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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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烟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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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阿哥鼻子里哼了下,道:“要是今天我们来得晚些,看你会怎么说!”

十四扶起我,靠在他身上,明显能感到他身体隐隐的颤动,像是极力在压制愤怒一般。顺过了气,我问道:“你们怎么会过来?”

他瞥了我一眼,不做声。表情却放松了些许。我无奈的叹气,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性不定。既不能用对八阿哥那样的心思猜度他,也不能只把他当成普通的孩子,一时间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阿哥却在旁抢白道:“八哥恰好提起你,老十四就想起要找你看烟火。八哥说你喜静,往园子里找准没错,我们就过来了。”

八阿哥?想起他临走前那别有用心的笑,那谈笑间的笃定。心里太多的疑问被无限的放大,太子必然在他身边同样安插了人,以他的聪明不可能不察觉。他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我头上忽然被重重的拍了下,只见十四恶狠狠的瞪我一眼。“你倒是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还在操心什么?”

这小鬼,还是恶行不改。我哀悼了下我的头,决定不再思考太多,身上的力气仿佛也一点点流失,我渐渐感觉有些迷糊,身体重心慢慢的下滑,恍惚间,一个有力的臂膀扶起我,带着我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身体不再那么冰冷,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中。我渐渐的感觉到意识的回复,隐约听到十四的声音,仿佛在争论什么,只依稀听到“太子”、“杀人灭口”之类的话。我忽然间清醒,之前发生的一切蓦然在脑海里回放。

“十四弟,你若还想保住她的命,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当不存在。”是八阿哥的声音,虽然语气淡然,但俨然不可抗拒。

“我怕就算压下也保不了她的命!”十四被驳,语气显然不平。这小鬼,连他敬重的哥哥也顶。

“十四弟,八哥自会有他的打算。你且心平气和些,不要总是喜怒不定。”是九阿哥那冷漠到骨子里的声音,但总是流露着极淡极淡的关心与维护。

十四冷哼了一声,那小鬼,总是用鼻子出气,而且脾气好坏。

“你们总是把事情弄的复杂,太子又怎样?他草菅人命难道皇阿玛就不闻不问吗?我看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秘密才会被他下手,我们为什么不能借此让皇阿玛知道他的劣行?皇阿玛对他已经有了戒心,只要我们……”十阿哥倒是和十四一条战线,可是,简单如你,怎会明白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心思呢?

“十弟,住口!越说越不象话了。”九阿哥打断他的话,“十弟,十四弟,我们都出去。”

我听到两个不情不愿的声音咕哝了几句,然后恢复了平静。

正思考是继续装睡还是乖乖的醒来,就听到八阿哥那悠悠的声音:“起来吧,我知道你一早就醒了。”

我把眼睛睁开,坐起身,直直的对上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丝愠怒:“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会出现是你的刻意安排?”

他不以为然的摇头:“你真以为我能算计到所有?我是看到二哥看你的表情不对,却不会想到你会自投罗网。着老十四他们去找你回来的确是想护你周全。”

看他一脸的真诚,我半分怨怒也无法发泄。人忽然觉得很疲倦,靠在后墙,轻轻的说道:“多谢。”毕竟他是在关心我的。

他浅笑,可跳跃的目光又让我顿时心有不安。“只是如今,我怕我也很难再护你。”

“你想我做什么?”戒心再起,警惕的看他。

“你的确很聪明。”他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我凝注着他的侧脸,月光淡淡的撒在他柔和的脸上,是极致的淡然,却也隐隐折射着极致的渴望,“你以为我想要你做什么?”

“顺水推舟。”我面无表情的看他。隐约间明白,或许我有过的平静到此一去不回了。

他转过身,露出没有错看我的表情,但下一秒钟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你的游戏有很多人陪你一起,恕我无意奉陪。”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会如此冰冷。在这个宫里,所有的阿哥中,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最多,我了解他的抱负、了解他的寂寞,曾经我觉得聪明如他会是我的知己,可到头来,我也只是一枚棋子。

“因为十三?”他的眼睛眯起,一贯的温和里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危险气息。

我摇头。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我在意的不是要去对付谁利用谁,我只是厌恶这些尔谀我诈的争斗。“因为我不适合这里。”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笑的云淡风轻。初时的拒绝所带来的危险褪尽,此刻的他又回到了一贯的状态,有着笃定的自信。

我也忽然微笑起来,为他的自信、为他的笃定微笑,明知道他的结局脱不过失败,却总是觉得聪明骄傲如他值得我的尊敬。眼哞一转,我淡淡的扯出一丝笑意:“如果我要保命,你不一定是我唯一的选择。”

他闻言,定定的看我,仿佛在估量我话里的真实性。“如果让你压,你赌谁?”

如果我不知道雍正是谁,也许,我会赌他,为他的绝顶聪明、为他的自信沉着。只是,历史不是我一个甚至不懂历史的弱女子所能改变的,更何况,中国历史的沉重命运不是改变一个皇帝可以改变的,他或许能够改变自身的命运,但他能够改变1840年以后的中国的命运吗?既不能,那谁做皇帝又有何区别?

“我压自己,压自己可以自由的选择命运,压自己依然能在这里做我自己。”我和他对视着,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坚持。

他轻笑:“有魄力,果然是额娘欣赏的女子。不过,我想看看,究竟是你能坚持你自己,还是最终会向我靠近。”

“你一向都志在必得?”他的笃定让我好奇。

“这个赌局很长,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所以我很有耐心在等。再说,”他顿了顿,有一丝妥协在眼中闪过,“额娘很保护你,保护的程度超过了你的想象。她的身体不好,我不愿意现在的你就卷入是非中,引起她的震动。”

“那个位子就这么重要?”他很聪明,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因此那么笃定的一步一步的算计,如果他知道他的结局是失败的话,他可还会那么坚持?

“我只是想那个位子有一个更适合它的主人而已。”他回答的轻描淡写。

“你可知道,这宫里存着和你一样心思的人有多少?”就我这个历史盲所知,此刻看来极隐忍极平和的四阿哥是一个,且是笑到最后的一个。目前与他亲睦的十四也是一个,要不然野史上不会一直认为康熙传位于十四。加上目前还稳居太子位的二阿哥,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亦或掩埋于历史洪流中的和他一样有想法的皇子阿哥,且不说他是否是未来雍正的对手,就算是扳倒太子,仅靠智谋与耐心也是远远不够的。

“有心思的兴许不少,但有分量的却不多。”他不再居高临下的站着,而是坐在床边,看着我的神情像是在闲话家常,而非在谈论那惊心动魄的夺嫡。

我嗤笑道:“那看来十阿哥可比你有希望的多。”

他只一怔便明白了我歪曲他“分量”的涵义,他伸手,把玩我遗落的发丝,视线却落在我的眼眸里,淡笑道:“聪明的女孩,现在再装糊涂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并不聪明,八贝勒深智绝慧,自然明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他若真有这念想,要布的局自然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不能出半点差池。我一个非一心向他的人,他又怎会让我的不确定使得他满盘皆输?

他原本轻松的手指忽然绷紧了下,然后若无其是的缩手。“你果然很聪明,三言两语便能劝得我打消念头。”

“我只不过代八阿哥说出心里话而已。”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但只要让他知道我没有这心思,又确实无利用的到我的地方,他自然会放弃。

“我暂且不动你,不过从今往后你的确要小心谨慎。二哥不完全是你看到的样子。”他俊眉不自觉的皱起,“他是我们兄弟中最难看透的一个,你无法用常理来推断。”

我回忆太子阴情不定的面孔,那股不安再度升起。“他很奇怪。”

“更奇怪的你还没有见到过。”他倒是不以为意的笑笑,眼里却深邃了一些。

有关太子身上那股不定的气质我自己会弄明白,但他说的对,我需要小心再小心,切不能再落入太子之手。

“额娘会护你。”他像是看透我的担心,问道,“你可知道那次额娘为什么软禁你?”

“一来给我一个警告,让我谨言慎行;二来堵住攸攸之口,以表示她一视同仁;这第三,恐怕还是因为你。”良妃不是一个那么敏感且害怕的人,她会软禁我自然有她的道理。我若这些日子还想不明白,便辜负了她一片好心。

“果然你是知她心意的人,额娘没有看错你。虽然我不知道额娘为什么会去要你,但我可以确定,她要你也是为保护你。不然以额娘在宫中的地位与一贯的言行,断不会做那样的事,更不会提前警告我不许把你卷进这场纷争。”他眼中也有困惑却更有探究,想知道我究竟知不知道更深的内情。

“可我还是进来了。”一切也许互为因果。感动于良妃护我的心,却也第一次不得不正视生命的问题。经历过一次生死,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不能放弃生命。尤其这个身体并不属于我,我有责任看护好。

“那好,那我就看看,你如何在夹缝里保全自我。”他露出期待的神情,那目光里隐隐是一种欣赏。

那我们拭目以待。


清烟缈(16)
局中

不知不觉进宫已有大半年,自打那天被太子险些下手以后,我便基本深居简出。幸而几个月来相安无事。我不知是太子打消了念头还是八阿哥护的周全,只知道这样的平安得来不易。

转眼间又是酷暑炎热之期,这身子虽不怕热,却也觉烦躁。沉下心,做了些消暑的冰品。幸好这里虽没有冰箱却有冰窖用来藏冰,每到腊八开始在御河采冰,就地窖藏,用量惊人十足。

利用现成的材料做了牛奶布丁和冰镇酸梅汤,放入冰鉴中,煞是惹人。闻着那鸡蛋和着牛奶的的清甜的香味,不觉满足的笑了。这些日子神经不免绷紧,无法活的畅快惬意,连自己也不免鄙夷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做自己,结果却还是压抑了某些渴望自由的天性。

给良妃送去,见芷蓝与凝芳正给她扇扇子,瞧见这色泽光润又清香十足的玩意都惊奇的很。良妃各自品尝了些后,浅笑道:“盈雷的厨艺是越发精湛了。”

凝芳接口道:“这几个月人都魔怔了,也不见初时的伶俐,整日的研究她的美食,主子若再纵着她说她的好,估计以后她更是变本加厉了。主子还是饶过她吧。”

芷蓝也在旁帮腔道:“就是,主子那次三天不让她出门,结果一出门她乐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倒好,都两个月未见她出去逛逛,人是越发安静了,就怎么让人看着不习惯。”

良妃闻言脸上微罩一层隐忧,轻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盈雷留下就好。”

两人不解的看我,我摇头,示意一无所知,凝芳扯了扯芷蓝的袖子,两人走了出去。

“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说上话了。”良妃放下手中的碗碟,示意我坐下,轻叹道。

我低着头,这些日子的确有意无意的躲着任何人,她、八阿哥、十三十四,通通被我阻隔在一定范围内,能不见则不见,也许我是需要一个自我封闭的环境来想一想以后该做些什么。

“这些日子可好?”良妃淡淡的问,仿佛跟我已经很久未曾见面似的。

我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心里的委屈有顷刻宣泄的冲动,眼前不觉有层淡淡的雾。

“我知道如今的你受了很多拘束,很多事情不再由得自己。但记住,”她的眼睛多了层抚慰的光芒,“人最难得的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最欣赏你的便是你这分澄澈,也希望你不会丢掉这分通透的心。”

每次在我很困惑的时候她总是能说到我心坎,也总能让我安下心。来到这里,我最庆幸的便是遇到一个这样与众不同的主子。

正犹豫该不该问她当日为何要去内务府要我,却见芷蓝掀起帘子,进门说道:“主子,延禧宫的采菱姑娘来找盈雷,说有急事呢。”

良妃点了点头,浅笑道:“去看看,若有时间,出门散散心。大白日的,外面不会有鬼怪。”

我回她一笑,知她是在让我宽心。欠了欠身子,我出门,见一清秀的丫头在前面来回走动,样子颇为着急。

“采菱姐姐有何重要的事情找我?”我忙迎上前问道。她看见我,不免松了口气。

“姑娘可不知,萱主子前儿个跟皇上怄气,今日怎么劝都不肯吃东西。天又热,主子又最恼这天气,我们怎么劝都不听。盈雷姑娘跟主子交好,还请盈雷姑娘跑一趟,劝劝主子,也不枉主子平日的惦念。”那采菱倒是个机灵之人,话里一点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我无奈的笑笑,跟皇上怄气,倒真是她的作风。“采菱姐姐先回去。盈雷在这做些食物稍后给送过去,姐姐不必担心。”

她喜上眉梢,一鞠躬道:“多谢盈雷姑娘。”说完,转身离开。

怕绮萱那丫头平日里没少使小性子,搬救兵居然搬到储秀宫来了。我边叹气边摇头。做了南瓜糊,又将剩下的布丁和酸梅汤各盛了一碗,提着食盒,往延禧宫走去。

贪看一路的风景,实在是很久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的美丽,不疾不慢的走着,却忽然被一只胳膊带到一旁。我一惊吓,险些将手中的食盒扔掉。定睛一看,是十三,提上嗓子眼的心缓缓的平复。

“这几月总见不到你,刚才又见你吓成这样,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双目炯然有神的盯住我。

我心跳加快几分,深吸口气,不紧不慢的回答:“能有什么事,十三阿哥多心了。我本是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又不是什么主子,哪能成天里在园子里逛?”

他微一摇头,疑道:“难道是我听错了?你确信没有人对你不利?”

我适才放松的神经又一下绷紧,定了定神,状似无意的说道:“十三阿哥怕真是听错了,却不知从哪儿听来?”

他松开我的手臂。午后的阳光格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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