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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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街故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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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我们已经走进了丘开福六哥开盛的鞋店里。丘开福说,他从小,大概从1959年开始,就和开盛在这个鞋店里看管了。开盛告诉我们,如今店里的生意马马乎乎,勉强能够赚钱维持。
在赶集的人群里,我们再也没有发现过华人的面孔。披长袍的印度居民待人友好而善良,小镇上充满风情的生活也显得热闹无比。丘开福说,这里还有一家姓任的华人夫妇。男主人任先生是他的中学同学,现在和太太一起经营一间理发铺。每个月,丘开福会带自己的太太去理发,顺便看望老同学。
“后面要剪一剪,要用剃刀。”
“用剃刀削一下,这样削一下比较好。”
“我不喜欢剪的太短。”
“不过那样也挺好看的。”
“好看吗?我觉得长点好。”
……
理发师遵循着开福太太的意思,精心修剪出她满意的发型。由于华人已经很少,这家理发店主要的顾客都是当地人。印度的传统是男女分开理发,因此这里现在只接待女宾。任先生告诉我们,他的父亲是中国宁波人,母亲是当地夏巴人。上个世纪40年代,他的父亲在船上做西餐厨师。后来,二战开始了,日本人攻打印度时,把他父亲工作的船炸沉了。死里逃生后,父亲就在加尔各达居住了一段时间。可由于那里太热了,他们找到了一个山包,就是大吉岭定居了下来,后来就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居落户。
任先生说,现在留在这里的华人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想出国。因为在他们看来,外国就好像天堂一样,能够挣到很多钱。而印度却如同地府,他们再也不愿留在这里了。但是,对于任先生来说,他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年纪,不愿再为了赚更多的钱而四处奔波,在这里只要有一口饱饭吃,就心满意足了。他说,他出生在这里,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乡,如果出去了,又想回家,还是会回到这里。而且,从内心里,他们依然把自己当作中国人,依旧遵循着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庆祝春节。任先生说,不管他走到哪里,他的黄皮肤告诉他们,自己是中国人。最后,他用一句话,总结性地回答了我们的问题:“对,我们是中国人,故乡是大吉岭,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对吗?”
虽然想象中的外国是天堂,可这最后的几家华人还是对大吉岭有了难以割舍的乡情,也许他们还得为了生计到别处奔波,但最终他们会愿意回到这个雪域小镇,在此度过余生,而雪山另一面的中国对他们来说,则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梦。



第四部分印度雪域的教书匠(4)

大吉岭的学校有其他印度城市所没有的特色,对于在这里读书的学生来说,登山是他们中学结业考试的一部分,通不过的学生将不能继续升学。丘开福读书时在登山学校受过严格训练。最近,他教的几个男孩子面临结业考试。由于平时关系要好,他们集体要求丘老师给他们上一堂登山补习课。
“不行,你一定要绑上绳子。”
“你先把外套脱掉,大家都把外套脱掉!”
“谁第一个上?”
“我了!先生!”
“好!绑紧点儿!”
“手贴着山壁,小心,看着你的头。”
“真能干,好,非常好!”
“没事的,两只脚,两双手。”
“要这样,先这样,脚放稳,这只脚也放稳。”
“先把脚放稳,然后手要抓紧。”
“不要同时,要一个个来。”
……
丘开福一边做着示范,一边鼓励孩子们不要泄气,勇敢地向上攀登。看着眼前的这群攀登的孩子,他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经受爬山训练时的情景。
他说:“(当年)我们去爬山学习21天。第一个星期我们在学校里,早上四点钟起床,要用冷水冲凉,冲了凉以后要去跑步,跑5公里这么长的路。然后,回来要做早操。要爬山的话,不止是爬这个石头,要背上25公斤的东西,每天要走20到30公里的路。我喜欢爬山,所以我每天跑步,爬山我不需要用绳子也可以爬。现在他们还小,等到以后他们还可以慢慢地学……”


第四部分印度雪域的教书匠(5)

作为一名父亲,丘开福和传统的中国家长一样,望子成龙。他希望孩子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至少不再像自己这样大半辈子为生计而奔波。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人生能成为孩子的垫脚石。对于孩子,丘开福在他们出生前就有自己的计划,他认为应该教给孩子中文,因为在他看来,中国人一定要学习自己的语言。尽管他自己的普通话不怎么好,但他还是要用家乡的梅县音去教孩子说中文。他现在也正在努力学习正音,讲好普通话。
他说,平时都是自己对孩子的管教和要求严格一些,妻子对孩子们则是爱惜多一点。也许是教师的通病,在他眼里,妻子和孩子都是自己的学生。他自己则是个完美主义者,总希望把他们教得最好,如果不好,就会感到很气恼,很自责。
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丘开福是这个家庭里的顶梁柱。现在,他的儿子在他曾经读不起的英文学校读书,女儿则被送到加尔各答的亲戚身边读高中,尽管教书挣来的薪水在当地也算是微薄,但他毫无怨言。他认为教书是他的饭碗,而妻子和两个孩子则是他生活的全部幸福。
丘开福说,遇到不开心的时候,他很少和家里人讲,讲了也没有用。1994年,他得了一场大病,那时他很害怕自己死了,就没有人照顾妻子和小孩。他说,自己的责任就是好好看待他们,给他们幸福的生活。“累是没有关系的,从小我都累过来了,每天都是这么辛苦也没有关系,只要她们欢喜,只要她们快乐。这是我的愿望,就是这样每天跟妻子、孩子们在一起,谈谈笑笑,玩,去散步,教书也在一起,(和)她们在一起就可以了。”
对于人生,对于苦难,丘开福有着自己的看法:“那些贫穷,痛苦都是人生一定有的。有的(人)有多,有的(人)有少,我们(的苦难)就可能有多的多,但是也一样的过。我们只是来这里,这个世界,我们要完毕我们的事情,完毕以后,就可以走了。”
就是这简单的几句话,几句表达不怎么顺畅的普通话,道出了丘开福对人生最单纯的看法。在印度雪域的大山深处,在这个古朴、静谧的小镇里,这就是一个普通教书将,简单而又艰辛的生活,正是生活本身赋予了他追求幸福的动力。



第四部分赞比亚牧歌(1)

非洲,地球上最后的伊甸园,它的神秘和原始吸引着无数探险家。在西方人眼中,非洲是文明世界镜子的反面——可以从另一种视角让自己对所享受的文明生活进行反省。相对于西方人的痴迷和探险,中国人对非洲的印象是遥远而陌生的。
位于非洲中南部的赞比亚,在1964年独立前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北罗得西亚。除了“坦赞铁路”这个象征性的词汇,中国人对这个非洲内陆国家知之甚少。其实,这里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相对的落后保护着丰富的自然资源,而且远离人们想象中的战乱和饥荒。
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一些中国人陆续来到赞比亚投资农业,在一片片荒原上建起国有或私营的中国农场。苍莽的非洲原野从此出现了垦荒的中国人。
赞比亚中垦农场位于首都卢萨卡五十多公里以外的Chesanba地区。赞比亚是传统的农业国家,政府一直鼓励和吸引外资来投资农业。作为赞比亚的友好国家,中国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有企业和个人来赞比亚投资农业和畜牧业。这个农场就是中垦集团在那个时期
投资200多万美元买地兴建的。位于中央位置的那所房子就是农场的总部兼宿舍,农场的场长王驰和他的妻子李莉就住在那里。他们是从北京派驻来到赞比亚的,主要负责日常的生产和管理。
在中国人的国营和私营农场中,中垦是面积最大的一个。从目前的规模看,很难想象刚开始的时候这里没水没电,也没有路,到处是灌木林和杂草。王驰他们从修路打井开始,在荒原上开辟出这座农场。
农场生活
从农场兴建的那天起到现在,夫妻两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由于农场位置偏僻,周围人烟稀少,为了安全起见,两人居住屋子和屋子的外围地区拉了双层电网,通六万多伏的电压。这样高的电压如果长时间接触的话是会致命的。
有电网的一道门算是最安全的一道门,里面有农场里的“细软”,他们所有的财产和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无论是牲畜、所有的活物,还是所有的机械和重要的水源,以及农场最重要的经理都在电网的范围里面。所以住到电网里来也是一种待遇,一种身份的象征。
王驰夫妇养了很多狗,这些狗平时都关在笼子里面,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训练狗,如果狗伤了人,是要被处死的。养这些狗主要是构成一种真正的声势:用它们的叫声震慑住敌人,同时对住在农场里面的人也有一种报警作用。
农场一共雇佣了二百多个工人,可能有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个家庭。但是这些家庭的流动性非常大。工人和家属们也住在农场里面,电网的外面。很多时候,工人的家属们也是也是工人,因为她们也参与农场的杀鸡工作。
当地主要的一种菜,从拼法到发音都跟英文里面的“强奸”这个词——rape,里面不知道有着怎样的一种英国情结。这种莫名其妙的菜就是他们的主要菜品。
在王驰的眼中看来,这里黑人的精神生活的质量远比中国人的普遍精神生活质量要高,因为他们没有忧虑,比如,如果他们一顿饭能够吃上这种叫做rape的菜,喝上点玉米糊,酱油、盐和其他调料都搁得比较合适,他们就会觉得挺幸福的。至于下顿有没有,在肚子饿之前黑人们一般不太为生活发愁。
所以黑人有很多缺点,包括对工作的不负责任或不善经营等等。但是很多时候王驰他们也没法指责这些干活的黑人,因为他给自己干可能还不如在农场干活,最起码在农场里面他们一个月的收入保证一家人的一般生活。
其实,王驰也知道,很多时候手下的一些员工很像寄生在农场这样大企业上的虱子,多少有点小偷小摸的行为,这样对家里面的生活多少有点补偿。从王驰自己的经营理念来说,他对这种事情看得并不是非常认真,因为他觉得有时候黑人员工的这种行为是安全阀。如果把安全阀完全堵塞的话,可能会孕育着更大的危险。


第四部分赞比亚牧歌(2)

黑人们都认识王驰这位农场的老板,因为多少王驰算得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但是他们更怕王驰的妻子李莉,因为很多时候李莉比较凶。用王驰的话说:“李莉不是帅才,她是将才,身先士卒。但我得花很大精力来控制她,勒住她。”
眼下这个季节是赞比亚的旱季,地里刚刚收获了玉米。王弛说如果我们早些时候来就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青纱帐。整个农场是3570公顷,或者说是9000英亩,或者是52000市亩。
农场远离首都卢萨卡,每天的生活繁忙而又简单。晚饭时间是这里的中国员工能聚在一起聊天的一个机会。农场兴建之初只有王弛夫妇两人,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王弛向总公司申请又派来了几个管理人员,他们在这儿的派驻时间一般是三年。
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去年他们专门去卢萨卡的中餐厅请了一位四川厨师来农场。厨师师傅叫做小祖,他的到来改善了农场的生活,餐桌上居然也有了“夫妻肺片”这种中国的经典川菜。
生活条件的改善也给了新来的中国员工更多的信心。其实所有新员工刚来非洲的时候都不能够适应,但是到了赞比亚之后,发现这里的实际条件比他们想象中的非洲要好一点。他们外派到这里通常时间是3年,但是随着农场的发展,以后雇员的时间可能会相对比较长一些,因为农场这个农场的条件在中垦总公司的所有境外企业中,应该算是最好的,所以员工工作起来也会比较安心。他们眼中的王场长也鼓励人性化管理,希望能够帮助员工们的家庭团聚在非洲。因此,有家室的员工很快也会见到自己的家属了。
王驰和李莉的选择
王弛今年53岁,曾经是老三届的知青。17岁时,他从北京四中去到内蒙古的土木特旗,在那里度过了十年。王弛说他的那段经历和一般知青伤痕文学刻画的有所不同。内蒙的广阔原野让他有了独立思考的空间,也形成了他坚韧不服输的个性,而他的一生也和土地有了宿命般的关联。
“这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基础。”他的话让人想起《飘》那部小说,想起弗吉尼亚。
王驰对土地有非常深的感情,因为他觉得跟土地打交道的时候,尤其是当他在农场用大马力机械开始工作的时候,对土地总会自然生出一种既对抗又融合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王驰看来,既有戏剧化,又有成就感。这和他当知青的时候,有某种一脉相承的联系。
王驰当知青的内蒙古草原农区的地貌和现在的农场很相似: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大平原,甚至连海拔都差不多高,都是1200到1300米的海拔。所以当他在非洲草原的时候,仿佛恍然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中。
35年前,王驰和其他知青们给他们所在的那个村子打了第一口机井,拉了电线,“全国知青办”给他们奖励了一台拖拉机。11年前,王驰他们来到赞比亚的这个农场时也没有电,又是真正的从零开始。如果从这个概念说,比起王驰,别人恐怕没有资格说自己是洋插队,因为王驰才是真正的“洋插队”,而且还是经历过和这“洋插队”非常相似的“土插队”的人。
在中国,大家都在谈论“洋插队”,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所谓的“洋插队”实际上是到西欧、北美去“洋插队”,那是一种沾沾自喜的自嘲。王驰说:“我们才是货真价实的洋插队。”
如果说王驰17岁那年的下乡是出于被动,那么37岁来到赞比亚就是一次主动的人生选择。从内蒙回到北京后,王弛在北京农业大学读研究生,后来留校任教。80年代中后期,在“出国热”、“下海热”的影响下,王弛离开清贫的象牙塔,主动应聘中国农业总公司的外派职位,从而被派到赞比亚。
当时的选择对于王驰来说真是前途叵测,因为直到现在赞比亚也不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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