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韩信目送着她们飘进去后，很默契地四目对望、相视而笑。
“领导，去会议室抽支烟？”韩信对我奸笑道。
“走。”我的笑也不干净。
在会议室，韩信左手从裤兜掏出打火机，右手伸向我要烟。我扔了支“红杉树”过去。
“领导，你猜这女孩多大？”韩信一边给我点烟一边猥琐地笑问。
“你问什么？”
“你猜她结过婚了没有？”
“你小子眼睛散光吧？什么眼神啊！她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五六了，估计孩子都可以做设计了。”我颇为不屑地说，顺便把韩信拎出来涮了一把玩玩。
“哈哈哈，”韩信大笑道：“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你说现在的人也真是，都一把年纪了还打扮得跟个清纯少女一样，还那么卡通。”韩信所说的卡通，指的是“黑蝴蝶”那个双肩包上挂着的一个流氓兔，随着蝴蝶飞舞，流氓兔就在伊背后欢快地跳跃。
“爱好不同而已，你也可以回去给你那玩意刷上绿漆，装嫩你也会啊。”我打趣道。
“靠，你什么素质，做领导哪能说这样流氓的话啊？”韩信吃吃地笑着。
掐灭烟头，回到办公室，此时老佛爷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那只黑蝴蝶还继续留在宋头领那。
大概过了半个多钟头，宋头领办公室门开了，黑蝴蝶领着流氓兔飘然而出，接着又飞去老佛爷办公室。几分钟后老佛爷开门送客，她们经过市场部办公区的时候，黑蝴蝶悄悄瞄了我们这里一眼，恰好与我的目光相遇。彼此浅笑无语。黑蝴蝶脚下并没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临近中午，宋头领打电话喊我去他办公室。
他先是问了我们讨论的那个厂区设计方案做得怎么样了，甲方对方案是不是满意等等，接着话锋一转，说道：“这一年来你在市场部勤勤恳恳，很努力很辛苦。”刚听了这两句话，我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大脑开始快速运转起来，在记忆库中搜索是不是这段时间有哪些工作做得有失误，给人留了什么把柄口实。领导跟员工谈话，只要是开口就说表扬肯定的话，那么接下来所说的事情应该就不是太令人期待。
果然，宋头领在把肯定表扬之类的套话说得差不多之后，语意转折，开始说后面的“但是”了。稍微有点水平的领导一般都会选择肯定——否定——解释——安慰——鼓励这样一个步骤来为自己的某些决定做铺垫。
“但是你在工作技巧方面、全局把握方面做得还不够好。白骨精在市场部的时候，我就很轻松，不需要费太多的心……当然了，你在一些项目的处理上做得也很不错，成长得也很快，可是总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宋头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不插话打断，只点头认可。
“前几天集团开会的时候，觉得我们公司市场部力量有点单薄，就给我们招了个市场部经理，一是希望她来能给我们带来新的业绩，二也是减轻你身上的压力。我想，再招个人来对我们公司和你个人来说都是好事情。今天她先到公司来看看，周一正式来上班，对了，你刚才应该看见她了。”
第二十二章 一场推心置腹的恳谈（4）
“就是刚才老佛爷领来的那位吧？”我明知故问。
“对，就是她，叫王熙凤，我跟她沟通过。给我的感觉，她除了对我们这一行的专业知识方面了解得不够外，一些经营理念、对市场开拓的想法，还有她的一些社会资源以及调动这些资源的能力，我觉得都很不错，都是值得你跟我去学习、揣摩的。”
“宋总，我插句话好吗？”等宋头领说话间断的时候，我插话说。
“你说。”宋头领表情轻松。
“宋总，这一年来，我大大小小参加过不少项目的运作，不管项目进展怎样、最终结果怎样，每次我都能遇到很多问题，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我都感到处理起来很艰难，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一筹莫展。幸亏有你和其他领导同事一直在帮着我，我才没有出现大的问题。可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当然，这也不奇怪，我本来就是半路出家跑经营的，而且做这行时间不长，所以，我从心里一直都希望公司能调一个或者招一个像武媚娘、吕后她们那样做经营很厉害的人来带带我，这样一来，公司的业绩才会有保证，同时，我个人的工作能力才能逐渐提高，否则的话，以我这样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方式来做经营，对一个企业来说总不是长远之计。”我以对自己的认识和满怀真诚的语气为面粉，把即将到来的事实做肉沫，经过深加工，做成一份香喷喷的肉夹馍，热气腾腾地端到宋头领的面前。
宋头领显然对我的厨艺很满意。
“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很好，但我觉得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就像你说的，你做经营本来就是半路出家，之前也不是做园林这行的，今天你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人不是已经通过实践证明自身能力不行而被公司辞退了吗？他们没留下而你留下就已经说明你具备了成为一个优秀人才的能力。再说，我们公司虽不是什么世界五百强企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留下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也会随时帮助你，有些方面我还要向你学习呢，别的不说，电脑我就不如你，你一个小时就能把标书做完，我哼哧哼哧一个晚上也做不了啊，你说是不是？”宋头领笑哈哈地说。
“当然，我也有信心去做得更好。不过宋总，我能不能直说啊？”我把话头紧急刹了车，转问宋头领。
“当然直说了，你我虽然是上下级，但也是兄弟，兄弟之间当然有什么说什么。”无论宋头领的“兄弟”是嘴上的还是心里的，这两字都给我的心中带来一股暖流，我被感动得几乎要流露出真情了。
“其实，您找我谈话让我心里很不安也很开心。”
“哦？为什么呢？”宋头领好奇地问。
“我觉得您找我谈话的目的是为了安慰我，怕我心里有什么想法，因为招人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而您觉得这事对我又不好解释，毕竟招的是一个今后管我的人，这让您会为难，而恰恰您的为难令我感到不安。”
听到我的这一番话，宋头领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听得很认真很仔细。
“很矛盾，让我开心的也是您因为这事找我谈话了，这说明您是肯定我这个人和我过去所做的工作的，至少是大部分肯定的吧。”
跟我此前一样，宋头领也是一边听一边点头认可，并不打断我的话，表情时而轻松时而严肃。
“最后，宋总，我表个态，您放心，我很踏实，无论怎样，我都会跟以前一样努力去工作，一定好好去配合领导开展工作。”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没看错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虽然我们招了部门经理，市场部的大部分事情你需要跟部门经理汇报，由她来指导安排你们工作，这是一个制度和程序，这样做也是对她的尊重。但你也别忘了，你是部门副经理，有些事情你觉得直接跟我沟通更方便的，你可以直接跟我汇报，懂了吗？”
我们的谈话时间很长，过了食堂开饭的钟点，于是谈话结束后宋头领就很大方地开车带我去吃了一顿口味纯正的酸菜鱼。
宋头领的一声“兄弟”让我十分感动，我的一席话将宋头领充分说动，临了还捎带被奖赏了一把“尚方宝剑”——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绕开枝节，直接对话高层。
这次谈话无论是意料中的结果还是意料外的效果都是令谈话双方满意的。我想，我跟宋头领之间的这次谈话即使都带有一定的技巧，但谁又能说我们之间没有很真诚的感情成分呢？
第二十三章 王熙凤烧起了三把火（1）
王熙凤正式走马上任。
很长时间以来，市场部的大小事情都是我说了算，由我直接对宋头领负责，这种习惯在王熙凤到来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并没有改变，很多工作我都跃开她直接去找宋头领汇报请示，这样做倒不是我没把她这位领导放在眼里，耍什么心计，而仅仅就是长期形成的工作习惯，我压根就没有想到工作之外其他更多的因素。我总是觉得跟宋头领沟通起来更直接，工作效率更高。王熙凤来公司之前毕竟没有在这一行做过，对招投标、设计、施工、合同谈判要点等方面简直一窍不通，也没什么行业资源。在工作上，我跟她之间没法进行有效沟通更不可能从她那里获得有价值的建议。
我以工作为主的出发点是没错的，但这样的无心越级给相关人员造成的误会却让我始料未及。
对宋头领来说，我越级处理工作事务让他误认为我对公司招王熙凤来做我的领导心存不满，因而有意绕开她、冷落她、孤立她。于是，在某一次我跟宋头领汇报工作的时候，他就含蓄地提醒我，以后市场部的工作要跟王熙凤汇报，实在解决不了了再去找他。我当然知道他话中之意，当下尴尬得我小脸一阵红扑扑的。
对王熙凤来说，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级根本就是态度问题，是“不把村长当干部”。但王熙凤是一位有修养、有雅量的领导，因此她没有直接对我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进行武力镇压，却转而游说宋头领又招了个女孩子，采取迂回方式将我关了禁闭。她招人进市场部的官方解释是，找人代替我专门在网上搜索市场信息、整理文档、做投标文件和其他的一些琐事，让我把工作重点放到开拓市场上面来。
“我得把你解放出来，你适合做业务，而且潜力很大，现在，市场部的杂事占用你太多时间了，必须招个细心的女孩子来充实我们的队伍，一来可以解放你，二来对我们谈业务有帮助。我们出去谈业务的时候，整齐的队形会远远比你单枪匹马出去好看得多、方便得多。比如你谈业务的时候需要一些资料，她可以去为你准备，你就直接跟甲方做业务上的沟通；当你跟甲方的谈话氛围变得苍白的时候，她也可以适当地插话来润滑现场气氛。有个美女相陪办起事来总顺利一点嘛！”
王熙凤毕竟还是有功力的，这几句话说得天衣无缝、顺理成章，一方面是要我在工作中抓住重点，另一方面既强调了团队合作又打击了我过去的个人英雄主义作风。对她的想法和决定，不仅宋头领完全认可，我也是无话可说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感激，毕竟她说的句句是事实，而我也感觉到一直以来我的时间被琐事占用太多了。现在，解放军美眉来到白区解放劳苦大众了，这怎能不令人充满期待呢？
就这样，在王熙凤来公司后不到二十天，又来了个小女孩平儿。
不过，王熙凤的官方理由只是事实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事实是：自从平儿进公司后，王熙凤就安排她对我的工作计划进行监督，时常通过这个女孩子来跟踪我的行动。或许王熙凤觉得这样做有点啰嗦、被动而且还有可能激出兵变，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又定了个制度并报宋头领批准。文件规定，我和韩信每天、每周、每月的工作计划都要主动跟监督员汇报，并将工作计划进展的程度跟其详细说明。官方解释是：任何计划都需要监督，只有监督到位，既定的计划才能逐步落实。她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我也认可了这个科学合理的工作方式，一切按要求照办，只是这样一来，一贯我行我素、自由散漫的我在做每件事情的时候，总是感到背后有双眼睛时刻在盯着我，别扭得我连正常走路都有点不习惯，开始学走猫步了。
第二十三章 王熙凤烧起了三把火（2）
继续招人扩充队伍算是她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这把火既温暖又烤人，我之后的工作与以前单枪匹马的时候相比的确更有条理性、计划性，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埋首于琐事之中。这副良药的副作用是：管理程序多了两个环节，市场部所有的事情都由我跟平儿交代或者直接汇报给王熙凤，由她跟宋头领二次加工汇报，她得到宋头领的指示后再下达给我。这样一来就导致工作效率低下，过程繁琐。
这根火把点燃之后，我跟宋头领之间的交流次数急剧下降，一天一天的几乎都说不上一句话，弄得我都感觉自己被首长遗忘在角落里一般，心里难免产生一种失落的情绪。王熙凤估计也看到了这一点，就及时安慰我说：“我做部门经理一点信心都没有，主要还要靠你这员虎将来支撑，以后市场部的事情大部分还是由你来负责，我只教你工作方式，把你培养成一个经营高手，你需要什么条件跟政策直接对我说，我尽量从宋头领那去为你争取。项目跟踪要是遇到难题我们一起商量出主意。”
这，这些话算是“哄死人不偿命”吗？
第一把火还没熄灭，王熙凤又开始烧第二把火。
兵马有了，还需要把兵马武装起来，王熙凤要求我每次出门谈业务必须带上手提电脑。这也有她的理由，而且我同样深表赞成并严格按规定执行。
“带手提电脑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你知道是什么？”她口吐兰香、眼波流动，对我再一次循循善诱。
“我不清楚，您说我听。”我有点自惭形秽，虽然她跟我交流的这些工作方式、管理方式我都觉得没有问题，但脑袋里毕竟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想法，自觉在能力上有差距。
“做经营，跟客户的首次交流最主要的是跟客户形成互动，只有主客之间形成了互动，沟通的气氛才是最融洽的，效果也才是最好的。你把公司资料、做过的业绩图片等做成一个完整的宣传文件，通过你当着客户的面一件件展示出来，边展示边交流说明，等展示完了，你跟客户之间也就很熟悉了，下一步就好继续跟进下去了，你说是不是？”王熙凤边说边在自己的本本上演示她之前那家公司的相关资料。
“你说得很对，这个方式很好，虽然我以前没尝试过，但从我以前工作过程中遇到的一些瓶颈来看，工作效果一定会有改善。”这确是我的真心之言。我这人有这个优点，爱学善学，认为是正确的事物，不论传授对象是谁，永远都是虚心接受， “艺多不压身”嘛。
于是，第二把火烧完之后，我再出门时公司那台笨拙的IBM就成了我的演出道具了。
第三把火接着又点燃了。
基于市场部队伍扩大了，部门工作氛围的调节就显得重要了很多。通过第三把火，我才知道一些八卦内幕。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