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到美国之后记得给老子寄张美元过来。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美元呢。”
“是呀，你小子真好。不但申请上了那么好的学校，王敏也陪着你一起去那边。”
“不说这些了。牙都要酸掉了。同志们以后都好好混。来，干杯干杯。”
有女生开始哭泣。抱着室友靠在肩上说一些体己的话。秦棉同屋的姑娘也挨了过来，一把抱住秦棉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间歇在秦棉耳边哈一口酒气，打一个嗝。
“秦棉。你是我们寝室最后一个到的。你来之前我们三个人一直在猜你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来自哪里？我一直都记得，你推开门那会儿，刘洁问你是哪里人。你只是淡淡的说了句H市便和你妈开始整理行李，没再和我们多说一句的话。我们三个当场被你浇了一头的冷水。后来，你总是和我们格格不入。你每天10点30准时睡觉，每天7点准时起床。你从来不参加我们的八卦，你从来不迟交作业，你从来不说别人的是非，你从来不和别人脸红，你甚至从来不要求我们为你做任何事。秦棉，你知道吗？曾经我们三个想联合起来孤立你，却发现你依旧那样过着。反而我们因为没有你给我们带饭，没有你给我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没有你和我们一组做设计，我们觉得很不适应。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爱不起来，又恨不下去。我们在同一个20平米的房间中相处了5年，还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时候会半夜起来在厕所呆上很久，不知道你为什么P3永远只有一首梁祝的小提琴版音乐。不知道你为什么上课总是坐最后一排，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哪里上自习，不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或者喜欢我们。”
闫清趴在秦棉的肩头说了这么许多的话时，秦棉悄悄地转过了头。“闫清，我从来都不讨厌你们，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们相处。是我怕你们讨厌我。闫清。闫清。”
“呃！”肩头传来一阵打嗝声后秦棉觉着有些异样又凑近些才听到那趋于平稳的呼吸声。心中不免轻快地呵笑起来，这样就醉了呀。
碰杯，砰瓶的声音在那家小小热闹的餐馆中响彻了许久。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分离与憧憬。秦棉也在几杯啤酒下肚后放开了喝。
可她始终没有醉。
她清醒地望着那些终究相处了5年的同窗一个个的哭出声来，一个个的倒了下去。毕业伴着离别的伤感，合着前途的憧憬好似一杯慢性的毒药与兴奋剂的调和品将人带向不舍与不得不舍的境地。
他也似是醉了。却还正被一个男生拉着拼酒。
你呢？这一场可能永不相见的分离后，你会去到哪里？和王敏一起出国，再学三年的建筑在那边安定下来或者回国，娶她，和她有一个你们的孩子，然后一世安好。
我呢？这一场镜花水月的相逢后，我还能遇到下一个人吗？遇到，恋爱，结婚，忘记你，生一个孩子。遇不到，结婚，忘记你，生一个孩子。秦棉，这就是你未来的人生。
这5年，甚至连一点值得回忆的回忆都没能留下。真真是一场镜花水月，不，镜花水月至少还在梦中嬉笑几回。你有的永远只是播放器中循环播放着的那串音律。每一个节奏都已经熟记于心。
出了餐馆，有男生提议再去不远处的老街上寻一家酒吧继续。众人一呼百应，醉了酒的在风中吹了些时辰，也慢慢醒转了过来，大叫着说要继续，要继续。于是一帮人，又前呼后拥，你抱我，我扶你的在老街上寻了一家酒吧，要了一个最大的桌子坐下。纯喝酒。颇有些不醉死不甘心的意味。
这酒喝到最后，有人又躺了下去，有人跑去厕所吐了多回，回来又接着喝。也有女生实在不行先行回去了。秦棉握着一瓶啤酒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不说话，也不走，只是慢慢的一口口的喝着。没了就再拿起来一瓶。
到凌晨3点多的时候，大家终于有了散场的意思。女生走的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秦棉和另外两个女孩子。男生倒是基本都还在。
剩下的人一同出了酒吧，那两个女孩子结伴打个招呼就坐上了一辆的士。男孩子们互相你靠着我，我搀着你，一个个接着上了车。秦棉觉得胃里一阵阵的难受，一手扶着路边的行道树慢慢蹲了下去。待到好受点起身时才发现，人已经走的差不多。隔了一棵树的地方，有一个扶着树干正吐着。秦棉挑眼望去，看了许久，借着一辆开过的车的光才看清那人是梁辰。
一夜的天翻地覆
她有些踉跄地走过去，梁辰还扶着树干吐着。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几下。
“你没事吧？他们都走了。梁辰。”梁辰那两个字，秦棉就那样说了出来。耳边还回响那两个字的声音。梁辰，梁辰，梁辰……这两个字，过去她在心中默念过多少遍。5年同学，她硬是没有唤过他一声。
梁辰。
“这么晚寝室进不去了，你是本地人，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要回家。妈妈不在了，阿辰不要回家。阿辰不要回家。”
“好，我们不回家。那你想去哪里？梁辰。”
“我不回家。”
梁辰喃喃着便顺着秦棉搀扶着的方向滑了下去。秦棉被他带的也差点摔了下去。费了很大的劲才借着树干稳住了脚步。她颇为无奈地环顾四周。便望到了橘黄色温暖的灯照着那硕大的几个字——城市名人。
“我送你去附近的酒店对付一晚吧！”
拦了辆的士，在司机的帮助下将梁辰搬上了车。秦棉回身关上车门时，透过车子透明的玻璃窗看到了酒吧不断闪烁着的招牌：黑夜。这6月晚上3点的时候，秦棉嘴角拉了个弧度。转头对着前排的司机说：“师傅，麻烦去城市名人。”
黑夜，黑的是一颗年轻的心，夜的是一丝摸不到的青春。
司机倒是见多识广，没说什么车子便平稳的开了起来。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到底是四星级的酒店，门童见是喝醉的客人马上就上前一步来帮衬。一路也就相对轻松的进了房间。
秦棉帮梁辰脱了鞋，理好压着的衣服，开了空调，盖上薄被。便准备跨上包离去。
手握在门把上，听到里面传来些哼哼唧唧的几声。又马上退了回去。
“怎么了？”
“妈妈，我难受。难受。”
“哪里难受？”秦棉一只温润的手贴上梁辰的额头，没有发烧。想要伸回时被一只更大的手给突然握住了。
那只手比秦棉的更加温暖些，秦棉任其握着，也不抽出。只慢慢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来。端看着这已然醉得不醒人事的男子。
“梁辰，你知道我喜欢你吗？”说着便将那握住自己手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他们说我们两个以后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你说呢？你觉得我们还会再见吗？那时，你的身边有一个王敏，我的身边也有另外的一个人，你会不会都不记得我了？”
“梁辰。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每每都没有答案，你说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
秦棉磨砂着梁辰的手许久，便也就说了那么许多的话。
慢慢的，秦棉俯下身吻住梁辰有些微启的嘴唇。浅尝就止。回过神在做的这件事，自己都懊恼的马上放开那只握了许久的手。还未收回，却又被那人抓了去。
“别走。”秦棉方要起身，听得这句话，便像吃了迷药般又缓缓在床沿上坐下。
4时的天，已经开始泛蓝。深蓝色的天，秦棉从房间中望出去，一派妖媚。
“啊”，梁辰握着手翻了个身，秦棉一时不注意也就被他给翻倒在了床上。正对上梁辰闭着的双眼。距离近的都可以听到他轻缓快慢的呼吸声。一点点的气息还喷到她的脸上。潮湿，温热。
秦棉想自己现下才是真正的醉了吧。醉的怎么就又去吻那一方嘴唇。醉的怎么就让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摆。醉的怎么就没了抵抗的念头。
“就今晚，我忘记你还有王敏，我忘记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秦棉。”
梁辰凭着本能终于进发时，秦棉侧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那些疼痛，难受的声音溢出来。她望着窗外越发明朗起来的天，一颗心沉到自己也看不见的地方。梁辰又是一阵运动。秦棉双手抱住他光裸的背，口中不断唤着梁辰。
等终于平缓下来时，秦棉才敢稍稍放松了身子。不料，身上的人又是一阵垂死般的进发。刚放到床上的双手，一下子抓住床单。又摸索上去，抱住那一颗不断晃动着的头。挺起身子，给予他最大的欢快。
他最后迸发的时候，她也终于大叫着阿辰落下了泪。从此她就是一个女人了。这是他送与她的毕业礼物。她不后悔，横竖是要给一个人。即使是这样一个醉的不醒人世的人也好过不咸不淡的其他人。
只是，王敏，对不起。梁辰，对不起。
梁辰睡得比方才更加的熟了。秦棉平躺在他的身边，手放在他的心脏上，感受那有力的跳动。
“等天亮了，我走了。今晚就结束了。你出国去上你的普林斯顿，我回学校读我的研。我们从此又是两条平行线。你也永远都不必知道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交集。”
“所幸，你今晚未唤我一声敏敏。”
秦棉将手从心脏处往上，停在他的脸庞上，撑起身子，慢慢的端看着摸索。“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漂亮呢，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一遍遍仔仔细细的摸索，一遍遍轻轻柔柔地说着话。
天完全见了白，她才慢慢的翻身起床，洗了澡。一件件穿上自己原来的衣服。帮他清理干净，扯下那落了红的床单。翻出他的钱包，拿出这一夜的费用。跨上背包，利落的走到门前，开门，关门。等门完全关上。她翻身靠在门板上，双手附在自己脸上，对着空气说：“梁辰，再见。”
前台的小姐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打蔫，她走过去，也不怎么搭理她，报了房间号，慢悠悠的查起来。
“大床房一晚，468元。”
“小姐，房间中我同学还在睡觉。我先付钱，你们等他走了再去打扫。”
“嗯。知道了。”
“还有可不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我同学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是他自己一个人打的来的。钱也是他自己昨晚就交了的。”
“这个？”
“是这样的。我这位同学是个男生。我们昨晚散伙饭酒喝多了，寝室进不去，我就送他来这里过一晚。但是我这位同学他有女朋友。我不想因为我让他们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你就把登记信息只填他一个的就好。”
“那好吧。我把你的登记信息删掉。”
“麻烦你了。”
“没事。你也是为了你同学着想嘛！不过这倒是我第一次改顾客的登记信息。”
我的孩子？
那一夜，梁辰一直以为只是一场梦。梦中，有温润不同与敏敏的女子用一双手磨砂自己的脸。轻轻浅浅的对自己说着话。间隙唤自己一声。可待到自己第二日中午时分醒转时，身边却又毫无他人的痕迹。宿醉的头痛的厉害，摇晃几下，也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春梦。
退房时，又忍不住问了前台一句。得到的结果却是他自己打的过来的，再无旁人。
后来，和敏敏一起去美国，夜里做梦却时常梦到那一晚的女子。有时站在床前冲自己暖暖的笑，有时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有时只是一个转身面对的背影。想要看的再真切些，就都消失不见了。醒转后，翻身抱住身边的敏敏，心中却难免有些怪异。倒是敏敏搬出公寓后，他梦到的次数也就变少了。回国后便就再也没有过了。
只是，现下时间一对照。那孩子也只得是那一晚有的。梁辰又拿起茶几上的资料。翻看那一张母女的照片。
秦棉。
他们班原本就是小班，最后毕业时只剩下20左右的人。即使这样，他对她的印象却从来只停留在设计作品上。第一次交作业，惊艳四座的设计。老师组队一起参加一个设计比赛，她和他都在名单中，她每次讨论都沉默不发言，最后出图时却总有精妙的排版。他们全班出去实习写生，她一个人抱着速写本，在很远的一个湖边老老实实画了一整天。所有的印象都是诸如此类。
他从小生的俊，围在身边的女生不计其数。美丽的，妖艳的，可爱的，清纯的，大方的，潇洒的。却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似是她这般。
其实说白了，除开同学5年的关系。他和她也只是一场陌路。
可那一个昔日同学口中，冷淡，安静的女子怎么就为自己生了一个孩子呢。
那日杨晓峰和陈怡的婚宴，她镇定自若的出现，什么都未提及。还有那日，在黑夜，也是这般。只是和自己寒暄几句。和陆哲陶倒似是有不一般的关系。
那究竟到底，为什么要生下孩子呢？
“爸，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那孩子读的幼儿园就在司令部附近，我去的多了，迟早也是要遇见的。长得太像你小时候了。我就让你赵叔叔查了查。”
“居然是这样。”
“你倒是一点都不知道。那姑娘一点都未同你说起过？”
“没有。我们毕业后就从未有过联系。前几月见到，她也什么都没说起。”
“看来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你当年也没想到她会有一个孩子吗？”
“那时候我喝醉了。”
“诶，你呀！我们不知道便不知道了。可知道了就要好好处理这件事。你等孩子的妈妈出差回来了，约她出来谈谈。问问她的想法。”
“知道了。”阳台上，老人断断续续的抽着烟，梁辰则双手靠在栏杆上不知道再想着什么。父子两人一时都没了话说。“爸，我先走了。”
说完，梁辰转身走出阳台，拿起茶几上的那份资料就往门口走。老人一根烟燃尽，叹一口气：“阿辰。那孩子……”说到一半又止住，挥挥手示意梁辰走吧。
等下面传来车子发动，开启的声音。老人才走出房门，对着正打算回家的王达说：“王达，你明日准备下。我去西山休养所住段时间。让他们有事都往那边找吧！”
“是，老爷子。”
阿辰，这一件事，你自己处理吧。我老了，也隔着一代，总不好亲自出面了。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整理好了。
杨烟烟这几日明显觉得梁辰有些不对劲。每日除了在办公室画图，就是在办公室发呆。晚上也不再呼喝一群人去老街喝酒。她私下问和他最近的萧正凡，也说是不知道。
“老哥，你最近怎么了？”杨烟烟拿着一叠资料进去，随手放下见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