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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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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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此时帐中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在它之前到达的还有来自太子颂文的另一封同样封了红色火漆的快件。
  原绿卿难得的微微蹙了眉头,默默凝神望着分别摆放在书案左右两端的密信…………一封是皇上召他速速回京,拟与他国使节共商如何攻打共同的敌国,之后利益分享,本国的疆域可得以大幅扩张;另一封的意思则完全相反,那是太子颂文嘱咐他万万不可归来,此时朝中重臣们已经为了此事争得乱了阵脚,皇上被佞臣挑拨得昏了头,一心只想遣原绿卿即刻便出征。
  太子颂文与他的父皇素来不睦,在政见上往往意见相左。自从太子颂文的生母林姓皇后离世之后,皇上愈来愈不喜爱这个林皇后所诞的长子,一直犹豫着废了颂文另立他最宠爱的冯姓贵妃所诞的幼子颂稚为太子之事。
  只是碍于太子的舅父是当朝国舅,此事若是办得不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才一直拖到今日。这其中的细微末节外人自然不清楚,但是太子颂文的失意已经是由来已久的事实。而他这个太子的头衔最后是否能保的住,却是谁也说不定。
  皇上与太子颂文在一件事情上的意见倒是惊人的一致:他们同样看重原绿卿,都想让这位战功卓著的年轻将军成为自己一颗最重要最有力的忠诚砝码。
  对于自己的地位如何,原绿卿心中清楚得很。就凭此时自己手握重兵,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在这座君臣父子仁义道德的天平之上,自己的意志和决定偏向于哪一方,对另一方的威胁或者打击都几乎是可以致命的。
  但是原绿卿不想要这样。其实他是个不想做将军的将军。
  在这个无比荣耀的位置上他所立下的功勋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征战的地方越多,他就越是麻木与厌倦。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原绿卿平时尽量不去想,只是他最近越来越时常情不自禁地想。
  每当在浓浓的烽烟久久无法散去的战场上,在被征服的陌生土地上,他怕看到的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满是血污的惶惑恐惧的脸。
  谁也不知道原绿卿有一个秘密,他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最怕的东西是什么…………不是沧桑老人的眼睛里悲悯的嘲弄,也不是失去家园的母亲悲伤愤怒的泪水,而是某一刻他无意之间看到的一名幼小孩童的天真笑颜。
  他实在太小了,小到不明白在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小到不知道为今夜睡在哪里下一餐可以果腹的食物又在哪里,小到披着褴褛的衣衫依然还有力气顽皮地追逐笑闹,小到再黯淡再肮脏的灰尘也依然蒙蔽不了他那双无辜又单纯的眼睛。。。。。。
  在那个孩子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屈辱和恐惧的痕迹,可是面对着那个天真不设防的笑容却让冷漠坚韧的原将军茫然。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崩塌,他忽然变得软弱而困惑,开始竭力思考自己并且说服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想不明白,最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但愿那个孩子永远这么单纯,这样或许能让他少受些磨难。
  可是,这可能吗?
  原绿卿没办法向任何人保证,包括向他自己。
  当刺目的烽烟终于渐渐消散,孩子眼睛里的天真不复存在,代替它的是十足的敌视和仇恨。原绿卿终于明白对于现实来说,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原将军变得比从前还要冰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军营里除了李霈,没人敢与他对视。
  某一日这个禁忌似乎被打破了,最先是由于一头受了伤的小老虎,送药进将军帐的郎中一再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就连李霈也怀疑自己的眼睛…………冷冰冰的原将军居然亲手为这头小虎疗伤上药,甚至还耐心地安抚它哄它入睡。
  那时候原绿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
  要知道,原将军连对人都不曾如此亲近。
  小老虎左前爪上的伤很快就好了,原绿卿亲手送了它走。那小虎极通人性,知道分别在即一直在原绿卿怀里蹭了又蹭,状甚不舍。但是它的伤已经好了,一头虎怎么能养在军营中?
  原绿卿与小老虎默默对视了片刻,温柔地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起身遣它离去。小虎兀自恋恋不舍的不肯离去,原绿卿却板下脸指指远处的山野丛林,要它回它本该生活的地方。
  直到那矫健中又带着拙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原绿卿才转身上马回营。
  每日清晨醒来,身边没了那个毛绒绒胖乎乎暖洋洋的小小身体团成一团睡得正酣,自己的被子也再没人来同自己抢过去,原绿卿有好一阵都不适应。
  幸好之后不久,原绿卿又偶然救了一名少年,巧的是这少年同从前那头小老虎一样也是伤了左手。
  原绿卿自然没让这少年睡自己的床,却怕旁人照顾不周,叫人在自己帐中加了一张矮榻,这叫做萧虎的少年从此就睡在那张榻上。
  三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又不算长,却已经足够让很多东西成为一种习惯。比如说现在,再要紧的事情,原绿卿也从来不曾避讳过萧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相信这少年,就好象他也不明白这单纯的少年眼中时时对自己流露出的依恋那样。
  刚才拆信时从封口处剥开的火漆被随意放在案上。原绿卿从遥远的思绪中抬头,他很想问问萧虎自己该信任谁该服从谁,而未知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他抬起头追逐萧虎的目光,却发现那少年正一脸好奇地拈起案上的那两枚红色的火漆印记,捧在自己左手的掌心里专心地观看。
  一枚颜色较深,是圣旨所专用的,上面是一条飞腾的龙,活灵活现;另一枚颜色偏浅,是太子颂文的那一枚,上面印的是一头威风的狻猊,蠢蠢欲动。
  原绿卿开始发呆,萧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原将军正愣愣地凝望着自己的幼稚举动。
  他心中在想原来人类这样仰慕神仙的生活,是不是只有地位高贵的人才能使用这些仙兽的形象代表自己?但是他们不晓得吧,龙的爪子比他们想象的可有力多了,呼风唤雨的本事多着呢,现在的这个雕的到底是水龙还是火龙?还有狻猊,这个明明象狮子更多些,真的狻猊比它可威风多啦。。。。。。
  嗯,就是不知道凡间有没有人用虎和豹的形象作印记?原将军他又会在火漆上封什么印记?
  想到这里,萧虎也抬起了头,终于对上了原绿卿呆呆的视线。
  萧虎也呆住了,这样子的原绿卿实在少见。
  傻乎乎地对视了片刻,萧虎开始脸红。他低声迟疑的轻轻唤了一声“将军”,原绿卿终于如梦初醒般的回过了神。
  原绿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看见萧虎的掌心里的那道伤痕似乎愈合得很好,但是依然有着深深的一道红色暗痕。
  想问的话不知道怎么就没问出来,刚才的万千烦恼似乎都被抛在脑后。此时面对萧虎眼中的关切和不安,原绿卿只想对他问上一句:你左手的伤痕可还会觉得疼?
  
  




8

8、第8章 。。。 
 
 
作者有话要说:原将军在装病中,李霈的扳指是打哪儿来的呢?
 
  算上今日,萧虎已经熬了五日五夜没有安心合上眼睡个囫囵觉了。
  因为原将军他生病了。起先只是低烧,原绿卿丝毫没放在心上。当夜他蒙头睡了一觉之后反而不见好,连嗓子也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天来只有趁着原绿卿沉沉睡着的时候,萧虎总会悄悄的再三在原绿卿的额头试过。如果他的体温真的与自己的相同,萧虎才会稍微松口气,但是也只敢伏在原绿卿的榻前打个盹儿。
  萧虎睡觉很轻,连原绿卿翻个身也会立即醒转来,生怕他口渴要喝水。若是自己睡得太沉,怕会听不见。
  这一日的清晨原绿卿早就醒了好一阵儿,侧卧得久了手臂被压得有些麻,但是他依然忍着没动。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安静的睡颜,初升的朝阳正将几束明亮的光线投射在那张最熟悉不过的脸上。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那双与众不同的异色明眸,过了那么久,原绿卿还是会觉得迷惑。
  他伸出手去轻轻将萧虎腮旁几缕散乱的发丝拂开去,想要将那张干净的小脸看清楚。
  其实每一次萧虎悄悄来自己额上试探原绿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萧虎的掌心温温的,摸在自己额头很舒服。
  原绿卿总会有种奇特的错觉,似乎萧虎的手有种奇特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将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温柔的力量缓缓注入到自己冷漠惯了的身体里,让他感到舒适而清醒。
  原绿卿默默地注视着萧虎清秀的脸,他在睡梦中下意识的偏过脸来似乎想要找什么来蹭蹭。原绿卿见状怜爱的笑笑,他看得出即使萧虎现在睡着了也为什么事情忧心…………他一定是在为自己担着心吧。。。。。。
  原绿卿在想自己心也够狠的,自己这病说重便重,说轻便轻。说实话有多一半儿都是做势给外人看,掩人耳目。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暂时按兵不动。皇上也好,太子也罢,对一个身体有恙的人也指望不上什么了吧。
  原绿卿不想再糊里糊涂的听命于谁,他最希望的结果是皇上一纸军令再派来一位将军替代自己,最好能让自己就此归隐。
  可是原绿卿知道这是在妄想,几乎是不可能的。莫要说自己正是盛年,正是最能为朝廷效命的年纪,皇上怎肯听任自己激流勇退。而且太子那一方的势力也在极力拉拢自己,这样的事又怎么瞒得过皇上的眼睛。
  左右为难中原绿卿只好借着身体不适为由修书分别交由两方的密使。他想这样一来总能拖上一段时日,然后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这些天就连李霈都被自己原绿卿轻易瞒过了,原绿卿不怎么觉得愧疚。但是见到萧虎一连数日守在自己身边,原绿卿情不自禁的觉得抱歉。
  有好几次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萧虎莫要为自己担忧,但是转念间又怕萧虎不会掩饰喜形于色教旁人看出端倪。
  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原绿卿只好狠下心来继续装病。
  好在原绿卿平时也冷冰冰的不爱说话,这会儿真的更是不开口了,所以谁也没起半点儿疑心。
  在其他人眼中看来,谁都知道原将军的身体一向健硕安康,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往往越是不易生病的人一旦病倒了反而比常人更加不容易康复。
  李霈他们也忧心,但是若与萧虎比起来,那可是差得太远了。
  李霈看着这小小少年皱着俊朗的眉,可爱的小脸上一脸忧虑的表情。他觉得这少年对原将军果然忠心耿耿,将军慧眼识人,实在没白疼他一场。
  本来李霈想安排几名妥贴的亲兵轮流守护原将军,可是想不到萧虎不肯。李霈忽然发现这少年平时看起来一时懵懂无知一时愚钝可笑,原来到了要紧的时刻,他的性格也如此倔强。任凭李霈如何好言相劝,萧虎非要亲手照顾原绿卿不可。
  劝说无用,李霈只好望着原绿卿想听听他的意见。
  原绿卿一连在床上躺了数日,又几乎没怎么正经吃过饭。如今看起来脸色苍白,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望望刚刚捧了药碗进帐的萧虎,那少年不开口,眼巴巴地望着原绿卿,一脸央求的神色。
  原绿卿仔细想了想,勉强朝李霈说道:“便让他留在这里罢,我要什么他都知道。”
  李霈闻言只好点头,在离开之前他忍不住抬手在萧虎肩上轻轻拍了拍,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地对萧虎道:“若是太过倦了就告诉我,不要勉强自己。”
  萧虎点点头,他心中自然明白李霈的好意,但是若不时时守候在原绿卿身边,自己又怎么放得下心来。但是他忽然有些微妙的感觉,好象有些什么极其熟悉的东西在若有若无的接近。萧虎朝李霈的上下打量,忽然发现李霈时常佩戴在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知何时换了一枚。
  萧虎困惑地盯着那扳指细看。他记得很清楚,李霈往日戴的是一枚青玉扳指,既宽且厚,每逢他抽箭搭弓便射时,非常英武好看。但是现下李霈所戴的与原先那枚不同,尽管乍一看还是青玉的,但是仔细看去就能看出在那青色的玉料里隐隐藏着暗暗的金,一丝一丝的,不甚显眼,却非常特别。
  萧虎眼中露出了钦羡的神情,但是他与李霈并不是太熟识,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
  倒是李霈注意到萧虎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扳指,不知怎的,他居然脸上一红,朝原绿卿道别匆匆离开。
  萧虎挠挠头,对李霈刚才的举止觉得很是奇怪。自己只不过是好奇而已。好看虽然好看,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物件,再说了自己又不曾向他讨要那扳指,李霈为何要怕成这样?
  原绿卿喝了萧虎双手捧过来的汤药,再朝萧虎脸上望了一刻,居然朝他笑了笑。
  萧虎的右侧脸颊上还隐隐约约的有着床席上的格子印,那自然是刚才这少年伏在自己榻前打盹儿时被席子硌出来的。原绿卿早就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这一次轮到萧虎慢慢的脸红起来,把刚刚对于李霈的疑问抛到了一边。他心下惴惴不安,因为他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原绿卿对谁有过如此温柔的神色。
  莫非将军他。。。。。。不待萧虎做出任何清醒的假设,却见原绿卿抬手朝不远处的书案指了指。
  萧虎回过神侧过头来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知道原绿卿是要自己将案上所摊开的那卷地势图取过来。他想出言劝原绿卿还是不要看了应该听大夫的嘱咐好好歇歇才对,但是一看到原绿卿眼里正色的目光,萧虎就将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乖乖端走药碗,将那图卷取过来,小心铺陈在原绿卿的床头。
  原绿卿身上所披的外袍被萧虎顺手掖紧,那个动作自然而然,就象是曾经做了千百次一般。而让感萧虎意外的是,在他想要退开的一刻被原绿卿顺手牵住了自己的左手。
  在萧虎诧异惊慌的目光里原绿卿将他的手掌缓缓张开来,轻轻抚上了掌心里那道暗红色的伤痕。
  “还痛吗?”原绿卿的声音不高,还有点儿哑。这是他今日所说的第三句话,也是一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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