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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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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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扬儿是长个呢。”云扬拿眼睛看云逸。

云父也拿眼睛看云逸,“便不要再跟着逸儿了。只在家好生休养,跟着为父一道治治学问,可好。”

云扬扶住父亲,讨好道,“是。扬儿跟着父亲。”

云家三个儿子,独云扬学问最佳,资质最好,云父一直视他为衣钵传人。这回听云扬意思是愿意弃武从文了,直被哄得高兴,频频点头,“吾儿肖我,吾儿肖我呀。”

见云扬一边欢跃地扶着父亲,一边偷眼看自己,漂亮的眼睛里,溢满了光彩。云逸被丢在一边,哭笑不得。。

这小子,哄人最有一套。见人说人话,惯会见风使舵的。

看着一家人都围在云扬周围嘘寒问暖,云逸嘴角柔和地翘起来。他负手站着,心中充满了安祥与甜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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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云家灯火通明。

赵大带着三个兄弟,过午便把云家祠堂整饬了一下。

夜色中,庄严的祠堂大门缓缓打开。

云父带着两个儿子,拜祀云氏先人。

一篇祀文是云父命云扬写就。云父下午看时,便大大称赞了一番。这回,亲自捧着读了,又焚尽。祠堂内烟香缭绕。

云父起身,指着堂上一个牌位。

云逸和云扬知道,那是他们大哥的灵位。便恭敬拜下。

“我云家长子已经为国捐躯,次子亦在战阵上,奋勇杀敌,为国效力。唯余三子,自小孤苦。十年成长,多少坎坷。敬祷云家先祖,佑我大齐昌盛。佑我云家平安。佑我二子三子,一生顺意。”云父苍老的声音,含着希冀。他仰头看向列祖列宗的牌位,心里全是安慰。虽然失了一子,但上苍怜惜,又有了云扬。

毕竟上天待云家不薄。

云逸起身扶云父坐下。云扬跪正了。

“扬儿,可还记得云家家训?”云父问。

“扬儿不敢忘记。”云扬垂头,恭敬。

“扬儿不孝,让父亲操心。愿领责罚。”云扬抬目,看了看供桌上的家法藤杖。

云父也看了一眼,脑子里翻出责他最狠那次。礼监司太监阴狠的嘴脸,并着云扬血肉淋漓的样子,他痛楚地闭上眼睛。哪里忍得下心。

示意云逸拖过一张矮桌到云扬身前。

“便罚你默家训百遍,供奉在祖先面前。”

“是。”云扬眼里有些湿。

“每写一字一句,便诚心思过一遍,从此行端举正,再不可淘气妄行。”

“是。扬儿记得了。”云扬跪坐下来,提笔蘸墨,落在纸上的,是他平日最不愿费神的工笔正楷。

云父看了点头,知道云扬是在自责。

“夜深了,便回房睡,每日过来写写即可。”云父不放心,怕云扬一直写下去。

“是。”云扬一边写,一边笑应。

“父亲,您歇着吧。”云逸搀他起来。

“嗯。”云父看着云扬写了几行,俱是一笔一划。点点头,走向门口,“逸儿,国丈那边的事,怎么定的?扬儿过了春播节,就二十了。先成家,后立业,别再耽误了他……絮絮的话,渐行渐远。

云扬写了几行字的笔一顿,一个墨点晕开。

他听不清云逸是如何答的。心内一阵阵地痛。

出了会神,揭去已经污了的纸。重新闭目静了静神,再提笔工整地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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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清心居里一片通明。

户锦从车上下来,走进院子里。

清心居的内侍宫女,一个不少,都跪在中庭。

户锦一惊。猛抬目,看见堂上主位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他震惊。

几步走进去屋子里去,看见自己的母亲,素娥郡主,正端坐堂上。

“……母亲?”户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惊喜,伤感,这些情绪一齐涌上来。他跨前一步,颤声,“母亲。”

素娥郡主也有些气息不平。她勉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冲儿子招招手。

户锦几步走过来,贴着她膝跪下。

每年见一次,二十几年,才得见到二十几面,儿子就长大了。英气勃发,高大挺秀。素娥颤着手指抚了抚户锦的发。两人都是一震。从没彼此如此亲近。

“我儿也长大了。”素娥收回手指,指了指身侧。户锦目光转过去,才发现,自己的皇后吉服,一大堆,因着太多,便都还放在那里没收呢。

“呃?”

“还记得母亲对你提的唯一的要求是什么?”

户锦有些哽,“一生一世一双人。”

素娥看他眼睛,“喜欢做中宫皇后?”

户锦有口难言,垂头。

“抬头看着母亲。”

户锦抬起头,眼睛还湿着。

“不喜欢进宫?”素娥松下口气,“若是为着你父亲,你大不可必如此委屈自己。他在朝中的事,自可在朝堂上解决。不必填你进来做这个牺牲。”

“母亲。”户锦苦笑,诚不知郡主上是个直筒的性子,说话像倒豆子般。

“不是您想的那样简单。”

“我儿婚事,自是不能简单。”素娥接过话茬,“听说你身边原有个女子。出身无妨,我儿喜欢便好。”

户锦摇头,“母亲,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喜欢,你便自己挑也行。母亲一生愿望,便是要我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过身不由已的日子。”素娥说得动情,眼泪滚下来。

户锦惊诧。这样一个性情中人,怎耐得下性子,一年就见唯一的儿子一面。

素娥郡主还在絮絮,“我儿莫担心。平氏如今虽是太后,但她素来不敢跟我立眼睛。她女儿一出世,她就想和我们联姻。我不愿你去尚公主,才阻着你父亲。这些年来,先皇待户家如亲眷,就是因着这一层。他们还肖想着你呢。母亲每年都提醒你父亲,不可答应。”

户锦听着这些往事,对照一下,也震惊。原来有这样内情。他不知道,不代表刘诩不知道,或许刘诩以为他已经知道。一连串的念头一下子涌上来。户锦头疼欲裂,想到方才与刘诩的独对,顿时无地自容。

“好你个户海,居然阳奉阴违。父亲也是糊涂,好好的孩子,填进这肮脏地方,他们也忍心?”素娥说一道,又伤心又恨。

“母亲,父亲疼惜锦儿的。”户锦忙劝。

“你是个孝顺孩子,可是不能愚。”素娥情绪激动,“如今我才明白,户海怎会真心疼你?怪我被他蒙敝了眼睛,错信了他。把我好好个孩子,交由他手里。瞧瞧,他竟为你安排了什么?他若恨我也就罢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也忍得下心?”

户锦错愕地听着素娥郡主有些颠三倒四的话,心头忽然有强烈的不安袭来。

他顺着素娥的手指向身后看。母亲的那位侍君,一脸悲泣,站在那里。只一眼,户锦便从他清俊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户锦如五雷轰顶,全身战栗。

“瞧瞧。这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明白了?傻孩子,母亲一开始便错了,累得你受这委屈。你便跟母亲回南海吧,咱们一家三口,便永远在一起。”

户锦僵着身子站起来。耳边都是素娥郡上的哭声。

他颤着手指,指了指身后的人,“侍君大人请扶住母亲。”

那人怔了半晌,醒悟过来,忙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素娥郡主。

户锦看着那人的面庞,出了会神。

“锦儿……”

户锦闭目,泪硬压回心底。

“母亲,侍君大人。锦儿想说,生恩重,养恩更重。锦儿待两位和父亲,是一样的孝敬。入宫,是父亲安排,锦儿也曾不愿。若母亲早说……”户锦哽住,早在点将台上那一见之前,你便告诉我实情,该多好。

一见,便是终生了。

户锦眼里写满了悲伤,“锦儿已经盟过誓言,请母亲宽恕,锦儿不能随您回南海。”

素娥惊诧地看着户锦,半晌醒悟,“锦儿,难道你……”

户锦抿唇,面色苍白。

“不是您想的那样。”户锦垂下目光,平静地说,“儿与陛下,订下盟誓,愿辅她中兴大齐。儿也是自己有这个抱负,望母亲成全。”

知子莫若母,哪怕彼此陌生。素娥细致地打量着户锦,顿时全明白了。泪如雨下。

在这场权与情的搏弈里,谁先动了真情,谁便先万劫不复。她的锦儿,她的宝贝,叫她如何不疼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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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后



第二日清晨。

祭祖。

皇帝于天未明时即起身,大妆,衮服冕冠。先至天地坛祭祀。正午,至太庙。

太庙前宽阔的广场上,文武百官肃立。旌旗在春风里招展,庄严的鼓舞撼人心魄。刘诩从太庙中线走过来,步上百级台阶。太庙厚重的大门,随着新皇的到来,缓缓洞开。

一刻后,内侍高举圣旨过头,从太庙出来。册封明旨传下。皇帝诏告祖宗,大齐宣平帝后户锦,至太庙,受封。

众百官皆看向中线前端的台阶。从下面缓缓走上来的,就是大齐中宫皇后。

明黄的袍襟,共分十二层。大袍外,遍体绣一只展翅的凤凰,舒展有力的翅膀,正是户锦宽展的袍袖上。凤凰活灵活现,端庄威严。户锦行动间,仿佛它也在振翅,绕着当今中宫皇后飞腾。

众人肃静片刻,有司礼官悠长唱诵。众人皆伏倒叩拜。户锦在诵祷声中,走到百级台阶下。仰目,看到高阶之上,一个明黄的身影,站在正午金灿灿的日轮里。

册封明旨,有长长的诵文。在宣旨官悠扬的诵唱毕后。户锦起身,沿着中线,缓缓走上去。

百级台阶上,刘诩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近,渐渐清晰。

帝后二人同立在高阶上,接受百官敬拜。同时,京都内,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家家挂红。万民同庆的序幕正式揭开。

祭祖毕。

帝后二人同乘龙辇。庞大的仪仗缓缓启动。后面跟着的,是百官车马。一行人浩浩荡荡。京城主城道上,净水泼街,街两侧一步一岗。皆是着金甲的御林军。

百姓拥在道侧,远远见仪仗过来,都山呼万岁,尽皆拜伏。

“仪仗走得慢,出了城就得是傍晚了。今日在京郊宿下,明日春播礼,还得折腾一天。”刘诩携户锦,站在龙辇上,接受万民朝拜。坚持走过了主城区,她就带户锦坐回来,一边命人放下帘子。

周遭顿时安静。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折腾了一天,累。

辇内空间很大。刘诩靠了一会儿,抬手抻了抻。

户锦有些拘束地坐在她对面,见她累得似睡非睡,便欲唤人进来。

“再坚持坚持。”刘诩给自己打气,挣着坐起来。

“城门口有耋老祈福。且得折腾。”

户锦心里叹了口气。瞧了瞧对面纤弱的人,不禁有些忧虑。

“昨夜……还好?”刘诩看户锦在出神,便问了句。

户锦抬目瞅了她一下,便垂下眼睛。

刘诩忽然探手抬起户锦下巴。户锦猝不及防。

昨晚素娥郡主在清心居,户锦眼睛下面淡淡的青影,昭示着他一夜未眠的难平均心绪。刘诩细细看了阵,放开他,自己喝茶。

户锦迷茫了一阵,醒过神来,“陛下请恕。母亲她骄纵惯了。想见臣,便进宫来了。请您……”

刘诩掷下茶杯,抬手止住他的话,“无妨。都是金枝玉叶,同样的忍不下气,那两位的性子,都是一样的。”

户锦知道她指什么,不好接话,只得抿唇。

“不过,你那清心居的奴才们,可一个也当不得事。”刘诩淡淡地道。

户锦的手指悄悄握紧。

刘诩打量他神色,眉头皱紧。“护不得主,便不能留。你在宫里没有一个亲信之人,便如盲目折翼。”刘诩正色地指了指户锦外袍上那只凤凰,“既决定与朕并肩作战,便要振作精神。你带兵惯了,人道户锦用兵如神。难道仅在我面前是这样缚手缚脚的?”

这话很重。

户锦要说的话,都被堵在胸口里。

刘诩严厉地看着户锦。

户锦目光一直瞅着身前的地板。等了一会儿,户锦缓缓道,“是臣先缚住了自己的心,才导致行事瞻前顾后。”

刘诩唇角挑了挑,户锦自我鞭笞,还真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

“朕想要的,是一个顶厉害的皇后。”刘诩探手又挑他下巴。

户锦心中正纠结,不妨,又被扬起脸。

目光一下子被刘诩捉住,“朕要一个顶顶厉害的皇后。只手遮天,翻云覆雨。”刘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手下也用了力。

户锦被她的凌厉震了下,目光也清明起来,“只手遮天,翻云覆盖雨?听着像个恶臣的行径。”

刘诩笑着放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朕把得住,你还能恶到哪里?”

户锦凝目看着她。刘诩眼中也闪着光彩。

“好。臣尽力。”户锦眼里光彩耀目。

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两人似早有默契,同时挑唇一笑。

静了一会儿,刘诩道,“开疆辟土的事,皇后还是离得远了些。这后宫是朕的后院,将军先整肃整肃,就当操兵练练手吧。”

户锦听她说得有趣,也笑。

给刘诩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刘诩喝了口,舒出口气。

又一会儿,听户锦道,“清心居里的奴才们,并没有大错……”

刘诩失笑,“卿方才还说要铁血手腕。”

户锦愕了下,摇头,“臣只说整肃,并不用刀光剑影。威严最重在于慑人心。”

刘诩欣赏地看他,“就说南军户锦,名不虚传。朕的后院先交给你。弄清爽了,再图前朝。”

户锦无奈失笑。怎么听着做了她皇后,就是要操劳的命。

不过,信任,就这么不期而至。仿佛经年相识,话里无论几层意思,彼此都能听明白。这感觉让户锦有些陌生,却又莫名地熟悉。一生一世一双人,太过奢侈又缥缈,无非形式而已。只要心中认定,又有什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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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京郊。

庞大的宿营地。

御林军统领曲衡,远远地看着龙辇。

皇后先出来。一撩外袍长襟,十二层绦纱随动作飘逸。长腿一迈,人就从高辇上跃下来。稳健、轻盈,落地无声。

回身,再接皇上。

帝后二人下辇,一同进了金帐。

曲衡看着二人背影,脸上表情莫测。

“大人。”一副将过来,“看来昨夜您放素娥郡主进去,没起啥作用。”皇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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