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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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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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

雍华宫。

皇太妃平氏的住所。

门前冷落,院内草木杂生,几个闲适的太监正在打瞌睡,并无宫娥在门前支应。整个太妃宫,比冷宫也好不到哪去。

太妃亲女刘诩继位后,号宣平。大典后,祭拜了太庙,封赏了大臣,大赦了天下,却唯独把册封自己生母为太后的事,“忘”了。于这件不合礼法的事故,朝中宗亲,内阁并着天下的言官,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因为以平氏祸乱朝纲多年的所作所为,不罢黜,已经是圣恩浩荡了。

阔别几月,再踏回此事,刘诩心中颇多感慨。忆当日拜谒母妃,还未走到,远远就望见整个雍华宫灯火迤逦,母妃华丽庄严,不可仰视。如今已经凋败的庭院,仿佛昭示着这里的主人,已经是往日黄花,风光不再。

刘诩令随行的人停在宫门外,自己信步走进来。阎氏从里面迎出来,衣着素整,略有清减,见到刘诩,已不复当日嚣张气焰,极恭顺地匍伏地上。

“母妃可好?”刘诩脸上淡淡,不见情绪,伸手扶起自己母亲的乳母,才发觉,其实阎氏又老又瘦,与个寻常老太太也没有什么两样。

阎氏赶紧谢恩,起身,“回圣上,小姐她……身子不大好,这几个月时病时好,也不愿见太医,一天也喝不进一碗梗米粥……”她说到此,悲从中来,老眼里滴下泪来,“这人哪能不吃东西,老奴眼瞅着小姐瘦下去,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太医说,恐怕……恐怕她熬不过初春的冷峭……”

刘诩岂会不知,情况虽然不假,但多是平氏心病作祟。她看着哭得悲悲切切的阎氏,昔日权倾后宫的老奴才,示起弱来博同情、图翻身的主意,打得很准,表现也是唱念俱佳,果然是老人精。

“进去看看吧。”刘诩率先往里走。阎氏未料她如此干脆,愣了一下,忙小跑跟上。

殿内灯光昏暗,初春的天气,仍很冷。殿内明显没有生火龙,冷冰冰的,不似人住。刘诩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榻上躺着的人。饶是有心理准备,她也被平氏几乎瘦脱了像的样子,吓了一跳。

听到有人声,平氏挣扎着睁开眼睛。仿佛聚了聚焦,等看清床着所站之人,她神情先是激动,而后愧疚,急挣着要起身,沙哑着哭腔,“圣上亲临,臣妾抱恙在身,不能大礼相迎……”

刘诩再听不下去,伸手按住她,“母妃,躺着吧。”

“怎敢当……”平氏不愿躺回去,挣扎着坐起来,阎氏赶紧坐上床,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刘诩自已找凳子坐下,母女俩倒心平气和地闲话了一阵。

“这些日子国事忙了些,政局刚稳些,倒委屈了母亲。”闲话一阵,刘诩起身,“请母亲休息吧……儿臣告退。”

“儿臣?”阎氏口中默念,眼中现出光彩。皇帝,只对着太上皇和太后称儿臣,平贵妃仍是皇妃身份,刘诩本不该如此自称,难道……

平氏和阎氏交换了好几个眼色,脸上阴晴不定。本定下示弱的计策,盼着新皇回心转意,可是人家什么实质性话题也没谈,倒是要回去了,正懊恼间,忽一句“儿臣”,让她们俱都亮了眼睛。

阎氏殷殷送出来。刘诩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低眉顺眼的阎氏,“母亲太清苦了些,即日起,恢复往日用度,你可去内务司支取所需物品。”

阎氏赶紧跪下谢恩。刘诩扶起她,“这些日子内外交困,倒是委屈了她,朕会即刻命内阁拟旨,册封大典会尽快举行。”

阎氏老眼挣出泪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后宫还无皇后,这成千的宫娥太监,事务也繁杂,宫外还有宗亲命妇,就算是他们进宫来拜谒,也得有个主人不是?即使朕以后封后纳侍,但他们都是男子,祖制也没有把持后宫的先例。所以,后宫,仍烦劳太后主理。凤印并着金册,会一并送来。”

刘诩语气和煦,一道道优待恩恤抛出来。大齐祖制,男后是没有把持后宫的先例,若无太后,一般可由圣上委自己的乳母,或信任的女总管来管理。所以,男后,实权其实不多的,有时倒要受女官的把持,男侍们,境地更是不好喽。虽有先例,但平氏劣迹在先,刘诩竟能许后宫实权与她,倒是令阎氏始料未及。

阎氏先是听一句,谢一句恩,听到最后,也有些觉出味来,不敢再应。

刘诩淡笑,心道,这倒是个嗅觉灵敏的老狐狸,比照自己身边的那个反水过来的魏阉,这平氏身边的奴才,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刘诩缓步走到宫门,及至推门而出,她转回头,仿似无意,“母后手下豢养的死士,人员庞杂,管理起来,颇费精力吧,母后身体又不太好……”

阎氏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老脸顿时如死灰。

那是平氏手中最值钱的本钱,虽然平氏一倒,表面上,死士已经解散,实则仍牢牢掌握在她主仆二人手里,刘诩既能许她们如此大恩典,定是对这支力量势在必得。她抬目看刘诩,发觉一直悠闲恬淡的圣上,正以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这目光,噙着寒意,透着冰冷,嘴角淡淡冷笑,含着成竹在胸的自信。

阎氏一抖,不自觉跪了下去,“这……这……”

“不急,不急,母妃大病未愈,朕不急在一时。”刘诩话含双关,“朕不在意等……”

阎氏心里发苦,这就是明晃晃的利益交换。她予她们生存的空间,而且,还会以太后的身份,生存得很舒适,但她们必须放弃那支力量。如果不放手,皇上自有法子,一点点蚕食去,到时,她们就再无筹码了。

阎氏一咬牙,“圣上,这事,容老奴回禀小姐,您可否给些时间?”

“三天。”刘诩干脆。

阎氏绝望地闭上眼睛。后宫的权柄,于圣上,不值一提,但对于被拿捏在手心里的她们,却是宝贵至极。她们这一役,未战已输。

打点了精神,她趁机进言,“整饬宫院的东西用料,内务司必是齐全的,可是雍华宫荒废已久,能否让老奴亲自挑选几个机灵能干的人?”

刘诩玩味地看着她,阎氏眼里闪烁不定。“行啊。”刘诩点头。

阎氏悄悄松口气。

跨出门口,刘诩似记起什么,转回头,“慎言……”

阎氏一怔。

“喔,就是耀阳,现今他叫慎言,男苑的人朕都赐给他了,你们另挑别人吧。”刘诩掸掸袍子,飘然而去。

阎氏苦笑,一句话捅破这层窗户纸,这圣上,以前怎么没见她这么锋利。云淡风清时,和煦暖人,凌厉时,似有千钧压力,让人喘不上气。谋不定,人不动,人既动,就志在必得。自己从来自诩阅人无数,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没看清,这个从小娃娃看起来的人。

圣驾回程,一路上,众人皆跪伏路边。刘诩于车驾上,凝目想着事情。

这支力量要想完全接过来,必得有个得力的人给她管理。这人选嘛,不能再给慎言,他掌着遍布天下的密探,如果再有一支死士队伍,恐太招惹人眼。尚天雨嘛……想到那个纯朴又有些任性的小家伙,刘诩嘴角微微挑起,他似乎还嫩了些。

想到尚天雨,刘诩心里又酸软起来。若不是打定主意磨磨他的性子,上一回逮着的那个错,还真是下不去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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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铁卫总司。

都天明黑着脸,站在主厅。几个管代都垂头屏息分立两侧,执刑手已经抬上宽大的刑凳,油漆的乌木杖子,也抬了出来。众人见那要命的家伙扛在大刑凳上,无一人不觉得由臀至腿,隐隐发颤。

蓝墨亭满怀心事是从外面回来,刚进门,就看见这黑压压的气势。

他愣了一下。迎面见都天明负着手,脸色阴得不见一点亮,立即明白过来。方才圣上寝宫前失仪的事儿,估计是找上门来了。礼监司那帮阉人,腿儿倒是挺快。

“副统领君前失仪,礼监司着铁卫营统领执刑,以正铁律。”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蓝墨亭这才看见一个太监,躲在都天明伟岸身材的暗影里,正窃笑呢。

蓝墨亭转目看都天明脸色,不是一般的黑。铁打的汉子,几时受过阉人这样挟制,蓝墨亭见不得都天明受屈,脸色也变了。

当下干脆地几步走到刑凳边,扑通跪倒,一边扯铁卫常服的封腰,一边用锐利的目光躲向那个阉人,

那太监被他看得脖子发冷,心里更恨,尖着声音冷笑,“既然人儿都到了,都大人,您开始吧……”

都天明看蓝墨亭挺着背,扬着下巴不屑地样子,心里怒气更腾。抬腿就想踹他。“主管息怒……”众人大惊,纷纷跪下。到底不是在家里,好歹是一营副总管,不好当众拿出管教子弟的架势来。都天明硬咽回这回气,踹出一半又缩回来,狠狠跺回地上。

“执刑。”他一甩袖子,沉哼。

铁律严令,执刑期间,在场铁卫,均不准开口,更逞论求饶,求情。都天明一声沉喝,厅内外铁卫都凛然,不敢再乱说乱动。众管代齐刷刷跪伏。

都天明暗恨,他不知爱惜羽毛,这一回殿前失仪,让礼监司的人抓了把柄,履历上有了污点,以后前程该有艰难了。也怪他平日眼睛长到天上去,从不对那些太监假以辞色,结果,这下落到人家手里,还不拼命整治?平时行事就不留后路,这性子,打多少遍也改不回来。

都天明越想越气,沉声,“执刑。”

蓝墨亭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大刑凳和倚着的几根大杖子,饶是他硬气,心里也发寒。这东西,挨一次和次次挨,都是一样地疼,人说打多了就习惯,可他总是习惯不了?蓝墨亭看身后大杖已经磕在凳上,他咬咬牙,早死早托生,他也不要人架,霍起身,自己俯身爬在冰冷的刑凳上。

凳身黑里透着暗红,又冷又硬,夹着不知积了多久的血腥气。蓝墨亭展臂刚搂紧身下的凳板,就觉身后衣衫被人一掀,下身一凉。他脸腾地红了。

☆、自责

这是去衣责打。倒是兄弟们好心,礼监司监刑,这打多少还不得人家订,先褪了裤子,也好过打碎了布丝掺进血肉里,治伤时遭二遍罪强。这里除了男人,就是不是男人的阉人,倒也没啥害臊的。身为铁卫,这也是司空见惯。可上位目光炯炯的,是他的大哥都天明呀,蓝墨亭存了那样的心思,怎么能不气短。他只脸烧得滚烫,只得深埋进臂里。

“不按着点胳膊腿儿,看一会蓝大人吃疼不过,跌下来,摔坏了。”那太监轻笑揶揄。众人皆怒目。都天明淡淡摆手,“不必,小墨受得住。”

那太监讪讪笑笑,退了回去。

这一顿的功夫,可苦了蓝墨亭,晾在凳上吹冷风,脸上却烧得滚烫,他把脸深埋进臂弯,头一遭,竟盼那大杖快快打下来才好。

后背终于挟一阵冷风,他终于松了口气。不自觉地绷紧翘臀,一杖结实抡下,一声脆响。蓝墨亭一咬牙,扛过这头棒。那太监盯着杖头,见它足陷进肉里,抬起时,才见几尺宽的僵痕高高肿起。果然是铁卫刑杖,气势和效果都是惊人的。太监抿唇,笑声尖利。

蓝墨亭忍过这最初也是最疼的三下,缓了口气。两杖就一左一右,抡起来。

蓝墨亭搂紧凳板的手臂绷得紧紧的,没说多少,报数的也没有,每一下都结实砸下来,十几下后,臀腿上再无处着棒,俱都肿起来。再打,就渐渗出血来。几十下后,他双肩开始打颤,冷汗打湿了内衫。

都天明沉着脸看着。蓝墨亭脸深埋着,看不清表情,只见搂着凳板的手指使劲抠着,指节都泛了白。知道,他这是疼得紧了。大腿及臀,无一处不肿起,暗紫的僵痕,每下一杖,就会皮开肉绽,血肉淋漓。铁卫的刑杖,哪里是这么好挨的?等过了百,才见真章吧。都天明抿紧唇。

礼监司的太监袖着手站在一边,脸上似笑非笑,半眯着眼睛,仿佛很享受这啪啪的声音。众人都怒目而视。

“公公?”一个小太监跑进来。

“何事?”他正享受,不耐烦地问。

那小太监很是机灵,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色变了变,万分嫉恨地剜了蓝墨亭一眼,摆手,“停吧。”

“咦?”众人一惊,怎么才五十不到,就过关了?这死太监发的什么癔症。连都天明,也诧异。

那太监面色很是不自然,说了几句官话,就落荒而去。

众人顾不得他,反正停刑了。就都围过来看蓝墨亭伤情。虽是不及五十下,蓝墨亭也是伤势惨重。身后血肉模糊,冷汗顺着额滴在地上,洼成了一小汪水,他冲众人摆摆手,虚弱地笑笑,一话句也说不出来,又疲惫地伏在凳上喘息。

都天明脸色沉似水,负手站在一边。看着蓝墨亭被移下凳来,一动又疼出一头冷汗。都天明目光跳了一下。

疼得厉害,却未伤及筋骨,是蓝墨亭记忆中挨得较轻的一回。不过也疼得直吸冷气。铁卫们谁没挨过板子,这样的伤,倒不放在眼里。大家见蓝墨亭轻易过关,心情都开怀起来,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开玩笑,逗他释怀。蓝墨亭人爬在软藤床上,嘴上也不让份,众人嘻嘻哈哈闹起来。

都天明在众人外围,侧头从人缝中看了看自己最疼惜的弟弟,停了一会儿,转头回内厅去了。

蓝墨亭透过众人,目光追着都天明的背影消失在内里,才轻舒了口气。都天明虽然从始至终未对他假以颜色,甚至伤情也没看一眼,就甩手离开,但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大哥的情绪,生气,发狠……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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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司。

礼监司的主管黄德向魏公公探消息。

“您说一个铁卫营的副主管,圣上却亲下口谕保他,为的什么?”

魏公公精神不太济,他斜倚在长椅上,几个孩子跪坐在身周,有捧水果盆的,有捶背的,有拿暖炉的,俱都是清秀的男孩子。

“老黄,你脑子不转弯?”他斜挑着眼睛,笑问。

黄德看着魏公公一脸色笑,把手伸进一个男侍的裤子里。他赶紧赔笑,“我脑子笨,想不透。”

魏公公轻笑声,抬手将众人斥退,唯留那个男侍,裤子已经被退下了一半,露出下身。黄德看见他胯下,亮亮的银丝,牢牢地缚住身前,身后还露出小半个玉势的头。

上了锁阳?难道?

魏公公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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