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笙箫- 第14部分

我想我必须从高三说起。高三之前我和城就是很好的朋友了，但高三之前娟和城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也就是说，娟并不是因为城才和我疏远的，在她和城接触之前，我和我的承诺以及等待就都对她没有意义了。我曾经也问过娟，是什么让她会在高二就把我们曾经的一切抛下？她只是说，高中的她和初中的她扮演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的确，娟在初中时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可是高中的她，从高二起性格开始孤僻起来，她总是躲开我，总是一个人一声不吭读着书，而我也因为自己的逆来顺受和她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断了。升入高三的时候，班主任再一次排座位，我像往常一样离娟很远很远，可是，城和娟终于碰在一起了。（可见班主任在中学的爱情故事里扮演着何其重要的角色。）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城和娟的相遇，那就是相见恨晚。郁郁寡欢的娟变得有说有笑了，稳重的城也开始被老师在上课时点名说不要讲话。他们是从孙燕姿开始的，他们都喜欢听孙燕姿的歌——当我听人们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失败，因为我一直以为娟最喜欢的是萧亚轩，我以为就像我永远喜欢郑智化一样娟会一直喜欢萧亚轩，可是一年后她就换成了孙燕姿我却不知道。（2001年娟家换了电话号码我也不知道，以至于在暑假里，我在刚刚申奥成功的北京想要跟她分享喜悦时，打了N个电话都不通。我们之间的信息不畅在高二达到了顶峰。）总之城和娟之间有了很多话题，课间的时候他们那一块儿总是不断地爆出笑声，成为整个教室的焦点。而我呢，我很擅长逗乐子，坐我后排的女生也经常被我的笑话逗得不行，再加上经常和阿熊还有八戒在一起，我们每天都有很多的笑料（尽管每天午夜我都会为失去娟痛心疾首），可是在听到久违的娟的笑声的时候，我讲不出好玩的笑话了，我在吃醋。

城在班上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前三，几乎都是第一，可是他并不是书呆子，他会踢球，是班足的最佳射手，他会听歌，孙燕姿和周杰伦是他的最爱，他还会写打油诗（至今我还记得他的那首仿《卖炭翁》的《读书郎》里面的一句：心忧书贵愿盗版。还有那首“大风起兮尘飞扬，莲花中学玻璃响……”）。他非常有领导和组织能力，班上捣蛋的班主任也管不了的男生唯独会给他面子。他还特别会照顾人，从后来我在北航摔那一跤他对我的照顾可以看出来（北医三院离北航有几公里，他在一个雪夜往返两次）……去年国庆假期的时候，我们在一张床上聊了一个通宵，他的谈吐与一些看法让我深受启发——那一夜之后我和他才真正达到了心意互通的境界。总之从各方面说，城都是个非常优秀的男生。尽管在很多人的眼里，我的头顶也有光环，尽管维和萍都曾说我并不比城逊色，可是我无法自信起来，因为我心爱的娟选择了城而不是我。

但也正因为这样，潜意识里我偏偏老爱拿自己和城比，结果总是越比越伤心。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高三时老师布置一篇命题作文《同学画像》，我偷偷地看了娟的那篇，她写的是城，里面满是赞叹的言语。当时我看完特别心酸——醋坛子翻了，同时又非常非常地不服气，因为她所说的城的优点我觉得我身上都有甚至比他还要好，他会踢球可我才是队长，他了解明星动态可我对经典老歌一网打尽，他有文学才能可我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我拼命地想证明给自己看：我不比城差！我更想证明给娟看，可是我根本没有能力证明即使证明了我也知道，娟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他的一切在你眼中都是好的，你根本不会去在意别人比他好还是没他好。但是如果他不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视而不见。

整个高三上学期基本上就在不断的模拟考试和吃醋中度过。娟变本加厉地远离我，我也无法再和城坦然地独处（虽然我们在球场的配合依然很犀利）。那时同桌八戒总在不断劝我放开，其实我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放开了，猪一直说：其实他们俩真的很配，其实他们俩真的很配……于是我不得不承认，在城和我之间，一般女孩子都会选择城，他比我更能给人安全感，相比而言，我是一个脆弱的人，飘浮不定的灵魂。

总之那时我渐渐地接受了城和娟比我和娟之间现实的想法，所以才会在一个雨夜把伞交给城，让他送娟回家；所以才会在娟的17生日那天，一个人想象着娟家热闹的场面，想象娟接受城的祝福时的甜蜜。

我说过在娟的17岁生日那天，我觉得这个女孩已经无情到了我无法接受的地步了。我真的很恨她，恨她把我彻底地遗忘，甚至决定永远永远不要再理她。可是寒假过后，一切突然有了转变。

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寒假过后，我提前一天回到学校，听一个以嘴巴长著称的同学说，娟和城，还有菲和肉胚，他们此时正在玉壶山玩（那里有最绿最修长的翠竹和最美的淡雾）。不能排除那个同学故意打击我的可能，总之我恨恨地对他喊：关我屁事！（然而后来偶然地在同学那儿看到他和她在竹林溪边的合影时，我又忍不住哀叹。）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三人行（2）
可是我突然发现娟对我好了起来，她甚至开始主动地找我说话了。

去年和城长谈的时候，他告诉我，娟在收到我托珊子转交的生日礼物后，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她对城说，她伤害了我，欠我很多，她有些后悔不该那样无情地对待我了。娟说，还有最后的几个月，我和她就再也不能处在一个屋檐下，她没太多机会弥补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否则她会后悔一辈子。城说当时他努力地劝娟不要那样做，他对娟说，爱情根本不是可以弥补的东西，她以前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让我死心现在她已经做到了，她这样做只会前功尽弃，只会让她和我之间更糟。可是娟坚持要弥补。

城就是这么厉害，如他所言，娟的弥补让我和娟之间更加糟糕。

其实一开始并不这样，人一开始总是容易满足的。娟主动地接近我时我在寒假积压的对她的恨立刻就消失殆尽，我受宠若惊，我高兴地努力地迎合她，甚至有一天晚上，那天外面下着江南特有的淅淅沥沥的梅雨，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们坐在一起，我们谈了很多，化解了许多因为没有及时交流而产生的误会，我甚至给她唱歌，那首郑智化的《我亲爱的宝贝》：

我亲爱的宝贝

郑智化　

不要再流泪

我亲爱的宝贝

孤单的时候　

学着顽皮的嘟个嘴

天天照着镜子　

有没有一天比一天美

抱着希望入睡　

笑容在梦里找回

我亲爱的宝贝　

人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故事

快乐的日子需要悲伤点缀

就像黑夜过后有阳光作陪

我亲爱的宝贝　

勇敢的人不会有失败的名字

就让我一生陪你席手走过

让生命永远找不到后悔

娟说我也给你唱一首歌吧。我想听她唱《一帘幽梦》，或者是萧亚轩《回忆信笺》，可她说她都忘了怎么唱——是的，早就忘了。我以为她会唱她最喜欢的那首《天黑黑》，可是没有，她唱的是：

我不是你的天使，我也不懂你的天堂，当月光变成你的目光，我不看你过往。

我一下子从幻想中醒过来——月光永远不会变成我的目光。我知道娟的意思其实是我不是她的天使，我不懂她的天堂。我明白了娟突然的好，不过是对我的一种补偿。

然后我们接着聊到了城，她说城的时候劲头一下子提了起来，可是她说的是：我和城真的只是非常好的朋友，是很好的知音，我觉得被人怀疑我和他之间的单纯，做人真是失败。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干脆利落，典型的高中的娟的形象。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娟当初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澄清她与城的传言。我因此一年多的时间都不知道娟和城之间的真正关系。唯一的解释是她和城之间真正产生超出友谊的感情，是在她说这句话之后。总之一年多时间里我一直觉得城和娟只是好朋友，就像我和维、萍一样。所以在去年她的第二次高考后，我才会那么毫无顾忌地向她再次表白。

听完她的歌声之后的日子——距离高考不过几个月，我竭力地想收起自己的爱与恨，努力地想按照娟的想法（她甚至比我还努力），和她做朋友。可是，我那无法改变的惰性又出来捣乱了。快两年了，我太习惯她对我的不理不睬，太习惯一碰见就各自转身，太习惯只要我在场她就一声不吭，太习惯只在远处偷偷地看她的背影……我无法坦然地面对这份仅仅是愧疚的感情，我不需要补偿，我不需要愧疚，我要的是爱，是真真切切的对我的爱！——我是多么地不会知足。

终于有一天，很远我就看见她了，我知道她也看见我了。我们面对面在不断地靠近，还有五十米，四十米……各种打招呼的词语比如hello、hi、吃饭了吗、干嘛去啊，不断地我在心里轮流转动，我的脸在不断地在各种表情中挑选：是该欣喜，该微笑，还是无动于衷？（我相信与此同时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越来越近了，二十米，十米，还有十米我们就要会“遇见”了，我们会互相说一句hi然后擦肩而过，接着互不影响地去各自要去的地方，并在剩下的几十天里继续这样的动作。——然而没有，我们没有：就在我和她都已经选好该用的问候语和表情的时候（我几乎感觉到了自己嘴角的肌肉正在制造微笑），我突然地左转走上了另一个岔道——我觉得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本意，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我是在谁的指引下，也许就是在上帝的指引下——那么自然而又不自然地避开了“相遇”。那一瞬间我看见娟的惊愕的表情我都要哭了，真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听着背后娟的脚步声不断地在心里祈求她的原谅。

可是她没有，直到高考，我和她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如果连打招呼都需要如此大的勇气，这种朋友，我做不下去。我想她也是。

高考前的一两个月，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和她相互躲避，下晚自习后却早早地躲在她回家必经的路口的墙角，远远地看着她捧书在怀的背影。她呢，也许为了清除流言，和城也没有像以前那么近了，我也就更相信她那晚对我说的那句话。

高考的前一天，她给了我一封信，一封道歉信。总之看着她的信，我觉得自己在被她伤心的同时，又何尝没伤她的心。那天晚上我失眠了，高考前的那个晚上，我一方面害怕自己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岔道，会让我永远不可能过另一种生活，另一方面也在自责，何以让人给你写这样的一封道歉信？第二天我们遇见了，我主动地告诉她我昨晚失眠了，她笑着说没事没事。后来果然没事。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她填的是江西财大，我便在第二志愿里也填了江西财大。我希望假如我没能上成北广，能和她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四年，也许可以找回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也算一种幸运。记得那天是她帮我涂的志愿卡，涂得很黑很黑。接下来等待结果的日子我便一会儿希望上北广，一会儿又希望和她一起漫步林荫道。

可是对不起，老天的答案是，我上成了梦想中的北广，她却不得不重新复读一年。那时我就在考虑也许我和她真的没有缘分。后来在我离开家的前一天，就是2002年9月12号，我决定忘记她，因为我想我会在北广遇见代替她的人（可惜晨没有做到，楠更没有没做到，她也不是北广的）。那天我绝对没想到一年后的同一天，2003年9月12号，我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和城分别到了北京报到。既然我决定和娟只做朋友，所以和城也放开了，可是事实上在内心深处，我依然对娟的亲他远我耿耿于怀，甚至也在怀疑他和娟是否真的只是朋友。大一的上学期和娟写了很多信（只有在见不了面的时候，我和她才能稍微融洽一些），那时我在北广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复读压力很大，于是我们相互鼓励，现在想想，觉得那是除了我们曾经“相恋”的岁月外和她最好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时，她说我终究会遇见一位把我当成生命的女孩——她预言了楠的出现，可惜楠说那句话含太多冲动的成分。也就是在那时，她说她明年也要考到北京来，要和我一起爬长城，一起游北海。可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她不想去大城市上学她只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读张爱玲。那时我隐隐约约地在怀疑，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我只能想，是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城。可是我只是怀疑，因为娟对我说的她和城只是朋友，所以我宁愿相信她的这句话。其实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我对娟依然有感情，否则不会将她的话奉为神明而宁愿不相信自己的感觉。

然后是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跑到莲花中学去找她，发现她并没有向自己想象中那样被书本压得很瘦弱，我很高兴。我们聊了会儿天，只有五分钟，只可惜和她说话远没有写信爽快，经常一会儿没人说，一会儿又争着打破沉默。临别时我对她说：在北京等你哦！她点了点头。

然后我回到了北广，经历了非典，经历了楠。　。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三人行（3）
在她的第二次高考的前一天，2003年6月6号，真的，我竟然在北广发现了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孩子，我绝没有使用什么写作手法，的确就是和娟长得很像。可惜见到那个女孩时她正跟她男朋友那儿撒娇呢！（而初中之后的娟也许从不撒娇了？她是个特立独行的很又个性的女孩，我甚至从没在高中看过她穿裙子。）到现在快一年了，和那个女孩经常见但我从没想过要去追她，我知道她不是娟。那天晚上我第一时间给娟打电话告诉她，说有个这么像你的女孩在北京肯定预示着什么，她笑着说你别哄我开心了（她到底不知道我在她面前不会说任何假话）。然后我给她唱了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一生有你

水木年华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