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满地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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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满地不开门-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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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竹青的眉头微微一动嘴角含了一抹笑:“一切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喜欢程池的《永远的长安》,放在首页了,大家去听听啊,单曲循环不想停了


、思家步月清宵立(二)

含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见识很短的女人,这一生前十几年在家中做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没见过什么世面,虽读了几本书却也没正经上过女学,入宫之前每日无忧无虑,春日赏花冬日赏雪,烹茶逗鸟总以为一辈子不过如此。从前母亲总是带着几分宠溺:“女儿家总要学学当家理财,日后嫁了人可怎么好。”
嫁了人?
入宫之初回想起母亲这句话还自嘲一笑,偌大后宫,不知何时才轮得到她来管理。
十年冷宫,碧涛馆里人来人往,各色女子皆有,豪迈大气的,矫情别扭的,疯疯癫癫的,沉默不语的。大家都被关在那里,有的活下去,有的早早了却一生。
记得在某一年的冬季,内务府发的炭根本不够碧涛馆里分,内侍担了一担煤炭进来,端坐在院子中指着那一担煤炭:“今个咱们要喝酒耍耍,你们谁来伺候得高兴了,这煤炭就是谁的。”一种内侍嘻嘻哈哈的笑着,看着她们那群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满面哀愁。
这样的冬日,冷得可以冻破人的皮。
那日子好似是过节,兴许是过年也说不定,她们早就忘了今夕何夕。内侍中有头脸的有一日假期,当上差的在宫外都有外宅,当下差的出不得宫,就变着法寻乐子。
含星还记得自己站在人堆里,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一担煤炭,大雪下起来,内侍穿着厚棉袄,含星身上却只有两件夹衣,寒气扑在脸上,冻得人脑子仁疼,仿佛什么都记不得了,满心只想冲上去抓两块煤炭。
渐渐的有人走出去,许久不曾装扮过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谄媚的话。内侍们笑得更加放肆,他们挪了座去碧涛馆的正殿里,支上火盆有酒有菜,看见酒菜火盆,又渐渐走出去几个,她们进入正殿里,让火盆的热气熏掉身上的寒冷,挤出笑容勉强自己歌唱,那歌声就像这月份的风,刺得人心口疼。
含星站在正殿外的人堆里,眼巴巴看着那火盆,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她曾经见过冰冻的果子从高处落地,咔嚓一声就裂成一地冰碴,有人告诉她那是冻得脆了。含星看着不远处的柱子,心想脑袋大约也已经冻得脆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冲出去撞在上面,她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一心就是不想活了,活着有什么用,撞在柱子上面之前她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那个冻脆了的果子。
后来昏迷了不知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燃着炭盆,好几个罪妃都在自己屋里,不是探望而是取暖,见她睁开眼,都是一脸惊讶,她们都以为她活不成了。
入了夜罪妃们恋恋不舍的走了,留了玉容一个人在她身侧,玉容说自己屋里太冷了,在这替她端茶倒水顺便取暖,她刚刚醒来正累,随便眨了下眼睛算是答应。
玉容平时话不多,她出身极高,含星从前只觉得她与众不同,后来听旁人说那气质叫做“出尘脱俗”。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含星觉得这词简直就是替玉容做的。听说玉容是因被抓住行巫蛊之术诅咒琳妃而被打入冷宫的。
含星曾有一日与玉容闲聊的时候说起:“陛下一定舍不得你。”
她以为玉容会面带哀伤,却没想到她竟然冷笑鄙夷道:“男人哪个是有心的?”
此时含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昏迷太久导致一时间睡不着,眼睛半睁着看着炭盆里暗红色的火光,那炭不好,一股浓浓的烟火气熏得人鼻子堵,玉容坐在含星身边,同样睁着眼盯着那炭盆,眼波流转之间看到含星没睡,轻轻的说:“你没睡?”
“嗯。”艰难的发出一声,含星微微眯一下眼睛,此时才感觉到头疼,不知道脑子碎了没有。
“你好好活着,你会出去的。”玉容淡淡的说,用手里的竹枝去拨炭盆,这话让含星没反应过来,她想问,却说不出话,玉容沉默了一会看到含星的眼神,悲凉的笑了一声:“有太医来医治你,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活下来?”
太医?含星只觉得自己脑子是木的,想着想着就昏过去了。
那以后,含星想了很久,才终于想明白玉容的意思。碧涛馆里等闲请不动太医,何况她触柱寻死,大冬日又是过年,若是没有极特殊的原因,太医绝不会登门。仿佛一场大梦醒来,含星觉得“开窍”这个词真好,自己还真的是开了窍了。
从冷宫出来之后,含星觉得自己虽然十年里不曾读书,却长了不少见识,听那些罪妃讲述她们的故事听了十年,仿佛一辈子活了许多遍。
饶是长了不少见识,含星还是对自己眼前这个女孩子大为好奇,她这一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自幼至今,含星只见过闺阁淑女,哪怕是疯疯癫癫在冷宫里撒泼大骂,却也都是名家出身。眼前这一位与丽荣一样同为将门虎女,可是身上的气度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
李乐跪在含星面前,垂首低眉,一双眼睛却不曾老实,咕噜噜不停在转动,眼神瞟来瞟去,盯着地上的金砖地毯,嘴唇时不时抿一下撅一下,像是心思百转又像是风情万种。衣衫富丽华彩,比起总是一身黯淡的丽荣来说更像是年少女子,可是她跪在那里腰肢肩头总是在微微扭动,说不上讨厌,却没有闺阁淑女的贵气,市井之气却十足。
“你叫李乐?”含星疑惑的看了很久,终于开口询问。
“是。”声音娇滴滴软绵绵,像是滴入水中的稠蜜,一下子渗透入人心底,张牙舞爪的神展开来撩拨人的心弦。
“起来吧。”含星叫起,李乐谢恩,袅娜起身,自垂首抬头的一个动作,那双眼含情脉脉,面颊春意无限,樱唇欲言又止,含星虽为女子却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随意闲聊几句,含星嘱咐了几句话后便让李乐退下了,待她走出去很久,宫殿里还飘着一缕幽香,这样妖娆风情的女子是含星一生都不曾遇到过的,她有些惊讶,忍不住与春桃说起,春桃在皱眉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太后,奴婢看来,这个李乐怕不是李禅的孙女。”
“嗯?”含星一愣。
“奴婢看着这个李乐,只想起貂蝉来。”春桃缓缓的回答,含星旋即明了。
入夜,梁炅难得露了面,春桃布下宴席便退出去,含星看梁炅吃饭,眉目间倦意深浓,忍不住问道:“怎么看起来这样累?”
“政事繁杂。”梁炅叹了口气看看含星,他不愿说,含星也不问,只是给他盛了一碗汤:“多吃些。”
梁炅笑了一下,却在灯影一晃之间看到含星眼底细细的纹路,他微微一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触到了一块酸软的部分,忍不住伸手触碰她的纹路,含星一愣旋即明白,浅浅一笑:“笑得多了。”
老了却不说老了,只说笑得多了。
梁炅笑出来:“那你再多笑笑,岂不是要变成老婆婆。”
“一起笑吧,我做老婆婆,你做老公公。”含星伸手握住了梁炅的手,其实他早有皱纹了,只是男人到底老的慢,长了几道皱纹影响不了面相,没人会说他老,只会说他成熟,男人女人就是这么不公平。
这话让梁炅又是一怔。
虽然早就已经疯癫,此时又坐的这样近,朦胧中只觉得贴得很近,身上的热气都透了过来,天气暑热,细看还看得到含星脖子上细细有汗珠,似乎还闻得到那汗珠带着香料的气味。可是明明又隔得那样远,所谓咫尺天涯大约就是如此,明明咫尺,其实就是天涯,身份相隔,他们可以同时老去,却永远不能携手老去。
她永远是君,他永远是臣。
他敢做乱臣贼子,却不敢做衣冠禽兽。


、思家步月清宵立(三)

裴玖恭出身将门,年少时顽劣,与江湖中人过从甚密,沾染一身江湖气,入宫教习梁沅弓马实非他所愿,不为别的,宫里那么大的规矩就让他浑身别扭,无奈这是上峰的命令,他只能规规矩矩的入宫来。
皇帝习武,不过是强身健体,一众陪读跟着一起学,都是半大小子,人人着劲装站成一排跟在梁沅背后,打眼一看还颇有气势,内廷卫远远的在外围站着,面无表情盯着场上的情况。鸾盈听说丽荣要跟着一同习武,于是也痴缠要跟来,穿了红色便装到了武场,却发现丽荣竟然着男装站在那里,英气十足瞬间压了自己一头。
李乐刚刚入宫伴驾,来得稍迟,一上场便引众人侧目,同样扮男装,她选的是黑色缎子绣金蝴蝶穿花,一眼看过去,妖娆撩人。梁沅看了倒没觉得如何,一众伴读的男孩子却心痒起来,碍着身份,只能暗暗多看两眼。
裴玖恭看着场子上这么多人,竟然还有三个女子夹杂其中,其中一个是萧丽荣他认得,知晓这位小姐本身拳脚功夫是颇有根底的,剩下两个一个妖调一个娇怯,看一眼就觉得头疼,不由得多皱了几下眉头。
这神情被梁沅看在眼里,暗暗好笑,暗自以为萧丽荣也在让裴玖恭皱眉头的人之列。
教习皇帝习武自然不能像教平常子弟那样,所幸旁边有这样多的伴读子弟,皇帝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裴玖恭便格外严格的训斥伴读子弟,梁沅聪慧,马上便能领会,立马便改过来。李保在远处看着,暗暗纳罕皇帝竟然这样受教。
习武的间隙,众人在武场坐了歇息,李乐和鸾盈自然是要伺候在梁沅左右,丽荣独个坐在一边,宫人端茶递水擦汗,她只是默然接过来,眼角都不曾扫一下梁沅那边,似有似无的看几眼裴玖恭,他身形真是健硕,听闻天生神力,刚才展现了一套拳法,背后的衣衫都被汗湿了。
他长得又是那样好,一点也不像个武夫,丽荣回想着,记得曾见过他扮士子,儒巾道袍穿上,活像个文武双修的才子,朗眉星目,脸上的线条那样鲜明,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好个男儿。
看几眼,心头就软了,说不上心满意足,只记得前人的一句话:“饮鸩止渴”。
“去给裴将军送手巾。”丽荣淡淡的吩咐,宫人答应着去了,裴玖恭拿到,急忙谢恩,丽荣平静的叫起:“裴将军辛苦了。”
“臣不敢,这是臣的本分。”裴玖恭恭敬回答,正要退回去,听萧丽荣又开口:“听闻裴将军最喜孔明灯,每夜必燃放,本宫入宫之前经常见到,早就好奇,今日很想问问,为何将军每夜都要放灯?”
裴玖恭一愣,裴家与萧家的宅院都在城东,相隔不过一条街,想来自己燃灯被她看到也是平常事:“臣只是贪玩罢了。。。。。。”
“将军不便说也罢,本宫并非强求。”他不肯说,丽荣失望起来,说不清是不是生气,口气却硬了起来,说完了却又后悔,怎么这样对他使小性子,一后悔便脸红了,落在裴玖恭眼里,却当做是自己扫了皇后的面子,他不由得惶恐几分:“禀皇后,臣,只是在纪念,一位故人。”
“哦,是,谁?”听他解释了,丽荣松了口气。
“一位亡友。”裴玖恭神色微微一紧。
丽荣莫名心头一跳,她不信那夜夜执着的灯是燃放给男人的,必定是为了一个女子,她已经死了,一定让他很伤心,可能这也便是他一直不娶的原因,没想到他竟这样长情。
还没听裴玖恭说什么,萧丽荣先自己想了个故事出来,唏嘘之间还有些高兴,高兴那女子死了,高兴自己看不到他们鸳鸯交颈,若是看到他两情相悦情深意长自己该有多痛苦?可是再看裴玖恭的神情,刻骨伤情明明就写在眼神里,面子上淡淡的,可是却拦不住眼底的痛楚,丽荣有替他伤感起来,一半自责自己方才的高兴,一半唏嘘他若是幸福至少我与他之间还有个人幸福。
“臣告退了。”丽荣半天不说话,裴玖恭一拱手退开,丽荣垂首抚弄腰间的吩带。
李乐与梁沅同岁,梁沅本对她不曾青眼,可是李乐却是个极有眼力的人,每一句话都说得恰到好处,伏低做小小意承欢的姿态做的十足,不由得梁沅对她多了几分注意,鸾盈心头直寒,有意无意摸到了荷包,骤然想起那一双玉环被她放在屋里没带着,痴痴的胡思乱想是不是不该听含星的话,应该将那发结和玉环带在身上保佑自己和梁沅之间的情谊。
裴玖恭到底年长,一眼看过去,便看出李乐鸾盈两个小女孩的心思手段,不能笑却仍旧觉得好笑,转开脸的时候淡淡的叹口气。人在年少的时候最不该动情,一动便是深入骨髓。从前听人说“情深不寿”,那时候不爱读书,只觉得这四个字应该解释为“动情的人都活不长”。
裴玖恭饮一口茶,看着铺了满地的阳光,想起自己曾经把这句话说给一个女子听,被讥笑得好惨,可是放了这么多年孔明灯之后想想,自己解释的哪点不对呢?情深入骨的人哪个活得长了?
察合台部到了关外,大军驻扎,派人递上了上表。
守将不敢耽搁,一路加急将上表递到了梁炅手里。
梁炅展开看的时候还闻到上表上淡淡的皮革气味,看完了轻轻合上,看着案头一方冻石的印,那印是新近得的,刻得是“容止”二字,这是自己的表字,多年不曾有人叫过了。
站在一边的蔡琛萧铁龙二人看看梁炅的神情,颇有些惊讶:“察合台部是想做什么?”
“求婚。”
“这,谁?”
“羲和公主。”
上表上明明白白写着因为大禹将阳昌公主嫁给南祁国主,因此察合台部也要求娶一位公主,希望大禹不要厚此薄彼。这样的理由很无赖,可是却让梁炅很无奈,论兵力察合台部比南祁强大许多,原本大禹与察合台部也是边疆不宁,后来两国为通商稳定定下了盟约,并将察合台部公主嫁来大禹联姻,如今先帝已逝,乌兰太妃又无所出,察合台部要求和亲倒不能说全无道理。
唯一的问题是,羲和公主尚不到七岁。
察合台部的上表里写着近期要派遣合婚使入关,而这位合婚使便是察合台部族长的幼子,也就是为他求娶公主。
蔡琛说:“羲和公主太过年幼,依臣看,不如从宗室之女中选一位,册封为公主代替羲和公主和亲。”
梁炅皱眉,尚未开口,萧铁龙已经先开了口:“这样畏惧察合台部干什么,难不成我大禹的军队一定就输给他们?”
梁炅沉吟,若说开战,大禹未必输,只是边疆宁静这二十多年来,两国互通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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