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是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他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无忧？”迦叶敏锐地感觉到王无忧的变化，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问。
王无忧闭了闭眼，摇头道：“没事，刚才有点头晕，大概是很久没吃饭的缘故。”
迦叶碧色的眼睛闪着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半晌才放开他，缓缓说道：“是吗？”
王无忧总觉得不能告诉迦叶，就好像一旦说出口，那一瞬的身体变化就会以某种血腥的方式扩大化，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还是忽略那小小的幻觉最好。
“大人！”
一声惊喜的高呼，打断了迦叶的凝视和王无忧的深思。
王无忧定睛一看，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另一条小巷中跑过来，他们脸不红气不喘速度极快地跑到王无忧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夭蛰，刘述？”王无忧有些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
来人正是助王无忧和迦叶逃出东区的蛇精和柳树精，他们已经不再是半人半妖的模样，而是两个四肢健全正常的年轻男人的样子，一个长得有些妖气精致，一个则是秀气文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昔日里咋咋呼呼的蛇精、傲娇的柳树精。
蛇精甩了甩长发，道：“大人你还不知道吗？地下城封印被解，所有妖族血族灵术师都恢复了能力，现在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都乱得很呢，你消失的这几天，我和刘述一直躲在西区，恢复妖力后打算离开地下城这个鬼地方。大人，你怎么还要往西区中心走？”
柳树精附和道：“是呀，现在西区中心可以算是最乱的地方了。深海人鱼已经完全恢复实力，之前被她压迫的妖族也恢复实力，现在正是大乱斗的时候，大家没妖力的时候，你的实力是很强，但现在大家妖力恢复，你在一群妖族和灵术师面前就不够看了……”
王无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了笑道：“是吗？那只人鱼有这么强，一群妖都打不过她一个？”
“也不是强到无敌，但是听说她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个很强的灵术师，他们两个联手，谁去谁被秒！”
“男朋友？”王无忧心中一动，“灵术师？叫什么名字？”
蛇精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道：“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少年，喜欢穿白衣服，眼神像黑洞似的，可吓人了！大人你之前不是在找同伴么，难道这个人也是你的同伴？”
王无忧不置可否，没有回答，只是让蛇精和柳树精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继续和迦叶往混乱的中心走。
长得好看、白衣服、黑洞、灵术师…………这一系列描述，的确让王无忧确定那个人就是叶瓷，但……为什么他会成为楼小夜的男朋友？
完全不能想象叶瓷谈恋爱的样子！
蛇精眼泪汪汪地告别了王无忧，虽然他已经恢复妖力不再是弱小的半妖，但他仍对王无忧保持着崇拜的敬意，尤其看到王无忧竟然带着同伴去找深海人鱼楼小夜，对他的敬佩之情更上一层楼。
他站在原地看着王无忧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王无忧和迦叶转进另一条街道，才恋恋不舍地和一脸不耐烦的柳树精离开。
天南地北，不知下次再见面又是什么时候了，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或许他们再也见不到这个神奇的少年了。
“轰隆…………！”
碎石飞溅，狂化的狼妖一拳打进墙壁，绿色的藤蔓长出锋利细密的尖刺，从四面八方袭来，牢牢地困束住狼妖狂化后坚不可摧的庞大身躯。
狼妖已经完全没有人形，肌肉膨胀变大如同一块块坚石，四肢长出浓密的黑毛，手脚变成锋利有力的狼爪，狼爪抓住藤蔓狠狠一拉，随即挣脱，又搬起一座古宅前的石狮子向操纵藤蔓的男人掷去。
石狮子在距离王无忧半米的半空中飞过，轰隆隆砸在一处围墙上。
迦叶拉着王无忧回退一步，狼妖从他们面前气势惊人嘶吼地向敌人冲去，路过王无忧身边的那一瞬间，连一个视线都没转移一下，像是完全没看到王无忧和迦叶似的。
王无忧有些吃惊地向奋战中的狼妖和操纵植物的男人看去，发现他们打得非常投入，飞沙走石，血腥残暴，仿佛忘了周围的一切，受了重伤也要不顾一切地进攻。
简直就是被操纵着的战斗机器。
怎么回事？王无忧有些疑惑，他和迦叶一路找来，抓了几个逃命的小妖，听他们说，人鱼和她男朋友明明就在这个地方和两只强大的妖精战斗。为什么现在只看到妖精自己打得开心，人鱼和叶瓷哪去了？
看到王无忧左顾右盼的样子，迦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道：“这里有迷幻作用的御灵阵，没有媒介直接布置，御灵阵的灵力消耗很大，叶瓷应该就在附近。单单是御灵阵还没有这么好的效果，这两只妖应该还中了深海人鱼的精神攻击，所以那只人鱼应该也在这里。”
王无忧心一沉，迷幻作用的御灵阵，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吗？
迦叶冰凉的指尖顺着他的下巴轻轻滑动，停在他的太阳穴按了按，“没事，这种程度的御灵阵，对拥有灵翼的灵术师不起作用。”
“又有新朋友来了~”
空灵动听的声音穿过激烈残酷的战场飘进王无忧的耳中，像是一段动人心弦的美好音乐，纯美得与这个阴暗的地下城格格不入。
王无忧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的连衣长裙，坐在高高的围墙上，她赤着双足，睁着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朝王无忧招手，长长的栗色卷发被微风吹动，散落在肩膀。
少女甜美地微笑着，背景是混乱血腥的黑暗古城，更衬得她光明纯洁无比美好。
王无忧的脸微微红了，他心里想着这女孩好可爱，但脸上却干巴巴地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悄悄地脸红发烫，不敢与少女视线相接。
他的陌生女性恐惧症……好像又有发作的趋势。
迦叶眼神一凛，手指从王无忧太阳穴移开，手掌一张捂着了他的双眼，贴着他有些发烫的耳垂低声道：“她不是人类，她就是那只人鱼。”
王无忧微微张开嘴，想说就算是人鱼，但这副样子我也没办法看到就打呀。但还没发出声音，一根手指就插到他嘴巴里，王无忧瞳孔猛然放大，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修长的手指在他嘴巴搅动着，不停地擦过他敏感的上颚，挑逗他的舌头。王无忧脸色瞬间通红一片，他本能地从嗓子发出一声声呜咽，用舌头将那根作怪的手指顶出去，但换来的是手指更灵活的玩弄。
迦叶满意地看着王无忧的皮肤因他而红，情绪因他而起伏不定。
…………不要对别人露出那样的表情，只有我才能让你产生这样的情绪。
王无忧反应过来，立刻用手去扒迦叶捂着他眼睛的手掌，另一只手连忙去抓伸进嘴里的手指。
“迦、迦叶！”王无忧有些生气，“你到底在干什么！”
迦叶顺从地收回手指，突然舔了舔唇，邪气凛然地微笑着，“你的嘴唇干裂了，需要润一润。”
湿淋淋的手指在王无忧唇上轻轻抹了一圈，迦叶盯着他水光莹润的唇，缓缓把手指伸进自己的嘴里，“不要浪费，我也有点渴了。”
“你……”
王无忧瞪大眼睛，如此色气满满的动作，让他不禁脸红心跳脑中回想起在密室的画面。
暧昧旖旎的纠缠，深入喉咙的吻，低沉压抑的喘息……
不对！他到底在干什么，不应该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王无忧脸颊红色褪去，冷静下来，决心自欺欺人地催眠自己，迦叶说的对，只是他太久没喝水导致嘴唇开裂，然后迦叶想办法帮他润一润而已，他们身上也没有带水，所以润唇的话只能用口水了。
伸手指什么的……用自己的口水总比用迦叶的口水好不是？
心理建设做好后，王无忧恢复正常，对迦叶不怀好意的微笑视而不见，淡定道：“下次别用这种方法了，我要润唇会自己润，不用帮忙。”
迦叶挑了挑眉，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收敛了笑容，把目光转向坐在围墙上的少女。
王无忧悄悄松了口气，他真怕迦叶又做出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事来，现在真不是和他纠缠的时候。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王无忧被刺激得已经忘了见到人鱼少女的害羞恐惧感。
再看向笑容甜美的少女，竟然脸都红不起来了。
迦叶很满意这个结果，但看着少女的眼神仍旧冷冽如冰，暗藏杀机。
“人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和轻蔑，“让叶瓷出来。”
少女从围墙上跳下来，路过打得血肉纷飞的狼妖和男人身边，笑意嫣嫣眼都不眨一下，缓缓向他们走来，不满地噘了噘嘴，“诶~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居然直接叫人鱼，太讨厌了！我也是有名字的。”
少女眨了眨海蓝色的大眼睛，水光盈盈的眼眸透出一丝期盼和天真，“我叫楼小夜，你们要记住哦。”
第32章 三十二
少女越走越近，王无忧别扭地退到迦叶身后，不与她天真可爱的视线相接。
楼小夜停下脚步，偏了偏头，疑惑道：“我都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你们怎么不自我介绍一下，难道是……看不起我？”说到最后四个字，她的语气瞬间变得森冷，甜美的笑容也透出几分诡异。
这么近的距离，王无忧刚淡定下去的情绪又开始浮动起来，少女诡异的态度让他从心底透出一丝丝凉意，那空灵动听的声音像是毛毛虫爬过神经，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炸起来了，别扭尴尬至极。
迦叶轻轻嗤笑一声，银光流转的军刺瞬间出现在手中，军刺的利刃和血槽冷酷地泛着光，映照着迦叶唇边邪气的微笑，以及毫无感情的瞳孔，让楼小夜不禁短暂地一怔。
“让叶瓷出来。”他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嗯？”楼小夜反应过来，清亮美丽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兴奋的神色，“所以说人类这种生物最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是谁？太平洋那些弱爆了的浅水人鱼吗？”
她舔了舔粉色的樱唇，一字一句道：“我可是北冰洋的深海人鱼啊……”
浅色烟雾突然升起，少女双臂洁白的皮肤上肉眼可见地长出银白的鳞片，长裙下的纤细双腿也并在一起，变成修长优美的银白鱼尾。
“要见叶瓷，你死去之前我会仁慈地让你见一面他的。”她的声音越发好听，甚至比庄梦周的声音还要飘渺动听，如同灵魂深处的歌谣飘荡在耳边，“现在，你就安安心心地被我虐杀吧，嗯？”
王无忧瞳孔一缩，刚想出刀就被迦叶推出战场。
“无忧，乖乖在一边等我。”
北冰洋人鱼、不死族。
两人的速度都超越了人类动态视力的极限，王无忧只有运转身体内的灵力才能勉强看清迦叶挥动军刺的轨迹，楼小夜的鱼尾在陆地上也完全看不到笨重的迹象，轻盈自如地如在水中，银光流转的鳞片不仅像无比坚固的盔甲，微微乍开时，更像是一片片锋利的小刀片，所到之处均被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然而迦叶的动作更是干净利落，杀机毕露，每一招都令楼小夜难以招架，打得十分艰难，她眨了眨波光粼粼的眼睛，余光瞥见另一战场已经互相残杀到重伤的二妖，心生一计。
她微微启唇，动听飘渺的歌声从嗓子里飘出来。
“啊……啊~”
迦叶完全不受影响，倒是一边观战的王无忧听得有些心生恍惚，意识不清地往楼小夜走去。
“哼。”迦叶眼角瞥见王无忧恍惚的表情，忽然动作加快，攻击比之前凌厉数倍，楼小夜反应不及，眨眼间身上便多了好几道伤口，由灵力凝聚的武器造成的伤口恢复速度极慢，血液的流失不仅让她速度慢了一下，连精神攻击也难以施展。
缥缈空灵的哼唱声戛然而止，王无忧瞬间清醒。
“你之前根本没有拿出真正实力！”楼小夜倒在地上，忿忿不平地看着迦叶，“你是在逗我吗？让我以为我们水平相当，结果现在轻而易举地把我击败，你觉得很有趣？”
迦叶眼神冷肃，没有回答楼小夜的话，而是军刺一转，直接抹上她的喉咙，“你的歌很好听，但不应该唱给无忧听。知道吗。”
楼小夜瞳孔紧缩，想张口说些什么，但紧贴皮肤的利器让她不敢有丝毫动作。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放到极慢，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灵力凝聚的刀刃一点点切入皮肤，灼烧般的痛感。
“叮…………！”
一只银白的箭矢破空而来，快如惊雷地撞上军刺，冲击力之大让迦叶稳定如山的手也轻轻抖动了一下，刀刃随即被撞离楼小夜的脖子。
迦叶按了按太阳穴，来得真是时候。
王无忧往箭矢来处看去，只看到一身雪白的身影站在围墙边的古宅门口，手中还拉着银白的弓。
那人手中弓箭忽然散做漫天银色光点，钻进身体中。他向这边疾步走来，王无忧才看清他的长相。
“叶瓷！”王无忧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
“别杀她。”叶瓷走到楼小夜身边，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迦叶，声音平平道，“别杀她。她是朋友。”
迦叶没有立刻收回军刺，而是挑眉道：“别杀她？叶瓷，刚才她想伤害无忧，你也完全不在意吗？”
叶瓷静如死水的目光转向王无忧，他做不出什么表情，只能摇摇头，“不会，她不会。不会伤害王无忧，别杀她。”
“呵，刚才她对无忧用精神攻击，这难道也不叫伤害吗？还是说一个相处几天的女人比身为队友的无忧更加重要，叶瓷，你是这样意思吗？”
叶瓷转过脸，楼小夜可怜兮兮地盯着他，半晌他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话，“小夜是好人。”
“好，如你所愿。”迦叶收回军刺，走到一边揽过王无忧，低声在他耳边询问道，“没事吧？”
…………看到了吧，叶瓷根本不值得你关心。
可惜王无忧深根本没察觉到迦叶的险恶用心，关注点不在迦叶预料的地方，他关注的是……叶瓷与楼小夜的奇怪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