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角作者: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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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角作者:尘夜-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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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恒澈涉毒事发,掉了两部电视剧,三支广告,所幸其中五分之二未曾签订合同,五分之二只支付了订金,剩下一支广告比较糟糕,非但已经制作完毕,尾款也已全数划拨,加之多年培训包装柳恒澈所花销费用,七七八八计算下来,柳恒澈砸了饭碗不算,尚需赔付新丽影一千二百七十一万余。
  平日见面亲亲热热也好,故作客气也罢,如今全都翻了脸不认人,笑著的脸上写著鄙视,优雅的动作奉上处理通知书,白纸黑字的合同,柳恒澈找律师咨询过,告不赢。
  告不赢,只能赔!
  这些年来柳恒澈半红不黑,赚能赚点,到底还是公司抽大头,也亏他有投资头脑,又不喜欢嫖赌,酬金分红拢起来部分投资房产,部分做了理财,又有部分与圈内朋友合股做餐饮生意,到底还能拿出点资本。柳恒澈卖了房子,收了基金,贱价转让了合作股份,又将过去广告商赞助的品牌背包、衣服、保养品、手表一一托人转卖,一个月里总共凑得将近一千万,加加减减,还缺二百三十四万。
  这种时候便见得人情冷暖。柳恒澈早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娱乐圈的所谓朋友如今避他尚且不及,连他做生意的股份都要贱价吞入,何况借钱救急?
  他此时卖无所卖,浑身家底尽空,难免绞尽脑汁,千思百想,偶然在路上看到什麽赚钱的广告,都会驻足观看。偏偏那些媒体还不肯放过他,拍了他好些蓬头垢面,蹙眉沈思的模样登在头版,旁边附上他过去剧照,两相对比,加个粗黑大标题“往昔翩翩贵公子,今朝落魄穷乞丐”,极尽嘲讽之能事。
  而世事往往奇就奇在,你以为该要绝望之时,却在未记得处偏有一线转机!
  有钱的、相熟的艺人不肯伸手借给柳恒澈一块、五毛,却偏偏有那些柳恒澈平日几乎不记得的人看了报道亲手送了暖炭过来。有个柳恒澈早不记得的年轻妈妈送来三万元,说柳恒澈曾经救过自己母子,柳恒澈想了好久才记起来几年前拍戏路过哪里,有个女人大腹便便即将临盆却拦不到出租,干脆坐在路当中,他的车开不过去又顾著艺人形象就顺势载了一程,又有个职员偷偷塞了五千给他,说自己胃痛时,柳恒澈曾经买了热茶胃药相赠。
  都是极细小琐碎的事情,多半也不是柳恒澈有意为之,或是刚好,或是带著点维护自己公众形象,拉拢民众的私心,偏偏这样不值一提的事人家却还记得,一朝见他龙游浅滩,都赶来助他。这样莫名其妙凑了三十来万,毕竟还是差了一大截!
  萍姐也曾送来过五十万救急款,柳恒澈知道她家里长辈有病,负担不轻,只收了二十万,小杨偷偷塞了两万给柳恒澈,柳恒澈要写借条,他把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逃得飞快。最离奇是柳恒澈的粉丝论坛!出事之後,柳恒澈料想那里大概一片骂声,就没再去看过。某天偶然坐下来,打开页面,发现论坛确实关闭了大部分,粉丝ID几乎删除殆尽,却还留了一个小小聊天区,留著五个人。他以为里面都是骂他的话,点进去才发现那五个在帮他凑钱。
  都不过是学生或者才工作的小孩子,自己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靠打工靠节省,五个人居然帮柳恒澈凑了六万多块钱,几个姑娘笑著打闹,声称自己这下真算是柳恒澈的脑残粉了,还要派代表交给柳恒澈,当面说:“我们相信你,希望你能挺过去!”
  柳恒澈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麽想法,只觉得好像在这一片北冰洋里,天那麽冷,水那麽寒,他几乎快要溺死了,却到底还能觉得自己有爬上岸的一天。
  当天下午,家里来了电话叫他回去一趟。柳恒澈出事到现在除了询问父母安危,再也没敢打扰家里,一则不想让二老担心,二来怕父亲见了面会更气他,三……柳恒澈还没想好该以什麽态度面对自己的弟弟。
  柳恒澈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去临杉道买了母亲爱吃的核桃酥乖乖拎回家去。到了家门口才知道家里被骚扰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靠後街的玻璃窗被砸了,门上、楼道还有喷漆涂得满是谩骂字样。母亲倒是神情镇定地来接他进去,见他皱眉盯著门口的“痕迹”直看,笑他:“看什麽,你小时候还不是拿个粉笔到处乱涂乱画,隔壁楼张大爷说你两句,你还在人家门上画个王八!”听得柳恒澈一愣一愣的,自己都不记得原来曾有过那样顽劣的岁月。
  柳恒沛去大学上班没在家让柳恒澈多少松了口气,可母亲接著说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要见他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
  他六年未见的父亲!
  柳恒澈到阳台上去找他父亲,午後的暖阳下,他那大学教授退休的父亲正在一枝一枝细细修剪自己栽种的茶花。那茶花正是要抽骨朵的时候,因著气温高阳光烈,还未成点样子,就已枯萎焦黑了一片,只能剪掉。
  柳恒澈不知父亲要找他做什麽,也记得当年彼此各执己见的争吵,於是只静静站著。他父亲却好像不知道他来了一样,自顾著摆弄他的花,一直到最後一盆花也修剪完毕,才放下剪子,好似漫不经心地说:“桌上有张八十万的存折,你拿去吧。”
  柳恒澈尚未反应过来,他父亲已经立起身来。虽然年近花甲,老头子却还是中年人的精神劲,柳家兄弟继承的就是他的高个,一米八的老子看著儿子训话:“那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老婆本,你爱怎麽花就怎麽花。还有,抬起头来,我柳元玺的儿子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承认!”
  柳恒澈震惊无比,只来得及喊声:“爸”。
  老头摆摆手,问他:“你接下去打算做什麽?”
  “先结清对新丽影的债务,然後找份工作,还钱。”
  “找什麽工作?”
  柳恒澈沈默良久,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当初他是怀著怎样的理想和笃定的信念,甚至不惜放弃大好前程,与父亲决裂,被弟弟辱骂也要入得这个圈子,如今不清不楚地就被踢了出来,是要就此放弃还是要继续挣扎?还……有没有他挣扎的机会?
  “先找份普通工作吧,我也没工作经验,但大学文凭还在,总要先把欠别人的钱还上。”
  老头子点点头:“工作还钱可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
  “爸?”
  “长坏了的枝头剪掉还能出新芽,你难道想这六年努力就此白费?”老头背著手,“下次进这个家门,最好是你功成名就的时候!现在,拿了存折给我滚出去。”
  给新丽影的赔款最後缺两百三十四万,家里给了八十万,萍姐借了二十万,影迷凑了六万,小杨两万,过去无意帮过忙的旁人凑了三十多万,还差将近一百万。柳恒澈信用破产,银行不给借贷,已著实再无办法可想。眼看就要到赔款期限了,他甚至动了借高利贷的念头。然而那天早晨,在他准备出门借贷之前,却有人按响了他临时借住的房子门铃,柳恒澈打开门,看到一张熟悉也陌生的脸。
  “我听小杨说你还缺一百万。”周远志风尘仆仆,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他从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破烂包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本书,抽出里面夹著的一张支票:“我借给你。”


  第十六章

  柳恒澈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救命的一百万,他带著所有的钱最後一次去了位於源茂世嘉十九楼的新丽影办公室。
  这一天是十月七日,节气:寒露。
  早晨下了一场细碎的秋雨,柳恒澈踩著略带湿意的道路出门做最後的交割。支票加上现金,律师当场清算了数额,双方达成协议,艺人柳恒澈的名字正式从新丽影艺人名单中剔除。手续一点都不麻烦,宣读、清算、签字,最後轻轻一点鼠标,删除。
  柳恒澈上午十点到的办公室,十点三十三分十五秒已经办完所有手续,新丽影负责出面的管理人面带笑容站起来,欠身与他相握,手掌温暖,动作有力,仿佛饱含无限热情。他说:“柳先生,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狗屁的一帆风顺!
  柳恒澈独自离开办公室。他不是办公人员,没有设置办公桌,但六年来,多少次出入这间办公室。
  熟悉的环境里,熟悉的面孔们依旧在忙忙碌碌,没有人有空多看他一眼。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人们小声对话或者大力打著手势,键盘敲得“啪啪”作响。宣传助理抱著大叠海报展架冲进来,一不留神掉了几卷,柳恒澈弯腰替她捡起,对方一声“谢谢”都到了嘴边,望见是他竟硬生生吞了回去,最後尴尬点个头,匆匆走开。
  出入的门卡被收回,连进出中门都要其他人来为他开门,这块曾经看似友好的地盘已经明确无误将他驱逐,不再当他是自己人!
  柳恒澈从二十楼管理层下到十九层接待区,曲曲折折的长廊上听见年轻人笑闹的声音。
  “还以为是骗人的,原来是真的啊!那我们以後可就是大明星了!”
  “谁让哥们长得帅呢,哈哈!”
  “你说将来我们是不是还能去好莱坞啊?”
  多少热情都包含在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对话之中。冒进、冲撞,几乎青涩得能磕出水来,一如六年前的柳恒澈一样!
  公司负责对外挖掘新人的星探带著三名少年从柳恒澈身边快速走过,他们如此专注於自己似乎唾手可得的光明未来,甚至无人发现擦身而过那一个灰色高挺的身影。
  “柳哥?”
  柳恒澈定了定神,转身见到唐晓骏从门外进来,身後跟著拿著工作本的萍姐,一时甚至有些恍惚。
  似乎已经记不得多少年前了,仿佛好久好久,又仿佛就在昨天。也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地点,柳恒澈才捧了新人奖回来,彼时意气风发,萍姐紧紧跟随他身旁,两人聊著未来的工作计划,交换著意见进门,正遇上一个打扮土气却面容清秀的少年,怯生生立定在廊下脆声喊一句:“柳哥。”
  那正是唐晓骏与柳恒澈的初次见面,一个从乡下田头被星探发掘到的少年与一颗正要冉冉升起的新星的初会。多年後,两人颠倒了位次,互换了身份,也交错了前程。
  “柳先生?”萍姐很是吃惊,“你怎麽今天来,不是说要後天……”她顾忌著柳恒澈的感情,到底没把话说全。
  “公司提前了期限,我也没办法。”柳恒澈装作无奈地摊手,“还好我现在不用工作,时间上配合得了。”
  “柳先生……”萍姐只喊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哥,你真的要走了吗?”还是唐晓骏开了口,他今日穿得好似王子,优雅又气派,说话却还是当年那个乡下小孩的朴实纯真,直率得让人连火都发不出。
  “嗯,我要走了。”
  唐晓骏刹那黯淡了脸色,又迅速抬起脸来:“柳哥,我……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其实我把你当做偶像,会签新丽影也是因为你,以前,他们说我说这种话会显得很没用,一直不让我说,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崇拜你!”
  柳恒澈很惊讶,他与唐晓骏相识虽久,到底类型相近,同行犯忌,明面上关系客气,私底下私交几乎没有,想不到对方竟然是抱著这样的心态入得行。
  “柳哥,不管外人怎麽说、说什麽,我都相信你!”唐晓骏说,“你一定会再回来的,我等著你回来!”傻瓜一样的语气。
  柳恒澈冲他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晓骏!”
  他最後又给了萍姐一个拥抱,然後才在她低低的哭声中毅然离开了那扇曾经承载了他诸多梦想与未来计划的大门!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下午,柳恒澈去了Z大,那是他的母校,也是他弟弟柳恒沛如今工作的单位。一切尘埃落定的现在,只有这一件事,如同一根梗在他喉口的鱼刺,扎得他上下不得,无所适从!
  柳恒澈事後无数次分析过当晚发生的事情,从理智上,有大把证据证明当晚的事情与柳恒沛有很大关系,从感情上,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论。
  不管怎样怨恨也好,到底还是亲兄弟,从小到大的感情,怎麽可能发展到今天你死我活的地步?柳恒澈问自己,难道在这六年的时间里,那个总是喊著“哥”跟在他後面跑的粉嫩嫩的小孩因为什麽原因已经彻底改变了,还是在六年前的那一场争吵中,带给彼此的伤害沈重到会将两人的关系扭曲至如今这般田地?
  不管有怎样的猜测,毫无疑问的是,自他涉毒事发,柳恒沛就一直在躲他,可依照家中二老的态度来看,柳恒沛又显然解释过当晚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柳恒澈未曾吸毒的事实。
  柳恒澈觉得柳恒沛很矛盾,他一面设计著自己一面却又为自己澄清,似乎连他本人也搞不清楚他想要的是什麽。也许,最後的结局,并不是柳恒沛原本预期的?
  午後的校园里,青春的酵素浓醇而无所不在。操场上打球的身影,夹著书本匆匆路过的学生,还有坐在自行车後座上搂著男友腰的快乐女孩,这样干净的环境曾经是柳恒澈可能一辈子身处的,如今却已经离他那麽遥远。
  柳恒澈直接去了柳恒沛的实验室。静悄悄的实验室内,他穿著白大褂的弟弟正在实验器械前弯腰忙碌著,独自一个。
  柳恒澈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阵,六年前那个大二的学生如今已经成了名优秀的讲师,走著一条社会精英的道路,也是在六年前,那个大二的学生曾经怀著无比怨恨的口气对自己说:“柳恒澈,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偷走了我的梦想!”
  其实事已至此,无所谓报复与否,尤其对方如果是柳恒沛,但底线是,他不接受不明不白,无缘无故的诋毁与算计!
  柳恒澈轻轻扣了扣门,柳恒沛似乎没有听到,只忙碌著往加热过的试管内滴入什麽试液,轻轻摇晃。他的动作熟练甚至优美,但不知为什麽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柳恒澈咳嗽一声,沈声唤了句:“小沛。”
  背对著他的柳恒沛立时转过头来,手上夹著的试管掉落,狠狠摔到了桌面上。
  ***
  柳恒澈现在有闲也有,那麽一点钱。
  他的口袋里是与新丽影结算後剩下的八百三十四块五毛二分,他的债务之一。他用其中几张去超市里买了些泡面面包,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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