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路人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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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路人来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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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眼,咬唇,握住她手腕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发誓如果她再不松手,或者在没人阻拦,我势必折断这双手。

我可不想死得如此不明所以!

正要动手,脖子上的钳制却一松,我透过一口气,睁眼便看见一眼诧异的陶氏——她的左手腕被一只手捏住高举在空中。

我沿着那只手抬头望去,只见方才那名温文儒雅的男子一脸温和的笑意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陶氏想必也是被悲痛冲昏了头,此时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指着那个男子大骂:“好啊,贱人的情夫也来了!正好一起算账!”

“陶莉,休得无礼!”上座传来一声呵斥,只见坐在中央那个老人匆忙走下座位,对着那男子一拜,抱歉道:“御史大人莫怪,陶夫人眼拙不识您,外加上痛失丈夫。请大人不要降罪。”随后向陶氏使了一个眼色,“还不向大人赔罪。”

“大人?”陶氏同我一样茫然望着那位御史大人。

“不错,这位正是我朝的监察御史唐大人。”黄岐接口道。

我略一回神,脑中回忆起在碧门读过的我朝的条例,其中,监察御史官拜正八品,官阶不大,权利牵扯甚广,具有强大的弹劾能力,为百官所忌讳。而青色正是御史公服之色。

唐大人?我朝姓唐的御史大人叫啥来着?我想了半天,只能暗叹本朝官员变动过大,人才辈出,我脑子里实在没个姓唐的监察御史。

御史大人放开陶氏的手腕,我偷瞄了一眼,诧异发现陶氏的左腕竟然被捏得淤青。这御史大人,下手竟如此不知轻重?

“她是重要的目击证人,你切不可一不小心掐死了。”御史大人这般解释了他不知轻重的行径。

陶氏连忙低头跪下,低声道:“民妇一时气上头,还请大人勿怪……”

御史大人抬手打断她的话:“先带我去发现这位夫人的那个地方看看。”

方才呵斥陶氏的那位老人连忙躬身,“请……”瞧他刚刚在这个家说话的气焰,与他熟识御史的程度,我猜测他当是黄峰的弟弟黄岐,这个家的第二当家。

众人跟着黄岐一起出去,我亦起身,双手抚颈,顺了顺被陶氏掐得卡住了的那口气,顺带揉一揉有些疼痛的脖颈。

待到我摸到后颈出,手忽然一抖,心猛的一跳!

碧真做的人皮面具虽然逼真,但也不是完全无懈可击的。那块面具不仅将脸,还将整个脖颈包了进去。接合处就在后颈,虽然细微,但仔细摸还是摸得到。

而现在,这细微的接合处竟然与往常位置有了微小差异!

我猛的抬头,仓惶向外看去。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样,看来这细微差异并没有在脸上显现出来。

左手抚上脸颊,右手却在衣袖之下紧握成拳。

昨日那人,揭了我的人皮面具?

他,竟然看见了我的真实容貌?

我站起身来,心事重重随众人走到柴房。

柴房还保留了我早上被抬走时的模样。我望着那十步开外沐浴着午后阳光的荷塘,不知怎的,方才的惊慌与微怒一扫而空,竟是从未有过的舒爽,一时间心神荡漾。

或许是心境不同了吧?

我别过头,微风拂过,掀起我一绺发丝,那爬满柴房土墙的爬山虎,在午后阳光碧光粼粼,灿若湖光水色。

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舒心之笑,我转眼看向身前一堆焦头烂额之人,意外发现那位御史大人仰着头,眼睛四处打量柴房结构,嘴角竟然也有一丝笑容。

他笑什么?我好奇。

刚刚一路过来,我也了解到了不少事:这御史大人是朝廷派来查黄大富调戏吕相孙媳的案子的,吕相不是不依不饶么,朝廷就顺应其意思专门派人来查,好巧不巧,还是个“监察御史里行”,里行嘛,就是非正式的替补意思,可见朝廷对此事“重视”的程度。

黄岐老人躬身低问,“唐大人可有所得?”想来那抹笑也被他捕捉到了。

御史大人微正了正头,笑容可掬对黄岐道:“黄御医一直倍受太后娘娘重视,亲自给拨了一批侍卫来守护,这防备自然也是上乘的。却不知这两名乞丐模样的男子怎么混进来的?”语气温和,内容却讽刺得很,直接指出黄府的漏洞。

黄岐心虚低头道:“这……”然后抬头望了望我,“所以老朽才以为黄府定是出了奸细,将外人引了进来。”

这奸细,很明显是指我了。我脸一沉,一时的好心情被他这句话完全冲得一丝不剩。

众人将目光射到我身上,那眼神,完完全全就是看凶手的眼神。

所以我说,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黄府的人。进门前不喜欢,进门之后更不喜欢了。

【历史小知识】
 御史:看清楚哦,不是御医,因为之前给序生看的时候她就看成御医。宋朝的御史,特别是监察御史,名额十分有限,只有六人,分别监察六部,有点相当于现在的督察部门。
 御史直属御史台,官拜八品,官阶不高,但权限甚广,传说一个朝代的监察御史是否公正出色,直接决定着这个时期国家的繁荣。很多朝代的衰落,都有御史不查或者腐败或者职权被夺的因素在里面。
 御史里行:监察御史只有六名,但是万一有想升官为监察御史的但是已经有人霸占着那个位置了怎么办呢?于是皇帝们增加了“里行”一职,意为“暂时”,有为御史做副手的感觉,名额不限。所以一个朝代某个时期的监察御史很可能不止六名。




、(九)零碎线索

御史大人也跟着将目光放到我身上,好声询问:“这位夫人呢?怎么说?”

我咬唇,装出百口莫辩的样子,“民妇也不知……民妇昨晚在院子门口看见一个黑影扫过,心中疑惑就跟了上去。结果人跟丢了,脑后却被劈了一遭,醒来就在那柴房了。”我发现我编故事的天分不错。

“意思是……”那位御史大人黑眸一转,深邃的目光咄咄逼人,“你并未看见是谁?醒来之后就是今晨了?那你为何受到惊吓?”想必他已从仆人那处打听到大夫对我的诊断。

哎……庸医害人啊,他少说这么句,我多好过。

我慌忙垂下眼眸,不敢正视那位唐大人,总觉得他的目光能将我的谎言看穿。“民妇醒来时,外面还是黑的……闻到柴房里一股很浓的血腥味,所以民妇就吓晕过去了……”杨青玉,你应当是这么脆弱的,对吧?总之我碧染是决计不会因为点血就晕过去,何况那血还是我造成的。

那位大人点点头,不再看我,转而将目光重新放在黄岐身上,“看来关键在于这两名乞丐与黄大人之死的关联了。”

一名侍卫匆匆跑过来,附在御史大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唐御史目光坚定道:“刚刚下面的人已查清这二名男子的确是后街乞丐窝里面的普通乞丐。容卑职说句,这二名男子即便真是夫人引进来的,如今死了,倒是可见他二人并不是杀死黄大人的凶手。这位夫人与整件事情关系也不大了。至于这两名乞丐为何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进来的……”御史大人语气一转,渐进锋利:“这便要问问黄老爷府里的侍卫了。”

“这……”黄岐语塞,一时竟找不出话语对答。

一名男子走近,俯身跪下向黄岐禀告道:“卑职该死,卑职与下属昨夜被一道黑影引走,中途察觉不对,回来之时恰好瞧见两个男子鬼鬼祟祟游走,卑职觉得甚是可疑。”

这名男子身姿高挑,定是练武之人,相貌极其普通,属于混入人群中马上就找不到的那种。我马上联想起了黄府那神秘的暗卫……

心中暗喜:好啊,你们也追黑影!幸好幸好……要不我刚刚自信的编故事能力就要受到打击了。

进黄府这么久,头一遭觉着老天对我还是不薄的。

只不过这暗卫似乎不如传说中那么能干,一个黑影就能调虎离山!

等等……他们看见那两名男子,那梅枝呢?

说起来,梅枝呢?今早一直未见她踪迹。

黄岐脸色一变,呵斥道:“可疑?!你倒是把人交出了来给我看看!”

那侍卫快把头沉到地上了,“卑职正待去追,老三却来报告……留守在书房的老四不知被何人暗算了……”

原来也不是完全被调虎离山了……等等、我昨晚进去的时候,还有一名暗卫守在那处?那我所做的一切……

“那你们就这样让人消失了?!”黄岐气得眼睛瞪得老大,也不管众人在场,直接逼问这隐藏的真相。

侍卫被逼得结巴了:“卑职有……有派老二去追。”

“那人呢?”

“老二追丢了……清晨的时候,老三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剑穿胸……”

我一惊,梅枝的两名侍卫已经死了?

此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只是最重要的梅枝却迟迟不见,我亦不能自己捅出来说梅枝将我怎样,那样岂不将我方才所编一并击毁,更加重了我的嫌疑。

哎……为了不让那一夜春宵被捅出来,我只得编个故事便宜了梅枝。

恍惚觉得侧脸一股火辣辣的滋味,我迅速侧头,看见那位御史大人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颇是坦然地对他回笑。

敛眸细想,若是梅枝当真武功高强,又岂会带两名武者在身边?

平日里见她身轻如燕,步履轻缓,那是练过轻功的缘故?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作为一名戏子所需要的基本功?

她嫌疑最大,若真有什么,岂不早就逃之夭夭?

我还未想得通透,黄岐也还未来得及将那名暗卫骂得狗血淋头,又是一名侍卫赶过来,脸色煞是严肃。

“唐大人!”那名侍卫一边赶一边喊,手里还捧着一件物事。

我一瞧见那物事,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

我知道,黄家,快完蛋了……

——侍卫手上捧着的,正是我昨夜放进书房的那个青色包裹。

包裹里面的物件被御史大人当场掀开,两个盒子滚落地上。其中一个盒子因为一摔,盖子打开,那朵天山雪莲就这么滑落出来。

黄家人大多从医,都该知道这是什么,又有多难拿到。哪怕黄峰是宫中御史,也不可能拿到这等宫廷贡品。

在场的众人在见了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罪证之后,都是一口抽息。黄岐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地上:“大人明鉴!黄家是被冤枉的!”

嗯……我记得我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咱柳家最后命运如何呢?

唐御史淡然瞥了黄岐一眼,“想不到卑职这一趟收获颇丰啊。”语罢俯身随手捞起另外一个盒子打开,拈起那瓶药,啧啧道:“黄御医医术卓绝,这瓶子里想必是灵丹妙药吧!”

一名侍卫接过那瓶药,一溜烟退开,定是交去御史台细查了。

黄家一众人已全部扑到在地,大叫冤枉。

我也跪下,嘴里跟着附和“冤枉”,心里却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

黄大富犯事多日,朝廷拖了许久却偏偏在这场祸事生出时派人来查。

这御史大人,到底是来查黄大富的,还是黄峰的?抑或是……整个黄府?

他,到底是因为来调查才搜到罪证?还是根本就是为了这罪证才来调查……

如果是后者,那也忒可怕了点。

那岂不意味着,昨晚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

昨夜黄峰的死,究竟是我昨日行事推出来的偶然,还是必然?

还有那场大火,烧得如此蹊跷,就像是什么人肆意想要毁掉什么。

按理说,若要毁去什么,书房不应当是首要地点么?它最后幸存下来,究竟是因为有守卫,还是放火者故意留之?

若是后者……脑里忽然有一点光亮,许许多多的东西瞬间联系到了一起:昨晚的包裹,黑影,窥视,梅枝的莫名到来。

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是看见了我放进这包可以让黄峰身败名裂的东西,才决定让书房留下来的?

我抬头瞥了眼唐御史,只见他语笑温和地抬眸,正好对上我的注视。

眸子里面无一丝阴暗的敌意。

我看不透这个人。

即便在碧门经过了严厉的训练,又在这世间磨砺了五年,我发现,我依旧是看不透这个人……

他的所想,所为,在我眼里都是无法理解的,却又存在着他自己的意义。

而我,又是否卷入了一场大局中?成为了一枚棋子?

忽然很讨厌这个想法。

但无论我喜欢或者讨厌,黄家众人被怀疑是事实。黄峰一死,虽不算畏罪自杀,却也有被灭口的嫌疑。伴随着十天的监/禁,之后而来的是大量的官兵抄家。

一个太医局御医被搜出宫廷贡品,与那极有可能害了无数人的毒药,竟然只要了十天,就定罪了?

是不是太快了些?我是该感慨御史台的工作效率越见高了……

还是……

我望了望皇宫的方向,心中已有了几分笃定。

还是……那位示意?即使黄峰无罪,也必除之?

如此想来,我的一番作为,竟也是替他人做了嫁妆。

如今我沦落到这监牢之中,眼下梅枝被我折断了手骨,痛晕了过去。

当真一丝武功也无?

还是隐藏得比我高明,宁愿痛晕过去也不要用内力反抗?

依我对梅枝娇弱的性子分析,多半是前者。当然,前提是,她的确娇弱。

如果当真如此,那……当时那黑影又是谁?

根据暗卫的描述,除开最开始那个引他们离开的黑影,还有杀了书房的暗卫与杀死黄峰的刺客。以上这三者,是否是一个人呢?

如果超过二人……那黄峰被害那晚,无疑是一场精致完美的计谋。

但,为何?为何偏偏挑了我去的那晚?

难道那黑影们成天守在那里?他们又如何笃定一定有这么个人会去嫁祸黄峰,何况暗卫再饭桶也不至于将这群人视于无物。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

一直,有那么一个人,在盯着我,亦或者,盯着这黄府所有人。

这个人,会是如今被我折断手骨昏迷在我面前的梅枝吗?

而如今整个案子,罪大恶极的主心骨已死,像我们这样的家眷,去处无非是,缺奴婢的大富人家,缺军妓的军营,还有,永远不嫌女人多的青楼。

做奴婢我无所谓,总之在黄家做媳妇三个月,我也就如同做了三个月下人;去到军营我亦不怕,那里反而是最好脱身的地方。

然而青楼……

比起军营,青楼或许更为温和些。但我绝对不那么认为。

九岁之时,家里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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