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天单手操纵著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旁边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旁边的人，“喝点水吧！”顿了顿，又接著问，“是奶奶病了吗？”
方璃默很震惊地扭头瞪著他，“你怎麽知道？”
“刚才我去诊所找你的时候，护士告诉我你急急忙忙离开了，还说你可能去了火车站，於是我就跟来了，我想，你那麽急著去火车站，多半是家里出了什麽急事，而且那次我们看舞剧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家里有奶奶还有弟弟，所以我就试著猜猜看了。”
原来，是这样。
“严重吗？奶奶的病？”江慕天紧接著问。
方璃默忧心忡忡地摇摇头，“不知道，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听邻居的阿姨说奶奶还处於昏迷状态，还没醒。”
说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著他。如果奶奶不会再醒来了，该怎麽办？如果这世上就只剩下了他和小艾，该怎麽办？
该死的，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死也不会到上海去参加比赛，都是因为自己，所以奶奶才会变成这－－
“别担心，你奶奶不会有事的，”江慕天将手覆在方璃默颤栗不安的手上，柔声说，“我会联系上海最好的医院，等你奶奶病情稳定了，我会让人把她接到上海来，上海的医疗技术比地方的要好，你奶奶一定会痊愈的。”
方璃默心里又慌又怕，只是机械地点著脑袋。
从上海到方璃默的老家A市，足足开了十个小时，到了奶奶所在的医院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
小艾和一名中年妇女坐在医院三层的一条长椅上，方璃默顾不上膝盖叫嚣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快走上前。
小艾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到方璃默後立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流行般地冲到了他怀里，哭著说，“哥哥，奶奶病了，怎麽办？”
“小艾乖，别哭，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吗！”方璃默捧起小艾哭的通红的脸蛋，心疼地喉咙里又酸又涩。
“哎呀，小默，你可算是回来了。”先前和小艾坐在一起的中年妇女也跟了上来。
“张阿姨，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方璃默冲他鞠了一躬，表示感激。
“小默，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我们这些做邻居的能帮的就尽量帮，对了，那边的医生说是等家属来了让你过去一趟，你赶快去吧！”
“嗯，我知道了张阿姨，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张阿姨点点头，然後看向小艾，小艾立即死死抓住方璃默的裤子，奶声奶气却坚定地说，“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张阿姨弯下身摸著小艾的头，“小艾，你哥哥要照顾奶奶，会很忙，没有时间再照顾你的，跟张阿姨回去好不好，阿姨家又很多好玩的东西。”
“不－－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小艾几乎是抱住了方璃默的大腿。
“张阿姨，就让小艾在这吧！”方璃默说。
张阿姨担心地又问，“可是你能照顾得过来吗？”
“还有我！”江慕天这个时候插话。
顿时，三个人的目光都刷地集中在他身上。
即使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四十过了半的张阿姨，在见到江慕天这样英俊潇洒的男人也禁不住露出了羞怯，倒是小艾很镇定地指著他问，“哥哥，这个叔叔是谁啊？”
叔、叔叔？江慕天眉头轻皱，这个称呼，他可不怎麽满意。
送走了张阿姨，方璃默就找到了奶奶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引发了心脏病，经过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人还处在昏迷状态，至於能不能醒来，还需要等待。
之後，医生就谈到钱了，重症监护室一天就要一万块，而且依据奶奶目前的情况，要预支一周的费用，算下来就要整整七万块，而且还不算各种药物的支出。
方璃默一听就傻了眼，这麽一大笔钱，让他上哪里去弄？
“钱不是问题，你们只要把人治好就行。”江慕天冷冷的口气更像是命令。
医生说了声好，两个人便退了出去。
充斥著消毒药水味的走廊，死一般地安静。
“你在这里坐著，我去交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没有什麽想吃的东西，我去买。”
“那个－－”方璃默艰涩地开口说，“钱，我会还你的。”
江慕天沈默了片刻，最後用似乎有些无奈的口气说，“你想还就还吧，不过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你想吃什麽？”
“随便吧！”方璃默说完，感觉衣角被向下拉了拉，之後就听到小艾的声音，“哥哥，我想吃鸡腿，可不可以啊！”可能是因为被哥哥警告了一眼，小家夥立即又改口，很不情愿地耷拉下脑袋，很委屈很委屈地说，“那－－我也随便。”
江慕天看著小人，虽然对於他称呼自己为叔叔有点心怀不满，但这小家夥的性格，还是挺好讨人喜欢的。
二十分锺後，江慕天买吃的回来，其中还有十几个大鸡腿，又炸的烤的还有炖的。
小艾眼睛亮瞎了，但伸手去拿前还是小心得看了方璃默一眼，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後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怎麽买了这麽多鸡腿，他就一个小孩子怎麽能吃得了？”
“不是还有你吗？”江慕天将一条烤鸡腿递给他，“给！”
旁边的小艾冲他摆摆油腻的小爪子，“哥哥，这个鸡腿真得好好吃啊！”
“你弟弟都这麽说了，尝一个。”
☆、（10鲜币）第38章 拒绝
结果，在江慕天的柔软的攻势下，方璃默吃了两条鸡腿，剩下几乎都被小艾一个人干掉了，结果给撑得连路都走不动了，难受得坐在椅子上不停得揉著肚子。
方璃默教训道，“谁叫你吃这麽多了，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别坐著了，下来走动走动，消化快点！”
小艾哭丧著一张脸，直往江慕天身边凑，短短几个小时，两个人的关系居然突飞猛进，简直比亲生兄弟还亲生兄弟。
到了半夜，小艾才觉得涨涨的肚子好受了很多，没一会就枕著方璃默的大腿睡著了。
江慕天看著小艾说，“让他去我车上睡吧，在这里别著凉了，还有，你身上这衣服也该换换。”
方璃默低头一看，走了这麽远的路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还穿著病号服。
“你家不是就在这附近吗，我送你回去，你休息上几个小时，我们早晨再过来，我刚才已经和护士小姐打过招呼了，如果你奶奶有异常的话会马上通知我的。”
方璃默看著他，心里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感激，但现在能说得两个字，仿佛只剩下了谢谢。
坐在车上，他一边指路一边回头去看躺在後座上的小艾，绕了几个弯，汽车驶进了一条小巷子。
深夜的小巷死一般得宁静，今晚又是阴天，没有月光，只有两束黄光射向黑暗。
“到了，前面第三座房子就是。”
江慕天在他说的地方停下车，将小艾抱了下来，他借著车灯看了看四周破旧的砖瓦房，不禁地皱眉，“你住这里？”
方璃默从一个砖缝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黑色的大锁，说，“这是我奶奶家，自从我父母不在了以後，我就和奶奶住在一起。”之後又扭头看江慕天，“这里和你那间大别墅不能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吧！”
江慕天笑著说，“我怎麽听著你这话像是在讽刺我？”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怕你不太习惯。”
“有什麽不习惯的，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过惯了奢侈生活的阔少爷吗？”江慕天的反问令方璃默有些语塞。
“走吧！”江慕天抱著小艾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整座房子一里一外有两间，外间是吃饭的地方，摆著一张方木桌和三张椅子，里间是一张床，床上还立著一个小柜子，对面是一台老旧的缝纫机，缝纫机上挂著一张照片，在将小艾放到床上并盖上毛巾被後，他转过身仔细的看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有六个人，他大致能猜的出来，上面有方璃默的父母，还有他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吸著奶嘴儿的婴儿，应该就是小艾了。
方璃默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後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他居然会觉得，江慕天挺拔宽厚的背影，在这一刻，给了他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江慕天没有预兆地转过头，吓得方璃默赶紧挪开视线去看小艾，还弯下腰装模作样地去给他去掖被角，掖著掖著，用很不自然地语气说，“我给你倒了被水，你去喝吧！”
江慕天似乎看出了什麽，什麽话都没说，侧过身子从他身边擦了过去，去了外间。
方璃默换了身衣服，伸手在那张照片上摸了几下，抽了几口气才转身朝外走。
外间天花板上安置著一条白炽灯，江慕天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就见方璃默走了出来，他起身，走过去，伸手要去搭他的肩膀，不想却被对方向後躲了一下。
再伸，对方再躲，最终终於抵到了墙根，方璃默才说，“江先生，你两天前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到，我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成功人士，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然後生孩子，过著正常人应该过的生活，然後尽享天伦。”
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千金地敲在江慕天心头。
他沈默了半晌，柔和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异常凌厉，“那是你脑子里的正常生活，不要附加到我的身上。”说著，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欺身压向他，一再的将他逼向了死角，之後双臂极具力量地抵上墙壁，“顾朗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方璃默脸蓦地发白，跟个木头似的定定站著。
往事仿佛洪水般涌上心头，想起和顾朗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即使到了现在，也会让他肝胆俱裂。
“是，他可以，你不可以。”
江慕天盯著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是－－”
“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
对，没有原因，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江慕天努力压抑著自己翻江倒海的心，放下手，缓缓地挺直身体，习惯性的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只夹在唇间，然後，点燃。
空中，有迷蒙的白色烟雾在空气中慢慢升起，扩散，消失。
“那－－我等你－－”
江慕天留下这麽句话，就转身离开。
那晚，一个人在车里彻夜未眠，而另一个人则直挺挺地坐在桌边，出著神。
江慕天，居然会说那样的话，明明他们没认识太久，明明他们的交情也不深，他居然说会等自己？
方璃默不知道那个男人给自己的算不算是承诺，他只知道，他，承受不起。
第二天，简单的吃了顿早餐，三个人就坐上车来到了医院，江慕天和方璃默谁都没开口说话，倒是小艾叽里哇啦地说个不停。
到了医院，护士小姐很是兴奋地说老人已经醒了，而且危险期也过了，再住院观察上两天如果没有异常就只需要回家静养了。
方璃默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忙拉著小艾进了普通病房。
“奶奶奶奶，你可把小艾给吓死了！”小艾很夸张地扑到了病床前，噘著小嘴冲奶奶撒娇。
老人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刚才已经被护士扶著坐了起来，此刻见到小艾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但是再一往远看，笑容中就多了丝惊讶，“小默？”
“奶奶。”方璃默几步走到床前。
☆、（6鲜币）第39章 我要退赛
“小默？你怎麽回来了？”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激动的都要掉眼泪了。
“小艾给我打电话说你病了，所以我就赶了回来。”方璃默走上起握住奶奶有些干枯的手，努力压制著喉咙里不断翻滚的酸楚，说，“奶奶，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陪著你。”
“傻孩子，奶奶没事的，你看，奶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就别操奶奶的心了，赶快回去，专心去比赛，听话，奶奶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小艾不情愿了，一个劲儿的努著小嘴，“我也不想哥哥再走了！”
“奶奶，其实，其实我已经－－”方璃默低著头，其实这次比赛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某人还为他保留著参赛资格，但等他的腿好了，比赛也该结束了，况且他也不想背负一个走後门的罪名，别说外人会瞧不起，就连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所以，他决定了，要退出比赛。
“奶奶，其实我－－”就在方璃默下定决心说出一切时，江慕天突然插话说，“奶奶，你放心，等您病情稳定了，璃默就会回上海继续比赛，而且我们也商量好了，这次回的时候会把您和小艾也一起带上，上海的医院比这里的好，而且小艾也面临上学的问题，不管从拿方面说，上海都是一个很理想的选择。”
老人抬头，看著那张陌生却有英俊的面孔，“小默，这位是－－”
方璃默回头看了一眼江慕天，神色有些慌张地说，“他、他是我的朋友。”
江慕天一改往日冷硬的作风，很有礼貌地说，“我是璃默地朋友，江慕天。”
“哦－－”老人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半天，然後又笑著说，“原来是小默的朋友啊！快坐下快坐下，小默，把那边的椅子拿过来让你的这位朋友坐下。”
“啊？啊！”方璃默赶紧起身将墙角的椅子搬到床边，对江慕天说，“请坐！”
“我不累，还是你坐吧，而且你腿还没有好，站太久不好。”後半句话，江慕天说地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快坐快坐，”老人高兴地说，方璃默在旁边推了推他，小声说，“还是你坐吧，不然我奶奶会不开心。”
江慕天只得坐下，屁股还未坐稳，就又听老人问，“呃，江，江－－”
“奶奶，您叫我慕天就行了！”
“好，好，慕天，你和我们小默认识多久了，我们小默呀，从小话就少，就没把朋友往家里带过。”
“奶奶，说这些干什麽！”方璃默被说得红了脸，又怕被某人看到，忙转过身去倒水。
江慕天瞥他一眼，嘴角荡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