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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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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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1997年开始对围绕克林顿与白宫丑闻的报道。
先是1997年7月,德拉吉通过一个私人聊天室获知《新闻周刊》的迈克尔·伊斯科夫正在写一篇白宫绯闻的报告。由于据传克林顿曾对之有过性要求的凯瑟琳·苇利拒绝提供证明,《新闻周刊》放弃了这篇报道。德拉吉的网站迅速揭露了这一未经证实的新闻。一天后,哥伦比亚新闻对此事件做出反应。尽管包括紧接着的琳达·特里普与保罗·琼斯在内的一系列与白宫有关的丑闻最终都不了了之,但它们都成了当年媒体最热门的话题,而德拉吉则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德拉吉神话开始隐隐出现——一个人引导了整个主流媒体的报道方向。
1998年1月17日星期六,德拉吉报告上贴出了一条新闻:“在最后一分钟,《新闻周刊》枪毙了一篇必将动摇政府政治基础的故事:一位白宫实习生与美国总统有染!”这则新闻快速传播,引人震惊,但大部分媒体不作反应。直到星期天晚上,德拉吉终于将那个实习生的名字贴到网上——莫妮卡·莱文斯基。
德拉吉依然是从一个隐秘的消息源获知这一新闻的,他同时还知道那位迈克尔·伊斯科夫在调查凯瑟琳·苇利时就曾提到莫妮卡·莱文斯基这个名字。而《新闻周刊》因为缺乏更明确的证据,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惊天的新闻。接着,德拉吉报告再次贴出这样的标题:“水门事件,1998”,声称发现克林顿有残余的米青。液留在莱文斯基的外衣上,莱将永远不洗它。
再往后的事实无须陈述。尽管被克林顿轻蔑地称作“污泥(Sludge)”,德拉吉还是促成了20世纪结束前世界上最大的闹剧:斯塔尔报告、总统弹劾案、公众对于丑闻的热衷,还有互联网新闻业的抬头……让我们回到1998年6月2日。此时的德拉吉已经成为一个备受争议但是绝对耀眼的明星。他在NBC的辩论节目中,被《洛杉矶时报》的资深记者杰克·尼尔森指责为“从不关注事实正确与否的家伙”;马文·卡柏,一位哈佛新闻学者说,他根本就是谣言的传输带;在线杂志Slate.杰出的编辑迈克尔·金斯利称之为“横亘于互联网与公众之间的最大麻烦”。但同时,又有一些人坚持他(就像也自己说的)是与鲍勃·伍得沃德与卡尔·伯恩斯坦(报道水门事件的《华盛顿邮报》的两位记者)一样伟大的记者。福克斯新闻节目在介绍德拉吉的出场时讲道:“他是一位稳健的揭露者、互联网告密者、公民记者。每个人都渴望知道他下次要说什么。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德拉吉。”


公民德拉吉(2)
华盛顿的全国新闻俱乐部上,面对那些受过哈佛、哥伦比亚这样名校训练的《华盛顿邮报》、《时代周刊》与CNN的记者,这位以肆无忌惮著称的小子讲道:“这一代人已经不再依靠阅读报纸或者看电视来获取新闻了,他们喜欢电脑屏幕。尽管大多数美国人还不习惯这个家伙,但我认为互联网可以让新闻业重新焕发青春。我的读者会说他们的意见被主流媒体所控制,这些大机构令人生畏。我觉得自己呈现了另一种可能,在我的网站上,每一项工作都印有我个人的痕迹。我是寻求真理的游击队员,我喜欢去那些散发出臭气的地方。我是个扒粪者……”
2000年10月出版的《麦特·德拉吉的杰作》,由德拉吉的一些缺乏组织、充满惊栗的媒体批评片段、非连续的日记、无目的的笔记组成,其中贯穿了一股“垮掉一代”的节奏。这本书比较完整地表达了德拉吉的主要想法:1.媒体巨人控制了公众,他的任务是单枪匹马地与这些媒体巨人搏斗,传达给公众另一种声音;2.印刷术死了,电影死了,电视死了,互联网将取代一切;3.新闻将不再受大机构控制,永远也不再会,在互联网上,每个人都是记者;4.媒体无需检测新闻的正确性,公众自然会鉴定。
所以,有关德拉吉的争论已经不仅仅是关乎于一个丑闻记者是否有资格进入新闻界。四个问题尖锐地突显在其拥护者与反对者面前:1.新闻业的责任到底是什么?2.公众的趣味与媒体之间的关系如何?3.我们的文化倾向是什么?4.互联网代表的新媒体与旧媒体的关系如何?普利策先生制定了新闻的最初模式,在林肯·斯蒂芬与门肯等人完善下,我们得到的结论是,新闻记者必须不顾一切地揭露社会的黑暗,它是一个健康社会的守卫者,是第四权力,是林肯·斯蒂芬所谓的“扒粪者”。也因此,早期的新闻记者大多未受过正规教育,他们更需要敏锐与勇敢。这也是新闻业最重要的原则,媒体是民主社会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它给予公众知晓权。
如果仅仅从这个层面上说,麦特·德拉吉的确是一位成就斐然的揭露者,他对克林顿丑闻的揭露所造成的影响不亚于《华盛顿邮报》对于水门事件的报道。就像他在接受NBC采访时说:“当然,我去那些发出臭味的地方。”
新闻业的初期充满了勇敢的业余选手们凭借激情来成为好记者的例证。但是,随着媒体对世界越来越广泛的报道及商业利益的需要,庞大的新闻机构成为调配这种复杂作业过程的必需产品。我们可以相信一家小镇报纸可以依靠几个人完成报道,但是我们想像拥有上千名记者,同时需要报道美洲、欧洲、亚洲、非洲等事件的《纽约时报》如果缺乏一个严密的制度该如何行事。为了保持新闻报道的准确性与公正性,这些大新闻机构必须安排严格的程序:记者——作家——编辑——事实核对员,这样繁复的过程尽量避免由于记者的疏忽和个人倾向带来的严重失实。.
而伴随着新闻业的成熟,越来越多的受过良好教育者进入其间。他们的价值观念必然与最初的草莽记者不同。强烈的精英思想使他们认为,他们有责任筛选各种新闻事实,让那些他们认为值得出版的东西面世。严格的程序与精英化思想很容易形成某种傲慢。他们成了向公众提供新闻的惟一源头。
这一点正是麦特·德拉吉在他的著作中竭力攻击的一点。他声称媒体正在被集中于少数精英手中,新闻变成了一个大机构的专利。这些大机构离权力中心太近了,无法了解真相。而他则是一个人在操作,他坚持不需要编辑也不需要事实核实。所以他非常迅速却随意地公布新闻。他的哲学是:不管你提供的是谣言述是真实新闻,公众自然会判断。(但是德拉吉忽视了一点,他所挖掘出来的白宫丑闻是建立在《新闻周刊》放弃的报道上,也就是说真正提供新闻调查的依然是大机构,而德拉吉不过是更加勇敢地将它公布出来。)
这里,我们就牵扯到第二个问题,媒体与公众趣味。让公众喜悦而让精英们愤怒的一点是,麦特·德拉吉最擅长报道绯闻与丑闻。依靠吸引公众低级趣味是新闻业相互竞争的最初形式。当年普利策与赫斯特之间的决斗,就是依靠大量刊发战争、涩情内容来进行的。伴随着媒体的职业化与规范化,媒体逐渐形成等级观念。因为如果我们承认人是一种具有各种需求的动物,那么他一定具有迥异的需求。到今天,我们一方面看到了《纽约时报》、《新共和》、《时代》这些以中上产阶级为对象、报道题材严肃、报道方式严谨的媒体;另一方面,我们同样看到了《国民问询报》、《太阳报》这样的专以追逐明星、绯闻、奇谈为己任的“小报”,他们的读者群为缺乏良好教育的下层居民。长期以来,“大报”以一种“不屑”的目光来看待“小报”,这是一种基本的等级秩序。它的逻辑在于,文化有高级低级之分,趣味有雅致低俗之别。


公民德拉吉(3)
无疑“连拼写都会出现错误”的德拉吉的关注方向属于后者。但是,真正让精英无法容忍的是德拉吉认为“小报”与“大报”并没有区分,打破了原先的秩序感。这在他的网站上,小报的谣言作家与斯坦福的大学教授具有同样的地位。德拉吉反驳道:“我从未觉得他们有什么区别。或许后者写得更有深度,用一种更加煞有介事的口吻。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上学吧,所以我没有学会这样看待问题:谣言专栏水准低,而严肃的工作更值得尊敬……生活的斗争与人类存在的理由不会因为你驾驶奔驰还是步行而有所区别……新闻行业或许有不同的智商值,但他们是同一种情感。”
德拉吉尖锐地表现出我们的社会中越来越强烈的“反智”倾向。静下心来,我们会发现我们周围充斥着越来越多借着民主的名义来传播庸俗的“平等主义”的现象。倡导者坚持所有的人、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文化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下之分。也因此,“小报”在社会上获得越来越大的影响力。1997年,在《纽约时报》与《时代》周刊的联合评选中,《国民问询报》的编辑史蒂夫·科兹被评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人之一。
德拉吉成为这股趋势中最勇敢与厚颜无耻的声音。当他被质询在他的网站上并非新闻,而只是谣言时,他回答道:“在.drudgereport.绯闻是谣言,在《纽约时报》上,绯闻就成了新闻了。”
德拉吉之所以能够如此鲜明、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他的现有的新闻秩序与文化观念的挑战,在于他认为自己拥有了互联网这项伟大的武器。在《德拉吉的杰作》中,他写道,互联网取代了一切旧有的沟通形式。而由于这项技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记者。仅仅用鼠标与调制解调器,他就可以摧毁那些大的新闻机构。我们必须承认,互联网所带来的交流革命的确正在瓦解我们熟悉的单向交流方式。它使我们获得了空前的自由,降低了发言所需要的成本,新闻业比过去任何时候变得都更具有“即时性”。但是,我们同样看到,这种无边界自由所带来的混乱与低质量。
德拉吉在接受《brill’scontent》的记者采访时说:“我没有希望让我的报道明智起来,我在享受我每日的生活。我只活在现在。我不知道两周后我做什么。互联网给予你按赞成的步伐前进的自由……我学习到更正确的拼写,如何运用高中水平的语法。我学会如何运用勇气对付权力分子。”
我们必须承认认为新闻记者不需要专门训练而只凭冲动即可的观念是可笑的。德拉吉夸张了互联网的革命性。在互联网最初的普及过程中,的确出现了暂时的失序,但是伴随着互联网更重要的是公众心态的成熟,它最终依旧会变成一项或许伟大但终究简单的技术。而新闻业在经过最初的冲击后,很快会恢复它的规则,互联网像电视一样成为新闻发展史中的一项新技术。我们可以用德拉吉最成功的莱文斯基事件来反驳他,倘若没有被《新闻周刊》放弃的深入报道作为基础,德拉吉是无法成功的。他碰巧成为了第一个说话的人。当然,我所讲的一切并非在否认这个叫麦特·德拉吉的成就。我只是想说明这个喜欢戴稻草帽的人的背后,隐藏着我们时代各种文化之间的冲突。我当然承认,德拉吉可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具趣味性的人。如果你是一个美国梦想的信仰者,你没法不喜欢他。
他出生于马里兰州华盛顿特区的一个郊区,一位自由民主党人的独子。父亲是工人,母亲是律师。与新闻发生的惟一联系始于童年时在睡觉前听收音机里的犯罪新闻及十几岁后开始看的CNN一线报道。在高中是个差生,未能进入大学,在开创“德拉吉报告”前,一直是低级店员。文化水平甚低,甚至连拼写都不过关。
就是这样一个“Nobody”,借助互联网与执着的“扒粪”精神以及可贵的运气,成了今天的媒体界的“Somebody”。《德拉吉杰作》出版后,很快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主流媒体纷纷予以评介。此时他依然坚持:“我没有学习过任何新闻学。一切不过是欺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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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德拉吉(4)
从个人角度来讲,他的确具有标志意义。有人将之比作为“猫王”,因为当艾尔维斯·普莱斯利扭着屁股出场时,50年代的成年人的确对此不屑一顾。或者,他更接近一点拉里·弗林特,这位涩情出版业大王,背负着大部分人的指责,却被一位法学教授赞誉为“最大限度地扩大了美国人言论自由的范围”。更极端的人,将之视作当代的汤姆·潘恩。这位美国的奠基人之一在写作《常识》之前,是一位饱受辱骂的异教徒。当然,德拉吉更愿意说自己是的鲍勃·伍得沃德与卡尔·伯恩斯坦(水门事件的揭露者),但是鲍勃·伍得沃德却公开地斥责德拉吉对新闻业的玷污。不管怎么说,麦特·德拉吉注定成为一个反抗传统、挑战权威的符号式人物。在一团混乱中,德拉吉让自己成为像猫王的摇摆、安迪·沃霍尔的坎贝尔汤罐与斯蒂夫·乔布斯的苹果电脑一样永久的历史符号。
到这里,德拉吉神话的浪潮也该平息了,更重要的事情是,我们如何清晰地面对新闻业的责任。在技术的冲击、公众的低级趣味对媒体的影响愈加明显的今天,新闻从业者显然不能说,我只提供不顾真假的事实,让公众自己去分析。因为新闻业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扒粪”的工作,它肩负着从某种程度来讲更重要的使命。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曾讲道,由于现代生活的实际情况极为复杂,社会愈来愈功能化,新闻记者成了联结广泛的外部世界与个人之间的惟一纽带。所以新闻记者必须时刻保持清晰的头脑与自我反思和学习的能力,在现实的报道中引入客观而崇高的情感。甚至由于报刊已经成了大众主要的精神生活,所以新闻记者必须成为联结高级文化与普通群众之间的纽带,将人类文明中最精髓的东西通过报刊传达给公众。
我们的麦特·德拉吉先生当然会嘲笑这种典型的“精英主义理想”。我们当然要和德拉吉先生一样奋起反抗媒体集团由于商业利益或政治利益而出卖新闻业的独立精神,但是我们更应该清楚,我们所凭借的手段绝不是“绯闻与道听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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