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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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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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三件事,便能想象董卓往后必会更加疯狂,朝廷诸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董卓任意妄为下去。惨烈的激斗,快要开始了,或者说,已经开始了。”似乎一口气说得太多,耗干了卫仲道体内本就不多的精神,神情萎顿,目光无神的望着车窗外。

王粲若有所思,乃问道:“仲道,你说双方谁会笑到最后?”

卫仲道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一般,过了好半天,王粲锲而不舍的追问,卫仲道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懒洋洋道:“我怎知道”

王粲闻言不由一怔,随即仰头哈哈大笑。卫仲道智计过人,迁都长安、袁绍窃赵诸事,乃至董卓败归,皆一一料,王粲都快认为他是神人了,原来他也有拿不准的事情啊。

卫仲道斜睨好友一眼,仍是以四平八稳的声音道:“有甚可笑之处?我又非神仙,岂能事事料定。”

王粲不言,只顾笑。

卫仲道懒得理他,干脆背倚车壁,合目养神。

高阳乡侯府。

蔡邕官至左郎将,封高阳乡侯,其被董卓引为腹心,颇受信赖,贵重于朝,兼以才学名著四海,每至休沐日,常车骑填巷,宾客盈坐。今日,这高阳乡侯府,与往时的热闹相比却是有几分清静。

倒不是蔡邕突然间失势了,他女婿盖子英可是天字号第一强势的人,董卓哪怕不重其才,也要像祖宗一样供奉起来。他今日将邀请两位少年来家做客,所以闭门谢客。

难得偷些清闲,蔡邕坐于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腿上,双手抚上七弦,霎时间,琴声如一汪清泉般从指尖倾泻而出,溢满空院。此曲音调静美,旋律悠扬,有平复人心之效,正是盖俊的成名之作,号称“神曲”的《平沙落雁》。

今日他邀请的两位少年来宾,其一人是他的忘年交,刚满十五岁的王粲王仲宣。此子貌丑而才佳,有过目不忘之能,蔡邕曾经一度升起将次女蔡琰嫁给他。自然,最后不了了之……

念及女儿蔡琰,蔡邕心绪微乱,不可避免的影响到弹奏效果,琴声在普通人耳依然无比动听,他却知道,音质,杂了,不再纯粹。当下心一叹,停下来。

子蔡珪、媳羊男、女蔡琰,三人自从去年九月离开长安,前往晋阳探望蔡琬,至今已整整八个月了。起初蔡邕并未在意,以为儿女流连忘返,乐不思归,可是时间久了,心里便起了疑心,寄信催促其等归,盖俊、蔡琬却顾左右而言他,如此再三。蔡邕人老成精,哪里还有不知之理,明白他们多半是回不来了。

对于盖俊、蔡琬此举,蔡邕没有太多愤怒,他能够理解二人的心思,其实他何尝不知董卓暴虐无恩,不能长久,但是,董卓甭管为人如何,总归对他有知遇之恩。蔡邕三十八岁以前,一直都在养名、潜学,年近四十辟司徒桥玄府,步入仕途,而后或是为无权议郎,或是入东观校史,才智不得伸展。年四十六受常侍程璜迫害,徒边朔方,至此,致仕长达十二年之久。

这十二年,是为政者最好的十二年,他却只能困于家长吁短叹,恨苍天对自己不公

当董卓向他出召唤时,他因为女婿盖俊之故,犹豫了许久,然而,他此时已是五十七岁高龄的老人了,无数比他年纪轻、学识浅、资历差的人,都位登三公九卿之列。他不甘心,他明明有一身的才华还未施展,怎能默默无闻的老死于家……

这么一想,就想通了,应董卓之征,再度出仕。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董卓不敢对他推心置腹,但仍然付与大权,也能听得进他的谏言,如此,则蔡邕全心全意辅佐董卓,任流言谤语加于一身,不为所动。

“孑然一身也好,异日若生意外,至少无须担忧子女的安全。”蔡邕心态趋于自然,十指勾动,淙淙琴音再次响起,悬于上空,而后向四方扩散。

蔡邕全身心投入音乐之,弹了约半个时辰,家仆来报主人邀请的贵客到了。蔡邕闻言按住琴弦,起身向外走去。

他虽默认了子女旅居晋阳,不过小女蔡琰的婚姻大事还是要他拿主意,蔡琰年十五,到了适婚年龄,其实押后几年也无妨,可蔡邕担心出状况,此事宜早不宜迟。他这次叫王粲带来卫仲道,便是听说卫仲道相貌俊朗,才情亦佳,是太学之一等一的杰出人物,家世也无可挑剔,他要亲自瞧瞧,若相,就把蔡琰嫁与他。

卫仲道根本不知蔡邕的心思,蔡邕素来喜欢提携后辈,所以他听王粲说蔡郎有请,也没太觉得意外,毕竟,他在太学还是有些名气的。事实上王粲亦不清楚蔡邕的想法。然而当双方碰面,蔡邕频频向卫仲道投来别样的目光,两人皆是心思细腻敏锐之辈,立刻明白蔡邕心里的打算。

本来有机会当上蔡家女婿的王粲脸上并无异样,蔡邕只半开玩笑的和他提过一次,做不得数。且蔡琰虽不是只看相貌的人,但像王粲这种身高又矮、皮肤又黑、相貌又丑的人,哪怕再有才华,她也不会倾心于他,两人见面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蔡琰十三岁随父入京,才貌冠世,活脱蔡琬第二,被京好事者推为第一,是任何少年郎都梦寐以求的佳偶。卫仲道自然也不能免俗,因性格的原因,即使他内心很高兴,反应到脸上也仅仅是一抹明朗的笑容。

岂不知这等稳重的态度,看在蔡邕眼,又为他加了不少分。

论及天下第一博学者,蔡邕自问第二,无人敢言第一,而王粲记忆力群,耳闻则育,过目不忘,及束,能诵书数千卷。当初蔡邕会和他结为忘年交,就是看他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轻易接下,并加以延伸,滔滔不绝。卫仲道所学同样颇杂,且见识独到,不然也不会被一向自傲的王粲引为知己。

三人对坐论道,口若悬河,一泻千里,期间妙语连珠,嘘枯吹生,畅快淋漓。

蔡邕越看卫仲道越是喜爱,王粲博而不精,此子却是精而不博,他的评语非贬义,而是褒义词。卫仲道话语不多,但每每切要害,若是实在接不上话,便借题挥,把话题引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善于让别人现他的优点的人。

谈至日,蔡邕邀二人用餐,饭毕,遂拉着王粲下棋,卫仲道在旁观之。蔡邕三战三败,毫无反手之力,不气反笑,让位给卫仲道,自己则架琴弹奏《平沙落雁》助兴。卫仲道尚是次听到“神曲”,不由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妙音,频频顾视,他棋术本就不如王粲,再分心,盘就走投无路,投子认输。

而后,三人又是一番清谈,持续到日落方止,蔡邕亲自送至府门,直言若非明日清早朝会,缺席不得,非要拉着你二人彻夜长谈,通宵达旦不可。

卫仲道、王粲拜谢告辞。

蔡邕目视着马车远去,心里悄然下定决心……

并州,太原郡,晋阳。

盖俊归家后白日陪儿耍,晚间拥妻眠,次日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蔡琬强行拽起。盖俊揉着眼睛,一边嘟囔着晚去一些又何妨,一边乖乖坐到妆台前,一看就知道是没睡醒,讨些嘴上便宜。

蔡琬见丈夫说着无任何意义的唠叨,不由失笑。

盖俊哼哼道乐甚乐?还不都是你害的,我的腰现在还感到酸呢。

蔡琬自是听明白了丈夫的潜台词,脸颊红晕,犹如染上朝霞,美艳动人到极点。两人分别差不多五个月,床榻间必然**,熊熊燃烧,不易熄灭。蔡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装作没听到,持巾为丈夫净面、擦手,而后梳、束……

经过蔡琬一番精心的梳洗打扮,盖俊焕然一新,其头戴九旒冕冠,身着朱红轻袍,腰缠金印紫授,脚蹬方头丝履,再无一丝懒散模样,精神百倍,威仪大增。

盖俊在蔡琬的陪伴下简单吃一些早点,便命上百甲骑开道,直奔刺史部。以别驾王信、治李牷为的并州官吏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到来,立刻聚集诸吏举行州朝会。

盖俊端坐于主位,泰然接受官吏朝拜,之后各就各位,别驾王信刚刚落座,便回头对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道:“彦龙,你将昨天备好的牍呈给使君。”

“诺。”字彦龙的青年就是别驾吏、太原人孙资,其三岁丧亲,由父兄养大,知名太学,甚得王允欣赏,后董卓迁都,他不愿赴西,托病归家。按理说他该归于并州系,然而举荐他的人却是河内系冠冕、主薄杨俊,不能单纯把他划分派系。

所幸自盖俊强力打压并州第一著姓太原郭氏,有着盖俊姻亲、郭林宗门生双重身份的王信顺利成为并州系领袖。王信为人坚忍,手段圆滑,和河内系相处还算融洽,不过不知等到颍川系大举北上,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游刃有余。如果足够聪明的话,他应该知道如何去做。

盖俊接过厚厚的一摞牍,无规则的随意抽出几件,仔细审阅后,没现哪里不对,便点点头,不再去理会其他。这些牍等到散朝或归家再看不迟。

“冀州钱粮都入境了吗?”盖俊目光转向治李牷,问道。别驾是代替刺史宣化一州,任居‘刺史之半’的雄职,治则是主管选署及录众事等,简单明了地说,即一州之总管,没什么是他不能管的。

治李牷摇头道:“尚有三四成困于山。”

“多催催,抓紧时间。”盖俊口气微微生硬了一些。他率兵南下,打跑董卓,克复帝都,这都回来了,运粮车队居然还有不少在山转悠,这是他娘的是什么效率啊

“诺。”

此次盖俊从北邙山诸陵墓捞到天大的好处,这些东西占地可不小,忍不住追问一句道:“仓库足够吗?”

得到治李牷颔许可,目下担任治吏的小舅子蔡珪回道:“此块是我负责,我已派人在城内修建好六座府库,另有四座正在修,绝不会耽误事。”

盖俊放下心来,问堂下诸人是否有事禀报?若无事,则散朝。

司马芝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他乃司马朗、司马懿的族兄,虽然暂时没有进入盖俊的核心圈子,但他担任的都官从事,主察举百官犯法者,相当于朝廷的御史丞,位高权厚,是河内系仅次于主薄杨俊的人。

司马芝一字一句道:“臣欲告薄曹从事王暨,窃国之财以利己,家累巨万,横恣晋阳,收纳亡命,纵容亲族,鱼肉乡里”

石破天惊……

王暨太原祁县人,薄曹从事主管钱粮,权位仅次于刺史部三驾马车,别驾、治、主薄三人,和都官从事相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乃当今司徒领尚书令王允的族弟。

第二卷负笈进京第三百二十二章徒边、丰年

更新时间:20118182:12:54本章字数:5058

第三百二十二章徒边、丰年

晋阳,并州刺史部。

司马芝坚立大堂之上,长揖拜过后,一字一句道:“臣欲告薄曹从事王暨王子和,窃国之财以利己,家累巨万,横恣晋阳,收纳亡命,纵容亲族,鱼肉乡里”

石破天惊……

“好一个嘴上**的小子,你敢把话再说一遍我听听?”王暨“噌”的一下咱起来,瞪着眼睛怒斥道。

盖俊眉头微微一皱,此事司马芝必然没有事先和杨俊勾通,河内、晋阳两派好不容易安稳几天,这又要斗起来了。

至于王暨,其今年四十余岁,而司马芝不满三旬,称呼他一声“小子”也不是不可以,但仅限于私底下,且双方之间必须是比较友好的关系,可以互相开玩笑的那种。今,在一州朝会之上,当着自己的面,公然蔑视职位相当的同僚,这也太过于跋扈了吧。显然,他没有一个好记性或自动略过,当年,他可是敢指着上官耿祉鼻子骂的人。

司马芝勃然大怒……

盖俊摆摆手,叫司马芝勿言,淡淡地道:“王从事何必这般激动,听司马从事把话说完。他若有意诬陷你,孤自会治他的罪……”言外之意即是说其所言是真,我也不会放过你。

王暨冷冷一哼,落回座位时,目光阴鸷地扫向司马芝,心里誓一定要让这个河内儿付出代价。

司马芝不为所动,他既然敢站出来,那就代表着他有十足的证据,至于盖俊会不会接受,则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盖俊接过司马芝递上来的书信,越读,脸色便越阴沉,仿佛能凝结出黑水来。在他看来,圈养亡命之徒,纵容亲族横行不法,为祸地方,根本算不上什么罪行,除非故意找茬,当今世家豪族哪个不是如此?说句难听点的话,他敦煌盖氏也是这副德性。

让他感到愤怒的是钱财这一块,初时司马芝言道王暨窃国财为己有,他还以为对方是利用薄曹从事之便捞取并州府库财货。事实上远不没有这么简单,他的手伸得很长,不仅于并州,特别是晋阳盐税上横插一脚,甚至连冀州、河南运回来的金银宝货也不放过,堪称雁过拔毛。

司马芝查王暨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一条都写得十分详细,绝非诬陷。盖俊抬起眼皮,看了王暨一眼,叫侍卫把信拿给他看。

“这是……”原本一脸无畏的王暨看到信上的内容,神色大变,大夏天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盖俊平静地道:“王从事,上面所写可是真的?”

王暨放下信,强自镇定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使君勿要听信谗言。”

别驾王信、治李牷相视一眼,忧心忡忡。

司马芝冷笑道:“既然敢做,何不敢当?”

盖俊示意一旁的司马芝暂时不要插话,似笑非笑道:“莫非那上面全是司马从事编造的故事?”

“也不尽然……”王暨神色颇不自在,心知证据确凿,避无可避,硬着头皮道:“似收纳亡命,包庇亲族等事我承认。属下治家无方,甘愿接受惩罚。”

盖俊面无表情,心冷笑道:“你还真会挑轻的说,假使因为这点小事而惩处你,怕是并州半数官吏都要惶恐不安了。”

见盖俊不为所动,王暨咬牙道:“臣愿交出不法宗亲、门客,生杀予夺,任由使君。”

盖俊大笑,笑声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道一声散朝,直接起身离开,大堂两侧数百名州府官吏尽数伏于地上,盖俊看也不看,跨门而去。

行出数十步,司马芝匆匆赶上,低声道:“使君……”

盖俊喃喃自语道:“王暨,我让你死鸭子嘴硬……”

“……”司马芝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盖俊驻足回道:“子华,三天之内,孤要定他的罪,假如办不到,孤就把你抓进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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