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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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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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后一步,寒毛直立:“算、算了,你还是正常一点比较好。”

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负手望着我,挑眉闲闲道:“是你自己不要的,以后别再抱怨我对你不够温柔了。”

我:“……”

清风拂过,繁花谢尽的梨树枝头无数新叶轻舞,滢滢碧色沾满暖阳,漫了一院。

蹉跎七年,我们都累了,再颠簸沉浮下去,只怕真会将情缘耗尽,抱憾终身。不如不再计较谁对谁错,谁伤得更深,好好地携手白头,那些误会纠葛,其实原本,就不该存在。




、一瞬生死相诀别(一)

“公子,出事了。”午饭过后,我正跟风莫醉在院子里打闹,一个玄衣男子忽然出现,拱手一脸严肃地道。

我很不好意思地收了夸张不雅的动作,退到一旁。那玄衣男子瞥了一眼风莫醉,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却生生忍住。

风莫醉很淡定地将我洒在他头上的一把树叶拂下来,很淡定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玄衣男子道:“岫岫姑娘一直没有现身,我们的人和谢二公子的人先误打了一阵,后来又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杀手围攻,损失惨重。”

风莫醉神色一紧:“吩咐你们盯紧的地方呢?”

“那地方今天一早突然起了大火,里面的人通过暗道逃走。”

风莫醉略一沉吟,将我拉过去:“这位是新夫人,你留在这里护好她的安全,不能有半点闪失!”回头又对我道:“情况有变,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很快来接你。”

我拉住他:“万事小心。”

他拍拍我的头,勾嘴一笑:“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衣袖从指间滑走,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觉。世事向来变幻无常,倘若我事先知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会经历怎样的生死离别,或许此刻就不会这样轻易松手。可惜这世间事,往往只有结果和后果,没有如果。

风莫醉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我刚抱起熟睡的婴孩,就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回头恰好看见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摔到屋内的地上,待看清是什么,差点没作呕。

破窗而入的,是一个人,一个双腿从膝盖上方被剁掉的人,而且他的双眼也已被抠,只剩下两个血洞,顺颊留下的血水已经干涸。

负责保护我的玄衣男子急忙闪到了我身前:“夫人别怕,公子他早有安排。”

好在我还见过不少血腥场面,没有很丢人地尖叫或是直接晕过去,将孩子的脸朝向里面,恨不能把他的耳朵也用棉花塞住。

再瞄了一眼,终于认出地上惨不忍睹的这个人,正是那日袭击我的使斧大汉。他并没有死,在地上胡乱挣扎着,发出极凄厉的吼叫声,地上很快积了一滩令人作呕的血水,恶心的腥味扑面而来。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妖媚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笑声渐渐弱了,岫岫的声音随之而起,依旧是柔柔弱弱,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在低低哭泣:“萱姐姐,好久不见,今天给你带的这份礼物,你喜欢吗?”轻轻一声叹息,几乎教人断肠心碎,“他实在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第一次差点伤着姐姐,第二次又瞎了狗眼把别的庸脂俗粉错认成姐姐。姐姐说说,像他这种人,是不是该碎尸万段?”

话刚落音,门就缓缓开了,十分温和,像是被春风所拂,又像是由佳人素手轻推。

抬眼望去,看见院中停了一顶软榻式的轿,精雅幽然,白纱从顶上垂落,随风微拂,如雾岚缥缈轻烟缭绕。一只纤纤玉手穿过轻纱,慢慢伸出,冰雪凝成的皓腕上血色玛瑙镯红得惊人,在暖阳底下折射出妖冶的光。

白纱撩起,出现的是一张春花带露、风姿楚楚的脸,颦眉含笑,嫣唇微启:“萱姐姐,你怀里的孩子真可爱,能给我抱抱吗?”

这孩子果然嗜睡,到现在也不见哭闹,我将他往怀里拢了拢,抬眼笑道:“岫岫姑娘弱质纤纤,只怕无力承受这个小家伙,还是不要勉强得好。”

“姐姐果然懂得疼人,难怪那些男子见了姐姐都神魂颠倒。”岫岫好像并没有强夺小孩的意思,纤纤玉指撩过肩头一绺青丝,温柔地梳理着,眸子轻轻抬起,水光微漾:“姐姐的关心,岫岫先谢过了。可是欠下的债,姐姐还是非还不可。”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救了你,那么理应是你报恩才对,怎么反而向我讨债来了?”

“姐姐的记性好像有些差,那一次的恩,早在我推你避开那把斧头的时候,不是已经还了吗?”她露出无辜的神情,“至于姐姐,反倒还欠岫岫两次呢!两次都是在寻芳阁内,先是岫岫给姐姐下了跪,这么大的屈辱,岫岫怎么能不讨回来呢?之后,姐姐又抢了岫岫的男人。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岫岫仰慕六公子已久,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接近。那晚,岫岫好不容易能和六公子共度一宿,什么都安排好了,却被姐姐给夺了去,这叫岫岫情何以堪呢?”玉手朝外摆了摆,声音添了一丝漠然:“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姐姐可千万别怪岫岫心狠。”

跟在轿子旁的一干人立刻动了,一支利箭率先射过来,护着我的玄衣男子出剑去挡。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另一批人倏地从天而降,止住了岫岫那边一干人的攻势。

岫岫的神色终于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盈盈笑意:“公子当真是好无情呀,喜欢的时候温言软语,不喜欢了就这样步步紧逼。”

谢卓的声音随后传来:“你既然能调虎离山,我们自然也能将计就计。”

岫岫轻轻笑了,睫羽随着眼睑上下一转,眸光动人:“他赶去救你的女人,却把自己的女人留给你保护,你们两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了?”

周遭刀剑相击、暗器飞掠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而这两个人却仍是一副吟风弄月、波澜不惊的模样。我隐隐明白了个大概,将孩子递给护在身旁的玄衣男子:“保护好孩子,趁乱带他先走,我自己能应对。”

“夫人!恕难从命!”玄衣男子接过孩子,却拒绝离开,态度坚决。

我自知勉强无用,开始环顾周围的形势,想找办法安全闯出去。这破屋陋室经不起多少折腾,很快就门毁窗破,连墙也因为剧烈的打斗而岌岌可危。

“我最讨厌变心和不听话的男人了,公子千万别怪我心狠。”岫岫抬起玉手撩过下颚,姿态妩媚,忽然朝我眨眼一笑:“看来,如果姐姐消失了的话,这局棋应该会很有趣吧?”话未完,人已从帐中飞离,直接冲我而来。

怕她伤到孩子,我急忙往右前方利落一闪,袖风拂过来,带出一股淡淡的异香。我来不及捂住口鼻,慢悠悠地无力瘫软到地上。

“夫人!”

袅娜身姿落地,玉手伸向肩头,我骤然睁眼,两枚银针直射她面门,女子一般都将容貌看得十分重要,所以不怕她不避。紫花漂浮的白裙迅疾一转,如美人尽情起舞,一柄长剑随后逼至,横于优雅玉颈前一寸,剑尖寒光似要割破那细腻如白瓷的肌肤。

好在玄衣男子反应够快,知道配合,我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站起来。岫岫不敢乱动,水盈盈的眸子瞅向我:“没想到姐姐也会骗人。”

胭脂鲜艳的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极诡异的笑,我整个人没来由地一寒。

就在这时,空中猛地飞来两个长条物,竟是两条通体乌青的蛇,一条向我,一条朝向玄衣男子。

寒光一闪,长剑急挥,一条蛇成两段,蛇头甩出去落到不远处一个打斗的人身上,那人很快倒地,面色乌青,白沫自口中不断冒出,死状叫人不敢细看。另一条从我身侧险险飞过,落在木凳旁,快速一扭,滑到了一人脚下。
那是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婆婆,手中撑着一根布满疙瘩有些弯曲的木杖,腰间衣襟胡乱打了几个结,饥黄的脸上褶皱密集,像是一块被揉捏过的旧布,灰白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蛇滑到她脚下,乖巧地扬起头,红信不停吞吐,仿佛要表达什么。

“姑娘,老身是不是来晚了?”苍老漠然的声音。

“婆婆来得正好。”岫岫抹了抹颈间被剑划出的一道血痕,蹙了蹙眉,“早知道他们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我就不亲自过来玩了。”

局面已经彻底混乱,厮杀声一片,谢卓由人护着,正慢慢朝这边挪过来。我和玄衣男子也没闲着,时不时招呼两下杀上来的人。

岫岫看着指尖的一点殷红,叹息一声:“姐姐真以为我把人都带到这里来了吗?”含水眸子轻轻抬起,嫣然笑意泛开:“一道伤,换风家六公子一条命,倒也不亏。你说是不是,姐姐?”

我心下一惊,猛地盯住她。

“姐姐这么年纪轻轻,就要守寡,真是让人于心不忍,早知道就该吩咐他们下手留些情才是。”

我掩住心底的慌乱,波澜不惊地笑道:“你以为,凭你这三言两语,能唬住我吗?”冷冷瞥过去:“你还没那个能耐要他的命!”

岫岫转向那个拄杖的老婆婆:“婆婆,姐姐不肯相信呢。”

老婆婆咳嗽两声,抬眼,阴寒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姑娘放心,所有的人,无一生还。风家六公子后背中刀,心口中箭,气息已绝,回天乏术。”

我不由双腿一软,笑容有些僵硬,勉强维持着镇定,没等我开口,岫岫就又说道:“姐姐若还不信,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好歹岫岫对六公子也曾有过仰慕之情,如今能为他收敛尸骨,也是高兴得很。”转头看向已到两步之外的谢卓:“想必公子心里也惦念着你那失踪已久的夏芷夫人吧?难道不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谢卓神色微变,掠了一眼四周,局势分明得很,岫岫不过带了十几人来,根本架不住这一番打斗,可见她没有说谎,她主要对付的不是这里。

掂量出轻重之后,我和谢卓一致决定随岫岫赶过去看看。临行前,拄杖的老婆婆突然来了一句:“姑娘,可否将解药给老身?老身年纪大了,实在经不住折腾。”

岫岫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丸笑盈盈地递过去:“你看,我一玩起来就什么都给忘了,婆婆可千万别生气哦!”

抬轿的人大多死于厮杀中,所以岫岫只能陪我们走过去。她随手折下一截桃枝,其上碧叶新生,嫩绿鲜活,衬得一双玉手越发莹润白皙。她一路走还一路哼着轻柔的曲子,好像踏春出游的婉约女子,我们的存在于她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另一个打斗的地方并没有在山下,而是在山林的另一边,踏着萋萋芳草,穿过流动碧色,迎面扑来一阵极浓烈的血腥味。然后便看到一地尸骨,断臂残肢如玩偶一般四处散落,无需亲眼目睹,就可以想象这一场厮杀的惨烈。

沉闷的死气笼住了整个天地,令人窒息。铺展的血色那边,是奇而陡的悬崖,深渊渺渺,依稀能听见底下激荡的水声。春末夏初的新绿堆叠在一起,使原本鲜活的颜色变得浓郁凝重,压抑阴诡的气息一点点渗出来,游入每一个毛孔。

日头被乌云避去,仿佛昭示着一场风雨将至,气氛随着光线的暗下越发显得阴沉。然而,一旁白裳紫花的纤瘦女子却依旧柔柔地哼着歌,裙裾拂过花草,沾染上血污,她也毫不在意,反倒睁着一双盈盈带露的妙目四处搜寻,像顽童好奇地搜寻宝物。

看着这遍地惨象,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恐惧则慢慢浮上来,脚步虚浮地往前走,视线掠过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

不是他……不是他……

脚下忽然踩到一物,惊叫声响起:“姐姐!你踩到他了!快看快看!是你的风公子!”

我趔趄了一下,慌忙跳开,心提到嗓子眼,低头却只看见一个喉咙被一刀割断的陌生男子,整个人瞬间软了,呼吸急促不稳。

“呵呵……果然还是姐姐比较有意思……”岫岫乐不可支,掩嘴笑得娇俏动人,“如果能更好玩一些就好了,光是打打杀杀,好像有点乏味——姐姐,不如我们玩点别的?”

我稳住心绪,冷眼看着她,终于确定,这个外表纤弱的女人,其实是个疯子,以操控玩弄他人为乐的疯子。

不再理她,径自大声呼喊起来:“小醉——风莫醉——”声音荡出去,在山壁间回响,却无人应答。





、一瞬生死相诀别(二)

谢卓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到一个地方,颤颤道:“芷……芷儿?”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几丈之外的悬崖边上,坐着一个雪衣女子,长长青丝被崖上的风吹乱,似丝帛翻飞,恰过鼻梁的轻纱如一抹雾岚,亦被风拂向一旁,与长发若即若离,缱绻波动。她坐得很随意,双腿弯曲,侧放于地上,腰杆却挺得笔直,开始,我们的视线被她身旁一丛碧绿的像是连翘的草木遮住,所以才没发现她。

她静静地坐着,始终没有回头,好像悬崖那边有她向往眷恋的东西,让她完全置身于这满地血腥之外。

远处山峦连绵,雾岚氤氲染一卷水墨,雪白身影轻轻一点,落成画中白芷。

“芷儿,是不是你?”谢卓向前一步,又唤了一声。

“哇……哇……”婴孩仿佛感应到母亲的存在,放声啼哭。

夏芷终于回头,视线落向玄衣男子怀中的婴孩,眉眼间流露出牵挂心疼的神色。

“你怎么还没死呢?”岫岫叹惋的声音幽幽响起。她忽然转向一旁正打算偷偷遁走的老婆婆,万分委屈:“婆婆,你也骗我吗?”

老婆婆身形顿都没顿一下,顷刻消失在林间,然而林间很快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不过一声,便戛然而止,如石沉大海,恢复平静。

“为什么都要骗我呢?”岫岫勾了勾嘴,又转回来,看向夏芷。

夏芷缓缓起身,吃力地朝这边走来,殷红的血随着脚步的挪动一点点沾上碧意滢滢的花草。她的眼里此刻只有那个啼哭不止的婴孩,晶莹的泪从眸中滑落,沙哑的声音依稀可闻:“孩子,不哭……不哭……”

想起她为这个孩子所受的苦痛与折磨,不由眼角一湿,正想接过孩子送过去给她,右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阿萱。”

下意识地偏头,看见一袭身影,光风霁月、眉目清朗。不过片刻的分别,却像是隔了半生。

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个念头,最清晰的一个是:原来,他还活着;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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