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影倾寒- 第18部分

话刚出口，我突然后悔了，这段日子以来，雷小安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可是如今我居然把这句话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这对他该是多大的伤害。说到底，原来最自私的人就是我自己。

在我还来不及反口的时候，幽幽黑暗中，他用低沉地语气答复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你。”

他的回答已经完全堵住了我接下来的话，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我料想不到他对我竟能做到如此。

“回去吧。”

“雷小安……”

“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你不用再想着如何逃避我，从此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转身离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拉住了他。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不答应的。”

他背对着我，声音更趋于冷静：“江以晴，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我们之间是注定没有结局，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想不到他竟比我看得更加透彻。没有做过多的挽留，寂静的深夜里，他只留给我一个高高的背影。

那晚雷小安说的话确实是认真的，一连过了两天，他果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就连一些与他有关的小道消息都与我绝迹。

看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前一秒明明还紧紧地纠缠，可下一秒却说变就变。不止女人心海底针，男的也是如此。

算了，算了，他既然答应放手，我就落得个清静，以后都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大概是摇头的动作有些大，一时没留神指尖打滑，就这样杯子轰轰烈烈地摔个粉碎。

我无言地看着地板，心中叹气，这是今晚摔破的第三个杯子了。

果然，有人开始发飙了。

“你干什么吃的！！！”领班的尖嗓子足足拉长了几分钟。

就在这个时候，KTV部的主管在门外叫我。就这样，我顺理成章地被打发到传菜那边。端茶递水的功夫我之前也做过，只是脚跟还没站稳，有人就把半打的啤酒递到我跟前，吩咐我端到某个包厢。

这两天刚好是各个中小学放暑假的时候，难免会有一群平日里迫于学业的压力的学生要来一次大解放。

进入包厢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叫巧合。

包厢内的音乐震耳欲聋，大家都在玩得不亦说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外来者。值得庆幸的是包厢内的灯光很暗，我极力地稳住内心的慌乱，说不定我可以悄无声息地蒙混过去。

把啤酒端上桌子的时候，我的下巴几乎贴到前胸，生怕被大家认出来。原本以为再次见他，我可以处之泰然。可是我的心还是出卖了我自己，眼睛不安分地往前面瞄去，这么久不见，不知他过得如何，只是他看上去明显消瘦了许多。

自从他跟我分开的那晚开始，我们之间已经完全断了联系，不说电话，就连一条斥骂我的短信都不曾有过。现在，他真的不需要我了，他的身旁已经有了其他的人。

想到这，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涌上来，手不自觉地哆嗦一下，连带着啤酒瓶不小心地碰到了旁边的杯子。还好声音不大，大家都没发觉。

摆好所有的啤酒后，我自然也功成身退，转过身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发现。

正想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我，是童月的声音。

“怎么这啤酒数目不对？”

我没有转身，生怕一回头就对上那张让我日日思念的脸，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让我进退两难。

“全在这了吗？”童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要怎么样做才能避开这样的尴尬。

“喂！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啊！怎么不回答？”

童月的声音提高了八百度，这样的音量足够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包厢内的音乐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停了下来，直觉大家的目光都盯着我的脊背。

这个时候如果面前有条地缝，我真恨不得立刻钻进去。

“喂！你傻了！”有人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声里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罢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又怎么能了无声息地离开这里，与其遭人笑柄，倒不如直面他们，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想到这，我也就坦然了，顿了顿，我转过身直视他们。

果然，当我对上童月的视线时，她的脸上全然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露出那种早就知道是你的笑容。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凤凰涅磐（5）
“这……这是怎么回事？”易子龙率先站起来，目光在我和童月身上来回流转，同时悄悄地往驰宁看去。

我扫了一眼桌子，收回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单子上写的是半打，啤酒的数目并没有错。”

“哟！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原来是你。”童月有意地挽上驰宁的胳膊，顺着沙发一脸得意地靠在驰宁的肩膀上。

我承认童月这个动作确实让我极为恼火，只是他为什么不做任何反应，他是存心气我的吗？我的目光开始止不住地往他看去，可惜他并没有看我，仿佛我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他当真的不在乎我了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才过了一个多月而已，为什么他就可以做到这么平静。

江以晴啊！江以晴，你真没用，亏你还这么眷恋着他，究竟是何苦呢？

“江以晴，想不到你竟然跑来这样的地方工作。”童月把我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继而笑道，“不过这也和你这个人挺配的，山鸡又怎么成了凤凰，到头来还不是被打回原形。”

话刚落音，包厢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嗤笑声。

“童月！你别说了。”说话的是易子龙，没想到他还会帮我。

可是我更希望那个站出来帮我的是他，只是……我垂下眼睑，拼命掩饰自己的失望，以及即将掉下的泪珠。

这时，一声清脆地玻璃破碎的声音在我脚边炸开，来不及看清情况，就已经有人走到我身边，狠狠地拍了拍我肩膀，笑声很大。这个女生我记得，跟童月是一伙的。

“小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坏了杯子要咱们赔的。”

“嘿嘿，刚刚手滑，不过一个破杯子能值几个钱，再摔几个也没问题。”

“可是这地上弄成这样怎么玩？”

小凤转头指着我的脑袋，语气嚣张：“喂！你脑残啊，没看到地上这么脏，也不会收拾一下吗？信不信我立刻去投诉你。”

“小凤，玩够了！”易子龙走到我身边，拉开旁边的女生。

“表哥，你别生气，小凤也只是玩玩而已。”童月几乎整个人都趴在驰宁的身上，眉眼里尽是笑意。

“对啊，本来就是玩玩，像她这样的人不玩个够本，怎么能顺气。”小凤上前推撞了我几下。

后退了几下，此时我的眼睛只朝他看去，她们欺负我到了现在的地步，为什么他连一个目光，一道眼神都如此吝啬。

一个踉跄，我向后倒去，跌坐在地。

“以晴，你没事吧？”易子龙跑到我面前，扶起我。

“没事，我没事。”不知是回答易子龙，还是提醒自己的心，脑海是一片浑浊，可是我不能在她们面前认输。

他抓起我的手：“都流血了，还说没事？”

我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是压抑住的轻松：“不就是割到一些玻璃碎片而已吗？没事的。”

“你！”易子龙目光带有些许怜惜，转头急道，“钟驰宁！你倒是句话呀？”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转到另一边。

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竟然这么怀念，只是他的声音里尽是不屑。

“我需要说些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我仅存的希望破灭，可是我并不需要他人的施舍，我不能再露出自己的脆弱了。

我挣脱开易子龙的手，身体靠着墙身，稳住重心。

“以晴！”

我朝易子龙摆摆手，一字一顿地说：“子龙，谢谢你能够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仍旧这么帮我，我江以晴，因有你这个朋友而骄傲。”

说完，我不带一丝留恋决绝打开门，朝外走去。

真好，天空仿佛是听到我的心声一样，伴随着几声轰雷巨响，紧接着大街上是一片滂沱大雨。

站在大街的中心，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内心的痛依旧无法就此冲刷得一干二净。我只想把我的记忆都一一删除，向天祈求愿我不曾来过。

真希望这场雨能把一切的声音、一切的人和事都隔绝在外，我只想独享这安静而静谧的世界一会儿，就一会儿。可是为什么上天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给我实现，过往的记忆像是魔鬼一样在我脑海中不停地重复，像是灵魂抽离般痛苦，我拼命地朝前方跑去。

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在耳边响起，刹那止住脚步，刺眼的光线从远处直直地照射过来，我像个无主幽灵一样木然地站在原地，目光透过朦胧的大雨看向那辆即将撞上我的车，这一刻内心是一片无比的安静。也对，生和死只是一念之间，既然选择后者，那么过往的一切就不再是人生的负担了。

可是一切并没有像预期那样来临。

我睁开被雨水朦胧了的双眼，发现面前安静地停着一辆车，司机从下摇的车窗里伸出脑袋朝我大吼：“你不想活了！”

我低下头，身体僵硬地向后退到路边。

车缓缓地开到我身边就停下来，看来司机大叔并没有离开的举动，他喋喋不休地说教：“年纪轻轻地也不懂得注意一下安全，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家父母伤心难过么？幸好我来得及刹车，否则……”

这时，车里有人叫住司机：“福叔。”

“少爷，你看这大雨天的居然还有人在马路上乱跑，真是拿性命当儿戏。”司机越说越起劲。脑袋再次伸出车窗，朝我看了看，“咦？这孩子怎么看着眼熟？”

“福叔，开车。”这道声音充满冷冽，但似曾相识。

“可是，她……”

“开车！”

车窗慢慢地打上，伴随着渐渐变小的雨点，车缓缓地开动，像刚开始出现一样离开得悄无声息。

此时，夜深人静的路上只剩我一人，我从湿漉漉的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许，我唯一能为大家做的也只能是这件事情了，待这件事结束后，大家的一切生活都应该会恢复原样吧。

我抬头看着天空淅沥而下的雨点，继而放声大笑，是啊，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已然成了多余。

回去的路很漫长，一路上细雨濛濛，路灯散发着橙黄的灯光，走过转角的那条街就是我的住处。途中必经一条阴暗的巷子，阴森黑暗的巷子跟往常一样，有一只老猫趴在墙顶上发出像小孩哭声一样细细的呻吟声。

在往常我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毛骨悚然，但是今晚我却觉得这样的声音让我觉得自己还不会孤单，起码在黑暗的巷子里还有一只无聊的老猫在陪我。

只是过了今夜，我将不会再有机会夜夜路过这里。或许，就在黎明到来之前，江以晴早已不存在于人世。

对于属于我自己的命，我是不会让他人无端掌控着我的一切。即便我受制于他，但是我也绝不会向他屈服，与其一辈子活在他的胁迫之下，倒不如来个玉石俱焚。

这条巷子不长，短短的一段路还没走完，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当我按照狗子给我的地址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凌晨时分。静默的夜晚里，除了微弱的路灯陪伴，就什么也没有，我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站在墙边等待。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狗子还没有出现。在这个细雨飘飞的夜晚，冷风一阵阵地吹来，手脚变得冰冷麻木，可是我不能放松，我就等这个机会了，一旦错过，后果就不能挽回了。

直到半夜，这条安静无人的街道上依旧只有我一个人。我从来都不奢望狗子会突然良心发现决定放过我，可是为什么他还没有出现。

许是等得不耐烦，我开始沿着安静无人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行走。

可是，我不该如此分心。即便在这条自认为无人的街道上只有我一个人漫步的情况下，我也不该分心，更何况在黑暗的角落里恰有一人在等待。

那个人从后面突然抱住我的时候，我吓得当场懵在原地。当我反应过来反抗的时候，那个人才幽幽地凑在我耳边喝止我。

“别动，是我。”他的声音带有着急促。

听到他的声音，我停下挣扎的手，只是脑海里充满了疑虑。他……不是答应过从此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我闭上眼睛，唇齿颤抖，雷小安，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亏我还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对你抱有很深的负疚感。

现在，我无需因为你而显得底气不足，我生气地试图挣扎开他的禁锢。

他急道：“以晴，别动，别动。”

趁着空隙，我加大力度，一个转身几乎整个身体挣开他，他很快地再次从前面擒住我。也就在挣扎中，我一早就藏在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冰冷的刀光闪着森然的寒光。

他看清掉在地上的东西惊讶地看着我：“想不到你竟然打算这样做，还好我来了。”

“不关你的事，你走……”

“你怎么这么笨？单靠你的力量，你怎么斗得过他。”

“是啊，我就是笨，笨到居然去相信你，雷小安，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可是你……我真傻，我不会再信你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为什么每次见你都那么艰难？我们两个就不能好好地谈谈吗？”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放开我，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你喊啊！有本事就喊，我等着呢。”

他的语气又开始恶劣起来，寒风吹袭，他的眼睛仿佛会发光一样，一种从脊背蔓延开来的危机感提醒我应该立刻闭嘴，况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处于强势一方，我实在不应该就这样惹恼他。

此时我也平静下来，见我识趣，他反而更加狂妄，一个俯身拥紧我，他拥抱的力度很大，我几乎不能呼吸，我的双手刚好抵在他的胸膛，挣扎着只想推开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放心，从此以后你都不用因为这件事而烦恼了，而狗子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松开拥抱着我的手，目光变得严肃而认真。

“江以晴，答应我，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幸福。”

我却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