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Wheel of Time(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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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轮-Wheel of Time(英文版)-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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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珀林急忙说道,“我希望您别再说这件事。我不能……像您这样。”

“如你所愿,小子。既然你愿意,就去当你的山羊自欺欺人好了。难道你不想找到安全?”

“我没有自欺欺人,没有什么好欺骗我自己的。我们想要的——”

“我们要去卡安琅,”伊文娜坚决地插口道,“然后去塔瓦隆。”

珀林合上嘴,迎上她愤怒的目光。她的怒气中也有对他的一份。他也明白,她只有愿意的时候才会服从他的领导,但是她至少应该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你怎么想,珀林?”他自己问道,又自己回答:“我?啊,让我想想。是的。是的,我想我会继续上路。”他朝伊文娜温和一笑:“好了,伊文娜,我们俩都决定了。我想我会跟你一起去。做决定之前讨论一下真不错,是不是?”她脸红了,但是仍然紧绷下巴。

伊莱迩冷哼道:“斑纹说,她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决定。她说,那个女孩的根深深扎在人类的世界里,而你——”他朝珀林点点头,“——则在人类和狼族之间。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跟你们一起南下,否则,你们要么饿死,要么迷路,要么——”

烙印突然站了起来,伊莱迩扭头看着这匹大狼。过了一会儿,斑纹也站了起来,走到伊莱迩身边直面烙印的目光。场面一时僵硬地持续了很久,然后烙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斑纹抖抖身子回到原位,重重地躺下好像没事发生似的。

伊莱迩看到珀林疑问的目光,回答道:“斑纹是这个狼群的头领,”他解释道,“若论力量,群里有几头雄狼可以跟她相比。但他们都知道她最有智慧。她不止一次地挽救了整个族群。只是,烙印觉得他们正在你们三个身上浪费时间。他最痛恨半兽人,听说这么南的地方有半兽人,他要去杀它们。”

“我们理解,”伊文娜松了一口气回答,“我们真的能自己找到路啦……当然,得请您给我们指点一下方向。”

伊莱迩挥挥手:“我说过斑纹是头领,对吧?明天早上我会跟你们一起南行,群狼也会。”可惜,这不是伊文娜最想听到的决定。

珀林沉默不语。他能感觉到烙印的离开,而且这匹带伤疤的雄狼不是唯一离开的,还有十来匹狼,全是年轻雄性,大步慢跑着跟在他身后。他想要相信这是伊莱迩给他造成的幻觉,但是他办不到。离去的群狼在他的意识里消逝之前,他感觉到了来自烙印的想法,鲜明得如同他自己的想法一般。是憎恨。憎恨和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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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沿河而下

远处传来空洞的“嗒嗒”声,是滴水声,经过一次又一次回响后,已经无法追溯它的来源。从宽阔的石砌尖塔平顶向四面八方伸展出一座座石桥、一个个没有护栏的斜坡,打磨得十分平坦,镶嵌着红色和金色的条纹。每一座桥都通往另一个尖塔,每一个斜坡都通往另一个尖塔或另一座桥。迷宫在黑暗中无尽地伸展,向上向下,一层又一层,没有起点,没有终点。黯淡的光线下,不论往哪个方向看,视野所及,景色都是一样的,头上、脚下,一样。光线太弱,岚无法看得十分清楚,他也不愿意看得清楚。有些斜坡通往一些平台,平台正下方也是平台,他看不到它们的底部究竟是什么。他竭力寻找出路,因为他知道这是幻象。一切都是幻象。

他认得这个幻象,他已经到过这里不知多少次了。不论他走了多远,不论他向上、向下、向任何方向走,都只能见到带着光泽的石头。这些像新翻泥土一般黑暗的石头侵蚀着它周围的空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甜味。坟墓的味道。他想屏住呼吸,但那气味充满了他的鼻孔,像油一般黏在他的肌肤上。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动静,他立刻定在原地。此刻,他身处一个尖塔的顶部,没有藏身之处,唯有半蹲在环绕顶部的围墙后面,迷宫里到处都是能看得见他的地方。空气充斥着阴影,却没有更深的阴影可供躲藏。光线不是来自灯、灯笼或者火把,而是像是从空气中渗出似的存在着,强度勉强够看得见,或者,被看见。不过,静止不动还是能提供少许保护。

又有动静了,这次岚看得很清楚。是一个男人,正沿着远处的一个斜坡大步往上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因为没有护栏而掉入下面的虚无之中。他虽然走得匆忙,但是举止显得颇为庄重,身上的斗篷随着他的走动泛起波纹。他边走变转头四处搜寻,搜寻。黑暗中,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岚只能看到男人的身影。不过,用不着走近,岚也知道他的斗篷是鲜血的红色,那双搜寻的眼睛如熔炉般冒着火焰。

他的目光沿着迷宫游走,试图看清巴’阿扎门还要走过多少路才能到达自己所处的尖塔,却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在这里,距离都是虚幻的,这是他学会的又一个教训。看起来很远的地方也许只要转一个弯就能走到,看起来很近的地方却怎样也走不过去。唯一能做的,就是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做的事:不停地走。一直走,不要思考。他知道,思考很危险。

然而,当他转身向着远离巴’阿扎门身影的方向走开时,他不禁想起了马特。马特是否也在这个迷宫的某处?又或者,有两个迷宫,两个巴’阿扎门?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他转移心思,不再细想。这一次是否跟拜尔隆那次一样?如果是,为什么他找不到我?这令他稍微安心。安心?见鬼啊,这有什么可安心的?

他曾经跟巴’阿扎门有两、三次擦肩而过,他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只记得自己逃了很久很久——到底是多久?——巴’阿扎门在身后徒劳地追赶他。这次跟拜尔隆那次一样?还是说,仅仅是普通的恶梦?

一呼一吸般短促的瞬间里,他明白为什么思考很危险、思考什么事情很危险了。每一次,一旦他容许自己想到这一切是一个梦,空气就会立刻泛起微光,变成凝固的胶结物,令他双眼模糊一片,身体动弹不得。这种情况会维持一瞬。

他跑进了一个以荆棘砌起的迷宫。酷热如含有沙砾一般刺痛他的皮肤,喉咙早已干渴。这种情况究竟持续了多久?汗水在流出来之前就已经蒸发,双眼如火烧一般灼痛。头上离他不远处,黑铁一般的狂躁云层像沸腾似地流动着,迷宫中却没有一丝微风。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这个迷宫有点不一样,但是这个想法随着酷热蒸发了。他被困在这里已经很久。他知道,思考很危险。

脚下的路铺着平滑苍白的圆石,浅浅地半埋在干燥的尘土里,脚步再轻也会扬起阵阵灰尘钻进他的鼻孔,威胁着要他打喷嚏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尝试用口呼吸,灰尘却又堵塞他的喉咙,令他窒息。

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前面有一道高高的荆棘墙,墙上有三个开口,开口以外的路无法看见。巴’阿扎门随时可能从那里转出来。他们已经遇上两三次了,虽然不知为何,他记不清那些遭遇是如何发生,他又是如何逃脱的……但是,想太多会很危险。

酷热中,他喘着气站定,观察这堵墙。它由厚厚的荆棘缠绕而成,呈棕色,看来已经枯死,尖利的黑色长刺像一个个寸把长的钩子。荆棘墙既高且密,无法看到墙外。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尽管他已经万分小心,一根尖刺还是像烧红的利针一般扎进了他的手指。他赶紧后退,脚跟绊到石头,踉跄了几步,大滴鲜血随着他身体的晃动从伤口飞散而出。火烧一般的疼痛渐渐减弱,然而他的整只手开始抽搐。

突然,他完全忘记了痛楚。他的脚跟刚才绊在一个光滑的石头上,把它从地上踢了出来。他瞪着它,一对空洞的眼眶回敬着他的目光。一个头骨。一个人类的头骨。他沿着路往上看去,所有平滑苍白的石头都是一模一样。他急忙挪开自己的脚,却无论是走是站都会踩到它们。他隐约想到:这里的事情也许并不如它的外表所示。但他立刻把这个想法推开。在这里,思考很危险。

他颤抖着稳住自己。留在一个地方也是很危险的。这是他模糊却很肯定的事实之一。手指上涌血的伤口现在只是在缓缓滴血,手也不再抽搐。他吮吸着受伤的手指,朝着自己此刻正好面对的方向走去。反正,走哪条路都一样。

这时他想起来了,曾经听说过只要沿着同一边一直走,就能走出迷宫。于是,在第一个荆棘墙的开口处,他向右转,下一个开口也是。然后,他的眼前,站着巴’阿扎门。

巴’阿扎门满脸惊讶地站定,身上的血红斗篷随之静止,眼里的火焰旺盛起来,但是在酷热之中岚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热量。

“男孩,你以为你可以躲开我多久?你以为你可以逃避自己的命运多久?你是我的!”

岚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手在腰带上乱摸一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拔剑?“光明助我,”他低声祈祷,“光明助我。”他甚至想不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光明不会帮助你的,男孩,世界之眼也不会为你所用。你是我的猎犬,如果你不遵从我的命令,我就用巨蟒的尸体把你勒死!”

巴’阿扎门向岚伸出手。岚突然想到要如何逃脱了,虽然脑海中有一个朦胧的记忆在大声疾呼“这很危险”,但是,无论什么危险都比不过被暗黑魔神触摸的危险。

“是梦!”岚大喊,“这是一个梦!”

巴’阿扎门睁大了眼,不知是吃惊、愤怒还是两者皆有。然后空气泛起了微光,他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然后,消逝了。

岚转过身,呆住了。他看着自己的影子,一千个、一万个影子也看着他。头上是黑暗,脚下也是黑暗。身边全是不同角度的镜子,在他的视野之内延绵无尽,全都反射着他的影子:弯着腰半转过身,双眼圆睁,惊恐万分。

一团红色的模糊物体在镜子之间漂浮。他随着它转动,想抓住它。但是在每一个镜子里,它都躲到他的影子后面消失了。然后,它又再次出现,不再模糊不清,而是变成了巴’阿扎门,他从镜子里走出来,一万个巴’阿扎门在银色镜子里进进出出,搜寻着。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呆看着镜里自己那张因刀割一般的寒冷而颤抖的苍白的脸。巴’阿扎门的影子在他影子的身后渐渐成形,盯着他,死死的盯着他的方向,却没有在看他。每一个镜里,巴’阿扎门脸上的火焰在他身后咆哮,包围他,吞噬他,吸收他。他想尖叫,但是喉咙被冻结。无数的镜里只剩下了一张脸。他自己的脸。巴’阿扎门的脸。一张脸。

* * *

岚惊醒了,他睁开双眼,周围一片昏暗,光线微弱。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转动眼珠看着四周。身上盖着一张粗糙的羊毛毯子,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身下面是光滑的厚木板。是甲板。船帆在夜色中“吱吱”轻响。他长舒一口气。这里是飞浪。恶梦结束了……至少,今晚结束了。

他下意识地把手指放进嘴里,有血的味道。他几乎停止了呼吸,慢慢地把手指拿到眼前。黯淡的月光下,他眼睁睁地看着手指上缓缓地渗出了一滴血。被荆棘刺伤的血。

* * *

尽管飞浪竭尽全力尽快向阿里尼勒下游驶去,却行进得很慢。风力虽强,风向却无助于航行。杜门船长下了各种命令加快船行速度,依靠水流加上划船手逆风而行的飞浪还是慢得跟爬行一般。白天,划船手从日出一直划到日落。夜里,由一个船员在船首提着一盏提灯负责探测水深,报告给掌舵的人,以此导航。在阿里尼勒这里,没有暗礁的威胁,却有不少浅滩,船只很容易就会搁浅。一旦船首甚至船身陷入泥中,整只船就会无法动弹,只能等待救援。如果,先来到的是救援。风一直在跟他们作对,就像要把船推回上游似的。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没有靠岸。贝乐?杜门一边咒骂着缓慢的速度,一边严酷地逼迫船员和飞浪跟逆风对抗。他责骂船员,骂那些划船手是懒鬼,一旦有人犯错,就会立刻遭到严厉指责。他用低沉冷酷的声音对他们描述十尺高的半兽人登上甲板,割破他们喉咙的情景。头两天,光是这些话语就已经足够敦促每一个船员打起十二分精神工作了。然而,半兽人攻击造成的震惊渐渐减弱,船员们开始低声咕哝应该花一两个小时上岸活动一下筋骨,还开始抱怨夜里行船的危险。

不过,船员们都不敢当着杜门船长的面发这些牢骚,每次说起时,他们都会警惕地观察四周,确保不会被船长听到。可是,船长似乎能听到船上所有人的对话。每次抱怨开始时,他就一言不发地拿出上次袭击时缴获的镰刀状长剑和带有残忍倒钩的斧头挂在桅杆上,挂一小时左右,那些受了伤的人就会摸摸身上的绷带,怨言就会平静下来……这一招的效果至少能持续一两天吧,然后,某个船员又开始觉得他们肯定已经甩掉半兽人了,于是船长又拿出那两把武器,同样的事情再次重复。

岚注意到,每次那些船员开始聚在一起悄悄地皱眉耳语时,即使索姆?墨立林本来正在跟他们亲热地拍背聊天或者逗趣讲笑话,也总是立刻远远走开,假装专心点燃自己的长烟斗、或者调整竖琴的乐弦、或者做其他任何显得他没有在注意那些船员的事,却总是一边做一边用一只眼睛警惕地瞄着他们。岚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那些船员怪责的似乎并不是他们三个被半兽人赶上船的人,而是佛罗然?戈伯。

起初的一两天,无论何时都能见到戈伯抓住任何一个不幸被他困在角落的船员,讲述关于岚三人上船那一晚情景的戈伯版本。他的表情从气势汹汹到哀声哭嚎又再次回到气势汹汹,他的嘴唇在每次指责索姆、马特、特别是岚的时候都扁起来。他想把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他们是外人,”戈伯一边用一只眼睛搜寻着船长的身影,一边低声哀求道,“我们根本不了解他们。只知道半兽人是跟他们一起来的。他们是一伙的。”

“幸运之神在上,戈伯,闭嘴吧。”一个扎着马尾、脸颊上有一个小蓝星纹身的男人咆哮道。他正在甲板上赤着脚用脚趾整理缆绳,连看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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