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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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心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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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要留活口,朕不允许他们中的任何人轻易死掉!”

万泓一挥手,锦衣卫一拥而上。

“有机会,就跑。”杜予纬轻声地对身后的温思璇说。

终于明白是一个什么状况,温思璇的心跳狂乱到不行。

杜予纬没有深厚的内力,没有高深的武功,他是完全的文质彬彬。

这一点,温思璇非常清楚。

混乱一触即发。

她没有受到伤害,万泓似乎有意放过她。

杜予纬的口鼻却渐渐溢出鲜血。

他用蛮力抵抗着,可,这根本没有用。

万泓享受这样的过程,所以,他没有喊停,没有说要加快,他欣赏着杜予纬的挣扎。

纪双双离开之后,他心里唯一的那一丝柔软也不复在。

现在的他,不需要有心,不需要有情!

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会领,没有人会珍惜!

攻于心计,不择手段,至少,受伤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是自己!

颈间一凉。

“都别动!”温思璇柔弱的声音有着坚定,“请圣上恕罪,予纬一安全,我就会立刻回来向圣上请罪!”

万泓直勾勾地瞅进温思璇柔软却万分笃定的美眸深处,心里觉得可笑,“请罪?你真敢动手,不怕牵连耿诺?女人心,海底针,女人啊,真是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种类都要来得毒辣,真亏耿诺为了你连朝政都荒废了。”

温思璇抿住嫩唇,没开口说话,仍旧定定地望着万泓阴沉的脸庞,“我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圣上,请你成全,如此,所有人都可以相安无事,不是吗?”

纤手在颤抖。

万泓的冷笑越发张扬。

“圣上……”锦衣卫统领木超元在一旁带领着士卫们左右为难。

“你们统统都往后退!”万泓沉声喝道,“让他们走,谁都不准阻拦。”

温思璇挟持着万泓来到杜予纬身旁。

她朝杜予纬伸出手,“我们一起。”她扯过杜予纬,这句话,她说得既缓慢又肯定,“要跑,我们一起。”

温思璇挟着万泓,与杜予纬一步步地往后退,半点都不敢大意。

“朕说了放你们离开便是会放你们离开。”万泓眯细锐眸,“朕劝你现在就放开朕。否则,就算你挟着朕也走不出这里,你最好相信。”

温思璇有些犹疑,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杜予纬一把夺过温思璇手中的利剑,扔到地上。

“请圣上下令,要门外的锦衣卫兄弟退开,不要阻挡我们离去。”

温思璇怔然地望着杜予纬。

她不解。

万泓深吸了口气,颔首向木超元下达指令。

木超元一接到圣皇的命令,虽然心里有万分疑虑,但还是点头照办,出到门口,扬声喊道:“圣上有令,各将兵将士退下,不准阻挡达钛齐等人离去。”

皇令一下,原本在湖悦客栈外戒守森严的士卫立刻退到两旁,让出了一条通路,让杜予纬带着温思璇离开。

“谢圣上隆恩!”

温思璇和杜予纬安全离开了。

木超元完全不能理解万泓的做法。

“圣上,为什么故意放他们离开?”木超元走至万泓身畔。

万泓拾起地上刚刚差一点就能割断他咽喉的利剑,淡道,“你不觉得,这是拔掉耿诺羽翼的最佳时机吗?”他说,“朕早就说过,无论是杜予纬还是耿诺,朕要他们对朕一一臣服,心甘情愿的臣服,好一洗他们曾经只把朕当作傀儡操纵的耻辱!朕倒要看看,究竟,谁是真正的赢家!”

在火光的映射下,早凋的落花,纷飞如雪。

万泓眸光沉定,笑了。

木超元的心一怵。

他失神地看着那被风吹拂,纷飞而下的白花。

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场雪。

大年初一,傍晚,京城纷纷扬扬落起了大雪。

这时分,几乎所有人都窝在暖和的家里,欢喜团聚。

京城的街道没什么行人走动,雪儿蔓延,更显寂寥冷清。

年幼的木超元头上插着数根稻草,垂着头,跪坐在街角屋檐。

这已经是他今日的第五个落脚处。

如果没有人出府赶他,或许,他可以在这里呆久一点。

他的脸是青灰色的,那是因为太饿,太冻。

将冻得通红肿胀的小手缩在并不合身且破烂不堪的袖子里,他想起他的娘亲。

他娘总说要带他到京城来,说这里是天下最繁华,最鼎盛的地方,要是到了这里就再也不会愁吃,喝,住了,再也不会有人追在他们身后朝他们扔碎石子,企图砸伤他们。

他每当听起娘说这些,那张从未洗干净过的瘦脸总是闪闪发光,满溢憧憬与期待。

然而,才到了京城,娘就死了。

其实,娘当初那样死了,也好。

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她做梦都想来的京城,做梦都想进的皇宫,和其它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皇城,比外面任何地方都残忍。

跑得不够快,就会被恶狗追咬。

跑得不够卖力,不够小心,就会被石子砸得粉身碎骨。

果如人言,伴君如伴虎,同患难易,同享乐难。

飞鸟尽,良弓毁,卸磨杀驴。

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

敌国破,谋臣亡。

天下已定,功固当诛。

感情用事,永远不会是帝王之道。

杜予纬越走越快,温思璇险些跟不上。

有人跟踪他们。

温思璇也察觉了,她扯着杜予纬没有朝人口密集的地方前行,而是进了深山老林。

这里,还是铁南芯带她来的。

这里,有最美丽的奇观,彩虹。

温思璇与杜予纬藏身树后。

暗色加密林容易遮掩。

“去哪了?”

跟踪他们的锦衣卫现了身,大概数十人。

温思璇对杜予纬用气音小声地说,“屏住呼吸,一定要屏住呼吸!”

温思璇的声音还是引来了注意。

但人还来不及靠近,她就挥袖轻扬,将藏于袖中的毒粉全部倾洒而出。

一阵诡香袭来,蓦然稠浓,甜腻窒人。

锦衣卫一个个闻香倒下。

温思璇扯着一动不动的杜予纬猛跑。

她没有看见,那些倒下的人面色纷纷惨淡,透出紫气,口吐白沫。

温思璇和杜予纬并没有在野外林间生活的经验,但别无选择。

朝阳东升将一抹抹光晖投入山林。

天晨,有些凉。

树叶燃烧声啪啦啦的响。

杜予纬朝火堆扔了几根枯枝,“你杀了那些锦衣卫,除非跟我一起逃出京城,回到沧骊,否则,必死无疑了。”

“那些毒粉是诺随手扔给我玩的,我还有很多红丸,绿丸,紫丸……诺说,他扔给我玩的这些毒物不会致命,让我用来防身。”温思璇这才觉得好饿,“他那么厉害,我不会有事,我们去找他,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会求他,只要我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除了不给我孩子,他什么都依我,他说的,只是当时我没当一回事,只想要孩子。”

杜予纬没动声色,笑了笑,“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还真把耿诺当天了,天是万泓,耿诺不过是雄鹰,而已。”他柔柔地道,“我是真的小看了万泓的能耐,他竟然连王虎都收买了,难怪!王虎必定是在很早以前便被万泓所用。真是的,越是了解万泓,会越教人觉得,万泓实际上,很深藏不露,他的无害都是伪装,他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温思璇有些虚弱,她没有什么力气思考了,也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她真的好饿,头好晕。

这就是不吃,不喝的后果。

此刻,她后悔死了。

不是执着什么,不是怕死,而是,求生,本是人的第一天性。

遮云挡雾。

阴雨连连。

红色砖瓦,矮树,玫瑰。

一砖一瓦,古色古香。

一排一排矮树,无序。

一朵一朵玫瑰,娇艳。

日虽当中,此处却是槁木如死灰。

猛地一阵凉风袭来,顷刻间,一道白色素衣皎洁,衣带当风,于空中腾飞后冉冉飘降。

男子的面容清雅不俗,无表无情,唯相熟者能明辨其欲盖弥彰的风暴。

耿诺紧握双拳,幽深眸底,一丝光亮明灭掠过。

昨日。

“温思璇在吗?”万泓一来,便问。

耿诺,一时未有反应。

万泓说,“耿诺,接下来的话,你仔细地听,好好地听,然后,告诉朕,你要给朕一个怎样的交代,如何交一份让朕满意的答卷。”

雨,淋洒在身上。

却浇不熄狂燃的怒火。

杜予纬没有死,而她,一直在他面前做戏!

杜予纬于她何其重要,他,早就该明白的。

早就该提防的……早就该……明白的。

他不愿意让她冒险,不愿意让她受孕,她就投进杜予纬的怀抱了吗?!

她就这么地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孩子吗?!

该死的温思璇!

该死的杜予纬!

在被怒火给冲昏的神智之中,他竟还能感觉到冰冷刺骨的痛心。

那一夜,在大漠,她在他的怀里,提到杜予纬。

那是杜予纬死后,她第一次,神情安详满足地跟他提杜予纬。

她说,“诺,你想听一个故事吗?一个关于兔子、雄鹰、小松鼠的故事。”

他不想听,但鉴于死者已逝,跟死者计较太不大度,他便没有出声,静听她言。

她说,“杜予纬永远是小松鼠的兔子,他永远都活在小松鼠的心里,但是,可不可以请雄鹰以后别让小松鼠受伤了?”

兔子会离开,小松鼠会痛苦,难道,雄鹰就是罪魁祸首?!

那是不是说,如果没有他,小松鼠不会痛苦,兔子不会离开,小松鼠就会快乐幸福地跟兔子在一起?!

到底,他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说放手,她让他休了她,是不是都只是借口?!

不过是她想跟杜予纬一齐离开,跟杜予纬在一起的借口?!

人从来都容易对拥有的东西视而不见。

他好不容易放开心扉爱上她,把心给了她,她便视为理所当然,弃之不顾了吗?!

白色轻闪,与雨相融,不见其影,原本美丽的花园便在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毁之殆尽。

满目疮痍,如同耿诺心口的裂痕遭遇狂风暴雨,濒临灭顶之灾,再难弥合。

这样不是办法。

杜予纬一向沉静的心,慌乱无措。

他已发出了信号,人马大概会在明日傍晚赶到。

但是,温思璇似乎已经等不了。

她脸色苍白,神志不清,唇畔间都没有一丝血色,失去活力,同时,也失去了无垢的光芒。

终于,杜予纬无奈地低咒,抱起温思璇便往山下冲。

他知道,他这一冲会为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但是,他也等不下去了。

怕只怕,温思璇撑不住。

这几日,下起秋雨,接连下了好几日。

坑坑哇哇的积水掷地有声,沁入脚底,冰凉。

鞋子又重又沉,他的步伐却更快更急。

她跟他吵架了。

他是温和的人,至少,对她,他一向是温和的。

他跟她吵架不像耿诺跟她那般,轰轰烈烈。

她跟耿诺吵架,每每吵得厉害,奇怪的是,和好却很容易。

他跟她基本上没有吵过架,可以说,很少吵架,一旦吵架,就很难和好。

他生气的原因还蛮好笑的。

他有一个好朋友,蜘蛛青青。

顾名思义,就是蜘蛛。

他注意那只蜘蛛很久了,那只蜘蛛总是一次又一次,不懈地结网,坚持不懈。

他为那只蜘蛛取名青青,他希望自己像那只蜘蛛一样,青出于蓝,不负所望。

青青总会在他的窗户结网,上面总是有许多的小虫。

她每次都搞破坏,把青青赶到屋外,把蜘蛛网弄破。

她说,影响视观。

她每次都这么做,他没有生过气。

因为青青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回来,结网,捕食。

他生气的是,她竟然不小心把青青踩死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小心。

他知道,他看到的就是她没有一丝悔意,还一直像小松鼠一样跳来跳去,跳个不停,说是鞋底沾血,好恶心。

她跟他说话,他就不理她。

她拿东西过来,他转身就走。

有她的地方,他就不呆。

后来,她让奴役拦住了他。

本来就是寄人篱下,他更觉得自己卑微。

他无处可躲,只得直面她。

他对她也就更反感了。

她说,“杜予纬,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我恢复邦交嘛?!”

他的眼看到前方的池塘,他说,“你要真想跟我恢复邦交,就要拿出诚意来!”

她跺脚,气急败坏,“我还不够有诚意?我已经跟你道了五十六次歉了!”

把次数数得那么清楚,她是想干嘛?

他说,“诚意是要表现的,而不是嘴上说说!”

她说,“那你说要怎么表现?!是男人就干脆点!”

他背靠树枝,指了指前方的池塘,“到里面去给我捉一只青蛙。”

他没想到,她会跑到荷花池里抓青蛙,从早抓到晚,只为了他随意说的一句话。

她下了池塘,手中拿着捞网。

塘里有泥,很快,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衣就都变得脏兮兮,没有一点千金大小姐的样子,更别说大家闺秀的样子。

温洛锋太宠她了,宠坏了她,让她总是随心所欲。

他竟被这样的她吸引住了。

她捉了多久,他就在树底看了多久。

当她跑上岸来,拿着胜利品,递到他跟前,她说,“杜予纬,请你跟我恢复邦交吧!”

她笑得亮眼。

自那一刻,他喜欢上她的笑脸。

无忧无虑,天然纯洁的笑脸。

何时起,那样的笑竟已经从她脸上消失了?

最后一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将她推进耿诺的羽翼。

再也没有下一次。

如果下一次,她再向他求救。

无论如何,他都会带走她!

一鼓作气,杜予纬抱着温思璇来到诺爵府门口。

狠狠地敲门,重重地敲门。

脚已经酥软,鞋已破,上面是红色血迹,泛开一朵朵红莲。

把温思璇轻轻地放下,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

只是,才刚刚转过身,他便猝然倒地。

等有人将他摁倒在地,用麻绳牢牢捆住,他才清醒过来。

一清醒,他便找寻温思璇。

温思璇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人注意,而她身后的门,还是关上的。

看来,在杜予纬昏睡至醒来之间,并未隔得太久。

刚开始时,众人还只是想捉住杜予纬打一顿,再上交官府。

不知谁带着哭腔喊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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