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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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烟缈-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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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扶到石凳上坐着,低下头,轻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伤害自己。”

我只觉得头痛的要炸开一样,脑子里仿佛一直有声音在吵,夹杂着一个我本该陌生偏偏又熟悉万分的声音。那是柯盈雷的声音,很模糊,像是低吟。

我双手抱着头,呻吟道:“好痛,头好痛。”

他揽着我的肩,把我拥入怀里,右手轻拍着我的背,柔声道:“不怕,不怕,我陪着你,可能是喝多了,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深埋在他的怀里,任他的气息紊绕我的四周,即使是沉溺,也请让我沉溺下去,这份温暖,我再不舍得离开。

“十三,我喜欢你。”低低的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含混不清,却让我如释重负。

那给我温暖的怀抱仿佛一震,犹如触电一般。我很害怕,害怕那份温暖散去,紧紧的缠着不放开。

“可是,可是我不要变成第二个戴复古的妻子。”我躲在他的怀里,不去管他是否听到,是否在意,只想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我不想,我的丈夫属于好多好多的人。我无法面对、无法宽容,那种疼痛会把我变得枯萎,变到尘埃里,再也看不见。可我为什么偏偏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偏偏你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你始终让我觉得若即若离,进退不得?”一下子倾倒了太多太多的话,我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在借酒装疯。

只觉得怀抱似乎有些松动,但很快的,是全然的紧窒。“对不起。”耳畔传来低低的道歉声。

“我不要听对不起,最害怕听对不起,因为那意味着——无可奈何!”心头涌上无限的锥心的疼痛。

“好,我不说,我不再对你说对不起。”怀里那人轻拍着我的肩膀,“我不说,你也不要哭,好不好?”

哭?我伸手抹了抹眼睛,原来,早就无法控制泪水的肆意流窜。

“颖然,告诉我,你要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些淡淡的疲倦,那无能为力的疲倦。

我抬起头,发现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狠狠的拍打自己的头好几下,直到手被他轻轻抓住。“我想要一个人,他的心里只有我,只容得下我,他看不到别人。可是紫禁城里会有这样的人么?不会,你不是,谁都不是!三个人都嫌窄的路,何况是很多人一起走……”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颖然……”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黑暗将我整个侵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清烟缈(30)
葬心

我醒过来是在自己的房间,脑袋依稀有着宿醉的疼痛。不禁拿手狠拍了脑袋几下,才突然意识到,

心里有几分空落,昨天的自己似乎也做过同样的动作,却被一双温柔而坚定的手拉开。

十三!我忽然想起昨天的自己都做了什么,差点从床上一跃而起,却发现头变得更加沉重。昨天对他坦诚了那么多内心的感情,他却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这个答案我却要定了。

他的心意不会决定我的心意的改变,却会影响我爱他的方式。

我不容许自己退缩下去,也不容许他再逃避下去。

洗漱完毕后,给自己换上一件崭新的天蓝的旗装。淡淡的扫去那一点阴霾,仿佛倾诉过后,自己就不再独自承担这些压力。嘲笑了下自己,是否太过自私了些?

但爱情从来就不止是一个人的事情,在这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年代,至少我还能掌握自己的心,我还不想让我的心从此遗憾。

决定去延禧宫探望多日不见的绮萱,顺便想拜托她把可妍调至她身边。看可妍像是个心思细密懂得回报的女子,有她在绮萱身边我也放心的多。

才刚出房门,便看到芷蓝跑来,看到我神清气爽的模样倒是一愣。“还以为你昨天喝多了,今日必定是起不来的。”

我微微一笑道:“再起不来,正事还得做不是?我跟主子告过假了,要去趟延禧宫。”

芷蓝略一迟疑,像鼓足了十分勇气的说道:“盈雷,有些话我知道不该说,但我还是想提醒你。虽然你和十三阿哥投缘,但若梅毕竟是我们这出去的,看在她的情分上,你也该跟十三阿哥保持些距离才是。更何况,有过一个若梅了,皇上不会再为你做第二次主,你又何苦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一愣,淡回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也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掌握分寸的。”给她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其实分寸在哪自己都不知道。

往前厅走了几步,见到凝芳行色匆匆。看到我,忙说:“你起来了,整好,往前头主子那去去,几个阿哥都在那,给主子带了不少东西,估计前头还有你的,”说完,直冲着我眨眼睛。

我却觉得心头有些惧意,却又不能躲开,直直的往前厅走。

果不其然,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在。我一一行过礼,八阿哥眼睛里带着些许捉狭,九阿哥眼里有几分深思,十四却似是比我还疲惫一般,看到我进来,视线便没有转移过,我咳嗽了一声转过视线,决定面对简单的十阿哥较好。

十阿哥兴奋的说道:“盈雷,这里有好些你家乡的东西,看着喜欢多拣些去。”

我忙推辞道:“多谢几位阿哥的好意。这些东西盈雷不缺,别的姐妹们倒是觉得新奇,该让她们多挑些才对。”

他满不在乎的道:“这有什么打紧,爷还不是爱给谁就给谁。这么推推脱脱的一点都不像你,别让爷寒碜你。”

“那奴婢谢过十阿哥好意。”我无奈的回道。反正那一箱的东西归了我还不是由我处理?我嘴角牵起一丝笑。

可笑意在触到十四那双有着隐抑的疼痛与不顾一切的决绝的眼睛注视下,渐渐的抽掉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良妃闲聊着,末了,八阿哥告别时跟良妃说道:“额娘,儿子还有些事要跟盈雷嘱咐一番,便让盈雷送我们吧。”

良妃笑着应允,给了我个不用担心的眼神。我跟着他们慢慢的走,八阿哥率先停下脚步,道:“十四弟,你若有话便跟盈雷说吧。我们在前面等你。”

终究为的还是他吗?

我转过身,看着他,却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曾经给过我快乐轻松的少年也会给我强烈的压迫感和无力感。

他手中一直撺着一样东西,手绷的紧紧的,有如他的脸一般,不再是记忆里那张曾经总是洋溢着欢快的面孔。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摊开手,送至我面前,平平的说道:“给你。”声音里有极力压制的某些东西,虽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有千均重。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看着他手心里的东西,像是种子。

“琼花。扬州琼花的种子。”他脸上浮上一抹淡笑,“刚才那一箱子玩意是我一路南下为你找的东西,你爱送给别人我也不反对。只是这琼花种子却是我的心意,与那些都不同。”

扬州的琼花素来是个传奇,当年隋炀帝不远千里修凿运河便是为了这旷世的奇花。我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种子,叹了口气道:“十四阿哥,你可知道,这琼花若是离开了扬州便无法存活?”

他点点头,答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却是害了一个生命。”我忽然有些心酸,这琼花和我不也有共同的地方?接受着现代教育的我如何在这里生活,不是有如离开了扬州的琼花?

“在扬州看到这花便想到了你,就有些明白为何隋炀帝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所以一心只想把它带回来,带给你。”他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说道,眼神由适才的隐忍逐渐强烈起来。

我摇了摇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又为何去做?十四阿哥如此聪明之人,何必强了花的难?”

“我不强她的难她便会安心的枯萎吗?与其看她挣扎不如由我来守护她。”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一时竟有些怔仲起来。我和他都明白,虽在说花,其实说的是我,几个月不见,他的心意竟如此坚定?

“十四阿哥,你不是这花,焉知她愿意这般被人守护而不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过?”我注视着他手心的种子,心里的叹息一阵多过一阵。

“有些事情我不去做,永远不知道答案。”他定定的看我,目光里是不肯放弃的执着。

我的心一震。“十四阿哥!”

他收回他的手,轻道:“既然你没有信心,那我来种,我相信,只要我给她在扬州的所有条件,她会在京城也开出美丽的花朵。那时,她会知道谁是真正的惜花人。”声音虽轻,可分量却一点都不轻。

“十四阿哥。”我平静的说道,“花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他目光里闪耀着的光芒让我刹那间有些刺痛。“盈雷,倘若你坚持你的执着就不要拒绝我的执着。在这点上,你和我没有分别,谁都不能劝谁。我只做我要做的事。”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他却蓦然抓住我的手,迫使我看他,那莫可名状的坚决让我心惊。“盈雷,我知道你要什么。所以,我只告诉你一句,他不能做到的,我能!”

我对上他的眸子,幽黑的瞳仁里那抹决绝的光芒。

他不能做到的,我能!


丢开十四给我的困扰,我还是按计划去了绮萱那儿。三年的宫廷生活使这个十八岁的女子多了几分稳重,但稳重之余也没失掉那几分甜美纯真的气息,不禁感叹,康熙将她护的很好。

她命人拾掇了一会,说要给我新鲜玩意。我忙摇头不止。“再堆,我那快堆不下了。我知你的心,也不在乎那点子东西,只求你帮我个忙便可。”

“什么忙?你我认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开口求我呢。”她倒有些诧异。

我斟酌了下,答道:“有个浣衣局的宫女叫可妍,我跟她尚算投缘。她性子刚烈,在那总是被人欺负,我想求你把她调来你这,我看她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若有个这样的人陪着你,我也可以放心。”

她忙笑道:“这有何难?其实,说到底,你私心里也有些偏着我,不然,你大可不必找我来求这个情。你的心意我还是懂的。”

心里一暖,我笑道:“难得你有心,这宫里到底需要步步为营,你又是个没心机的人,多少总让我担心,放个踏实的人在身边也好。”

她盈盈一笑,道:“我明白,你是真心为我好的,所以放心,可妍来了,我自会当她是亲信,断不会让人委屈了她。”

我点头。“那便好。”

她兴致勃勃的提议道:“你难得来,我们一起去御花园走走,也好说几句贴己话。离了你这么久,还真有些想你呢。”

我本想着陪她在外面,多少给人留下口实,但想想,情愿不去管那些,自由自在的好。我扶着她,优哉的踱步。夏日的阳光把御花园洗涤的有如金色泡沫一般,明亮夺目。

“盈雷,虽说江南景致秀丽,我却还是怀念京城。原来有些东西,离开了,才会懂得它的好。”她悠悠的深呼吸,调皮的一耸肩,我却看到了她眼里的聪敏和机巧。

她终究长大了,成熟了,我不由微笑,过去握着她的手,也许真正的聪明便是她这样,天真的紧,却非无知。

她一路讲解在江南的趣闻,跟康熙微服出游,尝江南的美食、品苏州的昆曲、赏园林的精巧,好不畅快。

我不禁有些落寞。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在江南水乡里畅游徘徊,的确是让人羡慕的。

一路往前,却见前方并肩而立的两个人款款向我们走来。

我定神一看,那白衣的身影再熟悉不过,赫然就是十三和他的福晋——兆佳云悠。

我屏息,周围那原本暖煦的风竟有些寒意,这平日里让我感觉无比宽阔的御花园竟如此拥挤,拥挤到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如此的多余与不堪!

不自觉的抓紧绮萱的手臂,仿佛这是我此刻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

我的视线如同生了根一般看着他们,再也无法转移。连身边的绮萱也察觉了我的僵硬,忙轻推了我一把,我缓缓的回神,心底一股钝钝的痛。

十三率先转头看到我,随着他们的走近,我能够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疼痛。

兆佳云悠自然的挽起他的手臂,他眼里有下意识的怔仲,不由看向她,而她清雅的面孔浮上两朵红云,仿佛在微微撒娇般。

我直直的望着这幅画面,万种揪心的痛楚伤心如潮水一般将我顷刻淹没。十三,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么?

绮萱也带着几乎没有意识的我向他们走近。

“云悠见过萱主子。”她福了个身,请安道,声音极是温软。

十三却只是一瞬的发怔,也立即请安。

绮萱倒是有些尴尬的,她毕竟是康熙的贵人,十三名义上的长辈,遇上这情景却有些局促。幸好,十三福晋和我都在,她随即浅浅一笑,道:“十三阿哥、十三福晋请起。”

她挽着我的胳膊,悄悄的掐了我一下。我定了定神,福身道:“奴婢见过十三阿哥、十三福晋。”

声音里有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冷静到冷漠的语气。

十三眼里充满着隐忍、疼痛与怜惜,清晰而炽烈的表达在眼底,强烈的让我不能忽略,心如刀割。

如果这是你让我看到的画面、这是你要给我的答案,又为什么要让那样的情绪出现在你的眼睛里?

“不必多礼了。”他的声音也夹杂着往日没有的沉重,一瞬间,竟生疏至此。

兆佳云悠却是个聪明女子,柔柔的出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与尴尬。“爷,我们还要去见德娘娘,便跟萱主子就此别过。”

他点了点头,两人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从我身边一同走过。

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我不禁看向他,四目相对,我竟能看分明他眼里的痛苦和焦虑。

痛的彻底,却无能为力。

我不由闭上眼睛,却无法让那样的一双眼睛从我脑海里屏除,有如烙印。


此后,再无心思陪同绮萱说笑,把她送回延禧宫后便要回去,她也不强留,只嘱咐我一路小心,随后便叹气的放我离开。

我一路有些踉跄的回储秀宫,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去,这种心被割裂的疼痛已然无法承受。

临近储秀宫,却仍是一个失神,跌倒在地。

竟不觉得身体有任何的疼痛,心里有如一把刀刺进心底不断的翻绞不断的扭曲,疼痛难耐,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念想连根拔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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