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轩微微笑道:”柱子也太小心了,连这都要瞒着。”
“不过在我看来,没有你的允许,他才不会这么忌惮我。本来多好的关系,如今生生地就成了陌路。。。。。。”
“是仁欣要成婚了”。霜儿尚未抱怨完毕,就被嘉轩生生地堵了回去。她好像被惊到一样,停了脚步立在原地没了反应。
嘉轩也不催促,陪她站在那里等她思绪回转。半晌,霜儿痴痴地说道:”那天见他他还孤身一人,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要成亲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话还未说完,她好像洞察了一切,她带着几丝怀疑轻声说道:”难道新娘是雨兰?”
嘉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肯定地点了下头。霜儿的心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她呆呆地任由嘉轩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本来你病刚好,我是不愿领你出来的,可雨兰说你好歹是他们俩的媒人,说什么都要你参加,我不好拂了师父的面子只能说看你能否挺过来。若不是昨晚你嫌闷在宫里难受,今日我原本不打算让你来的。”
嘉轩的心意再明显不过,替她想的那么周到却还是不想让她有遗憾。”我知道,如果不让你来,你或许会内疚一辈子”。
霜儿硬是被他感动的落下泪来,半晌,她带着感激说道:”雨兰的事情我对不起很多人,也包括你。如今她能有个好归宿,也让我的心少受点煎熬。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帮他们准备一份礼物。”
“世间事本来就孕藏着诸多转机,正是你才让他们可以相遇,他们本就应该感谢你,你能在他们成亲之前醒过来并且能参加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好的礼物了”。嘉轩慢慢地安慰着霜儿,可她好像还是无法从那段事情的阴影里走出来。她想辩解,可一看见嘉轩心疼的眼神,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两个人继续前行,霜儿心里却好像再也平静不下来:”你说进宫这几年,我的心机是不是重了,有时候甚至都有些不择手段。”
第一次谈及这样的话题,嘉轩心下微微不舒服,终于还是就着她的话题聊了下去:”在宫中,只有这样的你才能活下去。”
“是么?忽然想起元柳死的时候,想想那会儿真的对手染鲜血顾忌的要死。即使知道与自己并无什么关系,可你亲眼见着她死在你屋里,你眼前,光是害怕就足以要了命。如果那时候我就被吓倒,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可我,却为了自己的利益硬生生把一个如花少女亲手推向地狱…”
“霜儿,你的心事太重,有时候你需要学着忘记。即使你曾经利用过她,可你没有袖手旁观,而是靠你自己救回了她。”嘉轩的话像一句良药直直地深入她逐渐淡漠的心脏,一股深深的触动感让她的心中顿觉压抑,久违的疼痛感自心底传来她不由伸出颤巍巍地双手扶上心房,脚步不觉间也缓了下来。嘉轩还要说话,看到身边没了人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向后看过去脚步也随后赶来。
“是不是又痛了?”他急切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霜儿忍痛皱着眉头说不出声。只听他又开口却满是自责的说道:“早知这样,不该带你出来的。”
待霜儿缓过劲来,她的脸色已经微微泛白,只是这阵痛却好像让她觉得明白什么一样将以往的恩怨纠葛暂且放下,虽不确定见到雨兰后会不会又回到以前,但此时她心中却有种从未有过的通透,也许正是多次领略了生死才让她更淡然,她微微一笑将头靠到了嘉轩的肩上,嘉轩以为她又不适,却听她幽幽地说道:“也许我应该学着忘记……”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中)
等他们走到了越溪山庄的时候,霜儿看着这儿的一切只是愣在了原地静静地出神,这里虽说不那么冷清,但看看山庄的大门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然在办喜事。霜儿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却见嘉轩拉着她直直迈入大门。
这处山庄别有洞天,如果真的是在这里办喜事保不成又是太子的私家别苑,看着嘉轩熟悉地拉着她去这儿或那儿,霜儿心中便又笃定了几分。
穿过层层的小门,里面的景象才更让人惊讶,这里哪里别苑,分明是个迷宫,霜儿如是想着,却见他们已经走到了最中央的院子。
霜儿俯察着这里的一切,她看着这个并不大的小院子,却发现它的功用比任何一个院子都更齐全。“你先在这里待会儿,我让师娘来接你”。
虽不知道他罐子里卖的什么药,但霜儿还是微微笑着回道:“有事你就先去,我自己可以。”又是莞尔一笑,太子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霜儿重新打量着这个院落,这里花草茂盛却又不局促,合理的布局让这个小院子看起来满是温馨,这里极为安静,虽不起眼却让整个山庄拱卫着它不受尘埃沾染。近处靠近主厅的位置甚至还设有小厨房,配厢也分立在两侧撑起整个小院子。霜儿看着这里与宫中毫无瓜葛的生活突然迷醉了,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在这么个院子里无拘无束地过下去,不求多宽阔,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霜儿突然想起英姑姑在宫外的那处院落,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即使在宫中已经与柴公公结为依靠,即使知道舍不得姐姐,即使一年到头出不了宫却仍旧在宫外置下宅子,霜儿现在能理解了,与其说是为了安度晚年,倒不如说是找到归依。
思及此,霜儿不再傻站着,她看着四周纤尘不染便知道有人每天来打扫,她定下心来,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拿出茶具煮上茶自斟自饮起来。
相欢来的时候,霜儿已经又找来香炉熏上了香料,她甚至已经肯定这是太子专门下榻的院落,因为她在这里只发现了素心兰一种香料。
“你倒是怡然自得”。话音未落,只见相欢热切地走到霜儿身边,霜儿看到她立马站起身。再度见面,霜儿心中更多的只有歉疚,她缓缓拜下去敬道:“奴婢霜儿见过夫人。”
相欢看她眼中的憔悴,心中一阵心疼。淑妃的事情,她是从仁欣口中得知的,乍闻旧主殁逝她痛不可挡,可她知道淑妃死前已经与太子相认以后才平静下来。孤独的守着秘密活下去?还是破釜沉舟哪怕牺牲?这两个选择无论是哪个,都足够残忍,但是淑妃已经守了二十年,却仍是抵不过亲子的匆匆一面。从林太傅口中得知东宫并无重创,她的心才真正地放下来,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对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不是都要好一点,不用再去避讳它,顾忌它,太子反而能够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然而她终究还是想得太美好了,雨兰受到牵连在遍体鳞伤后成为她的儿媳,霜儿因为得罪皇后被贬至漪澜,太子则为了安抚皇后不得不娶她的侄女。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在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斗争。
两个人都怀着心事倒让院中沉寂下来,霜儿适时打破此时的宁静,她忍不住说道:“领我去看看新娘吧。”
一路上,霜儿有意无意地问及雨兰和仁欣的事情,相欢似有难言,还是一味地敷衍着她。
“为何这么匆忙就决定了”?霜儿问出时,相欢心中又是一紧,这个月只有一个黄道吉日,却被定为太子的大婚之期,而雨兰害怕霜儿那一天经历两场婚礼难免触景生情,才急急的在太子大婚之前就把婚事办了。
相欢不敢照实说,只能随意编道:“雨兰想让你亲眼看着她嫁出去。”霜儿心中一沉,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再拖延几天,怕就没机会了吧?
霜儿心思细腻,虽然还想问婚礼为何如此低调,却知道相欢心中肯定也不好受,便不再问下去而是紧紧跟着相欢的步伐向前走去。
雨兰静静地坐在妆台前面,她身上的喜服太过宽大,罩在她的身上显得很肥大。这是她入宫前家里人就做好的,虽不甚华丽,可一针一线都是母亲许多个日夜赶出来的。本来很合身的喜服现在却因雨兰的瘦弱显得很不协调,她的脸上虽然抹了胭脂,却仍然挡不住她眼中的憔悴,霜儿不敢再看她目光中全是躲闪。
看到她们进来,雨兰微微一笑却不小心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她不禁吃痛面上却依旧平静,相欢好像很理解她一样走上前去低声问询者。雨兰轻轻地摇摇头,对相欢的表情已经像极了亲人。
看着眼前默契的两个人,霜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想要走上去关心却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样迈不开步子。许久,雨兰好像恢复过来,她看向霜儿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霜儿好像找到了一个理由,她疾步走上去,尚未来得及开口便看见了雨兰脖子上那道鞭痕,那道疤歪歪扭扭地爬在她的颈间,煞是可怖。
“姑姑!”雨兰的声音响起让霜儿有些措手不及,雨兰知道她的尴尬,不经意扯了扯衣领将伤疤藏进衣服。
“你日子定得这么急,我什么都没有准备”。霜儿心中虽有感激,可话语中仍有责备的味道。
雨兰莞尔,她连忙解释道:“非是我心急,仁欣马上要赴任了,我们想着在京城就把婚事就办了才有些急了。”雨兰看似平常的话却全是替霜儿遮掩,她丝毫不提太子的婚事,只怕让霜儿更伤心。
霜儿不矫作,她感激雨兰顾忌着她不去戳她的心伤,于是也不去捅破,她分享着雨兰嫁为人妇的喜悦,却还是要给出承诺:“这礼是不能少的,待下次见面一定补上。”
雨兰抓住霜儿的手俏皮地说道:“这是自然,也许下一次要两份呢?”霜儿有些摸不清头脑,转瞬明白过来却又急急地说道:“你们要走多久?”
雨兰似有难言不愿开口,还是相欢在一旁缓颊道:“毕竟是去地方赴任,来回就要耗费些时日,到时候还要看太子的意思。”霜儿听完心中一沉却是再也高兴不起来,她想起这一家子为了保全太子而生出的变数不禁唏嘘,二十年的光阴竟然还无法磨灭她的忠心也的确让人动容。
只是今日,毕竟是这家子迎入新妇的日子,她怎么忍心就这样做个看客。不久,霜儿强颜欢笑道:“既然在京中的日子这么短了,那何不趁今日好好热闹一番,你们也是太小心了。”相欢和雨兰面面相觑,却听霜儿接着说道:“毕竟那也是太子的把兄弟,怎么能这么寒酸?依我看还不如大办一场,反正你们走了天高皇帝远的,怕什么?”
霜儿的话其实触动了雨兰,哪个新娘不希望自己风风光光的出嫁,本以为以这样的身份嫁给二爷喜事自然要低调,可没想到霜儿竟然提出如此大胆的提议。相欢本没有在意,但她听见了霜儿心底深处一股浓浓的挑衅的味道。“怕什么?难道是中宫?”此时的相欢能想到的只有将这喜事大操大办,她要让皇后知道即使淑妃牵连的人受挫,那她这个当朝的太傅夫人也会护着这一家老小顽强地走下去。
“不说了,就照霜姑娘说得来!”
相欢的决定牵动着雨兰的心,看着这家人能在这个当口静下心来享受这一刻,霜儿负疚的心也渐渐平和下来。当机立断,相欢亲自出门采买,甚至请来了京中颇有名气的杂耍班子,来人一听是太傅府的喜事,一口就答应下来。相欢心中暗忖,今日这诸多事宜还是要打着太傅府的名号,虽然久不在京中已没什么宾客可以宴请,可只有这样的阵势才能传回后宫震慑皇后。
乍从霜儿口中得知,仁欣和太傅都有些面面相觑,原本说好的计划在此时被全部否决,太子只是暗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也沾了笑意。
从堂屋中出来,太子胸有成竹地问道:“只怕又是你的主意吧?”霜儿听完并不惊慌,她只是从容地说道:“这有什么?‘嫁娶’本是人生大事,这样草草了事也未免太委屈新人了?”
这话听来,太子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她话外的意思却让太子感触颇深。成亲,虽然只是一个仪式,却是生命中最珍贵的,并不是因为人生只有一次,而是因为那个人是即将与之度过一生的。也许天家只是为了充实后宫繁衍子嗣,可若心中真的存了那么一个心愿,是不是意义就不同了呢?
霜儿的步子很快,很快就逃离了他可以掌控的范围,他厌恶这种感觉却无法触及她那颗系在雨兰身上的心,于是他也跟上了步子只为让她一直在他的视线中。
雨兰看到陌生男子的到来很是吃惊,但是当她注意到霜儿对他的态度再一看男子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她便笃定地起身请安道:“贱妾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女子,虽然从未见过但霜儿不断提及也有些印象,乍一见,倒真是不像进宫不久的小宫女。
见她只是立在一旁也不作声,太子便问道:“家里都还好吧?”太子这么问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想当初出了元柳那件事情,她的家人便一个没有逃过,尽数死在了中宫的利刃下。有了前车之鉴,雨兰的家人反而更受太子重视。
“都好,我逃出来以后就被二爷安置妥帖了。”雨兰的话从容不迫,倒让太子不得不敬佩三分,原以为一个稚嫩的小丫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肯定吓得如惊弓之鸟,却没想到还能这般沉稳镇静。他瞥了一眼霜儿,竟猛地生出一股翻版的感觉,也难怪这二人如此默契……
霜儿见太子不知神游到哪里,又看雨兰尴尬地立在那,不禁捅捅他的胳膊肘,太子猛地惊醒却自知失态,他尴尬地笑笑接着说道:“方才我们都商量过了,毕竟是人生大事,轻视不得。仁欣又即将赴任,自然更要重视!”
太子的话对雨兰来说仿若千斤,她抬眼看过来眼中的稚嫩早已褪去,坚韧的声音幽幽响起与之前判若两人。
“殿下的恩情贱妾铭感五内,他日若有用到贱妾的时候,贱妾定当在所不辞!”雨兰的忠心表的极是时候,她要太子对二爷放心,也对她放心。二爷此去东阿,为的什么都是心照不宣,她需要足够的信任来保全这惶惶一家子。
霜儿上前扶起雨兰,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掌却浑身一颤不觉间打了个激灵,她看了雨兰一眼,见她仍是淡淡的便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等到太子出了门,霜儿才发声问道:“你方才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雨兰没有解释,而是会心一笑道:“你若是有一天跟了太子殿下,大概就会明白了……”
霜儿不做声,明明她比雨兰年岁稍长,如今却要让这个小姑娘抢先一步嫁了。她心中琢磨着雨兰的话,心中堵得难受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屋门。
‘明明已经想好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