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不语。
银毛道：“你不在时，那小子一直在做恶梦。”
“什么噩梦？”
“听不懂，他一直在哭，梦话说的乱七八糟，但只有一句非常清晰。”
“哪句？”
“他说你变蓝了，一边哭一边说。”
“啊。”
我应了一声。
是不是我也该放弃了。
第三十七章
我用手指卷着头发，漫不经心的问银毛：“那小子有什么事吧，还没睡醒？”
“不知道，可能他累坏了吧！”银毛的耳朵动了一下。
这是他说谎时的习惯动作。
“他到底怎么了？银毛，你的耳朵抽了，有蚊子吗？”
银毛的脸色变了变，看着我叹道：“术士，你有时还真敏锐啊！”
我一听，有问题。
“他不是没睡醒，而是睡不醒了！”
“啪”，捋着头发的手指扯断了一根头发。
“什么叫‘睡不醒’？”我忽然感到全身血液好像不流了，积在原地，我的身体好沉。
银毛有些同情的看着我：“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难道没发现他失魂了吗？”
“什么，失魂？！”沉重感猛然加重。
我飞快回想最近沙阳野的反常表现。发现他变得很嗜睡，还总莫名其妙晕倒，这的确
是失魂的症状。更可疑的是，他从不让我听脉。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在丢魂吗？
看着我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银毛苦笑：“你还真是神经大条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
银毛不做声，似有苦衷。看他这样，我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是那三个日本人干的吗？”
“应该不是，他失魂是因为中了奇毒，中土才有的毒草。”
“什么毒草？”
“七勾莲！”银毛皱眉道。
七勾莲是一种非常奇异的药材，名为‘七勾’亦作‘七钩’，相传服用此草的人会在七七四
十九天内丧失一魂，从此以后，一年被勾出一魂，直至七魂殆尽而死，且死者因魂魄不
整而永世不得超生。一般在需勾魂的法事上才用这种毒的植物。
“是法事？”
“术士，你没听说过，这毒草可以入药吗？”
“入药？”我身上的血开始结冰。
“做药引！”
我捏紧拳头，惨白的指关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在心里咬牙切齿。
沙阳野，你这个大傻瓜！
“怎么才能救他？”我低声说道，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涨潮一样起伏，就是出不来。
“有倒是有。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能救他。”
“谁？”
银毛非常不情愿，但还是说了。
“‘昆山王主’！”
我也苦笑了一下：“‘拿魔吗’？”
果然是个我们都不情愿提及的人物。昆山众王之主，西王母钦点的接班人——拿魔
，全名那摩罗珈耶，因身怀异能而被昆山众王尊为拿魔（意为统心者），管理昆山众国。银毛的青丘国就处于昆山东方，隶属于拿魔的统领范畴。拿魔曾定下规矩：任何昆山
中人不得私自逃往其他地域，违者将由本族人抓回并自行处理。我和银毛都算的上是有
案底的。银毛是被好奇害惨的狐狸，出来玩但没回去，稀里糊涂的就滞留在人间了，后
来乐不思蜀索xing落地生根，不过他的老祖宗无疾狸是铁了心要把这个狐崽子连根带藤的
扯回老家。于是那个魔狐就取了昆山王主的出山令下山追捕银毛。而我因为身份特殊，
非人非妖非神非魔，加上这一千年来比较遵纪守法，没惹出什么大事。即使阎王对我赖
在人间的钉子户行为恨的咬牙切齿，和我相距不远的拿魔对我的存在却睁一只眼闭一只
眼。不过如果我们去找他“帮帮忙”，真的和找死没什么差别。
“术士，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情愿你恨我，也不想看你去送死。”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有点疲惫，闭上眼睛。
“要是有我早就想了！”银毛晃了晃他的白狐狸尾，“拿魔的冥术（操纵灵魂的法术。
人有七魄三魂，可以用术抽取，也可用术召回）仅次于阎魔大人，灵医术又是昆山之最
，除了他恐怕再没人能救他。”
“他现在怎么样了？”
“几天前刚失掉中枢魄，所以精神恍惚，加上近期强行开天目，要不了多久，怕是连
英魄也保不住了。”
“我不怕见拿魔，只是……”
我有些犹豫，就怕这次把银毛拖进浑水。
“这么犹豫不决可真不像你，呵呵。”
“……”
银毛笑了一下，狐狸头变囧囧类模样，然后全身白毛渐渐褪变成白衣，金色的眼瞳在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异常明亮。
“别担心，有希望总要试试啊！时间不等人的。既然你都不怕，那我们就去呗！呵呵
，要不是当年你冒死救我，早就没有现在的我了，鬼术士。”
银毛就记恩这点来说就比许多王八蛋人类可爱，让我更不忍心带他涉险。我有些复杂
的看着他。
银毛不耐烦，大爪一挥：“哎呀！去，我们只是有可能有事，不去，他是一定会出事。一千多年了，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喜欢的人，要懂得珍惜啊！”
他凑过来，身高刚到我的眉轮骨，伸出带着狐毛腕镯的手，轻轻在我的脸上抚了抚。
我顺势握住他的手，像握住一个亲人，贴着脸轻轻摩挲。这只手的温度比我的体温略
高，握着它刚好感到一丝适宜的温暖。沙阳野的手则不然，他的手温太过炽热。可是天
意弄人，我偏偏却想握着那只能将我灼伤的手，想牵它一辈子。
对于银毛，我只能默默祈祷将来会有一双更合适的手来握住它。
第三十八章
将银毛劝回去睡觉，我回头看了看阳台，刚才那个魔狐一直在那看着我们，或者说一
直看着他那个小主子。
“呵呵，这不是有个候选对象吗？”我自言自笑。
去厨房，开冰箱取出冷藏的血袋。然后坐在地上，打开一袋，慢慢的喝。
毁掉心脏之后，我的本质上更接近于“鬼”，所以平时喝人血也不怕会有什么排异反应
了。因为毁了“心”，就表示放弃了身为“人”，而采用“鬼”以魂生存的方式。沙阳野说的没
错，我变“蓝”了，成了如假包换的鬼。
这里的夜晚很安宁，天空很漂亮。明天我去昆山找拿魔，就看不到这片夜空了。闭上
眼，回想这些天过的日子好像梦一般，每天醒来，第一个看见他流口水的傻样，然后捏
住他的鼻子看着他憋醒，吃饭，斗嘴，把对方当抱枕，靠在一起看一个叫电视机的方盒
子，晚上为谁在上面，像小孩子一样以极其没水准的拳脚互殴，当然一般都是我单方面
施n。u。e，把他打到抱头鼠窜。现在我只能苦笑，揍他一顿都成了奢望了。我郁闷的又开了
一袋血，灌了一大口。第一次喝人血是在隋朝，我咬了一个暴n。u。e的囧囧，充满肥油的颈
子着实让我一阵干呕，但囧囧的血的确好喝，人间美酒佳肴的滋养，冷酷个xing的熏陶，
不像有的人血，热的让我难以下口。后来渐渐对血腥味不那么排斥了，直到遇上沙阳野。他不希望我再杀活人取血，他一直希望我起码可以活的像个人，可他不知道，有些事
情仅仅用希望是不够的。正如我无力改变我的命运，无力改变我不是人的事实。也许没
有我，他可以活的更好，有完整的家庭，有正常的亲情。是我的存在改变了他的生活轨
迹。
可我真的不想就这么放手，我不甘心。胡思乱想中，我靠着冰箱门睡着了。
“老鬼！老鬼！你醒醒！”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沙阳野正咧着傻笑。
“人老了就是觉多，呵呵！”
我们好像又回到从前，他的头发又长了许多，金栗色的发梢垂在眉间，大大的猫眼正
看着我！
老天！如果这是梦，千万别让我醒。我有点动情的伸出手，一把把他揽进怀里，久违
的触感让我情不自禁对他一通蹂躏。
“哎哎哎！臭老鬼！弄乱我发型和你拼了！”沙阳野一边挣扎，一边乘机在我身上揩油
，还装出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
我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将他压倒，用手把他箍在身下，再也不让他离开。
“讨厌啦！”他故作娇羞，平时我一定会狠k他一拳，现在我只想吻住这张从不会说好话
的嘴。
“唔……恩”
沙阳野惊讶的睁大眼睛，略黑的皮肤染上红云。
我们一上一下，默默对视。
“那个……恩，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我埋首于他的颈间，贪婪的呼吸着他的体香。
“让我，嗯，上一次？”
“先给个理由！到时我可以考虑怎么宠幸你！”我微笑，身体早就有了反应。
“哼，小气鬼！我快死了，你也不让我上一次嘛！”
那个“死”字把我刺得一下子呆住了。
沙阳野的眼里流出血泪，越来越多，衬得那张笑意淹没于悲伤的脸诡异异常，最后他
的表情凝固了，一个血流满面的微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傻了。忽然心口异常疼痛，我死死抓住那个位置正渐渐渗出
鲜红。我伸手探入，原来心没有了，可为什么还这么痛这么沉。
我转头，发现沙阳野正像水蒸气一样消散，脸享荣华一般，一会儿竟变成了玄。
“不要，别离开我，别在留下我一个人！”
我抓着心口吃力的爬向他，拼尽力气却只喊出沙哑的声音。
“我不要什么长生不老，你们都回来啊！长生不老有什么好，总是被留下的那一个，最
孤单的一个！你们回来，回来啊！别离开我！”
“扑通”一声，我重重扑倒在地上。
原来是场梦！
我苦笑，梦里都知道要失去他了。索xing趴在地上，早已习惯他的存在，如今就要失去
，心里难过的要死。我用力睁大眼睛，但眼球依旧是干的，欠了许多的泪，一滴都流不
出来。
天快亮了，但我一点也不想动，再过一会儿，阳光就会照到我身上了吧？
我闭上眼。
这时，黑色的披风披在我的身上。毛毛的爪子托起我的脸。
“傻瓜，想烧成灰啊！”银毛正心疼的看着我，然后将我揽入怀中。我反手抱住他，头
贴在他胸口蹭了蹭。我们就这么靠在一起，直到沙阳野的出现，也没有分开。
“！”
沙阳野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们，咬着苍白的嘴唇，看着我一言不发，似乎在等我解释。
银毛想起身，被我一把拉住。他怕我摔倒，不敢再动，只是用眼神质问我。我亲昵的
搂着银毛，还对沙阳野无辜的笑。
那个小傻瓜果然气得浑身发抖，脸白的像死人，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银毛叹道：“死术士，人家刚刚苏醒，你就给他看这么刺激的画
面，不怕把他逼疯了？”
“刺激xing不大又怎么能瞒住他？”我欠了欠身，“起码这段时间，他是不会再理我了。”
“切！我看你比我还像狐狸！”银毛白了我一眼，“我去看看他，是不是找绳子‘自挂东
南枝’了！”
“去你的！”我用力敲了一下他银发散乱的脑袋，“我男人的神经才不会那么豆腐渣。”
一个念头闪过，如果他真的忍得住，是不是就说明他不在乎我了。
真是矛盾。
明明爱，却伤害，人与鬼的爱，注定无奈。
第三十九章
他果然再没理过我，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看银毛的眼神明显有了敌意。
“啊嚏！”
银毛打了个奇响的喷嚏，埋怨的看着我：“现在可是三伏天，我怎么老觉得后背发冷
呢？”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还好戴着面具，银毛看不到我的脸。
魔狐映月背着沙阳野跟在后面。
为了赶路，我们三个在白天公然使用御风术，真不知道那天上海的早间新闻会怎么播。
银毛一边回忆，一边探寻昆山溢出的微弱灵息。
昆山存在于人间秦岭的位置，与之相重叠却又是一个独立的领域，入口每六百年变换
一次，根据东西南北依次轮流，银毛离开那次入口正好落在紫柏山，所以我们才遇到。
这次又不知道在哪里。
“东访青龙，西召白虎，南寻朱雀，北问玄武，吾之所求，所在何处，吾之双足，所
踏何路，去也！追月寻息爪！”
数道银丝状的光从他尖锐的指爪中飞出，游动着落向地面。
“呵呵，这下应该能省很多力气！”银毛笑笑，收起爪子。
仅仅一瞬间，我看到他的指爪上渗出了血。
我顺势握住他藏起的手。
“唉……”银毛想抽回手，被我攥住。
“别动！”我把真气提出，抚去上面的伤口。银毛有些不知所措，刚治愈就抽回爪子。
“到，找到了！”银毛收回一丝银线说道。
唉，这家伙还是那么单纯，我看着他没有控制好灵能，着落时差点摔成倒栽葱。
又回到久违的地方了——秦岭，看来我和它还真是渊源匪浅。
银毛和他那个忠心耿耿的魔狐仆用青丘语说了一阵，魔狐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微
微掠过一丝惊讶，但神经和我一样粗的银毛根本没看出来，还在那手舞足蹈，似乎在说
服对方。
魔狐映月颇庸意的瞪着我，他在埋怨我带他的主子涉险，我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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