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去吧，他不会来了。”
第一缕晨曦落下，撒在周伯言的身上，显得有些清冷。紧紧咬住嘴唇，周伯言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莫名的一阵失落。
往日这个时候，吴池已经开始吐纳修炼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伯言这才轻声问道，“水叔，如今我还能相信谁？”
“主人离世，如今的剑影山庄不过徒有其形，世人皆为利往。如今我们所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叹息了一声，中年缓缓说道。
这些天吴池陪周伯言练剑的事情，他自然也清清楚楚。虽则他从来都不相信，吴池能够逆推剑意，但吴池在存在却无疑能够给周伯言一点希望。最不济，也能让她开心一些。可如今势比人强，真正到了需要与罗坤对立的时候，区区一个连蜕凡境都没踏入的小子，又能如何呢？
“剑影山庄朝不保夕，他要走，我不怪他，可是，为什么他连跟我告别都不敢？”攥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显得有些苍白，周伯言微微闭上眼睛，轻声自语道。
张了张嘴，中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周伯言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谁回答她。
。。。。。。。
马车停在剑影山庄的门口，一如来时一样。
“小师弟，上车吧。”
看了一眼依旧伫立在门口的吴池，刘钰有些复杂的开口说道。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愿意让吴池在这种时候离开，可惜，以他的实力，或者说铁剑门的实力，留在这里，只能是白白送死而已，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宗门。
“师兄，我是不是错了？”有些失神，吴池沙哑着嗓音问道。
“你有错，错在没有好好修行。”拍了拍吴池的肩膀，刘钰轻声说道，“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没有实力，你就无法掌控命运。如果不想今日的事情重演，就好好修行，以你的天赋，日后未必会弱于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
不经历残酷的现实，人就难以成长。在刘钰眼中，这一次的经历，对于吴池来说，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只是看着往日惫赖洒脱的小师弟如此消沉失落，莫名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
沉默了良久，吴池突然向着刘钰躬身行了一礼。
“对不起，师兄，我还是不能走。”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这一次从吴池口中说出，却显得极为坚定。
“小师弟，你胡闹什么。”闻言刘钰不禁色变，“你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但我明白离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用力摇头，吴池沉声答道，“师兄刚刚说，我错在没有好好修行，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修行本身就不是一帆风顺的，总要面对许多艰难险阻，我可以退一次，却无法退一辈子。”平静解下象征着铁剑门弟子的腰牌放到马车之上，吴池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几分洒脱之色，“从小时候，师兄就总是说我任性胡闹，那么，就容我再任性一次吧。”
“不行！”刘钰意志坚决的反对道，“此事关系到你的生死，我不能让你胡来，就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回去。”
“师兄，你能绑我一次，但是你能绑我一世么？”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吴池平静的反问道。
“不要胡说八道，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瞪了吴池一眼，刘钰沉声呵斥道。
说话之间，刘钰一步踏出伸手去抓吴池，想要跟以往一样，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这么多年来，当吴池不听话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来解决的。
“铮！”
一声清脆的剑鸣之声，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让刘钰整个人都呆住了。
直到伸出的手被剑锋指住，他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这剑竟然是平日在他发火之时连顶嘴都不敢的小师弟手中拔出的。
“你竟然对我拔剑？”
微微摇头，吴池轻声说道，“我实力远不如师兄，若不拔剑，片刻之间就会被师兄擒下。”
这一剑并非为了伤人，而是表明一种态度。
“小师弟，你疯了么？”刘钰难以置信的问道。
“对不起！但是我想自己选择一次，无论结果怎样！因为，这才是我心中的剑道。”
剑道！
简单的两个字，却顿时让刘钰心中狠狠一颤。
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到了吴池脸上，那依然显得稚嫩的面孔之上，并非往日的赌气胡闹，更不是任性顽皮的恶作剧，而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师兄，你昨天曾说过，这不是我们应该走的路。但我想试一试，也许。。这才是我应该走的道路。”
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很多时候，本就在一念之间。
这一刻，刘钰终于在这个小师弟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属于师尊的影子，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原本的怒气仿佛在一瞬间突然消散了，默默看了吴池良久，这才轻轻感叹道。
“小师弟，你真的长大了。”
之前虽然喜爱这个小师弟，但实际上，刘钰却始终觉得吴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有几分天赋，但却也不至于让师尊有如此高的期许。
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几分不屑！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这个小师弟与自己或者说门中其他弟子的不同。
或许，这才是师尊所说的剑心与剑骨。
马车缓缓离去，渐渐消失在吴池视野之中。
“小师弟。。珍重！”
推开车窗，但刘钰却始终未曾回头。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他无法帮吴池选择道路，也同样无法跟吴池走一样的路。
铁剑门太小，无法承受太多的风雨，他承载着铁剑门的传承之责，就注定不能如吴池一样任性妄为。
何况，他心中也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小师弟那样的勇气与魄力。
如今所能做的，或许也仅仅只是在心中默默道一声珍重了。
。。。
第八章 谈的资格
返回剑影山庄的同时，吴池就被人围离了起来。
从罗坤传话出来开始，就一直有人盯着吴池，之前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刘钰在，而且，刘钰说过会带吴池离开。可现在刘钰已经走了，吴池竟然还敢回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这么急着回来，等着投胎么？”
似乎被吓了一跳，吴池后退了几步，这才说道：“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事情咱们可以谈嘛。”
“谈？”冷笑了一声，那人不屑的讥讽道，“你想跟谁谈？跟坤少谈么？你也配！”
“万事好商量嘛，别动手，我很讲道理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吴池一边倒退一边说道。
“商量个屁，给你机会让你滚了！你竟然还敢回来自己找死，真当我们不敢杀人？”
“真的不能商量了么？”
“商量你怎么个死法么？白痴！”翻着白眼骂了一句，几人同时动手向着吴池攻去。
几乎是几人动手的同时，一抹剑光骤然绽放。
剑动惊风雨！
吴池的反击远比所有人想象中更为凌厉。
虽然修为还不到蜕凡，但是若论剑法，论厮杀的手段，吴池却无疑远非这些杂鱼所能比拟的，铁剑门虽小，却也屹立数百年不倒。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弟子，吴池的实力远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仅仅凭借一剑，就能够让刘钰停手，那可不仅仅只是随意拔剑就能办到的。
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吴池也不会返回剑影山庄了。
才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这些围攻吴池的人便几乎已经人人带伤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吴池只是伤人，并不杀人。
片刻之间，几人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剑锋遥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吴池这才慢吞吞的问道，“现在，我有资格跟你们谈谈了么？”
“有，有！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生死悬于一线，这些人顿时都老实了起来，说穿了，他们也不过就是收了好处来为难吴池的而已，可没有宁死不屈的勇气。
“就这么点胆量，也学人当狗腿？”剑身拍击着其中一人的脸，吴池有些遗憾嘀咕道，“难道你们是想要卧薪尝胆，先装一下，然后找机会弄死我？那还是先弄死两个比较方便。”
“不是，吴少饶命啊！小的真的不敢了。”虽然明知吴池可能是在吓唬他们，可小命就在人家手里，谁也没勇气去赌。
“那真可惜，这种的狗腿没什么意思啊。”颇有些遗憾撇了撇嘴，吴池继续蛊惑道，“要不你们试试？说不定就得手了呢？”
被剑锋指着的那人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不敢，小的真的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
“好吧，好吧，谁让我好说话呢。”耸了耸肩，吴池这次继续说道，“回去告诉罗坤，我就是一混吃等死的家伙，这次回来，也无非就是想要趁机捞点好处而已。至于什么神剑承影，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说到这，吴池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对了，他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啊？”
“百两黄金！”被吴池盯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那人连忙回答道。
“啧啧，就你们几个居然也值百两黄金，这狗腿还真值钱。”颇有些羡慕看了几人一眼，吴池若有所指的说道。
“小的们愿意把这些黄金孝敬给您。”闻弦知雅意，生死关头几个人的脑子一个比一个好使，立马抢着表态道。
“那怎么好意思啊。”笑吟吟的摇头，只是说话同时，吴池却把剑收回了几分，目光不断在几个人身上打转。
“一点小意思，请您一定要收下。”忙不迭的从身上拿出了金票，几人鸡叨米似的点头，恭敬的递给吴池。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伸手将金票抓到手里的，吴池有些狐疑的继续打量着几人，小声嘀咕道，“给的这么痛快，莫不是在骗我？难道罗坤给了二百两？”
“。。。”
吴池声音虽然小，但这么近却也足够让几人听的清清楚楚了，这诛心之言，却是吓的他们眼泪都下来了。
把几人身上全部的银两全部搜刮来之后，吴池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中的剑。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太客气了，下次可别这样了。”
还下次？听到这假惺惺的话，几人恨不得掐死这货才好。
摆了摆手，吴池继续说道，“走吧走吧，回去告诉罗坤，我对神剑承影真没什么兴趣，他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尽管跟我商量嘛，我这人很好说话，很讲道理的。”
“。。”
看着几人连滚带爬的跑开，吴池脸上的笑容才终于缓缓收敛，露出了几分自嘲之色。
虽然留下来了，但是吴池却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若是真跟罗坤正面对抗，无疑是自寻死路。如今剑影山庄几乎已经陷入了死局之中，他一个蜕凡都没踏入小人物绝对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略微尽一份心力，也算尽了与周伯言之间的情谊。
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也不会随剑影山庄一起陪葬。
唯一有些头痛的是那个周小妞，该怎么说服她不要死心眼才好呢？
。。。。。
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看着满桌的点心，周伯言默默垂着头，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丢了一样，莫名的难受。
周围所有人都被她打发走了，一早上都快过去了，她却始终没有再练剑的念头。
帮她逆推剑意的人已经不在了，练剑似乎也已经变成了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水叔说的对，我现在能相信，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最多不过是与剑影山庄一起覆灭而已。”
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周伯言甚至都没有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
直到某人抓起桌上的点心放到嘴里，发出难听的咀嚼之声，这才猛然惊醒。
发现有人吃这些点心，周伯言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抹恼意，不自由主发火，“滚，谁让你碰这些东西的？”
猛然被吓了一跳，某人顿时被噎的直翻白眼。
“小气女人！不就吃你一块点心么，你想噎死我么？”
“呸，呸，呸！全凉了，一点都不好吃，还给你。”吐了几口，把自己吃剩的半块点心递给周伯言，吴池一脸委屈的说道。
直到此刻，周伯言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看着这熟悉的面孔，听着那讨厌语气，心中莫名就是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喂，喂！你别哭啊！小气女人，我不就吃了你一块，不对，半块点心嘛！我都还给你了嘛，别哭啊，这些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了还不行吗？”
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周伯言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掉。
“喂，周小妞，我跟你说！你不能吃这么多点心的，会变胖的，到时候就变成丑小妞了，嫁不出去的！我帮你吃一点，也是为你好。”
“滚啊，你才变丑呢！”抓起桌上的点心，恨恨的朝着吴池脑袋扔过去，周伯言眼中全是恼意，再没有比这个家伙说话更讨厌的人了。
“别扔啊！我还没吃东西呢，太浪费了。”
“呸，浪费了也不给你吃。”接连把桌上的点心一股脑的扔向吴池。
“小气女人，我不就来晚了点嘛！饭都不给吃了，小气啊，太小气。”一边躲着飞来的点心，吴池一边念叨。
说话的空隙，还伸手抓住了一块飞来的点心，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咦，这种味道还不错，你再扔两块这种味道的过来。”
“噗嗤！”
看到吴池这副无赖样子，周伯言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一早上心中的阴霾似乎都随着这笑声消散的干干净净。
“你不是走了吗？干嘛还回来？”
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吴池这才说道，“舍不得这么好吃的点心啊，谁知道你这么小气，回来也不让我吃，早知道我还不如走了呢。”
“吃，吃，吃！吃死你，全是你的。”气恼的哼了一声，周伯言没好气的骂道。
“切，气都被你气饱了！”在旁边坐了下来，吴池这才继续说道，“就知道我不在，凭你那笨蛋脑袋是没法逆推剑意的，一早上，你都没有练剑吧？”
“呸，稀罕么！我明明是练累了，才刚刚坐下休息。”
“哎呀呀，听起来你还好像很有理的样子！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进步。”
说话之间，吴池轻轻跃出亭子，拔出了随身的佩剑，得意洋洋的看着周伯言说道。
“来就来，保证打的你跪地求饶。”
紧跟着跃出亭子，周伯言率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