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龙祈妤庆幸着自己一口茶已经入喉，否则非喷出来不可，“当然不能和父皇说！父皇那边随便找个人搪塞住，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父皇的人追查‘暗夜’的好。”
“嗯。”龙烨羽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闻外面传来太监的大声通报，“太子殿下，皇上派人来请您和固伦公主到含元殿。”
屋内两人转头对视，随即龙祈妤起身，走到门前把门推开。
“可又说是何事？”待见到门口的小太监，她才轻声开口问道。
“回固伦公主，好像是南帝及南朝使臣明日就要回国了，皇上设宴给他们践行。”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恭敬地回答。
龙祈妤心中咯噔一下，他要走了？
这几日忙着和龙烨羽追查“暗夜”的行踪，和他竟是从梨园一别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这一走两人若是想再见面怕是难了……
不过如今的两人，见或不见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见了，反而徒添悲伤……
小太监见她不说话，摸不清她的心思，也不敢抬头，去揣度这位圣宠正极的公主，唯恐惹怒了她，便一直定定的躬身站在原地。
“知道，去回父皇话，我和公主换身衣服，随即便到。”龙烨羽见龙祈妤久久不语，便是猜出了她的心思，缓缓开口回道。
“是。”小太监闻言像是得到大赦一般，忙退了出去，朝门外飞速跑去。
待人走远，龙烨羽才再度开口，“想见不想见也就是最后一次见了，快些回去换衣服吧，迟了父皇那不好交差。”
龙祈妤听完他的话，便抬步走出了殿门，一帮宫女连忙随上。
龙烨羽目送她背影走远，才转身回内殿去换衣服。
？含元殿
夜色已缓缓暗下，四周的烛光灯盏却照的整个殿中犹如白昼一般。
“太子殿下驾到，固伦公主驾到。”太监尖细的传令声下，两人缓缓步入殿中。
龙祈妤一进门便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宴局，这次皇帝难得的没有大摆豪奢之宴，外臣似乎都不在场。
坐在正首的是皇帝，左边竟是一向深居浅出的帝后，左边第二、第三个位置空出，并未有人坐，第三位做得是和硕公主龙妖娅，右边而第二位是南帝，第三位是夜君墨，一张桌子很是空余。
“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两人皆是拜下。
皇帝此时倒没再说什么，抬手笑允两人平身，然后吩咐两人入座。
虽然很不愿意，但是按照规矩，龙祈妤是该坐在左边第三个位置，也就是，夜君墨的对面。
夜君墨抬头看着眼前人，她锦衣华服，头上金步摇轻轻摇晃，打下点点阴影，脸上是淡漠疏离的笑，迈着莲步走到他对面，优雅的坐下，整个过程仪态万千，一气呵成仿若她本就该如此，他不禁回忆起之前不狗小节的她，一时间竟觉得眼前人分外陌生。
夜君翎亦是打量着在对面缓缓入座的两人，两人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与其他皇子们常年在宫中养成的傲气不同，他们在言谈轻笑间就流露出来的典雅，恍若与生俱来一般。
而且在两人身上，他看到了在宫中本不该出现的东西，信任，依赖，还有……惺惺相惜。
见到众人皆是不说话，皇帝便缓缓开了口，“南帝此番能来我朝替朕朝寿，朕很是高兴啊……”
“寡人本是晚辈，替北帝朝寿是应该的。更何况，寡人还得谢北帝允了我们的谈和……”夜君翎见皇帝开口，忙收回打量的目光，微微侧首回皇帝道。
“哈哈——”皇帝闻言大笑乐，回道，“朕亦是有利所图啊……希望我们两国能长期和睦，毕竟打起战来，受苦的都是百姓啊……”
“北帝处处为民着想，必将江山稳固，两国即是签了合书，寡人便决不会食言。”夜君翎见皇帝高兴亦是笑，从容答道。
“如此，本殿敬南帝一杯，就为南帝的通情达理。”龙烨羽两人聊得开心便举起杯来，笑道。
“本宫同敬南帝。”龙祈妤见龙烨羽举杯，亦是举起杯来，勾唇道。
“寡人早闻北国太子和固伦公主在战场上雄韬伟略，上次宴会不曾看清，今日一见又多了几分豪情。”夜君翎举起酒杯，回敬两人。
“妤妹妹真是豪爽……本宫虽不胜酒力，但也敬南帝及墨王爷。”一旁的龙妖娅见到皇帝满意的神情，不甘落后的开口。
“和硕公主不必多礼。”夜君翎脸上的笑仍未敛去，再度执起酒杯来喝下。
“早前听说墨王爷大婚在即，本宫也就在此恭喜墨王爷了。”龙妖娅见夜君墨迟迟不举杯，便再度开口道。
话音一落，b bＳ ．Ｊo ＯＹO Ｏ。 ne Ｔ整张桌子的气氛降到最低点。
“哦？墨王爷要大婚了？我们北国的礼仪是会送将婚的一对新人一对和田玉，即是来了北国，本宫等等也拿一套送了墨王爷，讨个吉祥。”坐在一旁的帝后优雅开口，笑的如同慈母一般。
夜君墨从龙妖娅说完话，便一直盯着龙祈妤，虽说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但她却很快恢复了震惊，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一般，待看到此，他才回了帝后，“如此，本王写过北国帝后了。”
“王爷多礼了。”帝后敛起笑容，坐在皇帝旁边，再不言语。
“墨王爷要大婚了？本宫也敬你一杯吧……”龙祈妤很久才按奈下心中那股想哭的冲动，逼着自己勾起了嘴角，“祝墨王爷和岸芷国公主，百年好合。”
“谢公主。”夜君墨举起酒杯，两只玉雕的杯子，在空中轻轻的碰了一下。
好像一个石子打在两人本该平静的心上，激起重重涟漪。
夜君墨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悬崖边的场景，那时的她亦是这样，笑靥如花，说的话，也是这样的冰冷，她说，“夜君墨，保重，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最后四个字的口型，和现在的重合，那时是失去了她的人，而如今，她人在，却是失了她的心。
龙祈妤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她终是把他推出了自己的心，再也不见。
这种感觉并不是释怀，而是重重的痛，痛的她快要窒息。
“墨王爷，本殿亦敬你。”龙烨羽在一旁不露痕迹的扯了龙祈妤一下，便见龙祈妤的笑容更甚，于是他抬手，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夜君墨再度举杯，笑着饮下。
皇帝注视着几人举杯换盏，似乎不打算说话。
皇后和和硕公主各自吃着面前的食物，好像并未察觉桌上的状况。
夜君翎注视着桌上所有的人，两人悲伤，三人不明状况，一人力挽狂澜。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龙祈妤身上，她的一双美目中写满了悲伤，竟让他都有些不忍。
“北帝，寡人再敬你一杯，谢你这几日的招待。”他终是再度举杯，把话题调转回来。
皇帝欣然饮酒，酒桌上的气氛再次回升，能筹交错，直至席散。
？子时？延喜宫
“宫主……昨夜……被发现了。”樊羽翻身进窗，步伐沉重，气息紊乱，像是才受了重伤。
“什么？”夜君翎缓步起身，走到他身边，“谁伤的你？”
“固伦公主和太子。”樊羽轻声答道，“我们派去盯他们的人被发现了，然后他们追我们到云瑶楼，虽是任务未失败，却被她们发现了行踪。请宫主责罚。”
“自己去刑堂领罚。”夜君翎沉默许久，才开口，“四大护法全部回‘暗夜’没有我的指令不准现身，否则重罚。”
“是，属下告退。”
随即，夜色中黑夜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十七章 醒时空对烛花红（一）
且说那日之后南国的人便离开了卞城，龙祈妤借说身体不适，并未随大臣们远送。
龙烨羽去了回来也不是是否刻意，并未提及去送行的事情，龙祈妤旁敲侧击，也未得什么结果。
这宫中的日次愈发无聊，无非就是今日这个妃请了各宫的女眷去品茶，次日另一宫又一人请了大家去赏花。
日子恍惚中便过了八九日。
龙祈妤虽不想去记，却又记得清楚，明日，便是夜君墨成婚的日子。
这几日龙烨羽并未待会什么消息，整个“暗夜”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仅是收敛，是根本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因此龙祈妤一想起来就心烦，越发的百无聊赖，越发的闲的发慌。
这正想着，忽闻太监尖细的通传，紧接着便见龙烨羽一身朝服走了进来，显然是刚下朝就过了来。
龙祈妤见此忙命人摆上早膳，两人坐在桌边，等桌上已被零零散散的摆满，撤了人，才示意龙烨羽说话。
“染儿说，樊梦已经回南国了。”龙烨羽见人皆散尽，捻起桌上一块糕点，放入嘴中，缓缓说道，“我怀疑，我们伤了樊羽，引起了‘暗夜’的警觉，所以，全部人都撤回南国了。”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龙祈妤闻言不满的开口，南国……他们要怎么追查？
“汀澜城有了洪灾，我要押送干粮过去，午时启程，你可要随我去？”龙烨羽待她话落便接过口来，“若是去，我们还能去南国查一查。”
“真的？当然去！我这就去找父皇！”龙祈妤闻言一阵高兴，即刻便站了起来。
“喂……”龙烨羽还未来得再度开口，身边的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他无奈笑笑，亦是走出殿中，回自己宫里收拾行装。
而后，皇帝自然是允了龙祈妤的要求，两人便随着押送的军队缓缓上路。
不知是不是因为北国皇帝刚走不久，这一路格外顺畅，次日的清晨几人便到了汀澜城。
此时大水已退，这些干粮一到，立即就被拿来分发。
待散完粮食，已经过了午时，汀澜知府领着几人在驿馆安顿下来，很是恭敬。
又是一顿山珍海味的午膳过后，龙祈妤借说身体不舒服，率先回了房间。
“妤儿……”龙烨羽紧随她进了房间，“你……”
“我想去看看他。”龙祈妤不等龙烨羽开口问，她便说了出来，声音由大变小，“我就是想看看，什么都不做。”
这一路龙祈妤分外不安，龙烨羽看的仔细，越接近汀澜城，她便越沉默。
以至于龙烨羽一度责问自己，是否应该带她出来，本是想让她散散心，现在看来，怎觉得越弄越糟。
他抬眸，对上的是龙祈妤祈求的眼神，思度很久，终是叹了一口气，“申时，我陪你去。不过，你得听我的，叫你走就得走，而且不能被他发现。”
龙祈妤定定的点头，这一路的纠结，她终究还是想再见见他，心想着，也许见见，便死心了。
晚宴那晚上她回殿中以后哭的很伤心，裹在被子里，没有人知道，他终究是她心中的痛，她只能让自己更痛一点，这样，就能冷静下来，不要再想他。
今天开始，他就属于别的女人了，而她，只是去见证一下，确认一下。
龙烨羽说完便走了，龙祈妤一个坐在窗前，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一会儿心痛，一会儿心暖，他给她的记忆那样多，多的塞满了她的脑袋，让她忘不掉，戒不了。
？酉时
时隔一月，龙祈妤又再度出现在了陌城，她又穿回了那身白衣，挽起了长发，好像一年前，刚刚来到这里一样。
只是，在她身边的人，由那个她爱的，变成了她的亲哥哥。
不觉间天色已昏暗，两人离将军府越发的近。
龙祈妤无奈的笑笑，离开时，想的是，两年后回来，披着嫁衣，嫁给他；而现在，她回来了，仅一个月，却是来偷偷参加他的婚宴。
心瞬间痛的如同刀害一般，沿路的地上还有飘洒的彩纸和红花，似乎在宣告着这场婚礼的盛大。
他必是八抬大桥，英姿飒爽，高兴迎娶；她定是一袭红妆，款款入轿，欣然嫁予。
最后也就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徒留她一人多余。
耳畔已经有喜乐的声音传入，她一路不语，龙烨羽也一反常态的不拉她说话，两人走到绕满大红绸缎的宅院门口，停了步。
“你确定要进去？”龙烨羽看着已黑透的天色，思度着不会被发现，便出口问道。
“嗯。”龙祈妤沉默了一刻钟，终是点头，两人一个翻身，进了高墙。
墙内，红色正浓。
两人落在正殿对面的屋檐上，借着村荫的掩护，屋内的景色，一展无遗。
入耳的声音分外刺耳，龙祈妤觉得，连心都一起被刺痛了。
“一拜天地，愿爱与天齐。”喜娘婉转的一声，便见穿着喜服的两人，缓缓跪下，静静一拜。
龙祈妤的目光落在夜君墨身上，他一改平日的沉重，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分外英气逼人，嘴角略微勾起，动作中没有一丝的犹豫。
她看着，看着，眼睛像是被刺痛了一般，一闭一睁间，便见晶亮的液体缓缓的流了出来。
“二拜皇帝，谢吾皇赐婚。”喜娘又是一声，两人转头，对着坐在上首的夜君翎，再度拜下。
夜君翎轻轻一笑，道一声请起，随后，祝福声不绝于耳。
龙祈妤怔怔的看着，天地间好像除了红色，就再没有别的颜色，而那红色越看就越发耀眼，好像一片汪洋，要淹没她，让她窒息。
“好儿，走吧？”龙烨羽见龙祈妤已略微有些抽噎，便欲带她离开。
却见龙祈妤摇摇头，她薄唇中轻轻挤出三个字，眼中又有泪光泛出，“再看看。”
“夫妻交拜。”喜娘这一声，愈是响亮，好像重重的敲在龙祈妤心上一般。
龙祈妤瞪大了眼睛，那个穿着红衣的男子，是夜君墨没错，他一如初见时那样笑着，只不过，那时的笑，ＢＢＳ ． joＯYOo．ＮＥＴ是饱含杀气，而这时，却是温和的不带任何芒刺，被摸去了所有的菱角，生怕伤到的眼前的人。
龙祈妤多希望他仍如初见时那样，对着面前的女子笑的饱含杀意，她多想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为他再次杀了面前的人，杀了所有染红了他一身白衣的人。
面前的两人终是拜下，喜娘一声礼成，龙祈妤重重的咬下嘴唇，与此同时，她尖利的指甲用力的掐进了肉里，血腥味蔓延在味觉和嗅觉里，如同入目的红色一样，让她痛，却让她冷静下来。
夜君墨牵了蒙着盖头的人缓缓朝房间走去，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到最后只变成一个红色的点，消失在龙祈妤眼中。
若说之前楚纤纤在，龙祈妤还抱着一丝奢望，他毕竟没娶她，而现在，他娶了另一个女人，一切，都已经定了。
他们，擦肩而过，再无了关系。
夜君墨拉着旁边的女人走过昏暗的走廊，缓缓步入他们的新房。
他的脑海中放过一道缩影，走的前一天晚上，宴毕，他想去找龙祈妤，靠近云鸾殿寝宫，却闻里面传来她的哭声，一哼声，一呜咽，都像打在他心上一般，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