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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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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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夕照。

余辉蒸腾着御水河,临渊岛像披着轻纱,秀美而静谧。

四五抄着手,站在岸边。河面金鳞闪闪,晃得人眼睛发花。他揉着发花的眼睛,终于看见一艘船驶过河面。

“四五总管好。”一个小太监跳下船禀道,“陛下传口谕说今夜不过来了。嘱咐云侍君好生吃饭,早些休息。”

四五期盼的面上挂上些怔忡,又马上缓过神来,笑道,“是,是。多谢陛下挂念。大人也有话带给陛下呢。这不嘱咐咱家早早候在这儿。”

“总管请讲?”小太监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皇上已经三天没过来了,这位四五总管也算沉得住气的,回回都是笑脸相送。估计整个临渊都在替皇贵侍大人着急吧。也难怪,临渊复宠也没几日呢。

“侍君大人挂念着陛下前朝事忙,说如果陛下夜里忙得晚,就再进一餐夜宵吧。太瘦了,瞧着心疼呢。”四五讲得有些发涩。

“哎。好勒。”这话听着顺耳,估计陛下更爱听。小太监脆生生地答应了。

四五复又塞给他一个荷包。

那小太监是御前的人,自然有无数人上赶着奉迎他。这业务也很熟练,他拢了荷包在袖子里,又瞅四下无人,凑到四五耳边,“今天陛下召了言贵侍……”

“喔。”四五点头,又抓住他千叮万嘱,“咱们大人的话,可千万带到。”

“明白,明白。”小太监笑道。

四五站在岸边目送船走远。自己这才满腹怅惘地回了阁里。

进了阁,路过大书房,他往里看了眼,又怅然。六年过去了,这回云侍君重回到临渊。但有些事还是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在四五看来,有些可喜,有些可忧。

比如临渊阁的岸边常备了几艘游舫。阁里的人,可以自由乘船出岛。

再比如临渊阁设了养鸽所。里面有许多信鸽,每天从外面飞回来的也不少。大人会在早晨的时候,在书房里处理信函,然后将回复的信再用信鸽送出去。有时陛下来了,两人也会在书房共同处理信件。在四五看来,云侍君的确比六年前更忙碌,过得也充实不少。

说到书房。除了处理信件,云侍君很少待在书房。也没见他抄书练字了。他每天待的最长时间的地方是……

四五停在一间静室外,叹气。

云侍君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矮桌,几只蒲团。陛下白日里不在岛上时,他就会坐在静室打坐,整天整天的。前些日子倒好,日落后,陛下都会上岛来陪大人。两人好得蜜里调油般。可不知怎么了,陛下突然又不来了。连着三天了,贵侍大人没说什么,只是整日闭关。他却急得不行了。

四五看过云扬打坐,专注而沉静,像个世外高人。四五不懂功夫,却恍惚觉得高手练功,应该是在深山禁地闭关什么的。可云侍君不是江湖人啊,他要那么强的功夫做什么用?当然,功夫强,是好事。可是如果是用整天枯坐换来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他觉得大人练剑,飞来纵去很危险,现在倒是希望大人能练练剑,要不去后山走走,坐船下岛,在外后宫里走走,都好过现在这样。可那些船备下了,到现在,大人也没用过。……

四五站在门外想得有些入神。静室里面的云扬已经缓缓归气入丹田。

四五的气息就在外门,云扬缓缓睁开双目。刚刚收了功,目中仍有余波,光华流转。他扭头看看沙漏,一壶沙正好流尽最好一粒。

自回宫,云扬与刘诩可谓夜夜尽欢,纵情到底过甚了。

这几日,陛下没来,云扬倒是松了口了,虽是思念,但好在能够静心凝气,心内少了许多浮躁与欲念。

门外的人,久久徘徊,似颇艰难。云扬摇摇头,抬掌,隔空一拍,静室的门,无风自开。

四五眼前一亮。

敞开的门里,宽展宫衣的绝美男子,盘膝而坐。沉静安然。

只见云扬抬了抬手,骈指微点。烛光隔空便递次燃起。四五见过云扬抚琴,现下觉得,这修长的手指,就在空中拨弄着琴弦般,清雅又神奇。

云扬收手,搭回盘坐的膝头上。

宽大袍袖,无风自鼓,几丝轻扬起的长发,飘落回肩头。

修成正果了?

四五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幅画面,觉得下一刻,大人就会羽化而去。

“大人……”四五试探地唤了一声。

云扬淡淡笑应,“嗯。”

四五悄悄松了口气,这人,还在凡间。

下面的话有些艰难,却不得不禀,“……皇上遣人来说……今夜不上岛了。”

云扬抿了抿唇,“噢,知道了。”

“大人还要打坐?”四五见云扬又闭上眼睛,不禁有些急。

云扬睁开眼睛,眸色清澈,不见波澜,“嗯,陛下既不来,我今夜闭关。”抬手,又要隔空关门。

四五一急,忙用手撑着门扇。

“怎么了?”云扬怕伤到他,忙收回内力。

四五撑着门,一肚子话,不知从何劝起,只得道,“大人,该用膳了。”

云扬笑着摆摆手,“好,传膳吧。”

四五跟着云扬身后,絮絮道,“用过膳,大人可要四处走走?要不下岛散散心?自回宫,您还一回也没下过岛呢。外后宫里,景致不错,要不您出宫转转?京城里夜市也颇繁华……”

云扬回目看他。

“好,到宫外转转吧。”

“……”四五怔了怔。

“四五陪我去宫外转转吧。”云扬弯起漂亮的眉眼,笑着看他。

“哎……”四五一下子明白了,他陪云扬在这岛上,这么多年下来,竟似与世隔绝了般。大人这是怕他闷,才决定去宫外走走吧。

四五眼里一下子就涩了。他掩饰着垂下头,“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好。”云扬安慰地拍拍他肩,“准备准备吧,今夜咱们专拣热闹地儿去。”

笼在云扬关切的温暖中,四五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

刘诩正在竹苑。

慎言仍在阁里。竹苑里只有陛下同双生子用膳。

吉祥颇不安。倒是刘诩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吉祥汗刷刷地。又不敢再遣人往阁里催促去了。

晚膳后,刘诩同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

双生子已经快七岁了。一般容貌,一般高矮,小嘴一刻不停地说着,脆生生地,颇讨人喜欢。

“最近都学了什么功课呀?”做为母亲,虽然贵为天子,也不能免俗地关注孩子的学业。

两个孩子争着回答。

刘诩听了背书,颇为满意,又问,“最近都爱玩些什么呀?”

“悰儿喜欢骑射。”刘悰抢着答,“等儿臣大了,就要学功夫。要遍访天下名家,拜师学艺,要成一代宗师级。”

刘诩笑着摸他的头,“好大口气,一代宗师级呢。”

“自然。”刘悰颇认真。

“怡儿呢?”

“儿臣喜欢山水,藏书阁里,好多游记,儿臣都让人读着听了。等长大些,儿臣想去游历,写一部大齐山水注。”

“更大口气了。”刘诩笑得开怀。

“你皇长兄也喜欢游山玩水,听你说这个,他肯定高兴。”

“太子将来要做皇上,等闲可出不得皇城。”小女孩脆生生地说,“等儿臣长大了,有了封地,天天都可以出去玩。到时,给太子哥哥带各地土产。”

刘诩怔了怔,看着两个孩子,“你们都不准备留在京里?”

两个孩子一齐摇头。

刘诩坐起来,脸上若有所思。

两个孩子见她这样,都有些怯了。垂头不敢说话。

刘诩缓过神,把两个孩子搂过来。

两个孩子这才放松下来,又喳喳喳地说起来。

晚些,慎言回宫。先至房中换下官服。才来晋见。

慎言一进门,就提衣跪下,“臣侍回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刘诩正搂着孩子玩游戏,抬目见淡色宫衣的慎言,宽袍展袖,低垂眉眼跪在身前。

“起来吧。用膳没?”刘诩问。

慎言起身,“在阁里用过了……今天西北郡的人到京晚了些,臣在阁里多等了会儿……”

“宛平回来了?”刘诩抬目问。

“是。本该昨天就到的,但拖到了今日,总算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不然还得在城外宿一夜。进了城,又是一番安排,为了这个,慎言忙到现在才得赶回来。他颇歉意地再次道歉。

刘诩摆摆手。

“让宛平歇歇,三日后开家宴,召她母子吧。”她想了想,“她家两个庶子也一并召了吧。”

“是。已经安排妥了。庶长子和次子,早几日臣便派人接到了郡守府里。”

刘诩点点头。郡守府新建,估计宛平还是喜欢住在国丈府里。郡守是封疆大吏,宛平虽无封,但也是不能不开府的。她赐下这宅子,比邻国丈府,两家走动,也方便些。赫蒙的庶长子和次子,都到了适婚年龄。刘诩不豫放他们回西北,便趁这次宛平到京,正好给他俩找人家赐了婚,便留在京里了。

两个小家伙见父侍同母皇说公事,都懂事地站在一旁不作声。

见刘诩不再问,两人转向慎言,“参见父侍。”

慎言温和笑笑,上前一手一个,抱起来。

两人依恋地搂着慎言的脖子,抢着说,“父侍,我们陪母皇吃了饭。还玩游戏。”“还背书……”

“替父侍陪母皇了?真乖。”慎言搂紧两个小家伙,笑着夸奖。

刘诩在一旁抚额失笑,赶情是他们相陪,自己才是该照顾的一个。

慎言亦笑,三人一齐转目看向刘诩。

一般的笑容,一般的盈润,刘诩被这美好的画面亮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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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竹苑静谧。

内室。

刚沐了浴,慎言还一身水气。

服侍刘诩的宫娥和内侍,正鱼贯着出去。她从不喜太多的人跟着。于是慎言上来,服侍刘诩拧干头发。

刘诩坐在妆台前,看着明镜里的慎言,不禁心下有些感叹。

慎言正俯身,替她换上软底的绣鞋。听见声音,抬头看她。

刘诩抬起慎言下巴。肌肤柔滑,温暖,沿指尖柔和地传到刘诩心间。刘诩心中也柔软下来。

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能留驻心中所想,真是不易。刘诩心有所叹,目光也暗了暗。

“怎么了?”慎言探身问。

“是悰儿和怡儿。他们说以后不留在皇城里住呢。”她儿时便被封到封地,对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始终耿耿难忘。

“朕不想让他们就番。留京可好?”刘诩看着慎言的眼睛。慎言目中微有波澜,又亮又深,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慎言替她系上睡袍的飘带,低声道,“孩子们的心意哪定下来?等他们大些,真正定了性。到时,若真是想请您赐下封地,也请您恩准。”

刘诩深深地看着他,许久,长叹,“朕也是庶出,所谓谪庶,言卿竟比朕还敏感。”

慎言辩无可辩,垂目道,“太子是谪占长,命定的君王。您的几个孩子,都是您所出,不过是父亲不同,若谈谪庶,实是对您不敬。所以,在臣心中,只论长幼。”

刘诩拉慎言起身,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这话说得好。长幼是要有序,但你也不必如此谨慎。悰儿与怡儿,都是朕的孩子,自可活得自在些。”

慎言抬目看她,少有的坚持,“可既已经选定正统,其他的皇子,便也是太子的臣民。大齐立国,一切依法有度,只有按章行事,才不致有乱。”

刘诩怔住。日前,她还用法度的事与元忻论辩,现在由慎言口中道出,才知在双生子留京一事上,自己也是感情占了理智的上风。

慎言已经重新起身,郑重跪下,“还有,慎言既供职内阁,便也是臣工一员,也是太子的臣下。陛下若要还政,臣便不该以父侍身份,留在阁中。便请辞内阁首辅之职。允臣退居外后宫,专心侍奉陛下。”

刘诩苦笑,“你倒是退得干净。”

慎言垂头。

滞了许久,刘诩叹气道,“还政,只在这几年,不过朕会再扶他几年。”

这便是太上皇听政了。

慎言得了这句话,再无可辩,叩首道,“臣愿为陛下和太子鞠躬尽瘁。”

刘诩拉他起身。揽到身边。同六年前比,为生子而禁足外后宫养身的慎言,在繁忙与操劳中,以肉眼可辩的速度,又清减了回去。刘诩疼惜地抚了抚他的背,低声道,“等朕全退下来,你也退下来吧,朕再好好给你养养。”

“……是。”慎言垂目轻声。耳垂都晕上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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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轻响。刘成躬着腰进来。替慎言褪下裤子,解锁阳。

房里也没别人,慎言也未再系回裤子。两条光洁笔直的长腿就在袍襟里若隐若现。刘诩斜倚着床,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记得宫变那几天,慎言伤得很重。臀腿无一处好肉。整天也穿不上裤子,只得光着腿,俯在床上休养。

那些日子,每每探伤,看他伤得那样重,就一阵阵后怕,“深入虎穴,也不是这么深入法……”记得有一回正赶上他上药,看他疼成那样,刘诩忍不住又训了一顿。

“属下也计议好了,不会有大事。”慎言总是这么温言地把她的怒气挡回去。

“这都不算大事?”刘诩轻掀被子,看伤处。本圆润的两瓣,青一道红一道,伤得深的几道,肉都翻起来了。太医说再挨几杖,人都要跛了。

“臣有底线。”慎言光着下

身,被晾地刘诩目光里。颇不自然地辩了一句。

“是什么?”刘诩眯起眼睛。

慎言自知失言,想收回来,却不可能,垂着头,滞了半晌,低声,“不再让她沾身。”

刘诩怔了怔,火一下子腾起来,“……胡闹。你拿命当儿戏?”入了太后宫,又是中着毒,如何守这个底限?若他没探出太后的底,又被侵犯了身子,难道要以死名节?

“不过是一副皮囊,难道要用命去填,蠢。”

慎言伤后,脸色苍白,被刘诩呛了几声,索性垂下眼睛,“嗯。是。”

不只是一副皮囊,还有一颗心。以前,这颗心并无归属,所以,无论怎样不堪,他都不在意。可一旦交付给了一个人,便连同这副皮囊,也份外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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