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你放手！”咙间逼出嘶哑的声音，她面上表情都狰狞起来。拼命扼住沐云炀的手，她扬手狠狠打了他一掌，“你到底要做是么？”
沐云炀吃了一惊，酒气散了大半，他猛然松了手，怔怔的退后了三步。
贤妃抚着脖颈狠狠咳了半天，待缓过了气，才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母妃，炀儿不是不听，是根本没必要听。”
那时候，他也是如是的说过，可贤妃满心悲痛，哪里还能去做什么判断？她恼怒万分，一掌拍在身旁的圆凳上。“凭我视你如己出，凭我疼你爱你，你必须相信我！”
“哈哈，哈哈哈，好笑，真好笑！”沐云炀大笑出声，声音却冷厉逼人，抬手，他一把掀翻了绣架，“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太可笑了！”他哈哈大笑，“以后，我绝对绝对不会信任你！从此之后，我和你，只有利益，没有亲情！”
这样一段故事，是九如从来都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沐云炀和贤妃之间貌似不合，却又似乎不是不合……她不是不曾怀疑，却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那，真相呢？真相？”九如看着贤妃，竟也开始觉得迫切，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那个沐云炀也不知道的真相。事实真相。
、第一一四章 vip （3478字）
“我说一个秘密给你听，好不好？”
九如抬手为贤妃擦干眼泪，扶她坐于榻边，任她将自己抱住。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呢，如你这般爱上一个人。”
九如没想到贤妃会说出这样一句话，面上微微露出了惊讶，可贤妃却浑然未觉，视线慢慢缭绕，只一字一字的说下去，“说起来，也不过是无缘。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英姿好似春日里招展的细树，偏文采卓绝，武功超群，一袭白衣立于尘世之间，眉目里多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她陷入了回忆，目光里竟慢慢淡出了一眸迷蒙的笑意，“我虚长他一岁，却常常暗以为他就是这世上最卓尔不凡的男子。甚至会害怕自己心里那平凡的感情会玷污了他的完美。”
“可却终于心照不宣起来，偶尔相遇的一个眼神都是如火如荼的一片爱恋。”她笑一笑，眼神里都蒙出羞涩的笑意来，轻轻地拍打九如脊椎，“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啊，私心里盼望了无数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课谁料想，就遇着了圣上——他说，美人若此，一见倾心，便宣我入宫，册为妃嫔。”
“造化弄人，他出生入死血战沙场的时候，我凤冠霞披做了别人的新娘，从此宫深若海，隔了两重天地。”她声音很轻，只是慢慢的将回忆如残花般撒了一地。“我恨过圣上，特别的恨，恨他为一己私欲生生拆散我们，所以，即便是入宫了，我也从来不肯给他好脸色，宁可被罚去倾云宫，都不肯承宠。最后……”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是无神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起来。停了许久许久，她忽然轻轻笑了一笑，“我不是炀儿的生母，的确不是啊。”
“那时候的倾云宫，不过是个极破旧的、弃置的宫院。时日艰难，便多亏了彩云姐妹不离不弃的照顾。后来，有一次……”她眼神越加迷离，声音轻的几乎消失不见，“又一次，圣上醉酒，夜至倾云宫，迫我侍寝，我却抵死不从，执意不见，一心求死。可就是那一次，生生误了彩云的一生……”她顿住，视线越加茫然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她会那样的傻，竟私自假扮我，替我承宠——她身形本就与我相似，又在我身边多年，熟悉我的声音举止，如此这般刻意模仿，与夜深醉酒之时根本就无从分辨……后来，圣上走了。她却怀了身孕——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她用她的贞洁换了我的性命……”
“那……”
贤妃淡淡一笑，“死了，难产。”
她一生都忘不了那场景。真是叫天天不听，叫地地不灵。她看她痛了三天两夜，几次三番昏过去、醒过来，却始终紧紧拖着她的手，“别让人知道，别……让人知道……我没事……没事……”
她汗湿的容颜，无限苍白憔悴的样子，她一生都无法忘记。
到后来，那孩子终于呱呱落地，可她，却已然淹没在血泊之中，无力生存。弥留之际，她无比贪婪的看着那孩子稚嫩的脸落泪，却固执的笑出来，托孤。
她大恸，将那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只一味点头落泪。
可她眼中，却仍旧有那么多不放心啊，那是她的亲生骨肉。
“我便痛苦出声，拼命的奔出去翻出从前绣的荷包，在她面前吞了大把麝香。”
“麝香？”
贤妃笑着，举手拭过湿润的眼角，“是啊，麝香……我这一生，再也不会有别的孩子，只有云。如此这般，彩云在天有灵，便也可以安息。只可惜，她那妹子——我却不曾照顾好，摔断了腿，不知去了哪里……”
九如呆呆的看着贤妃，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呢？”
“后来？自此，我便弃了所有心思，跟随圣上回宫，为保炀儿，拼死拼活算计了大半生……”她笑，只是无比的寂寥。“只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我那么努力，还是不能护他周全。”这一席话，贤妃说的简单，三言两语，便将那一段漫长的往事道尽。
九如便久久的沉默，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一句什么。贤妃却笑了，“罢了，你去吧，去看看他。”
九如看着贤妃，慢慢咬住了唇角，她明白，她之所以要对她说出这秘密，是因为她是陌九如，是沐云炀心爱的陌九如。
回去的那一路，九如一路奔跑。只想见到那人。可见他做什么？她却始终不知道。她心里是一色的乱，似乎想了很多很多，直到欣徳殿近在眼前，她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想的，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那人的邪佞，那人的温柔，那人的叛逆和那人的深情，那人不羁的外表和柔软的内心，慢慢在她心尖上交织成一幅幅难言的图画。就想起三年前那一场动乱和三年来拿不间断的折磨，她有些茫然，觉得自己似乎越发的看不懂他，却越发的爱他。就觉得心里有一丝疼，带着浓烈的情，也带着深刻的痛。
九如推开殿门的时候，沐云炀正在喝酒。殿中安静，静的一丝风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坐在黑暗的尽头，守着一只红泥小火炉，垂目，静静的喝酒。此时，炉火是淡淡的红，隔空映在他脸上。九如远远看他，看他慢慢的举杯，他洁白的指端，他莹白的下巴，他红艳的唇，他漆黑的发那么鲜明绝艳的映成一幅画，美得动人心魄。
那时间九如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那人是会发光的，莹润成天边的远星。忽然就想起从前遇到的那个在城墙上饮酒的男子。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那是一种错觉，可怕的错觉。
那人就笑了，视线里纠缠着一种难言的笑意，他极慢的开口，一句话含在口中，将吐未吐，“九儿……”
九如一愣，随即缓步上前，抬手为他斟酒。那人的视线萦绕在她面前，浅浅啜一口酒，依旧看着她笑。九如脸上红了一红，张口语言，却又骗了头，“你……”
那人却摇头看着她，“别说。”
九如低垂着头，一时没有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下意识的点头。那人挑眉笑了笑，抬手啜了一口酒，反手将九如紧紧束在怀里，慢慢哺到她口中。九如挣了一挣，却是没有拒绝。沐云炀眼里就漾出一抹笑，盯着她微蹙的眉头，辗转轻轻的将那一个吻加深。
九如反手抱住他的肩膀，却没有闭上双眼，只是在那极近的距离里无比专注的看他的双眼。那人便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含糊的笑，“你，不专心。”
九如便觉得无奈，“我……我是有话对你说的。”
沐云炀笑出声来，“这关头，尚有什么好说？”
九如愣住，推开他向后撤了撤身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不是么？”
沐云炀低眉，唇角轻轻扯了一扯，学着她的调子，将一句话说的软糯，“我不用听，不是么。”顿了顿，他抬头看着她，“没有什么能左右我的决定，不是么……”
九如有一瞬的疑惑，“你知道？”
那人只是笑，一点点的噬她的唇，“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提心吊胆的三年，如今，真到了这一天，反而不觉得如何……”他闭目，说的漫不经心，“你知道的……我只想让你知道……”
九如还想再问一句什么，可那人却是不肯了，一句话悉数消失在他纠缠不开的吻里。九如想了很多，可却渐渐开始无法呼吸，脑子里乱开了一锅粥。于是，那一夜究竟是怎么沦陷的，自己也不觉得，只记得男人的笑，那人的发，那人的汗，那人的气息，狠狠将她包围。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漫长到无边无际的梦，美好而旖旎，触目都是霞色，不似人间。她在他掌心绽放，无意思的挣扎，呻吟都宛如啜泣，像极了焦土上喘息的鱼，每一声都是焦灼，都带着渴望。那人就笑，缓缓的进入，狠狠的折磨，刻意压着性子撕磨，咬着牙问她，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九如张不开口，反手紧紧握住自己萦绕的长发，侧头埋首在自己的臂弯里，恨不得将自己永远的藏起来，她说不出话，张口便只有呻吟，便只能狠狠的咬唇，长睫颤抖，如随时都会飞出去的蝶。
那人却不肯放过她，固执的板过她的脸，狠狠吻她的唇，双手不肯清闲，指端滑下去，沿着那稚嫩的身子一路无限欢愉的滑下去，不肯放过分毫。九如睁开眼，无措的看着帐顶，触目，却只是一片空白。
那人的吻亦滑下去，轻轻落在她身前。九如身子僵了一僵，惊呼了半句，便锁在喉间。她握住他的长发，似乎想推开，又似乎不是。那一声浅浅的呼唤，便再也耐不住了，自己，就冒了出来。
“沐云炀……沐云炀……”她喊他的名字，带着一丝愉悦一丝无措一丝渴求和一丝啜泣。
那人微微一笑，汗湿了容颜，那缱绻，便再也遮不住了。
最后，九如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句话，似乎，像极了“我很爱你，爱着你。”
、第一一五章 vip （2699字）
那一夜漫长。
九如醒来的时候，竟只觉疲惫。身边那人却已经不见踪迹。
阳光已经撩开黑夜的面纱，在朱红的榻前撒一道红彤彤的轻纱，带着一丝朦胧两分暖昧，轻盈映入了眼审，温柔将她扯进了光明。
九如顿了顿，探手挑开床幔，慢慢探向了那些个无边的璀璨。
便瞧见了那人。无声站在阳光深处背对着她静静穿衣。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偌大一个宫殿竟他和她而已。
她看得出神。
那人就回身看住了她，“醒了？”
九如不言，只含糊嗯了一声，探手取了衣裳穿戴。
沐云炀就笑了，只远远看住她，“我要去父皇那里，你等我。”顿一顿，他又道，“你放心歇息，左右没有旁人。”
九如红了脸，只一言不发。
沐云炀便挑唇笑了，慢慢坐在了她身边。
他们并肩坐着。
在晨光里一言不发。
许久，那人挑唇笑了。他伸手虚空握了满把阳光轻轻捧到了她的唇边，单手缠上她腰肢，下巴抵在她的颈间，气息拂动她耳珠，只笑得异常妖艳，“我将它送给你，然后你嫁了给我好不好？”
九如一时愣住，“是什么？”
那人却越加正经，“陌九如，这是我们的早晨，是我们的阳光！”
九如想笑，却怔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他眼里，那些个戏谑慢慢的退去，只剩下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烈的真情，“你嫁给我，然后我把全天下都给你，可好？”
阳光无声的照下来，如轻烟弥漫，恍惚如梦，转瞬，霞光艳射，披十里红妆。
她在他这句话里彻底怔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不明白，沐云炀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甚至，她不明白他这样一句话到底是怎样的意思——可，她就是笑了，就觉得好，那么好。
不由得，就笑弯了唇角。
“你笑什么？本王就这么好笑？”他不依，伸手呵她痒，“陌九如，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在我身边，一时一刻，都不能离开。”
她挣脱他，嘻哈哈躲出去好远。回头，她在她的早晨她的阳光里微笑，说，“沐云炀，我爱你。”
那人便追过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是他们的阳光，他们的早晨，那么那么的好。
可刚刚打开朱红的门，便险些撞在一人身上。
她吓了一跳，却见陈若香静静站在门边。只是十余天不见，她整个人竟异常消瘦下去，眼中无一点神采，唇上无丝毫血色，细瘦的身子裹在夹袄里，更无限孱弱。
她看了九如一眼，微微笑了一笑，视线空空落在了大殿之上，“我站在这里许久，竟看得痴了，你和他，果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九如不由怔住，竟被她面上无边无际的空茫刺痛了心，“夫人这是怎么了？”
陈若香呵的一声笑，径自闪身躲开九如，“你竟要问我怎么了？难道竟没有人告诉你吗？”
九如不由蹙了眉，越发的心焦起来，“夫人怎么了？”
陈若香挑了挑唇角，竟慢慢逼到了九如眼前，一把握住了九如的手——已然是四月，是最温暖和煦的时候，可陈若香的手却仍旧冰一般冷。九如下意识挣了一挣，可她却不肯放手，只死命拖住九如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恭喜北姑娘，您终于如愿以偿！若香腹中这孩子，没了——没了！”
“什么？”九如蹙了眉，怔怔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九姑娘没听清吗？那若香就再说在一遍吧！那孩子——没了，您可满意了？”
九如一步步后退，身子终抵在冰冷的门边，“夫人……”
她呵呵冷笑，仍旧一步步向前逼，冰冷的手抚在了她的面上，一双眼满是悲戚和怨恨，“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已然决定偃旗息鼓，不争不抢，安静度日，为什么还要这样的对我！你说过只要我努力就会得到幸福，你说过你永远不会跟我争宠夺爱，永远不会害我……可现在呢？陌九如，你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她神色间带了癫狂，一双眼被恨意烧透，隐约泛起层层的血丝。
九如看着她，只一经摇头。
陈若香却并不肯放过她，只一径冷冷地笑，“告诉我，为什么？！”
九如本能后退，终绊在门槛上，狠狠的向后倒去。
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便听见沐云炀似笑非笑的一声，“这样吵吵嚷嚷的，是在做什么？”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