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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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倾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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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咬了咬了牙,慢慢的点了头。
陈蒻香弹的,是一曲《醉花阴》。
九如思量许久,慢慢的开了口:“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但觉琴音缠绵,缭绕不去。而那一声唱,纠缠着琴音缠绵而出,相应相和。然不知为什么,那歌声总追在琴音后面,更衬得琴声忧而不愁,清而不淡,恰处处浓情、点点思念,绕梁三日,动人心魄。
琴音终止,众人竟都陶醉其中。
许久,容妃才慢慢的叹了一声,“只是一曲《醉花阴》,蒻香便能谈到如斯地步,让人心中隐隐动情。若是换一曲《高山流水》,本宫便真要三日不知肉味了!”
“母妃,”那懒洋洋的声音却又响起来,“母妃,我要她!”
这淡淡的一声,犹如是平地一声惊雷,竟令陈蒻香险些歪倒身去。
“放肆!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胡作非为!”贤妃立时出声呵斥。
可沐云旸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无比懒散的窝在椅子里,他慢慢的抬手,指向陈蒻香的方向,“我要她,就要她。”
九如心中大惊,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便撞进了满是那双满是戏谑的眼。那人唇角噙了一抹笑,半眯着双眼向这边看过来。九如就觉得恍惚,竟分不清他注视着的、指点着的人,是陈蒻香还是自己。可分明的,她那么清楚的看见了他的眼波——水一般滟潋,雾一般缭绕,纠纠缠缠的将九如裹了个密密实实。
九如楞了一楞,竟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人却哈哈笑出声来。
好好的一场九华会,自此不欢而散。


、第十四章 (2208字)

才刚刚回到北苑,九如便一头栽倒在榻上发起了高热。
陈碧奴起初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哭笑不得,“这小姐还没病,丫头倒是病了!可见是个见不得世面的。”
陈蒻香抬眼看了看陈碧奴,又瞧着九如苍白的小脸一言不发。九如病着,睡的便不安稳,常常便梦靥连连,不知道梦见什么,只一味仓皇的哭,呜呜咽咽的说着零碎的梦话。
陈蒻香的眉,便蹙得愈加的紧了。
雨足足下了三日,九如亦病了三日。
第四天上,日头慢慢升起的时候,九如醒了,虽满面的苍白憔悴,却依旧的笑得没心没肺,只是任性的由着陈蒻香伺候她吃药喝粥。
“九儿,你的名字,可真是取自《诗经?小雅》?”
“什么?”九如嘴里含着一口粥,许是吃得急了,烫了舌头,一味的蹙着眉、微张着略显苍白的唇扇风,好容易将那口粥咽下去了,她一脸尴尬的笑,“姐姐说什么?”
陈蒻香叹了口气,摇摇头,伸手拭净了她唇角的粥渍,无奈的笑道,“算了,什么也没说!”
九如便也笑了,半边身子腻在陈蒻香怀里,“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回家?”
陈蒻香将她抱在怀里细声安慰,“九儿吓坏了?”
九如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在她怀里伏着,似乎只有这样才可离着记忆深处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远一点、再远一点。
“姐姐,姐姐——怎么办呢?怎么办?”
陈蒻香慢慢抬起头来叹息,“什么怎么办呢?”
九如不说话了,只是伏在她怀里喘息。
“九儿,事到如今,咱们便什么都不想了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么?”话虽这样说着,但陈蒻香的口气里,分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九如愣愣的看了她很久,想得头痛欲裂,仍旧不明白陈蒻香的想法。
陈蒻香却低头看着九如笑,“九儿,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名菊?”
九如咬了咬唇,旋即露出了笑意,“我……九儿没跟小姐说过么?九儿祖上是做花匠的——九儿自幼就识得这些东西……”
陈蒻香看了她一眼,胡乱的“嗯”了一声,径自笑了。
九如知道,陈蒻香并不满意自己这个答案,然而她没再问,九如便也没再说。
“那天,谢谢你。”许久,陈蒻香才极慢的说了这么一句。
九如抬头,就瞧见了她如水雾般蒙昧的眸子,忽然觉得有一点冷、有一点怕。
遴选已然结束,可众位小姐却没有被恩准回家,即便是家在京中的诸位显贵之女,也不得离开北苑半步。
遴选后的第九天,圣旨终于到了。 
“……平安侯孙予志孙女孙玉娇,赐婚予皇二子云昇,封从二品庆云夫人,居丛德宫主殿。振国将军张凯岩之女张瑾瑜,赐婚予皇九子云昕,封从二品庆德夫人,居镇德宫主殿……”
没有静安王沐云旸。也没有辰州知府之女陈蒻香。一句都没有提及。
陈蒻香怔怔跪着,忽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无边的空茫,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脑中隐隐作痛,竟什么都听不真切,什么都看不真切。
“……钦此。”
宫监异常尖细的声音猛地拉回了她的思绪,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已经满面冰凉、一脸珠泪。
便又听那宫监说道:“已经为诸位参加遴选的小姐安排了车架,诸位都可以回家了。”
陈蒻香不动声色的拭干了泪,起身抬头的时候,沉寂的脸上便只剩了一片无边的空茫,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传旨的宫监走了,众人却都不曾离开,只是无比安静的站着,可那安静却只是一瞬之间。不知是谁起头,人群中慢慢充斥起低矮的议论之声,听不见在说什么,只有一片嗡嗡声,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
“姐姐……”见陈蒻香一动不动的垂首站着,九如伸手扯住她的袖口,“姐姐?”
陈蒻香回头,便正遇上九如满是满是担忧、疼惜又焦虑的眼。
陈蒻香笑了一笑,回身牵住了九如的手,“咱们走。”
“怎么?陈小姐这就想走么?不恭喜一下两位妹妹?”便有满是讥讽的这么一声响起来了。而随着这一声,人群迅速的静下一静,众人的目光竟立即的集中到陈蒻香身上。
自然而然,陈蒻香便又成了众矢之的。种种压抑的情绪,都深深的隐藏在双眼之中,讥讽的、旁观的、冷淡的,一起的向陈蒻香射来。
陈蒻香不动声色的淡淡的屈膝行礼,道,“恭喜二位妹妹。”
“只是这样而已么?”那女子却昂了头挑眉轻笑。
九如本能的向前走了一步,想将陈蒻香护在身后,没料想陈蒻香却一把牵了九如的手,慢慢的笑了,只将那一眼的冷漠碎成冰末,泼洒了众人一身,环视一圈,她慢慢收回目光,冷冷说道:“妹妹还想怎样呢?还请不吝赐教,亲自示范的好!”
那发难的女子竟被陈蒻香的气势吓了一跳,她愣愣的左右看看众人,“你这叫什么话!”稍一停顿,她索性讲话挑明,“妹妹怎么能和我们一样,遴选那日那样的大出风头,水人比得了呢?妹妹倒是还等着恭喜姐姐来的,只是没想到啊……”
陈蒻香笑了一笑,声音不高话语却冷厉迫人,“妹妹说得不错。蒻香愚钝,却也不后悔。蒻香命薄福浅,比不得妹妹,能让淮安王知道‘肩生一朵芙蕖,腋生两袖荷香’的陈蒻香,能让静安王当庭忤逆贤妃扬言就是要我,蒻香足矣。”她挑唇一笑,“总比虚行一趟,来的好。”
迎着众人这样那样的目光,陈蒻香高高的昂起头来,径自牵了九如的手,头也不回的走掉。


、第十五章 (2026字)

九如抬头看着陈蒻香,就觉得她脸上尽是以前从未见过的神色,就仿似是被细雨笼罩着的秋日的清晨,雾气朦胧,忧伤隐隐,又隐含着冻结一切拒绝一切的冷厉。
“姐姐……” 
陈蒻香回头,眼中冰冷慢慢散尽,只是略微的露了笑容,“九儿莫怕、莫担心。”
九如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陈蒻香的意思。她用力的握陈蒻香的手,想要给她一句安慰,却不知能说什么,只能一味的看着她叫她,“姐姐,姐姐,姐姐。”
陈蒻香浅浅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会让车架送你回辰州,你亦不必回陈府,自去找你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吧。”
“你说什么?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陈蒻香脸上泛起淡漠的笑,“我早就说过,那个家,我回不去了。”她的泪终于还是滑下来。只是那些泪滴,清浅而莹润,不带丝毫情绪,如露珠划过荷叶跌落湖底,只在空中划出孤单的透明的光泽。“九儿不必跟着我受苦。不必。”
“姐姐什么意思?这是要去哪里?”
陈蒻香的视线,空茫的定在远处,“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未尝不可。”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九如重复着陈蒻香的话,一把握了陈蒻香的手臂,“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她娥眉轻蹙,稚嫩的脸上一色认真,更显得那殷红的印记红的骇人。
陈蒻香脸上只有一片无边的空茫,那单薄的笑意就好似一张苍白的面具,硬生生挂在绝美的脸上,却生出一种奇特的冷艳,“没什么可不可的,或者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九如心中着急,只紧紧握住陈蒻香的手,“姐姐,我们的路还有很长,还有很多!咱们不能把一生都赌在这一件事上!咱们的生活才刚开始起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真的,姐姐……”
陈蒻香笑出来,爱怜的抚摸九如的脸颊,“你还小,十五岁的小丫头懂得什么呢?这么多年,姐姐的心有多冷,九儿不知道啊……事以致此,我已然没有任何理由回去了——”她明明在笑着,可那神色,却无比悲怆。
三年的朝夕相处,九如了解陈蒻香。她清楚的知道她微笑背后的忧伤,也知道她决绝背后不甘。
秋日萧瑟的风吹来,蹁跹的落叶徐徐的飞过她的头顶,那么冷。九如一眨不眨的看着陈蒻香,就觉得有无数的悲伤、绝望从她冷淡的眸子里迎面的扑向自己,并将自己慢慢包围,紧紧裹住,扼住咽喉,直要夺了呼吸。
那一瞬,九如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茫然的松开手,径自垂首落泪,那晶莹的泪顺着她脸颊,兀自隐入鬓角,濡湿头发,可就是停止不了。她觉得她有很多话想说,她都想把一切都告诉陈蒻香,关于父亲、关于母亲、关于他、关于伤痛的种种都一股脑的说出来,好让她知道真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她还想说,“你别走,咱们相依为命,幸福有很多种,生活有很多样,还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到达幸福……。”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话都不能说,只得深深的咬着唇,一言不发。
陈蒻香伸手扶住她,“九儿?”
九如猛的醒了神,抬眼看着陈蒻香,忍不住啜泣出声,“姐姐,九儿舍不得你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这样孩子气的话语,令陈蒻香有些动容。可是,她却只是固执的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走了,丝毫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九如独自站在秋日的艳阳底下,就觉得这些和煦的阳光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忽然很想吃糖,似乎只有糖那甜美的气息才可以略微的化解眼前的忧伤。
默默擦干眼泪,她转身向着陈碧奴居住的小院走去。
可是九如没想到,陈碧奴在听完她的讲述之后,竟只是略微的蹙了蹙双眉,那神情冷淡的,仿似她们从来不曾相识、更不曾夜夜相处。“回去吧,就跟你家小姐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道理,她该懂得。”
九如红着双眼看了她很久,隐约在她冷淡的眸子里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想张口再问一句,她却分明已经拒人千里。九如无计可施,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往知秋院挪,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她叹息着,满心里又觉得苦涩一分。
“名,如果当初咱们不曾走散多好?那我就不会遇到姐姐,不会如此伤神——”九如握紧手中帕子,笑得苦涩之极,“如果,如果?如果我当初我不遇见他多好,如果我不跟爹爹回京多好,如果……哈哈,这世界上哪里有如果?”
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时辰,这北苑已经迅速的安静下来,四处都是一种繁华落尽的安静,隐约带着一种难言的忧伤。临近知秋院,九如竟听见了陈蒻香的琴音,应和着这一地的寂寥,更令人动容。
九如停住了脚步,待一曲终了,竟已经怔怔的落下泪来,越发的觉得头疼欲裂。
找过陈碧奴的事,九如只字未提,进门便径自睡了。可这样的折腾了一日,本就不曾痊愈的病症,竟又一齐发作了。
隐约听到陈蒻香温柔的唤自己的名字,九如心里竟泛起一丝快意,固执的扯了她的衣袖,竟略微的露了笑意,心里竟在想,“原来,这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第十六章 (2373字)

九如固执的不肯吃药不肯就医,只是日日夜夜扯着陈蒻香的袖子不肯松手。陈蒻香满心无奈,却也无法舍了她离开,只得一同坐上了回辰州的车架。
可离京城越远一分,陈蒻香的表情便更冷漠一分,九如心中小小的庆幸便越少一分。到后来,九如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开口劝慰陈蒻香,她忽然想起那天自己跟尹梓旭说的话,也想起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自己不是陈蒻香,又怎能知道对她来说,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自己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人生?
“姐姐,如果你决定了,便走吧。”九如说出这话的时候,忍不住落了泪,“如果姐姐自己想不通,九儿没资格束缚着你。”
陈蒻香的脸上便浮起一抹近乎淡薄的表情,偏就是这淡薄里,饱含着无数的希望和失望,不甘和倔强、隐忍和挣扎,让人那么的不忍心。
就在这时,忽然有快马追上他们,马上的青衣人利落的拦下车架,“车上可是辰州知府之女陈蒻香陈小姐?”
那声音生僻之极,九如略微向陈蒻香点头示意,撑着身子掀了马车的小帘,“正是陈小姐的车架,敢问您是?”
那人恭谨的行礼,“这位可是九如姑娘?我家公子特意前来,想与小姐说一句话。”
九如不由蹙了眉,“你家公子?”
就听得那边马车上有一丝轻微的咳,随即,有一双骨骼均匀的纤白的手打了车厢的软帘,便眼见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躬身步出马车,“九儿。”
九如愣在那里,“尹……尹公子?”
那人略微点了点头,“正是在下,想要求见陈小姐,不知可是不可?”
九如愣愣的瞧了他半天,这才回身看陈蒻香,“姐姐——”
陈蒻香始终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许久,才慢慢的应了一声“好。”
九如没有下车,只是安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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