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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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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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这时候看欧阳怜光颇有点儿同仇敌忾的滋味。于是欧阳怜光的笑容在她的眼里突然诚恳了许多。

这个时侯,在陆子周醉眼惺忪的视线里,且弹且唱的歌神元元宛若一朵正在绽放的娇艳牡丹,旋转飞舞着,次第展开一层又一层的花瓣。

他就这样扑到在地,因为醉酒。

“没昨天唱得好啊……”在栽到之前,陆子周这样小声嘀咕着,神情仿佛极为挑食的任性孩童坐在桌前。

在这一刹那,一种近乎于绝望一般的心情伸展开触角布满赵瑟的心。这个时候,她如果还听不出来这个眼下正在弹琴吟唱的女人就是昨天半夜高歌“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的不速之客,那她就是真傻了。

赵瑟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陆子周从地上拉起来,挽着他的臂弯抓紧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有人轻拍她的脊背。赵瑟本能地回首,还是欧阳怜光,

这个女人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凑到她的耳边说:“阿瑟妹妹小心一点吧,秀侯正看着你呢。他在算计你呢,相信我吧。到目前为止,他算计过的人还没有一个不是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呢。当然,如果我不算在内的话……”

赵瑟的目光顺着欧阳怜光视线所指的方向飘去。果然见一个长身玉立,连整个头都被面纱遮住的男子。即使是隔着厚厚的面纱,赵瑟仿佛也能感受得到他宛若烈火春潮一般的眼神。她非常惊诧地再次转头去寻觅欧阳怜光,却只在大门处捕捉到了欧阳怜光和晋王一同离去的背影……





禁足

元元和欧阳怜光是决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一点,赵瑟很清楚。惟其如此,她才恐惧,她才没有闲工夫去搞什么忧愁哀怨之类的情绪去装点她和陆子周的世界——就像陆子周告诉她欧阳怜光是她的旧情人时,她所做的一模一样。

对于男人的爱情与忠贞而言,新情人毫无疑问比旧情人要有威胁力的多。

当马车车轮硌到偶尔也会在朱雀大街上出现的小石头上带起一阵颠簸的时候,赵瑟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陆子周因为沉醉睡在赵瑟腿上,脸朝下,深埋于她盘蜷着的腿弯。

望着这样憨态可掬的醉容,赵瑟想:“如果不是恰好有清河翁主这样一群疯女人,如果不是这群疯女人把陆子周灌醉了,恐怕自己永远都不会突然想到陆子周会对什么其他的女人有好感吧!因为陆子周假如清醒着就绝不会主动去做这样风光无俩的事儿,更不会主动去写诗夸一个自己妻子之外的人”——现在再怀疑陆子周对元元的好感是毫无意义的,很多时候,女人的感觉往往是比真实更加真实的明证。

“像陆子周这样的男人,如果他是清醒着的,你敢说你能通过他的言语来窥测到他的内心吗?”赵瑟这样反诘自己。

幸好他喝醉了。这样,他对元元的态度,从昨天半夜“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慷慨激昂到今天晚上“美人一笑千黄金”的不吝称赞才有了一个完整的脉络。

赵瑟知道,仅凭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认定陆子周——他的丈夫爱上元元了是一件相当荒谬可笑的事。然而,毕竟是只有元元让陆子周六年以来第一次主动提笔写诗。如果再算上她前一天所唱的那一首陆子周所谓的“封笔”之作的话,看起来多像是自元元而终,又自元元而始这样一种完美的形式啊!

赵瑟觉得,她必须无比小心堤防了。

“如果陆子周真的爱上了元元的话……”赵瑟把手指插进陆子周的头发里,继续想,“我一定把他扔出去!”

赵瑟从来不认为陆子周会在身体上背叛她。陆子周这种男人本来就是那种永远都让女人觉得没资格去横加指责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犯这种低级愚昧的错误。可是,如果在他的心里,爱慕的是自己以外的女子的话,那么用婚姻这道枷锁来锁着他的身体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样的忠贞,真是不要也罢啊!

“所以,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一定要在火还没烧起来的时候就浇灭它,用大桶的凉水!”赵瑟暗暗下定决心。不是采用把长指甲在自己的掌心摁断的形式,而是采用用力去扯陆子周头发的方法。

“子周……我们以后这段时间闭门读书吧!”赵瑟晃着陆子周,厚颜无耻地说,“我们哪儿也不去了,也谁都不见了。就在家,就你和我……你听清了吗?子周!子周!”

“好,听你的!”陆子周呻吟着翻了个身,这样回答赵瑟。

赵瑟不确定陆子周是不是为了让自己闭嘴,不要再吵他了才这么说的。反正她就当是陆子周同意她的禁足计划了。

这明显是欺负男人喝醉,胜之不武,但赵瑟不在乎。

不过,赵瑟还是在心中这样嘲讽自己:“真是个自相矛盾的女人!明明说了人家爱上别人就放手的,现在却又可怜巴巴地想把人家关在屋里……真是不可救药了,你!”

本来,赵瑟已经准备好了第二天陆子周酒醒之后和他大吵一架的,务必要让陆子周心甘情愿地同意在家坐牢。结果都第三早上了,连青玉都没事了,陆子周还没醒。赵瑟有点着急,又请大夫又抓药,总算在第三天黄昏太阳落山之前把陆子周给弄醒了。

赵瑟选了个地势上极为有利的位置站稳,保证进可以操家伙——花瓶——打架,退可以转身就跑——背后就是大敞的房门——的架势,踌躇满志地、拐弯抹角地说出自己的企图。没想到陆子周却大喜道:“正好,明天咱们就开始读书。本来我还怕你太忙,到春闱前时间紧张呢,现在好了!”赵瑟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应,想了两天的词都白搭了。

赵瑟恨恨地想:早就知道他酒醒了会这样!哼,还没醉着的时候可爱呢!

于是,赵瑟就以格外坚决的态度谢绝了所有送到他眼前的请帖。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只要她下定决心,那些看起来不管多么务必不可缺席的宴会原来也是可以不去的。赵瑟就觉得以前自己实在是太傻太笨,白吃了那么长时间的亏。

不知道是不是朝廷政局发生变化的原因,关于赵瑟死赖着不去赴宴之事,她的祖母大人和祖父大人只问过几次,竟然也就不再勉强了。于是,赵瑟便以胜利者之姿占有了陆子周——当然,这是在晚上。白天的时候,陆子周写了一些东西给赵瑟背。赵瑟作为一个标准的好学生,将抄袭这一体力劳动完成地极为完美。

十月底到十一月中,赵瑟的十一第二封书信到来前的一段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去了。期间,发生了几件小事。这些小事在上都应该算作轰动一时的大事,但在赵瑟这里,的确不过是流水账一样的东西。或许偶尔也会引起她的警惕,但终究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件事是关于元元的。这位年近三十,倾国倾城的“歌神”在宣华二十三十月二十四日夜奇怪地出现并弹奏一曲之后,就成功地取代了赵瑟和陆子周成为了上都第一话题人物。尽管陆子周于醉酒之后一首内容暧昧的长诗以及“谁说谢十七作的曲子无人能和”之类的豪言壮语为他带了足够多的惊声尖叫,并维持了他的名声能在元元出现之后数日不坠,但陆子周毕竟已经是上都旧的爱好了,远没有元元崭新而引人。

凭借这股威势,元元在十月还没结束的最后一天,开了一家“清歌曼舞堂”。听起来这仿佛是一个青楼楚馆的名字,实际上它除了不做皮肉生意之外的确和普通的倡馆没什么区别,堂中的歌舞伎俱是不超过二十一岁的美貌男子。

这样的一处所在,如果不是因为元元是老板,绝对会被归为倡馆。可就是因为元元是老板,“清歌曼舞堂”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开在外城第一坊,并且高贵无比,也昂贵无比。

据说,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元元这位老板兼当家花旦也会亲自登台唱上一曲。这样,“清歌曼舞堂”自开张那天起就名流蜂拥而至,权贵纷纷沓来,以至于品秩爵位不显之人与狗不得入内差一点被铸成牌子挂在外面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事实上,在大多数元元甚至连面都不会露一下的夜晚,“清歌曼舞堂”仍然人满为患,并且贵的要死。

对于那些哭着喊着来给元元捧场的高官显贵、士家男女们来说,见不到元元没什么,花费可供上百家平民生活一生的财帛换一个拥挤狭窄的位置也没什么,用重要的官员乃至朝廷隐秘讨好“清歌曼舞堂”歌舞伎更没什么,给元元提供一些举手之劳的方便是他们的荣幸。关键在于,去元元那儿可以附庸风雅,可以满足他们不可为人外人道的心理……总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件事就是被吹捧为“我本瑶台青帝子,自云阆苑谪仙人’的‘瑶台谪仙’秀侯李六尘的桃色传闻。据传,秀侯李六尘在轻飏郡主的品诗会之后,就把一向和他交情甚好的殿中少监柳桓柳大人从自己秀侯府赶出去了。

众人都对这位柳氏的嫡公子报以深切同情的目光,却谁也不去奇怪出身名门、官拜从四品上高位,爵在千户侯的柳公子为什么好好地自家房子不住,偏去秀侯那里和人家挤。如今被秀侯李六尘赶出来了不是正合适,柳桓也没脸抱怨不是吗?

事实上,柳桓柳公子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表达他的痛苦。借酒浇愁、凌虐侍奴什么的就不说了,这厮还非常不自觉地在一切秀侯李六尘可能出现地地方预先埋伏。李六尘只要一经过,他就会像猴子一样蹿出来,上演出种种让人目瞪口呆的戏码。反正昨天是横剑自刎……前天是且歌且唱,大前天是在地上坐着干嚎。直到柳氏的虢国夫人实在撑不住了亲自下令把孙子押回去关好。这种暴君似的做法立即遭到了全上都男女老幼的非议,大家这还都等着看热闹呢!

至于秀侯李六尘,他倒是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每天过得好着呢!自从他把柳桓赶出去之后,争着上门拜访他、陪他游玩的世家公子数不胜数。并且,他们还都是熟人。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上都虽然不小,上都的断袖圈毕竟还是有限的。这么多拜访秀侯李六尘的公子,反正都是大郑断袖圈的名公子。

难为李六尘在百忙之至还拨冗来了好几趟赵氏苑国夫人府拜访赵瑟的祖母祖父大人,并每次献上厚礼。这引起赵瑟相当大的警觉。欧阳怜光那句“秀侯算计你哪”尽管一直没后文,但明显不是胡说八道。赵瑟只是想不明白,秀侯这么一个人能算计自己什么?自己可是如假包换的女子啊!难道秀侯的口味变了?总不成是他看上子周了,想让自己送给他?这也太不靠谱了!

第三件事是真正的小事。河西观察使曹文昭的大公子曹秋何按原定计划被册封为宜春侯。各大世家按照惯例接受了曹秋何向他们家女儿求婚的冰帖,这其中竟然也包括事实上已有婚约的赵瑟。

有的时候,赵瑟甚至坏心眼的想,如果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答应曹大公子的求婚,自己的祖父和祖母大人会不会气晕过去,傅铁衣又会怎么办呢?

虽然士家们本身对这件的态度暧昧,但曹秋何本人好像也太不积极了。求婚,怎么说呢,怎么看怎么像是形式上必须而已。

第四件事是令赵瑟大吃一惊的。十一月初一,皇帝陛下正式下旨,为晋王殿下赐婚。新娘不是赵瑟以为的十拿九稳的欧阳怜光,而是自己大哥名义上的未婚妻崔滟。

真让欧阳怜光说准了呀!赵瑟惊讶的想。皇帝这样赐婚是明摆着有问题的!既然要赐婚崔滟,为什么又任由晋王和欧阳怜光勾勾搭搭的呢?这于皇室的名声,于崔氏的名声都是极不好看的呀?据说崔夫人接旨的时候脸色就非常不好看

这件事情的影响还不止于此,首先殃及池鱼的就是赵瑟的大哥赵筝赵公子。他倒不是有多爱崔滟,他倾慕的是欧阳怜光。可这样一来,他的未婚妻没了,他就没有任何理由逃避嘉选了。被迫和银光侯张夏相争,角逐公主正君,赵筝的脸当时就青了。

赵瑟秉承着百思不得其解就问陆子周的良好习惯,虚心求教。陆子周笑笑说:“我们来想想看……”

“皇帝无论如何不会把晋王和欧阳怜光扯到一处,这是肯定的。晋王是唯一还没成婚的皇子,是皇帝手中重要的筹码,怎么可能在欧阳怜光这种没有士族背景的女人身上浪费呢?晋王和欧阳怜光,不过是皇帝的障眼法而已。只要皇帝对欧阳怜光重用就可以了,有必要以皇子下傢吗?”

“晋王下傢崔滟,至少是一石三鸟,其一,拉拢崔氏;其二,把你大哥赵筝拉入公主的后宫;第三,争取秦赵两家的忠诚。期间参杂这多少纷争,我不是局中之人,猜不透彻,但说到底必然是为了皇帝与士族的争权。”

“素来民间有言:帝与士族共天下。大郑士族之权重可见一般。在皇帝和大士族之间,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四家七氏之间,如果相争该怎样呢?士家之争犹如国家之争,则便是非为连横、即为合纵的局面。连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合纵者,合诸弱以敌一强。”

“如今的情势,说是四家七氏相争,实是皇帝与张氏相争,李氏与张氏相争。张氏独大,由来久矣。有河西之军,有薛氏之财,有张氏百年的清名,还有皇子之女以为礼法大义,可谓强无可强,权势喧天。”

陆子周拿起桌上的大肚茶壶,如行云般在周围茶碗里斟茶。第一杯倒得格外满,以后的杯子便如何分都不够了。他微笑着解说道:“天下权势,有若壶中之水,盛满了就这么多,如果在一个杯子倒多了,其余的杯子里能分的也就随之减少。那么,张氏愈强则皇帝愈弱,张氏占尽天下权势则皇帝将空有其名。如此说来,虽然表面上看张氏与皇帝两强相争,事实上,皇帝就是就算比其他家族强一些,也是弱了。既然张氏独强,而皇帝与众家俱弱,那么在策略上,皇帝又该如何选择呢。”

“你是说……”赵瑟无意识地点头,说道:“皇帝是想行合纵之策,拉拢其余各家先把张氏打掉……”

“孺子终于可教些了!”陆子周在赵瑟头上敲了敲,点头赞许道:“张氏想要的自然是连横,皇帝想要的自然是合纵,你再说说看?”

赵瑟伸展着手臂笑了,说道:“这样说还有什么难想的,皇帝的合纵之策应该是一始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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