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影倾寒- 第41部分

“当然知道。”男的声音悠扬响起，像是宠溺一般的爱恋，“你不愿意？”

女子没有回答，回应的是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呵呵……”

对女子的反应，旁边的人上前一步，原本站得很近的人，现在靠得更近。

“你真的决定随我一起回法国？”女子亲密地挽上旁边的人的手。

“你说呢？”

“也好，上次我生日你没来，这次你可逃不掉了。”

“好。”

“嗳，那幅画你真的送给我？”

“算是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以你现在在画界的名声，一幅画当然值了，只是我上一年的生日礼物呢？”

女子的话显得俏皮可爱，一张脸在阳光的余晖中，潋滟生辉。

旁边的人侧着身，伸手在女子的鼻尖上勾了勾，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情，距离不远不近，明确昭示着他的眼里只有她。

我躲在大树后，紧紧地抑制着自己的感情。身体挨着树干，旁边正摆着画架，画纸上描绘着一幅生动摇曳多姿的女子，女子回眸一笑的神情似乎早已存活在他心中一般，否则，他怎么会画出这么美好的画面。

一直以来，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当自己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我竟然无法站立，连走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是啊，我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终有一天会忘掉过去，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竟然就是他的未婚妻艾莉娅。

可是，这一切我早该猜到，否则以他这么高傲的天之骄子又怎会接受家族联姻，除非他真的爱她。

“Jer，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

“那什么时候回来？”

“未定。”

艾莉娅轻轻一笑：“那你干脆永远都不要回来，在那里陪我，要知道那一年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可寂寞。”

“如果是你要求，我愿意。”

接下来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们的声音慢慢飘远，我知道，从刚才见到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一件异常珍贵的东西。

“少爷，何小姐在书房里。”管家的声音呐呐从门外传来，我才拉回神游的思绪，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直到站在门外停住，我的心像是放在火炉上煎烤般上下不自在。

为什么我没有离开而是在这里等他，我在心中暗骂自己没有骨气。

门开了，他走了进来，我赶紧别开视线，没有看他。

此时，外面依旧是夕阳斜射，书房里没有开灯，光线透过薄纱照进来，减了些许光线。

静了良久，他开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故作漫不经心：“哦，没事。”

他没有接话，气氛又如死寂般蔓延开来。

终于，他大概是不想浪费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我想了想，有些倔强地继续说，“或许我不会走。”

“嗯。”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如果你马上离开，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只要我离开么？”

“是的。”他的声音冰冷没有半点犹疑，直直击打着我的心。

“还真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我笑，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只告诉自己不要在他面前示弱，我的自尊，我的骄傲真的就这么不值一提么？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面对他的问题，我跨步上前，想靠近他一点，看清他脸上任何表情，从中得到一丝慰藉。

然而，他冷漠的表情让我心如寒冰般绝望。

半响，我的笑容停滞下来，答道：“好，我答应你。”

得到满意的答复，他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转身背对我，落落地抛下一句话：“你可以走了。”

逐客令已下，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打开书，背对着我走到书架前。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书房里只听见他翻书的声音。

有那么一刻，我真希望时间能倒流，从前，我们相依相伴，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近在咫尺，心却隔了万里千山。

我迷茫地上前，一步又一步，试图挽留他。

手已经伸出去了，却不知触碰他哪里，有资格牵起他的手的人应该是他的未婚妻，挣扎了一会儿，我正欲拉一下他。

这时，他的背动了动，冰冷的话让我直坠冰窟：“离开后，就不要再回来。”

我后退了一步，直直地问：“你真的就这么想让我离开？”

尽管我已经知道答案，可是我还是这么问。

这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身来看着我，书房的光线不弱，他的神情却像是隐藏在黑夜中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我更加想问另一个问题，只是，我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

“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

“你放心，我会的。”

这一刻，我们算是告别，这么简略的告别也算是对得起我们之间相识一场。

“祝你幸福。”

这句话一天之内，我说了两次，第一次我可以轻易说出口，可是这一次却是一千万个不愿意。

我转身想尽快离开。

他叫住我，我没有回头，站在门边背对着他，只听他幽幽地说：“还有……忘了我。”

我勾勾嘴角，转身回望他，语气充满不屑与冷漠。

“你以为你夏天元是什么人？不曾放在心上，我又何须忘记。”

说完，我打开门，跨步走了出去。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执谁之手，与谁天荒（2）
“何小姐。”

在走廊的转角，我遇到了艾莉娅，她的热情跟我此时的心境格格不入。

“艾莉娅小姐，你好。”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哪里不舒服了？”艾莉娅问。

我连忙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神色，摇摇头道：“不是，昨天没休息好。”

“紫风。”

刚才匆忙见到艾莉娅后，我的视线都显得很飘忽，不敢看她，因为对于她，我还没有一个好的定论，所以我一直没发现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我叫道：“翁丽。”

翁丽朝我点点头。

“你们认识的？”艾莉娅问。

翁丽解释：“我们是大学同学。”

“哦，原来如此。”艾莉娅应道，眼睛似乎瞄到什么，高兴地越过我，身后传来她欢乐的声音，“工作忙完了吗？”

“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在花园里等我的吗？”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漠，温柔的语气完全是因为艾莉娅的出现而改变。

我冷吸一口气，心神早已在接受这一个现实后变得麻木了。

“一个人在花园里等多没意思啊，还有翁秘书刚来送文件，我就顺便带她过来了。”

说到这的时候，翁丽上前把文件递了过去。

“翁秘书，麻烦你顺便送一下何小姐。”夏天元吩咐道，语气稀松平常。

此时，我恨不得有个地缝让我钻进去躲一下。只是，这都只是臆想而已，我不能这么软弱，起码在他的面前，我还是那个坚强的何紫风。

我回身直视他，微笑道：“谢谢夏先生了……再见。”

“再见。”

我们还能再见么？这个词还真是不合时宜，但是却比什么告别词来得实在。

转身，泪水已经溢满眼眶，我闭上眼睛，阻止即将迸涌而出的泪水，现在还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我要坚持住，手颤抖地抓住身旁的翁丽，犹如救命稻草般，我无声地紧紧攥住她。

翁丽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带着我出了天晴山庄，车开后，泪水滂沱，我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事物。

过了很久，翁丽递过来一张纸巾，像是早已熟知一般：“你还是忘了他吧。”

经过情感的宣泄后，我止住泪水，转头问：“你怎么知道？”

翁丽不理会我的视线，摆正视线，缓缓地靠在椅背上，语气沉重：“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翁丽转过头来：“你跟夏天元的事，我早就知道。”

她说，她早就知道我跟夏天元的事情，那不是也包括那个虚幻中的萧翊。

突然之间，我发觉翁丽有些陌生。

我正想问出自己的疑惑，翁丽率先出声了。

“你别怪我，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从刚才我才知道你也会有痛，也会有爱。”

我摇摇头：“你错了，只要还是人，都会是有知觉的。”

“是啊，身为人类，感情之事无法避免，但是在这之前，我眼中的你不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

“那只能说明，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确实，一直以来我都不了解你，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毕业前夕，凡宇师兄曾让我转交一封信给你，可是我却把它偷偷地藏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时候，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帮你下了决定，对于这件事，我想你或许会感激我这么做吧。”

“翁丽，谢谢你。”

对此，我只能感谢，现在回想当年，如果让我事先知道凡宇师兄的那封信，我或许会去赴约，即使最后的结局依旧是一样，可是我想目前这样的状况是最好的。

“其实，我对你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真诚。”翁丽的话坦白得让我吃惊，她如此直白地告诉我，难道就不怕伤了我们之间多年的大学情谊吗？

“别说了，说这些话没有意义。”

“都过去了，凡宇师兄都已经结婚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恨。”

“翁丽，当年的事，要怪就怪这不合时宜的命运，造化弄人，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既然你懂得这个道理，放与不放，你自己衡量。”

听到这，泪水无声地滑下。

“我跟他从来都没有开始过，何来的放手？”

“我是局外人，看得比你清楚，他对你不止是朋友。”

“那又如何，他执意要放手，我还能怎么样。”我的视线看向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在这初秋的季节里，雨来得不是时候，“况且，我们没有你想得那么情深意切。”

“你确定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后悔这个词，我在多年前早就深刻的体会过了，现在我不会。”

“那你自己珍重。”

翁丽的话已尽，车停在路边，目的地已经到了。

“翁丽，谢谢你，这一番谈话让我轻松不少。”我友好地露出微笑，趁着自己没有完全深陷，希望能尽快从这段感情的漩涡中慢慢抽离。

“还有，有些人你要注意，特别是过去跟你结过恩怨的人。”

临下车前，翁丽的提醒隐含深意，我没有多问，对于她的立场，我想她能为我做到的事情已经是尽头了。

当我把一叠资料甩到桌面上的时候，面前的女人才有了反应，她翻看了几眼，而后抬头看着我，眼中充满玩味的探视。

她知道我一直在查她，不动声色地让人跟踪安喜，但是她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大胆，竟然亲自跑到她面前宣战。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做交易的。”我直说自己的来意。

“拿这份东西当筹码，未免太轻看我了。”

“易夫人，你错了，我给你看的只是表面上的一部分资料而已，关于你的过去，我想至今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挖出来吧。”

“你知道就好。”

她的语气充满自信，她的过去早就在她嫁给易生川后，一步步地慢慢销毁，至今无从考察。

“可是，易夫人，你完全低估了我的能力，过去就是过去，不容争辩，至于我手中掌握的资料，远比你知道的多。”

“不可能。”尽管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可是她依旧自信。

“哦，不信么？那要不要我谈谈你当年跟江家恩怨的始末，还有你在依云镇的过去呢？”

“什么？”她这才重视我话中的意思，惊得双目圆瞪。

“哈哈，你怕了吧，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易夫人的过去竟是如此的不堪，下贱到如此地步。”我步步紧逼，声音带刺。

一向优雅从容的易夫人被我的话彻底激怒了，她把手中的资料撕扯得粉碎，然后砸向我，我没有躲，破碎的纸片砸中我的脸，然后纷纷在空气中散成零落的纸屑幽幽飘荡。

我的语气异常冷漠：“哦，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吗？你也想不到吧，从你对付江家开始，你就该料到有这个结局。”

“哼，你跟江家是什么关系？”

她似乎已经抓住我的重点，所以我准备再次跟她谈我的本意。

“用我手中的资料换你的名誉，你觉得怎么样？”

“你敢要挟我！”易夫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尺，冷漠道，“哼，自不量力的意思，我想你的父母还没有教会你，竟我面前狂妄成这个模样，果真是个不入流的低等贱民。”

“是啊，像我这种低等贱民还入不了你易夫人的眼。”我扯出讽刺的笑容，恶毒地说，“可是，在你指责我之前，你也该看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如果你的过去让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想你在他们眼中大概也跟我一样吧，嗯，我觉得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你敢！”

“哦，既然我们谈判失败，我也用不着顾及易夫人的颜面，不过明天之后，我想易夫人你还有什么颜面可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开始惊恐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笑道：“易夫人，你放心，我会帮你挑一张最漂亮的照片放在头条上，这样才好让大家看清你的过去，明天报纸的销量应该会不错。”

“你这么做，就不怕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吗？”

“既然我敢走到这一步，早就料到结局，你说我还会怕么？”

“那我们走着瞧！”

易夫人扔下狠话，抬步离开。

去到医院的时候，晓钰也在，她正在用毛巾擦拭着爸爸的手。

见到我出现，她的表情漠然得像是见到陌生人一般，毫无焦距。

时间紧迫，我不想浪费时间，直说来意：“我是来告别的，能让我跟他谈谈吗？”

对于我的意思，她顿了顿，帮爸爸掖好被子，安静地起身朝我走过来，然后把我当空气一样，直接从我身边走过。

门关上后，病房里只有我跟爸爸，爸爸他上次被那个女人气得心脏病发后，原本已经好了的病情愈加严重，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今天我总算是为了你出一口恶气。”

我露出一抹笑容，空气寂静，冰冷得我的笑容慢慢地凝固在空气中。没错，我是答应过夏天元，可是并不代表在我离开之前，我不可以做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