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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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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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十一闻言,神色明显一震。半响,他忽然勃然大怒道:“我会做这种事?我怎么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几乎是要气急败坏的意思。
江中流却只是叩首,不发一语。
叶十一发泄出了心中的怒火,口气终于放缓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说清楚!”他说道。
“是,”江中流暗中抹了一把冷汗,直起腰来道:“河北事变事起突然,臣的确不敢担保跟欧阳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然而,如今河北的大乱,臣只知道,世人也只知道,是卢傅龃龉,卢文瑶在赴真定会议途中射杀傅铁衣,卢傅两军内讧,致使生灵涂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是由欧阳大人从中操纵,即便是这份密奏上也没有说嘛。既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主上您又何必非急着往自己身上揽呢。倘若此事不是欧阳大人所为,那主上您问罪于她无异于是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说着偷眼去打量叶十一的神色。
叶十一却轻哼一声道:“你不必替她开脱,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也肯定是她做的没错!”
江中流悬着的最后一丝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于是,他道:“是,是,如果此事果真是欧阳大人从中操纵,主上您现在就急着问罪于他,那就是不打自招啊。如今,我们在江南立足未稳,远远没能掌握局面,河北又突生大乱。傅铁衣身后留下的雄兵有近二十万啊!无论世人,还是傅铁衣留下的人马,他们是不会管欧阳大人是不是自作主张,擅自妄为的,他们只知道欧阳大人是主上您的得力臣子。您问罪于欧阳大人,就是向天下宣告傅铁衣乃是欧阳怜光谋杀,卢傅之战乃是欧阳大人挑唆的。而欧阳大人既是主上您的臣子,那这一切不用说就是您授意的了。到那时,二十万傅铁衣留下的军队立即就会放下卢文瑶,调转刀口向我们。二十万啊主上,二十万怀着必死的复仇之心的精甲,纵然主上神威天纵,无所畏惧,难道就不怜惜手下将士的血肉之躯么?”
叶十一沉默不语,神色间分辨不出作何想法。
于是,江中流继续说道:“而如果主上不深究此事,世人也就不会怀疑到主上身上。就算怀疑,也是将信将疑,也会是将来很久之后。而况这本来也是永远不可能有证据的事。现在,傅铁衣手下所有的哀兵之痛都会发泄到卢文瑶身上,这不是很好吗?所以,请主上就不要怪罪欧阳大人了……”
“难道欧阳怜光擅自做下这等大事就算了不成?”叶十一不满地道。
是可能,可能!虽然这事儿一准是欧阳做的,可你有证据么?没证据你问什么罪?可不就算了嘛!
江中流腹诽不已,然而他也清楚,既然叶十一已然生疑,那这桩事不管是不是欧阳怜光办的,都是犯了所有君王的大忌的,只能是越描越黑,绝对分辨不得。而况这事儿本来就是欧阳怜光办的,那就更加没跑了。于是,他只得揭过此事不提,向叶十一道:“主上以后再作追究也是一样的。”然后,他忽然诡异地笑了笑,说道:“其实,臣反倒是更希望此事确实是欧阳大人所为。因为此番变故,倘若真人有在幕后操纵,那么操纵此事之人固然罪行滔天,其心可诛,却在也在同时为主上立下了不世之功。主上烦饶的多方事情,如今也终于可以一举得到解决了!”
叶十一心中一动,不禁问道:“如何一举解决,你且说来听听。”同时,以手示意江中流起来说话。
话说江中流江大贪官一次跪这么久地机会,也算是稀少中地少见啊。这没经过风霜雨雪考验,底子就是不行,一站起来就有点儿犯迷糊。于是江中流深以为后悔,觉得没有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然而机会过去了就是过了,没后悔药可买。江中流轻轻晃了晃自己地大脑袋,让自己地头脑清晰起来。然后,深呼一口气,气运丹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然后一口气说了起来。
“臣虽不才,愿为主上谋划”江中流说道,“如今河北已然大乱,主上也不必穷究其根源。乱且让它乱去,不乱不治。傅氏余部要与卢文瑶缠斗,决死复仇,就让出河北腹地给他们去决一生死。傅氏有哀兵而无良帅,幽州有名帅而无精甲,稍假时日,必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待两军彼此削弱,锐气已尽,陷入僵持之际,主上方可出面主持大局。此时,主上要做的有两件事。前一件自然是主上亲自统领大军驾临河北,至于后一件,则是——废黜皇帝!”
此言一出,小皇帝再怎么是傀儡摆设,也震惊了一干旁听之人。
“废黜皇帝么?”叶十一若有所思地道,“听起来比禅让顺耳多了……原因呢?”
江中流心想:你还好意思问原因,你不是做梦都想废了这个皇帝,这就是最大的原因吧?当然,这个话他是不敢说的,于是只是就是论事道:“卢文瑶是燕王妃幽州牧,傅铁衣是齐国公两镇节度使,真论起来都是大郑的官员,手下的兵将都是大郑的兵将而非他们的私兵。从这一点上说,而今河北的两军争斗,不是内讧就是叛逆。至于是内讧还是叛逆,是一方叛逆还是两方都叛逆,这就要看主上分寸的把握了。依臣之见,河北现如今的形势,想要把双方都作为叛逆一体讨伐问罪还是殊为不易的。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将一方视作叛逆加以讨伐,另一方视作忠良加以保全才是啊。”
“究河北大乱之始源,不管是否另有隐情,卢文瑶先射杀傅铁衣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于情于理,错都在幽州一方,傅军只是自保而已。所以,主上您应该等河北局面陷入僵持之后立即颁诏天下,宣布燕王妃卢文瑶乃是叛逆。正是因为卢文瑶要起兵造反,谋逆篡位,所以才会先一步射杀朝廷的忠良股肱之臣傅铁衣,由是酿成了河北之乱。”
“亲生母亲造亲生女儿的反,亲生母亲篡亲生女儿的位……”叶十一咀嚼着江中流话里的意思,意味深长地感慨,“可能么?”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主上!”江中流道,“到处都是。”
叶十一笑了笑,点头道,“你接着说。”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笑,全体在场的人民都为此感谢江中流。
于是江中流继续说道:“皇帝陛下虽然名义上已经是主上的女儿,但她的亲生母亲毕竟是卢文瑶。母亲造反谋逆,女儿自然不可能继续呆在皇位上。所以,就可以以这个理由废黜掉当今皇帝。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更深层次的理由在于必须要给傅铁衣的余部一个交代,打消他们的顾虑,给他们一个可以彻底归降并臣服于主上的机会。”江中流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当河北的战事陷入胶着,卢傅两军都筋疲力尽,无力发动攻击时,主上亲帅大军前往河北。傅铁衣的余部如果不想和卢文瑶化干戈为玉帛,唯一免于死路的办法就是向主上您投诚。这个时候,主上您就宣布卢文瑶为叛逆,并以此为理由废黜皇帝,然后大事追封傅铁衣。除开傅铁衣,傅氏族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仅有弟妻杨绯还算是个人才,却也独木难支。既然傅铁衣已死,大树一倒,群龙无首,面对主上表示出的如许诚意,他们必定会俯首称臣的。收复傅氏余部后,再行剿灭卢文瑶。如此一来,废帝、平卢,夺军,一举数得。主上看,可还使得么?”
叶十一从宫侍手里抓了一碗茶,并递了一碗给江中流,却慢慢喝着不说话,半响才突然道:“你这话我听着有点儿耳熟……对,我知道了,有一种欧阳怜光的味道……”
江中流心中一惊,刚待说话,适逢内常侍唐青举着拟好的诏令回到殿中,于是连忙打住。唐青走到近处一躬身,禀奏道:“主上,这诏书是用您的银还是皇帝陛下的印。”
叶十一瞥了那卷轴一眼,道:“不用了,你先收着吧。”
“是。”唐青恭声应道。同时,他悄悄在心里向江中流翘起了大拇指:大牛啊!都这样了还能硬掰回来!
江中流却是一点儿得意都没有。不但不得意,反而是哀怨交加。心想:XXXX,就为救欧阳,把我老江自己都搭进去了。”
无论如何,总算是转眼间满天乌云散。江中流心中哀嚎两声也就准备告退了。然而,没走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江中流刚准备张嘴,殿外就是一阵骚乱。那家伙,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于是,众人一起向外望去。便见新近高升宰相大人的著名的赵二公子一路神勇闯将进来了,纵然有丢人显眼的鬼头刀同志在后面追着连撕带扯,也是任他风吹浪打,我自岿然向前。
殿下郎中一叠声的赶着大声通传:“侍中赵箫拜谒殿下。”然而,就算这么着,也愣是没赶上。话音还没落呢,赵箫就冲叶十一跟前了。
行礼拜见什么的是不用指望了。赵箫右臂一抡,将狗皮膏药似的鬼头刀甩开,然后就势就揪住了叶十一的胸前寝跑,恶狠狠地道:“是不是你干的!傅铁衣是不是你杀的!”那架势,如果说没有那句话给他撑着,就是活脱脱一副恶男抢美男的景象啊。
叶十一很生气,用力甩开赵箫的手,怒道:“我会干这种事?我要杀傅铁衣不会直接杀?”
“不是你干的?那就好,那就好……”赵箫绕着身边铜鹤转了几个圈,然后道:“那你立即下诏,废了皇帝,讨伐卢文瑶!”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叶十一断然拒绝道。
赵箫马上说:“那就立即封锁消息,决不能让这件事传到瑟儿的耳中?”
江中流心中一动,终于隐约猜测到了欧阳怜光的策略了。然而叶十一却诧异道:“为什么?”
赵箫急了,流氓风度全然不要,扯着嗓子喊道:“瑟儿会认定是你做的?”
叶十一有点委屈地道:“凭什么啊?!我根本就没做!”
赵箫哈哈笑了两声,指着叶十一道:“凭什么?你不知道你是有前科的么?陆子周是不是你杀的?曹秋何是不是你杀的?现在你说傅铁衣不是你杀的,她能信么?”
叶十一心里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似的,腾的一下火就起来了:“就算是我杀的又能怎么样!”
赵箫也不甘示弱,当即便吼了回去:“你还不明白么?傅铁衣在瑟儿心里是不一样的!她对他的感情不一般!”
叶十一一震,继而目光像剑一样凌厉起来。“什么意思?瑟儿对傅铁衣有什么不一般地感情?”他问道。
赵箫也深悔失言,于是放缓了语气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时候保住不出意外才是顶顶重要的。”
“咳咳……那个……”江中流小心地插进两个男人之间的大战,很没底气似地说道,“这种事怎么封锁消息?”
赵箫一愣,然后猛得一脚将殿上的铜炉踹翻,破口大骂道:“他妈的!”

怒涛

赵箫气拔山兮气盖世地踹倒香炉,然后掉头就往外走。他走得挺快,几步就迈到殿口处。趁着殿下执戟卫士犹豫着要拦不拦的混乱功夫,再迈上一脚就能出得殿去。
然而,叶十一反应也非常快,赵箫一只脚刚迈出去,立即就听见背后叶十一断然开口令道:“拦住!”
很明显,这是给殿下卫士的命令,而不是在对赵箫说。因为叶十一用的是“拦住”,而不是“站住”。这其中值得玩味的内容丰富无比。江中流眯起眼晴,无数念头像绚烂的礼花一般在头脑中爆开。当然,对于殿下的卫士而言,是并不需要考虑这些的。来自叶十一口中明确无误的命令为他们的行动点亮了指引的灯塔。于是,君主的命令迅速转化成了有力的行动。
叶十一话音还未落,只听“呼”的一声,一片白光带着仿佛泰山压顶的威力在赵箫的眼前一闪而过。白光几乎是削着赵箫的鼻尖落下的,然后猛然停在他的胸前。
霎时间,赵箫后背华服掩盖下的里衣就被冷汗浸透了。事实上,这只是电石火闪的一瞬间。但在赵箫的感觉里,仿佛漫长得时间静止了。因为那些冷汗仿佛是从他的脊背上一颗一颗地渗出来得。
赵箫中定了定心神,然后心中突兀得升起十二分诧异。
“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呢?”他心想:“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竟没有第一时间走掉,反而自己跑进宫里来自投罗网?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之后,赵箫才发现原来是两支巨戟一左一右地伸过来,交叉着横在他的身前。巨戟尾部由两名全身盔甲的壮硕郎将攥着,显出雷霆万钧的气势。两道巨戟,像是在怒涛上划开的一道生死线。线之外,数不清的的侍卫排成阵列亮出兵刃做出随时发动攻击的姿态。在这些侍卫之后,更多的执戈卫士像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上台阶,黑压压地望不见尽头。线之里,赵箫侧过视线,发现鬼头刀和卫伯贞分左右站在叶十一的身前,手按着剑,目光逼人。
虽然明知道场合不对,赵箫还是忍不住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嘲笑。
“太夸张了……”赵箫坏心眼地想道:“就算这里只有我和叶十一两个人抱头互殴,大概赢的也不会是我吧?被自己的部下当成娇弱的公主一般保护,真不知道叶十一本人是作何感想的啊?哈哈……”
于是,赵箫姿态高傲的转过头去。在这一刻,赵箫天生贵族的气质全面压倒了他身上另一部分流氓恶棍的风范。他显得高贵而自矜,视线从高处向下笼罩叶十一,以目光询问,就是那种贵族所特有的总仿佛带着淡淡鄙视的漫不经心的目光。
当然,现在,这种目光并不足以撼动叶十一,使他抓狂,但臣下过分紧张的姿态的确令叶十一感觉到尴尬。他有些不悦地挥了挥手,令卫士们退开一些,然后以毫不逊于赵箫的傲慢态度说道:“近日我将亲自前往河北,你也要一起去。在此之前,不要离开这座宫殿。”
赵箫对视着叶十一的目光,然后,从表面上看,他的目光在适当的时候做了适当的退却。与此同时,他微微弯腰,很夸张地行了一礼,说道:“遵命!”
叶十一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于帏帐低垂的后殿之后,内常侍唐青踏着细碎的步子来到赵箫的身畔,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大人,请随下官来。”
赵箫目光越过唐青低垂的头颅扫过宫殿,在江中流的身上一撇,然后毫不迟疑的迈开了步子。
“选个舒服的地方,可别跟这儿似的。”他说道。
“是,是,”唐青连声应道,“奴俾伺候着您呐,”
于是,赵箫手挽着刚才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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