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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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忘忧-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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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虹说:“小璐璐要找葛萱自己就给她打电话了,她要不打就拉倒,正好葛萱在那边给人孩子补课,也不能说回来就回来。”
小棠在旁边听得松了一口气。不料当晚葛萱却兴冲冲打电话说下礼拜回家,袁虹还在蒋璐家饭店,电话是葛冬洋接的,脱口就问:“赶着回来坐席啦?”
葛萱一怔:“坐什么席?”没兴趣关注,转移到自己的话题上来,“我们小学建校三十年校庆,你跟我妈说说,让我去参加呗,还表彰优秀毕业生呢。”
葛冬洋哦一声,“校庆啊,我还以为你回来看小璐璐结婚呢。”
小棠进屋就听见爸爸这句话,已明白大概,拍着脑袋心说该来得躲不过。
电话那边的葛萱只觉得凉意四面八方沁来。 

49被遗忘了的主角

江齐楚也是这学校的毕业生,虽然不算优秀,却也在受邀校友之列,很自然陪葛萱一同前往。说起来,许欢倒是在表彰名单的前列的。可是校庆定在礼拜三,他与蒋璐的婚礼就在几天后的周末,这种时候肯定是□乏术,不会来参加了。葛萱想这样也好,少了见面尴尬,如果遇到许欢,她真的不知道要以什么表情跟他说话。
她向补课的东家请了两天假,提前一天和江齐楚回到老家。第二天早早就去了学校。
校庆还没开始,他们回到当年上学的教室,门没锁,敞开来迎接校友。教室里空无一人,整齐码就的课桌都已换新,黑板上写着鲜艳的粉笔字贺语,彩带和汽球吊在屋顶,喜庆味儿十足。葛萱仰头看,吃吃发笑,“嗬,弄得跟新房一样。”话落便想到许欢,他的新房是不是也挂满漂亮的金纸彩带。
江齐楚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笑道:“这桌子怎么这么矮?咱上学时候觉得挺高的啊。”
葛萱收回视线,看那些小桌小椅,也稀奇地比量,“是啊,上中学时候总回来玩,也没觉得这么矮。”成长果然是不知不觉的,人不可能一下长大,一下老去。她指着贴在墙壁上的旧照片,大声问江齐楚,“你说这上面有没有咱们啊?”
江齐楚说肯定有啊,跳下桌子到墙壁前仔细寻找。照片非常多,找了很久,陆续有昔日在这教室读过书的同学前来,好些还是葛萱认得的,主动打招呼聊天,都惊叹葛萱的好记忆力。葛萱便得意地对江齐楚说:“我记人最厉害了。”
江齐楚好笑地看她神采飞扬,“你总是这样。”
葛萱说:“当然了,我见过的基本上都记得。”
江齐楚其实想说,她总是会为很小的事情感到满足和幸福。不想破坏她的小幸福,自顾自地继续寻找照片,意外找到葛萱的一张特写:
那是二年级春游的场面,小河边,大石头上,正用小军刀往饭盒里切火腿肠的葛萱,被人叫到名字,应声回头,表情可爱极了。
江齐楚看得大笑不止。
正与别人谈话的葛萱被他笑声吸引,跑过来一看,也笑了,“这上面还有你呢。”
江齐楚疑惑地细端详一番,果然,照片上葛萱的身后不远处,三四个男同学在帮老师铺野餐用的台布,其中就有自己一个。而他旁边那个又高又胖的男孩子,似乎注意到这边在拍照,一眼望过来,正好撞在快门上,抢了个镜头。
那是他们当时的护班生,许欢。
别的照片提供者都会年级姓名,这一张的下角却空空如也。葛萱隔着玻璃相框摸自己的脸,她这张照片还在家里,这张又是谁的呢,还谁会有这张照片?是当时拍照片的少先队辅导员?还是许欢?他也正视镜头的,当时他们群体的活动照片,一般都会按看镜头的人数冲洗。
葛萱脑子里有很多假设,最终也并没想去证实什么。眼睛一热,有种冲动离开这教室、离开一切跟许欢的东西。
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江齐楚说:“走吧,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
葛萱点头,跟他出门,上车,车开出校园,也没吭声,视线却不受控地捕及大门口停驻的那一抹银蓝。
摩托车上的人,江齐楚很想装作没认出,就那么开过去算了。可葛萱搁在膝头的手指,在炎炎夏日里也瑟瑟发抖,就像被剥掉外壳的蜗牛。一脚刹车踩下,葛萱的身子受惯力震了震。江齐楚开了车锁说:“我在前边等你。”
许欢半站半倚着摩托,吸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看出入人群,并没看到去而复返的葛萱。摩托车停在门口左侧,不算起眼的位置,如果不是刚巧右转,葛萱也不会注意到他。
葛萱觉得他知道自己会来,等在这里,是期待相遇吗?见到她,他会说些什么?
许欢只是笑,“呵呵,这么早就来了啊。”毫不惊讶她的出现。
葛萱说:“啊,来得很早,要走了。”
许欢扔了烟在脚底踩灭,“我也正要走。”他回头看看,“不用我送你了吧?”他不认识江齐楚的车,但注意到刚才它开过去了,然后葛萱出现,那车却没走。
葛萱点头笑笑,说再见,转身。
江齐楚坐在车里,在倒车镜中看着葛萱的身影越来越大,大到可以看清脸了,也没看到有眼泪,倒是汗珠哗哗。葛萱坐进车里就拉过纸巾擦脸,直嚷着今年夏天真够热的。江齐楚说:“夏天哪能不热?”发动车子开了空调。
葛萱说:“所以我最烦夏天。”
积蓄了一冬的眼泪,像雪一样在夏天恣意融化。
江齐楚不希望葛萱哭,更不希望看到她为许欢哭。可他也知道,眼泪是一种必须排出来的东西,就像受伤时的瘀血,不清理掉,闷在肉里,会把一些好的脏器细胞也腐蚀掉。况且葛萱又是个很爱哭的家伙。所以江齐楚一直在等待她大哭一场,等了一个冬去春来。葛萱没在人前掉一滴眼泪,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一种不正常的坚强。
这期间或许她躲起来偷偷哭过,但在人前示弱又是完全不同的心态。
那个夏天一如往常的炎热,且干燥。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东西流失——清爽的心情,食物的新鲜度,土壤里的水份,细草间黄色花瓣尖端微卷。葛萱说她不喜欢夏天,蚊虫烦人,东西很容易变质,街道上都是腐烂的气味。
江齐楚默默将车开远,他开不过夏天,也盼能带她去一个暂时想不起夏天的地方。
没有城市,没有许欢,只有一个哭到口干舌躁的葛萱……江齐楚只得央求她:“别哭了,葛萱,车里没有水。”
葛萱早就不哭了,两眼涨得通红是因为胃不舒服,胃不舒服原因是江齐楚过快的车速。车一停下,她推开车门狂呕,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呕出来。
江齐楚满脸歉意,“坚持一下,前边就到服务区了。”
葛萱摇手后退,拒绝再上那辆催吐的车子,低头看身后绿叶铺地,索性一屁股坐下去。
江齐楚低呼:“别坐……”拉了她一把,自己则被后座力甩到那片植物里,苦笑着站起来,身上沾挂着藤蔓,五角型叶片像手一样抓着他。
葛萱好奇,伸手去拉,指尖刺痛,一看蔓上全是硬硬的毛刺,非常扎手。“这什么东西?”瞧它那枝蔓乱糟的姿势,不安地问,“不会也姓葛吧?”
江齐楚笑,“这是拉拉秧,不过也叫葛勒蔓。”他以脚扫开交叠的藤蔓,在中间空地上坐下。葛萱坐在他对面,随手拔下一棵水稗草递过去。江齐楚会吹草笛,以前他们给兔子割草的时候,累了坐下休息,他就会拔一根扁扁的草茎,剥去外皮,抽去草芯,剩下中间的部分,放到嘴边,滋嘹嘹几声,就能吹出调调。
虽然音走得离谱,总算能听得出吹的是什么。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无数的小眼睛。……
葛萱记忆里那个眼睛比星亮的男生,在那狼狈的清晨,他曾以英雄的身份出现,救她于犬口。
他有着漂亮的单眼皮,他的下巴总是微微抬起,傲气的模样,其实是个痞痞的、会甜言蜜语的家伙,笑容常常不正经,他很懂讨好女生,很懂谈恋爱。
她知道自己不会是许欢的初恋,也没有成为最终一个。仍久久喜欢着他,并且随着长大,严重相信那是爱。
“他是我的初恋。”葛萱声音平静,隐隐含笑,她低下头,发顶抵在江齐楚手臂上。“但一定不是最后一个。”
草笛声停,很快又再次响起。
葛萱感到一只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后脑,眼泪再次滴落,她说:“我有点儿恨他……”


【邂逅余翔浅的片段】


50(一)我被奔驰撞了一下腰

葛萱的毕业典礼上,小棠明显比姐姐更高兴。同来观礼的袁虹颇为费解,“你咋乐成这样?”葛棠不语,把姐姐的学士帽摘下来扣在自己头上,很乖巧地微笑。
袁虹说她:“你姐以后不在身边,你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葛棠戚戚道:“那我真庆幸可以只照顾我自己……”
一年前江齐楚被公司调去南方,丢下一个连火车站都找不着的葛萱。小棠曾对父母感叹:“江哥真是把咱家葛萱照顾得太好了。”跟着她也考到哈尔滨,之后这一年下来,葛萱还是不知道去车站坐什么公交车,这让葛棠不由自我检讨,是不是自己也把她照顾得太好了?再后来她终于相信,她姐在方向问题上,永远少根筋。葛棠每天都得做好去不明地点接她的准备,寝室里的同学直问:“你和葛萱到底谁是谁姐啊……”
今天,这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葛萱带着火热的事业心和一颗转向的脑子将要踏上社会,离开哈尔滨奔往帝都,换片土地播种新植物。葛棠想的是,她反正也是转向,爱哪儿去哪儿去吧。而且,早半年在电话里,就不经意将姐姐的北漂计划透露给了江齐楚,葛棠不相信她江哥会安于待在东南沿海。
对于女儿一毕业就跑去北京工作的决定,袁虹持保留态度。她觉得孩子刚毕业,工作上难免会有失误,离家太远,人生地不熟的,出点什么状况够不着照应。用葛冬洋的话说是:“摔了跟头都没人给揉揉。”
葛萱对此见解独特,“要是反正都得摔跟头,我宁可这一跟头滚出挺远,不愿意在原地看着让我摔倒的那处风景。多上火啊。”
这儿有着太多让她耿耿于怀的往事,以及道义毁灭的人类:明明不爱却来引诱她的花心许欢;声称陪她却说走就走的薄情江齐楚。有这种植物生长的这片土地,葛萱待够了,并且懂得“幸福不能倚赖他人”这个至臻道理。
怀揣过好日子报复旧人的不正常志向,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她会用自己方式的幸福,让那些曾经抛弃她的人仰望。过程即使真如大家所说充满挫折,她也不会活得比过去更憋屈。
现在的葛萱回想起来,完全记不得当年自己哪儿来的一份骠悍,连□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就那么孤身一人漂到了首都。
北京那时房价正在飙升的初期阶段,葛萱在几个北京同学的帮助下租到了房子,说是房子,其实是一间房里六个床铺当中之一,每月也要几百块。付了一季度房租,再置办点日用品,从家里带来的钱所剩无几。可在给家里打电话时,她还是逞强地说:“够花够花,这边吃的也不太贵,怎么也够花上两个来月的。再说我找到工作下个月就开资了呢。”
这算盘打得理想清亮,葛萱也知现实艰难。
她那几个同学在北京读了四年书,目前还都是芸芸待业生力军的一小撮。晚上一起吃饭,纷纷劝葛萱不要太急躁,工作要慢慢找,先适应一下环境。葛萱很客观地说:“我不急不行,一礼拜找不着工作,就去□广场自焚。”
大家都笑,没人把她这话当真。
但葛萱确实有几分认真的意味。别说适应环境的闲心,连失眠都觉得奢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办了张新手机卡,号码填进简历里,便开始疯狂应聘。
只看工作地点在北京,岗位要求不算苛刻,其它薪资待遇、具体工作职责,完全无视。一天下来,旁边陪着她在网吧发简历的同学直说:“葛萱,我觉得你一礼拜肯定能找着工作,就按百分之一的概率算吧,你明天起码得接到十多个面试通知。”
葛萱一上午就破了这个数字,拿着微微发热的手机,当天下午就在同学的陪同下,去了一家公司面试。
公司是搞房地产的,在一栋商住楼里,小小的格子间,没多少员工。同学开始还说:“小公司也好,小公司事儿少。”
面试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表情木讷,问题机械。简单如走形式一般的对话之后,对葛萱说:“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基本工资加补助两千五左右,另有季度奖金。先去培训七天,培训费三百块,转正以后全额报销。没问题的话明天早上九点半来公司报道吧。”
葛萱把几个重点数据在脑中存储了一下,犹豫地问:“我……做什么的呀?”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她竟敢有此一问,愣了愣才反问她:“你自己投的简历,自己不知道什么工作吗?”
葛萱低头,满脸通红。
对方不耐烦道:“行政。”
出了门一说,同学啐道:“行政培训个屁!这收钱的肯定是骗子,甭管了,下一家。”
葛萱出了大厦,恋恋不舍抬头看了一下那公司所在的楼层,心想怎么自己的第一次总是遇到不诚心的家伙呢?
第二家公司地址拿出来一看,同学好一顿商量,“咱别去了。真到这地儿上班,早上九点上班,你五点起床都不一定能赶上趟儿。”葛萱只得作罢。吃了饭又去网吧发简历。这回有所挑选,离家太远,公司性质不靠谱的,甩在投发范围之外了。
白天面试遭遇骗子的事,葛萱没敢跟爹妈说,到了晚上越想越神奇,给小棠打电话讲述。
小棠静静听完她的面试过程,没作任何评价,倒说了句不相关的,“你换手机号怎么不第一时间跟咱妈说呢?从昨天打你电话都关机,都急坏了。”
葛萱连忙挂了这边,给家里打回去,被袁虹劈头盖脸一通数落。整天不顺利的求职过程,让葛萱听到这些埋怨时稍感烦躁,“我发一天简历,又忙和这忙和那的,哪儿顾得来啊?再说头天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
袁虹叹口气,“你这孩子啊,不知道大人跟你多着急……”
葛萱心里一软,勉强作无事状开口道:“哎呀你放心吧,我都在外面这么多年了,没事儿。明天面试完给你打电话。”
想起白天上网在BBS看到的一句话:我就像是趴在玻璃窗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却找不到出路。挤在北京,给首都人民填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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