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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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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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小声道:“青青若想救,我们便去救他。”
  青瑰低着头一步步攀着木台阶,垂着头,连小白也看不清青瑰的神情,只听见青瑰沉着声音道:
  “其实我与他们都只是一面之缘……”
  话只说了一半,便滞住了,小白静心听着,瞧得出青瑰爬台阶的步伐十分沉重,小白加大手上的力道搀着青瑰,青瑰仍旧垂着头,直到爬上二楼,才接着道:
  “只是一面之缘,可我觉得杨应不该死,更不该被宋文杀死。我这些话虽说得无凭无据,可一想起他二人就心里堵得慌,有些事我脑子里明白可是说不出来,小白你可懂?”
  青瑰抬眼巴巴望着小白,小白赶紧接话道:“懂的,青青想救,我便去救来,这桩事难不倒我。”
  青瑰听了这话,却是一愣,问道:“小白,我想你便去,难道不是你想救?”
  小白道:“自然看你的意思,于我,他们皆是旁人,生死都是他们的命数,我犯不上多管闲事,不过只要牵扯到青青,我自然会不遗余力。不过当下,找你爹爹更是要紧,难得有些线索,可别断了。”
  青瑰轻笑,道:“我知道。”
  青瑰进屋便倒在床铺上,小白仔细给青瑰脱了鞋袜,见青瑰很是疲倦地阖眼躺着,便没有再打扰,悄声掩了房门下楼安排饭菜去了。
  听到房门关合,青瑰缓缓睁开了眼睛,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悲凉,想他爹爹可能在暗无天日的皇陵中被拘禁了数十载,该受过多少难,又有多少说不出辛酸苦楚,即便能寻得,心里却隐约觉得好多事情都已经无法补救。
  至于杨大人,那么端庄正值的人,要被自己看重的人斩杀,杨大人当初何苦去寻回宋文,到真不如死生不相见的好。
  死生不想见。
  青瑰揉揉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迅速穿上鞋袜,推开门,见楼下也没有小白的身影,便悄悄出了想云楼。
  
  此刻小白正在后厨亲自给青瑰蒸着一碗鸡蛋羹,他见青瑰心绪低落,想蒸好蛋羹给青青喂下,叫他好好睡一觉。可待他端着盘碗上去一看,哪里还有青青半点影子。
  而此刻白锦同穆青锋坐在想云楼对面的酒楼上,白锦指了指大街上的青瑰,穆青锋握剑锁眉正要起身,白锦笑道:“他家那个没忙,你忙什么?猜一猜青瑰娃娃是要去哪里?”
  穆青锋沉默不语,白锦给他斟满酒,自顾自地把玩着酒杯,竟说起故事来,道:
  “我以前有个相好的,叫想云来着,那时候爱极了他,宠着,护着,给他最好的。我们本是极好,可每每到人情世故上,想云总说我薄情寡义,我当时想我对他情深就好,旁人,管旁人干嘛。我倒看不惯他对旁人上心,不过见他想帮谁,我都会出手相援,倒也没什么不妥。”
  “那年突发时疾,我护着他不让他我离开身边半步,想护他周全,他却不领情,闹个没完,我便强留了他,直到时疫过去。他回家一看,亲友竟是都殁了。想云伤心,便来怨恨我,割袍断义,一走了之。”
  “我也气,可后来也慢慢明白了,只有我二人时,彼此便是对方的全部,可牵扯到世间,那情爱却只是一小屡罢了,没有血缘坚固,也没挚友醇长。我与他不同,他在乎的,我从一开始便不屑,只是为他,才勉强上几分心。”
  “想明白了,也就没有去寻,时间长了,也慢慢淡了。后来听说他客死他乡,也就那样了。”
  白锦饮尽杯中酒,望着窗外,眉眼中似是含着笑,闪亮亮的,又道:
  “我都算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竟然还记着他,还建了个想云楼,我对他,当真不薄了。”
  穆青锋没有碰杯中酒,站起身来,道:
  “白兄喝多了,回去好好醒醒酒吧。”
  白锦干脆攥起了酒壶,冲着穆青锋摆摆手道:“瞧你都坐不住了,也不陪兄弟我好好喝顿酒,罢了,你这个凡人快些走吧。”
  穆青锋摇头一笑,道:“那就不扰仙家清净了。”
  白锦笑,又道:
  “对了,雨未停,夜未明,杀不得,我看着天,明儿要来场好雨。”
  穆青锋一怔,随即抱拳道:“借白兄吉言。”
  
  白锦在楼上瞧见穆青锋尾随着青瑰离去,几分无趣地继续把玩酒杯,轻笑一声,抓起酒壶也下了楼,没有回想云楼,独自朝着城外走去,走到城外时,天色已经渐晚,天边的火烧云红艳艳一片,把白锦雪白的衣裳也渲成了红,远远瞧着,倒也暖暖的。
  白锦爬上城外的一处小山包,面朝南方,将壶中酒撒到地上,道:
  “你说你不是好福气是什么,都走了几百年了还有人给你洒酒祭拜,几百年来着?六百还是八百,你说我薄情,倒也不差,我是真记不得几百年了,若是千年间的事情样样都记得清楚,我怎能潇洒起来。”
  酒撒尽,白锦将空了的酒壶随手掷到地上,负手看天边霞彩,轻笑道:
  “你说我薄情,可我怎么忘不了你的忌日。”
  
  天边的云彩慢慢褪了色,黑暗一点点吞噬了世间,站在城外山头悼念旧人的白锦,满城慌张找寻青瑰的小白,独自闯向天牢的青瑰,暗中保护青瑰的穆青锋。
  聚到一起,是怕极了形影相吊的寂寞滋味;分分离离,是说不出,是融不进。
  
  且说悄悄避开小白的青瑰,他知道小白未必是真的关心杨应和宋文,小白只对他有情,旁人谁也入不了小白的眼。小白本不是凡人,也没有必要非得强求小白去体会凡人的种种。
  青瑰只是觉得,大概有些事只有他一个人体会得到,所以干脆一个人去做吧。
  京城的道路他一点也不熟悉,先是打听着死囚一般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听说是天牢,便又打听天牢在何处。他知道自己未必进得去,可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
  天牢有重兵把守,青瑰游荡在门口,抬头望望几丈高的围墙,隔着墙似乎便能感受到里面的阴冷,他想到了皇陵,那里怕是更寒。
  青瑰定定神,从袖中掏出一袋碎银子,凑到守卫跟前,那守卫斜眼瞅了青瑰一眼,不多理睬,仍旧站得四平八稳。青瑰咽了一口唾沫,道:
  “大哥可否能通融一下?”
  守卫板着脸,长臂一伸,将青瑰推出老远。青瑰一屁股摔在地上,有点傻眼了。方才也是打听过的,之后多塞点银两,守卫一般都会通融,怎的到他就不行了呢?
  青瑰拍拍衣裳站起来,皱着眉头瞅着高墙,他也不指望屏自己能救出杨应,他只是想见见杨大人,问他两句话。
  正犯愁间,从大门里面走出一人,看见青瑰眼睛一亮,喊了声“公子”。青瑰抬眼一看,那张灰白的脸再好记不过,竟然是马永寿。
  青瑰看到马永寿穿着狱卒衣裳,忙问道:“大哥在此当差?”
  马永寿也几分惊愕,道:“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青瑰忙拉住马永寿,小声道:“我想进去瞧瞧杨大人。”
  马永寿一愣,点点头,转身去守卫那里说了几句,那守卫倒也给马永寿面子,放行了。
  青瑰长舒一口气,低头垂腰跟在马永寿后面,踟蹰问道:“杨大人可好?”
  马永寿领青瑰进了地牢,听不出声音中的悲喜,道:“这里面关着的都是必死之人,哪里来的好不好。”
  这里常年潮湿阴暗,青瑰刚进地牢,就觉得眼前猛飘过什么东西,惊得往旁边一躲,身子不稳险些滑倒,马永寿忙抓住青瑰,无意间竟攥住了青瑰的手,马永寿只觉得青瑰的手烫得炙人,立马松开,掩饰了慌乱,带着青瑰继续往里走。
  青瑰眨眨眼睛,这里没有散去的冤魂白茫茫一片,各种哭诉和嚎叫充斥耳中,青瑰仔细定了定神,装成没瞧见的,继续往里走。
  走到前面一处,游鬼几乎不见,马永寿一指,道:“此处便是。”
  人心正,气便正,鬼魅不侵。
  青瑰心下更是钦佩杨应,大狱中阴暗,马永寿举着灯,青瑰依稀看见墙边坐着的人影,青瑰恭恭敬敬对着杨应做了个揖,道:“杨大人可还记得草民?”
  里面人站起来,走到铁栏前,青瑰这才瞧青瑰杨应的样子,囚服里瞧着有些消瘦,身板却仍旧挺得绷直,与初见时相比,已经蓄满了胡须,眼睛里多了凌厉,谦和不再。
  青瑰接过马永寿手中的灯,马永寿知趣地退开,杨应看了眼青瑰,道:
  “可是南山的那位小公子?”
  青瑰点点头,不敢直视杨应的眼睛,杨应却先开口了,道:
  “算来小公子倒是那奸臣的故交了,不知小公子此番来是想落井下石,还是专程同情来了?”
  青瑰被杨应的话一堵,不知如何往下接,只是听到“奸臣”二字甚是刺儿,小声道:“宋文,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怕是有什么苦衷吧。”
  杨应不屑道:“苦衷?罪过就是罪过,都拿苦衷当借口,还要王法做什么?”杨应说完兀自苦笑摇摇头,道:“罢了,这世间本就无王法,我杨应为国为民,一直堂堂正正,对天子一直是恭敬忠诚,却落得如此……哪里有什么王法,从天子到朝臣,都已经腐朽至极,罢了,早一天脱了这浑浊世间,也是好。”
  青瑰看杨应一脸坚毅,心无愧,不惧死,心里更是佩服,道:
  “大人,我来想问大人几件事。”
  “说吧。”
  “第一件……大人同宋文……”
  杨应冷笑一声,打断道:“我同他的事,不要再提,我死他生,我生他死,小公子若是好奇来打听这些,还是请回吧。”
  青瑰紧紧抿了嘴,又道:“那我不问就是,我只是想,人死不能复生,若有什么误会,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杨应不再做声,青瑰不敢再提宋文,又道:“那还要一事,杨大人,你为肱骨之臣多年,可曾听说过沈大人?”
  杨应看着青瑰,褪去了面上的凌洌,几分温和地看了看青瑰,道:“我当你不知道,原是知道了。沈大人,怎会没有听说过。”
  青瑰眼睛一亮,忙问道:“大人可能细说?”
  杨应垂眼一笑,摇头道:“细说?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小公子,你能来这里,可是有救我的把握?沈大人的儿子,想必定有不俗之处。”
  青瑰一愣,他当初想,若杨应与宋文无转圜之地,他便求白锦与小白出手相救,本是他自愿的事情,可是被杨应提到,而且价码是爹爹的消息,青瑰觉得都变了味,失了原本的道义,心里有了几分失望。
  青瑰低声道:“能救。”
  杨应听言,并未狂喜,只是道:
  “那待我出去,自会讲与小公子听。”
  说罢,杨应又回去坐着,不再与青瑰搭话。
  青瑰有些失魂地往回走,碰见拐角处的马永寿,青瑰将灯交还给他,闷不做声地出去,马永寿紧紧跟着。
  出了地道,青瑰突然转身问马永寿:“你怎么在此当差?”
  马永寿老实恭敬回道:“一直在此当差,已有八年了。”
  青瑰点点头,谢过马永寿,走出了天牢。
  马永寿看青瑰走远,往回走时只觉得右手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竟像是被热水烫过一般,一碰,更是针扎似的疼成一片。正是方才搀扶青瑰时碰到的地方。
  马永寿发呆,自言自语道:“果真是见过的。”
  
  青瑰心下从未有过的疲倦,他以为的情深,到头来不过是怨恨和交易,当真是可笑。华灯初上,怕是在阴冷地方呆久了,青瑰只想朝着热闹地方走去,不自觉便进了烟花巷子,这里确实是最热闹最暖和的地方。
  满街的丝竹琴乐和胭脂香气,二楼廊间传来嬉笑声不断,青瑰抬头看去,忽见天上飘落下来一张红纸,青瑰抬手接住,一看,是张窗花剪纸,说不出是什么花样。正仔细瞧着,听得前面一姑娘道:
  “公子瞧够了便还给奴家吧。”
  抬眼便见那姑娘穿着时兴水田衣,杏黄月白,桃红青莲,鲜鲜亮亮,照得青瑰心里也跟着亮堂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觉得“形影相吊”这个词意蕴很是悠长,小时候头次见着个词,发了好长时间的呆,脑子里是狭室里一面老墙,一盏昏黄油灯,一个面壁坐在杂草上的人,还有墙上他的影子,他在和自己影子讲话。小时候脑补的场景,现在还印象深刻啊……
大章节,看官们可还满意?




31

31、第三十一章 。。。 
 
 
  青瑰小心翼翼托着嫣红的剪纸,又仔细打量了番,忍不住问道:“姐姐剪的是什么花?”
  那姑娘红着脸颊,用绢帕半掩着脸,轻声细语道:“本想剪莲花,觉得手生,半道便改着想剪牡丹,剪来剪去倒什么也不像了。”
  青瑰不禁笑道:“这么看倒也别致。”说罢将纸花还给了那姑娘,稍一颔首,青瑰便要离开。那姑娘却笑着轻扯青瑰衣袖,青瑰一愣,回头见姑娘垂着眼帘,耳尖都红得通透,姑娘还是那般低声细语,道:
  “公子是头个夸我剪得别致的,我初来乍到,没什么人缘,公子可愿去楼上陪陪奴家?”
  青瑰本无逗留心思,正要作别,却看见姑娘的水田衣上熟悉的杏黄色,便想起了南山时的一些光景,一个晃神,那姑娘已经挽上了青瑰臂弯,带着青瑰往楼内走去。
  暗处的穆青锋忍不住摇头暗笑,这青瑰娃娃莫不是真长大了?这种烟花地方进的毫不犹豫,心下不敢放松,紧跟着也去瞧瞧究竟。
  姑娘牵着青瑰径自上了二楼的房间,将房门合上。青瑰虽是不谙世事,却也瞧得出这是青楼了,屋里都是红红艳艳的,混着浓重的脂粉熏香,青瑰脑中更觉肿胀,那姑娘却不给青瑰作别的机会,已经抱着一把琵琶坐在了青瑰一旁,她倒还是娇羞生涩的样子,柔声道:“我给公子弹唱一首新学的曲子。”
  未等青瑰婉言拒绝,她已经弹了起来,算不上流畅,声音也没有多婉转,不过是些莺莺燕燕凄凄婉婉的曲子。青瑰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想起了种种事情,直到那姑娘唱了一句“不敢高歌喝,恐惊了宿鸳鸯,两分飞似你我。”
  青瑰不再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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