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压定禽- 第49部分

她的答案让顾宸一时间有些不懂该如何接下去，若不是她脸上的认真，她此时轻松闲适的语气甚至听着似是在开玩笑，可偏偏，他竟也觉得他让她受委屈了。

就这么扔下她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出国，一个多月来忍着不给她电话，明知道她自己或许也不好过，甚至，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她独自忍着怀孕却又失去孩子的痛苦，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鲜血汨汨……

喉结因为这样的猜测上下剧烈滚动着，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般，看着她，竟也无法反驳她的话。

琦琦望他一眼，直接把他的沉默当同意，唇角微微勾了勾，很快隐去，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时，她的裙角拂到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指尖一动，顾宸已突然用力，一把扯住她的裙角往后一拉，另一只手用力扣着她的腰肢，把她扯入怀中，双臂如同铁臂般紧紧箍住，双唇恶狠狠地压下，琦琦却似是突然变了个人，奋力挣扎着。

“顾宸，你真要我们完全走到无可挽回这一步吗？”

挣扎中，琦琦厉声喝道，成功阻止了顾宸。

他的手臂依然紧箍着她的腰，双唇却是离开了她，只是眼神有些凶狠地盯着她，却又糅着说不清的心疼，她脸上的苍白憔悴刺痛着他，到她可能一个人昏迷着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他就没办法对她发狠。

琦琦很轻易地挣开了他的手臂，后退两步。

“顾宸，我知道我也有错，而且有很大的错，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对你心生怨气，我就是觉得我很委屈，在我还觉得我委屈的时候我就是不想假装没事般继续和你在一起，凭什么每次不分青红皂白地冲我发完火后你就能拍拍屁股走人，还走得那么的干脆利落，然后等你气消了，想通了，你又意气风发地回来了，又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凭什么啊你？你不把我叶琦琦当一回事，我凭什么就得非你不要？就算你今天没回来，我们也已经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有些失控地冲他吼完，琦琦眼泪又早已不争气地滑了下来，没等顾宸反应过来，人已迅速转过身，跑了开来。

顾宸想要追上去，双脚却似是灌了铅，无法移动半分，喉咙里也似是被什么堵住般，想要开口叫住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只能木然地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一步步地走远走向不知何时已匆匆赶了过来的顾桓和童娅，看着童娅的手爱怜地落在她的肩上，把她揽入怀中，揽着她慢慢远去，然后顾桓走了过来。

“顾宸，你怎么会在这里？”

走到近前，顾桓已浅声问道，声音依然是温和的。

顾宸收回落在琦琦身上的视线，望向顾桓，已收起刚才的神色，面容很平静地应着，“学校那边暂时安定了下来，想回来看看。”

顾桓了然地点点头，“这么远还飞回来，辛苦了。”

顾宸微微扯了扯唇角，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

顾桓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已经随着童娅慢慢远去的琦琦身上。

琦琦几乎整个人被童娅揽在身侧，最近天气开始转冷的缘故，瘦小的身子披了件薄外套，被童娅这么一揽着，人几乎瘦小得看不到型。

顾宸的视线跟着望向琦琦渐小的身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缓缓开了口，“琦琦……是不是意外流产过？”

声音微哑。

顾桓侧头望了顾宸一眼，却没有正面回答，语气却是颇为感慨地开口，“顾宸，你和琦琦从小一起长大，以前我总觉得，你们是最般配的，你懂她，她也懂你。她性子单纯没什么心眼儿，小孩子心性，有那么点小任性，爱使小性子，你性子稳重沉敛，我总觉得你会懂得包容她，会忍受得了她的任性不懂事，”

顿了顿，顾桓不自觉地笑了笑，“可是我发现我好像也看走眼了，你们两个或许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适合彼此。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我已经失手先揍你一顿了。我自己的女儿再任性不好，总归是我捧着手心里宠着的，平时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现在却因为你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虽然这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可是为人父母的，却总是心疼自己孩子的。”

75075。独发江

“对不起！”对于顾桓的话；顾宸只能说道歉，却不知道因何而道歉。

不过三个多月时间，两个人怎么就突然走到了这一步，有时连他自己都觉迷惑；没有第三者插足，没有任何解不开的误会，偏偏就好像走到了某个节点，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却也已然走不下去。

顾桓摇了摇头，唇角依然是温和的笑，伸手拍了拍顾宸的肩；“没有什么对不起不对不起的，走到这一步琦琦那丫头得付大部分责任；只是看着她现在这样，再多的指责也骂不出口了。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们作为旁观者也是看不出来了。说实话，单就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而言，看到我女儿因为一个男人变成这副模样，我是坚决反对她和那个男人继续在一起的。我宠出来的女儿，我是坚决不肯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不说找一个像我一样懂得疼她的男人，但至少是不会让她流泪的男人。

你和她性子都太倔也太傲了，她从小过了几年没有父亲也几乎没有母亲的日子，后来我和她妈又差点连命都保不住，这些经历对我们大人而言或许没什么，但是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经历过失去后是不可能完全没有留下阴影的，从小她就对身边的人缺少安全感，你给不了她安全感，如果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迟早还是得天各一方。”

“叔叔……”顾宸拧眉，隐约猜出顾桓话中的意思，还未及开口，却已被顾桓打断，“顾宸，你也别急着表态，我这么说不是说一定要拆散你们，只是等你们学会怎么去爱对方怎么为对方着想再考虑是否应该继续在一起吧，要不然这样下去也只是不断伤害彼此而已。你比我幸运，至少在这个年纪你还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着谁，不像那会儿的我，稀里糊涂，失去了才发现自己的心意。”

顾宸依然深锁着眉，对顾桓的话似是有些不愿认同，却也无从反驳。

“现在琦琦心里对你有怨气，她也死心眼，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你就这么和她干耗着只是耽搁了彼此也折腾彼此而已，她从小就这种别扭性子，当年就因为不小心瞧到了别的女人抱了我一下，和我赌了差不多一年的气，说什么也不肯再要我这个父亲，最后还是因为我差点没救回来那丫头才算是勉强原谅了我。不过你也别来苦肉计这招，就算暂时生效了，你们这脾气不改还是没用，两个都太倔也太傲了，还是先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再说。你和琦琦都还年轻，先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你们是否真那么适合彼此，是否真非对方不可吧，各退一步，说不定就海阔天空了。”

顾桓继续劝道，看顾宸明明是挺沉敛的一个人，喜怒鲜少形于色，怎么一和琦琦扯上就淡定无能了呢也不知道是那丫头的问题还是顾宸的问题。

心里叹息，却也是说不出个大概来，两个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一个是自己女儿一个是一直盼着能成为自家女婿的，本来没有这件事皆大欢喜好事一桩，只是这么一闹，许多潜藏的问题才暴露出来，这么下去也不过像当年他和童娅一样，一个强势地掠夺，一个拼了命地要躲开，除了不断伤害彼此外完全无益，这俩孩子确实该好好想想。

顾宸微微抿起唇，扯了扯唇角，勉强勾起一个笑，“谢谢！”

顾桓知道顾宸性子就这样，让他说出什么保证或者长篇大论来，反倒是为难他，能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和一声“谢谢”已是不错，因而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陪着他随意聊了会儿顾宸在美国那边的学习和工作的事。

飞宇在纽约有分公司，顾宸虽是去那边念书，却也是开始正式接管那边分公司的工作，一边学习一边工作。当年顾远就是从这种压力过来的，顾宸自然也避不开。

与顾宸随意聊了会儿顾桓便先回去了，顾宸一个人沿着那条以前和琦琦走过无数次的人工湖小道走了一遍又一遍，满心满脑却是琦琦泪眼朦胧的脸，那次痛揍唐司奇时，他还铁言铮铮地告诉唐司奇，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让叶琦琦流泪，却没想到，到头来，让她受伤害最深的，却是他。

第二天中午，顾宸赶当天的航班飞回了纽约。

他不过趁着周末回来看看，之前因为她擅自放弃交换生资格的事盛怒后独自去了美国，心里气着叶琦琦，一个多月忍着没联系，原是想赌气忍着这两年不联系，给彼此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却没想到出去不过一个多月，便抵不住疯狂滋长的思念，趁着周末赶回来了，却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回来却已经变了天。

离开前顾宸给琦琦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谈谈。

她会不会来顾宸心里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在昨天她一脸娇笑地告诉他，她怀孕了，孩子没了的时候，在她哭着向他控诉的时候，顾宸便知道，她心里对他有很大的怨气，偏偏这种怨是他给她的。

光是想到那可能的孩子，想到她可能独自一人躲在病床的被窝里偷偷哭泣，想到她苍白蜡黄的脸蛋，他就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不顾她的意愿，再次不管不顾地逼迫她出来。

一直以来，他总是按着自己的意愿来要求她，强迫她，却似乎忽略了，他强加于她的，是否适合她，是否是她真心喜欢的。

琦琦在他登机前一个小时终是赶了过来。

米色的薄风衣裹住羸弱的身子，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憔悴，昨晚大概又哭过，双眼依稀有些红肿。

看到他时却已经能神色很平静地和他打招呼。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看着她平静得过分的脸，顾宸淡淡地道，人还没去安检，只是站在机场外边等着。

琦琦扯了扯唇角，没有应，她确实没打算过来，只是顾桓和童娅看她一个人在家里失魂落魄的，劝她过来。

人来是来来了，却不知道过来有什么意义，该说的话昨天就已经都说得很清楚了，她就是想和他彻底断了。

这一个多月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彻底忘了他，而且在她觉得她已经放下已经能平静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时，他又毫无预兆地回来，若是他就这么出去了再也不回来也就算了，两年的时间足够她忘记一个人，可是他突然又像没事人一样回来，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玩具，想要时就抱起来哄哄，不想要了就随便扔在角落里不理不睬，哪天突然想起来了，就回头看一眼。

“琦琦。”他盯着她过于平静的神色，突然叫她的名字。

琦琦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什么波动。

顾宸微微张开双臂，声音略哑，“可以再让我抱抱吗？”

温暖而略带小心翼翼的一句话，听在耳里却心头微酸，一个强势惯了的男人，如今却露出这种小心翼翼的神色。

她看着他，没有动。

他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一个似是自嘲般的笑容勾起，然后，他上前一步，走到她的身前，双臂一张，不容她反抗地，便牢牢将她给搂入了怀中。

琦琦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挣扎。

她的没有挣扎让他搂得越发用力，两根健实有力的手臂在她身后交叉收拢，把她绵绵密密地围在怀中，一只手掌紧贴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往上托着她的后脑勺，长指没入发中，把她整个人压着往怀里带，力道极大，几乎让她窒息。

他的下颔轻蹭着她的头顶，也不说话，只是这么抱着，像是借由这种拥抱汲取她的体温般。

她想推开他，双手却似是僵住了般，怎么也无法抬起，前一刻明明还下了狠心要与他划清界限，可是哪怕他对她露出一丁点的温柔，一句轻哄她的话，她就突然狠不下心来拒绝，她对他的依赖，远比她以为的大，他随便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哄得团团转，这样的后果，能把她推上云端，也能轻易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他能感觉得到她此时的僵硬，却还是牢牢箍着她身子不放松，好一会儿才微微松开，却还是把她紧紧压在胸前。

“对不起。”

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徐徐传来时，琦琦身子僵了僵，而后疯了般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要他的对不起有屁用！而且，他对不起她什么了，一切都是她自己任性的结果。

顾宸看着她从怀里挣脱开来，连连后退了两步，眼神暗了暗，唇角掠过一丝自嘲的笑。

琦琦突然就觉得难受起来，为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度，想开口道歉，嘴唇动了动，却不懂该说什么，只是假装往外面望了望，嗫嚅着开口，“顾宸，飞机快起飞了。”

“嗯。”顾宸轻应，长臂一伸，突然再次把她给用力拉入了怀中，不顾她的挣扎，牢牢地将她瘦弱的身子锁在怀中，薄唇轻抵着她的耳侧，低缓沙哑的嗓音带着惯有的强势霸道，在她耳边徐徐响起，

“琦琦，我们还没结束，也不会结束，我现在离开，只是想给彼此一点空间和时间，你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我去结束我那边的学习和工作。我爱你，可是我好像没弄懂怎么去爱你。你太年轻，感情和心理什么都没有定性，只要遇上一个懂得疼你宠你投你所好的男人，你很轻易就会动了情，所以我总想把你看得牢牢的，在你感情没有定性前不让别的男人有机会接近你，可是我似乎把你看得太紧，也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都太容易患得患失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和追求，但是无论如何，别轻易让别的男人取代我的位置，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会努力学着怎么去爱你。”

手掌轻捧起她的脸，两片薄唇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停了停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离开，指腹轻轻从她脸上刮过，“照顾好自己。”

哑声说完，箍在她腰间的手倏地抽回，没等琦琦从他的话和吻中回过神来，人已利落转身，穿过人群，过安检，进入登机口，登机，在琦琦回过神时，只来得及瞥见他一个略显匆忙的背影。

“顾宸，你混蛋！”回过神来时，琦琦突然朝飞机那边吼道，眼泪又有些忍不住，这么留下这么一番霸道莫名的话又这么匆匆地飞走了，