胤、庞德率领的大军正在长安西侧,封死了韩遂的后路,便是韩遂侥幸突出重围,他还有后手。今日夺得长安,属于意外惊喜,盖俊原本的计划是,今夜妹夫杨阿若由西,族侄盖胤、庞德由东,两面夹击,攻占渭桥,彻底使韩遂成为瓮中之鳖。渭桥距离长安仅仅数十里,此时长安乱象,杨阿若必然已经察知,他那边挥军攻打渭桥,韩遂便是插翅也难飞出。

惟一可虑的是,韩遂竟然丧心病狂到要火烧长安……

这是什么情况?董卓未能在洛阳完成的事业,韩遂要替他在长安完成吗?盖俊听得目瞪口呆,又恨得咬牙切齿,需知他未来打算效法秦汉故事,以长安为都,依肴函之险,逐一剿灭天下诸侯,长安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烧成废墟的长安配作大汉国的帝都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长安万万不能有所闪失,否则乐子可就大了。

阎忠言道:“此事我已提醒张中郎……”

“孟起……”盖俊哪能放心,扭头呼来马超,急促地吩咐道:“去,告诉张文远。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必须确保长安安然无恙,尤其是未央诸宫殿,事情若是办砸了。让他提头来见。”

“诺。”马超也知事情紧急,飞快而去。

“韩遂此獠,千刀万剐也难消孤心头之恨!”盖俊半晌犹是忿忿不平道。将目光转到徐荣身上,两人早在平黄巾之乱时便认识了,曾合力擒杀黄巾魁首张梁,后来又在西疆战场有过接触,盖俊本人极为欣赏徐荣的才干,想要把他纳入麾下。奈何后者先随皇甫嵩,后侍董卓,一直没有机会,心里深以为憾。如今总算是一尝所愿。见徐荣脖颈血迹斑斑,伤势颇重,盖俊出言问道:“徐中郎伤势无碍否?”

“无妨,有劳将军挂心。”徐荣躬身答道。继而回身向后招了招手,便见到两名健卒一左一右。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来到盖俊近前,逼其跪倒地上,徐荣一旁说道:“将军,此人名唤成公英。乃是韩遂心腹之臣,为末将所擒。长安城防,皆出其手。”

“成公子儁。孤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盖俊似笑非笑地道。韩遂气倒城上,盖俊本来以为长安失去主心骨,转瞬即可陷落,偏偏为成公英所阻挠。这几日来,盖俊不管是当着文武面前,抑或私下里,念叨最多的名字便是此子,对他可说是又爱又恨,爱其才干出众,恨其不为所用。“抬起头来让孤好好看看。”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公英倒也没有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意思,闻言抬起头,目视盖俊,口中言道:“罪臣成公英,见过骠骑将军。”他先前之所以死保长安,任由盖俊百般劝诱,亦是心如铁石,不为所动,为的是回报韩遂的提携之恩,没有韩遂,就没有他成公英。如今长安已破,主公遁逃,大局已定,他便失了抵抗之心。

目下天色暗淡,成公英面上沾满污垢,不过盖俊还是能够看清他的容貌,他长相只能算中人之姿,年龄却仅有三旬上下,和盖俊相仿佛,这般年纪,便如此卓越,且又是西州乡人,盖俊何忍杀之?心中杀意瞬时淡去了几分。

“若非有你助纣为虐,韩遂决计拖不到今日。”盖俊先是感叹一声,旋而厉声斥道:“子儁,你可知道,你每拖延一刻,异日中兴社稷便难上一分。你险些成了国家的千古罪人!”

盖俊语气虽然严厉,却没了杀气,成公英如何听不出,心知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一半,一边叩首,一边诚恳地道:“英生于边鄙微末,人莫知之,唯韩公青睐,委以腹心,事无巨细,皆与相商,恩宠至此。英鄙陋之人,身无寸长,惟有以七尺之躯,竭力报效而已。韩公虽为国之叛逆,然而英为下者,当劝之,劝不了,则辅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盖俊脸色稍霁,询问一旁阎忠等人,成公英可曾在长安作恶,一听盖俊的口气,众人哪有不知之理,虽说成公英有过捕杀士人的恶劣行径,但其随便一句“依命行事”就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责任通通推到韩遂的头上。在知道了盖俊的意图后,众人轻易也不愿违逆盖俊的心意,没有咬住成公英不放,当然,也没有几句好话。

盖俊谓成公英道:“念你并无大恶,又有悔改之意,孤便暂留你一命,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你日后用自己的才能,尽心辅佐国家,弥补你曾经犯下的罪孽。”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成公英重重叩首道。

“嗯……”盖俊板着脸点头。得到盖俊的示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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