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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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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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相识七年?”他微勾嘴角,轻笑一声,笑声里含义复杂。突然又敛了笑,正色道:“过来。”

我愣了愣,没动。

熟悉的眉宇微微皱起,他重复一遍:“过来。”

我紧张地看着他,仍旧没动。

他不耐烦地起身,朝我走来:“小谢说得对,你的气色确实不好,既然还是朋友,就让我替你看看。”说话间他已抬起我的胳膊,指腹搭上我的手腕。

我松了口气,打趣道:“你不是名满江湖的侠医么?看病还需要把脉——”

话未落音,腕间就传来一股极大的力,整个人被粗鲁地拽起,冰冷的气息瞬间笼了下来,就像严冬冰雪裹住全身,我对上面前那双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寒颤。

风莫醉捏着我的手腕,几乎要贴到我身上,面色铁青,艰难地挤出一些字句:“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手腕一阵生疼,我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他死死盯住我,抖着声音,一字一字道:“你……小产过?”

我登时僵住,眼前掠过一片凄绝血色,曾经刻骨的痛楚从沉寂中苏醒,一点点浮上来。

捏在我腕间的手剧烈颤抖着,沉痛哀伤的神色布满整张脸,他用力开口,像是快要窒息,声音暗哑低沉:“怎么会?怎么……告诉我,为什么?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孩子是……”

腿有些发软,我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浅香,闭了闭眼,又睁开,木然道:“孩子是你的……他死了,没出世就死了……”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脸色苍白如纸,慢慢地,松开我,身子猛地一晃,伸手了扶住旁边的桌案。

极少见他这般模样,我有些不忍,轻声开口:“你……你别这样,都已经过去了……”

已经熬过的痛,不必让他再尝一遍。而且,苦痛这东西,能忘记是最好,实在忘不了,也要把它抛到角落里,等它蒙尘结茧,被岁月淡去。

“何况,小谢不是已经有身孕了吗?你很快就能……”语声顿在这里,鼻头一阵酸涩,我终究还是没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阿萱……”他低低唤一声,望向我,原本明澈的星眸里一片黯淡,如同落满烧过后的死灰,放下的手缓缓抬起。

“……你回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从门口飘过来。

偏头,看见小谢,她穿着单薄的衣衫,眼神无助而惊惶。

那只手停在离我肩头不远处的手,于此刻无力垂落,虚空划出孤凉的线。

“你终于回来了……”小谢摇摇摆摆地奔过来,像飘摇风中的落花,不小心绊到椅子,差点摔倒。

风莫醉急忙闪身过去,揽住了她的肩:“慢点。”

小谢缩到他怀里,瑟瑟发抖:“你怎么才回来?我……我好怕……”

“又做噩梦了?”

“我……我没有乱跑……我把药都喝了……我乖乖听你的话,可你不要骗我……你答应过我的……不要骗我……”小谢紧紧攀附在风莫醉身上,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颤抖而模糊。

“小谢,冷静一点,只是噩梦而已,我不会骗你的,不会……”风莫醉轻轻拍着她的背,手指搭在她腕间,随后小心将她打横抱起,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朝屋外走去。

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搁在他肩窝的脑袋忽然转过来,面纱上方那双惊惶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别样的神色。

冰凉的风涌进来,灯台上烛火摇曳,明暗不定的光晃过屋内的各种物什,墙壁上,影像变幻,黑沉沉的,像张牙舞爪的修罗鬼刹。

我极慢极慢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去,贴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下,双手环着膝,将下颚搁在上面。

良久,偏过头,仰脸看着窗外,轻轻牵起嘴角,喃喃道:“真的是……什么都过去了……”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我辗转反侧,看见床前洒落的霜白月光,才想起今日是十五,登时觉得不出去晃晃,实在是太辜负这大好夜色。

孰料一推开门,就瞅见梨花树下立着一个颀长身影。

青衫滤过月光,轻软而胧明,像潺潺流水。

这一幕,真像那年失忆时,我为他踏月而出的场景。

时光不知不觉地倒流,我混混沌沌地移开脚步,被人控制了心魂一般走到他面前。

“对不起……”他低低道一句,表情沉痛而懊悔。

我抬眼怔怔凝视着他,熟悉的眉目轮廓,眸子里如落星点,厚薄恰好的双唇颜色有些浅。这个人,曾不离不弃守了我五年,曾教我如何放下过往伤痛执念,而我也曾倾尽所有,只求换他平安无恙。珍重如斯,又怎舍得责怪?

深吸一口气,缓缓弯起嘴角:“不是说了,都过去了吗?”想了想,决定换个比较轻松的话题,遂又开口:“晚饭你好像才吃了两口,我房里还有一些糕点,你要不要吃?”本来想问他这两年过得如何的,结果不知怎么地就冒出这么几句,真是挫败。

他却恍若未闻,只凝神盯着我,缓缓抬手,修长手指落在我额角,轻轻向下
抚去。

“傻女人,这两年,有没有想过我?”极轻的询问,似是比这夜风还要弱,“哪怕,只是一点点?”

气息渐近,浅香低回,眼看他的唇就要覆下——忽听“吱呀”一声,清晰而突兀的推门声响起。

我蓦然惊醒,在视线掠及门后衣裙的一刹,飞快逃开,躲到了不远处墙后的黑暗中。

小谢抱了一件长袍,挺着肚子走到风莫醉身旁,皱眉道:“夜里凉,出来怎么也不披件衣服?”

风莫醉没搭话,回过头,大概是想看我,这才发现我早已没影了。

小谢顺着他的目光张望,疑惑道:“你在找什么?”

风莫醉怔了片刻,轻声道:“没什么,大概,是幻觉吧。”

“别想了,回房好不好?”小谢仰脸望着他,语声中带了一丝乞求。

“好。”

门缓缓合上,我缓缓走出黑暗。

梨花香冷,笼袖指凉。

湛湛月光下,白色花瓣掉落,纤细轻盈,像飘飞的雪。

我伸出手指,耐心地去触去点,从这边转到那边,任衣袖滑落,腕骨生寒,而足下踩的,除了落花,想来还有孤寂。

恍惚中,笑了笑,这样美的夜,总是容易心绪迷离,明知不可以却仍是贪恋,头顶花枝交错,一切似乎都氤氲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月到了,各种无奈……




、风流未减故人归(一)

做了半夜的风雅蠢事,竟没觉得疲累,天蒙蒙亮就挽了小竹篮,想去山林深处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采些野菇回来。

出了院子没多远,忽然听到一个调笑戏谑的声音——

“芳草幽径桃花浓,漫步行来遇美人。笑问美人何处去,可记当年樽前约?”

身子僵住,臂上竹篮落地。

“唉……美人依旧,奈何不识故人,奈何啊奈何……”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口吻。

僵硬地转头朝左望去,视线在一刹定格。

熹微的春日晨光中,风流蕴藉的翩翩公子潇洒行来,桃花眼中春水横溢,嘴角轻挑魅惑笑容,手执潋滟花枝,不羁风采一如当年。

“在下姓萧,一见美人,倾心不已,敢问美人贵姓芳名?芳龄几何?可曾婚配?”绚烂桃枝递到胸前,清香怡人,“刚折的桃花,愿美人笑纳。”

“世……世子?”我难以置信地怔怔开口。

“还认得我呀?看来本公子确实魅力非凡!”

“你你……你还活着?”颤颤地询问,生怕一切都是虚幻。

俊脸上故意显露抑郁表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公子这样风度翩翩潇洒倜傥,像个死人吗?来,给你个机会,让你轻薄一下……”

许多旧日画面掠过脑中,初遇时的轻薄调笑,月下不醉不归的约定,凉亭中手背上滴落的血……我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他,掉下泪来:“你真的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阿萱,我知道你一直对我芳心暗许、念念不忘,可也用不着这么投怀送抱吧?要是让挽幽看见,本公子今晚又得在外面吹风了。”

“世子……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哽咽不清。

萧遥终于没再调笑,轻轻拍着我的肩:“好了好了,别哭了……”

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我渐渐平静下来,起身抹了抹泪,破涕为笑:“既然还活着,为什么都不给我个消息,害得我还伤心了那么久?”

萧遥笑道:“想告诉你也得有机会啊?本公子还没来得及把一切处理妥当,就得到你葬身火海的消息,真吓了一跳。”顿了顿,啧啧道:“阿萱,你本事倒不小,一声不哼地就点了场那么大的火,把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不说,还落了个殉情而死的名声,当时那情况,真是沸沸扬扬街知巷闻,连本公子都叹为观止啊!”桃花眼斜忒,眸光风流:“不过,我玩假死,是为了快意江湖,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天下间仰慕我的女子数不胜数,也就你真敢‘生死相随’,这让本公子如何不感动?”

没两句话又恢复了惯常面目,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你活着的事……风莫醉知道吗?”

“疯子醉?”投过来眼神添了玩味之色,“他当然知道,我假死的事他也参与了,要没他,估计还办不成呢!怎么?他都没跟你提过吗?”

我黯然垂眼:“没有。”

萧遥凑过来:“哎,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当初疯子醉怒气冲天地赶到边关,我问他,他阴着个脸,丢出一句‘她不想看见我’。阿萱,你为什么不想看见他?”语声稍顿:“听挽幽说,疯子醉给你下药,把你弄失忆了?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却幸灾乐祸地笑了:“没想到疯子醉也有这种胆大妄为的时候,只可惜这么精彩的事,本公子竟然错过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

萧遥继续道:“别生气了,疯子醉也挺惨的,听说你葬身火海后,就整日借酒消愁,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差点没醉死。而且,他当时正跟他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四哥争风家家主之位,本来已经是稳操胜局,结果……不了了之了。”

我勉强笑了笑,倏地转过话锋:“听你这语气,挽幽姐还是被你骗到手了?”

萧遥一愣,反应过来,不满地瞥了我一眼:“阿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公子可是费了无数心血,用满腔真情把她打动的!”

我弯嘴道:“她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不会是你又拈花惹草,气走她了吧?”

萧遥一脸的得意:“挽幽才不会像你这么小心眼呢!她去七夕阁了,打算辞去阁主之位,从此陪本大侠潇洒江湖。”

我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挽幽姐命苦,世子好福气。”

萧遥嬉皮笑脸道:“阿萱,不要再叫我‘世子’了,我现在是萧遥萧公子,当然,更是萧狂萧大侠。”

“萧大侠?”我扑哧一笑。

他站直身子,拂了拂衣衫,摆出潇洒倜傥的姿态:“没错,我就是锄强扶弱、风采卓然、名满江湖的萧狂萧大侠!”

我哧哧笑个不停:“瞧瞧你这副模样,整个就一浪荡公子哥儿,哪里有半点大侠风范?”

他斜眼睥我,半天,冒出一句:“称大侠好像老了点。”抬手摸摸下巴,郑重道:“那就改成少侠吧!”颇为满意地挑眉一笑:“萧少侠!”

我:“……”

“一大早,你挽个竹篮,准备去哪儿?”萧遥的视线落到我脚边。

我弯腰拾起竹篮:“闲来无事,想去山林里采点野菇。”看着他,不觉疑惑:“你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他爽然笑道:“确实是来看你的。”随手将桃花枝扔进竹篮里:“本来几个月前就得到了你的消息,可那时有事缠身,来不了。”顿了顿,眼神别有深意:“看你现在这样,好像还过得不错,疯子醉没来找过你吗?”

我刚要开口,他忽然瞪大眼盯着我的身后,随即摇头哀叹:“没想到,还是被他捷足先登了。”

我转身,看见风莫醉正朝这边走来,神色中带了几分焦急。

他行至跟前,视线在我身上游移一遍,神色才缓和下来,转而对着萧遥开口:“你怎么来了?”

萧遥笑得玩世不恭:“自然是为了美人而来。”

大概是考虑到小谢的身体,风莫醉提议回院子里再聊,不过几步路,萧遥的嘴也没闲着,将我见到他时扑上去痛哭的情形对风莫醉大肆炫耀了一番。

瞅着风莫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揉揉额角,十分无语。

院子里有一张旧石桌,石桌旁只有两个石凳,这两个大男人竟然毫不客气地对面坐下闲谈起来,完全无视我这个主人的存在。我瞅了瞅一旁专为小谢布置的短榻,忿忿不平地转身去屋里搬了木椅出来。

萧遥把玩着一朵还未全开的芍药,奇怪道:“阿萱,你放着好好的短榻不坐,搬张破椅子出来干什么?”

话刚落音,那边的门就开了,小谢挺着肚子慢慢走过来,看见萧遥,不由愣住。

萧遥对上她,也是一愕。

“怎么不多睡会儿?”风莫醉起身,扶她坐到短榻上,见她一直呆呆望着萧遥,只得偏头解释道:“那位是萧遥萧公子。”

“萧遥?”小谢仍旧愕然。

风莫醉点点头:“我的朋友。”

小谢总算恢复如常,有些羞赧地垂首:“萧公子好。”

萧遥一脸讶异之色:“疯子醉,她……她是?”

风莫醉略一沉吟,淡淡吐出两个字:“内子。”

芍药花落地,萧遥瞠目结舌,半天,干笑道:“疯子醉,开玩笑的吧?”

“你……”小谢闻言皱起眉,紧张地拽着风莫醉的袖子,面纱掩去了大半的表情。

萧遥望向我,见我默然不语,笑声愈发尴尬。

“小谢喜静,所以成亲的时候没请什么人。”风莫醉缓缓开口,视线却落在我身上。

我受不了这气氛,抬眼冲着萧遥扯嘴笑道:“萧少侠,你害我白伤心一场,准备怎么补偿?”

萧遥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撑着石桌,勾嘴笑道:“补偿啊……不如本少侠舍身相陪,带你下山去玩?”

“嗯——这主意还行!不过,”我很不信任地看着他,“你带够钱了没有?”

他脸一黑:“本少侠什么时候缺过钱?”

由于小谢在场,所以我不敢多说,怕泄露萧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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